薛宝钗啐了一口,歉意尽散,但另一种担忧猛然袭上心头:“我已是二十许,正室无子嗣真不是长久之计他说的倒不错,我们应该尽量长久同房”
一时患得患失,万般矛盾,又为自己这种想法觉着不端庄,很放浪羞耻。
长辈们晨省过一遍,园子里的姐妹们闻讯在早间就过来了,李纨照拂着,姐妹和林黛玉齐聚,贾宝玉自然跟来。东跨院这对年轻夫妻没有更多时间耳鬓厮磨,享受小别胜新婚,为种种拘束,贾琮倒没有什么不满怨念,薛宝钗想求而不能求,又急又歉。
外面有贾琏贾蔷应酬着,贾琮也不能和亲人多待,白天也有得忙。在正堂做了简单的素菜饮宴,如今这个时间段,红楼原著前八十剧情早过了两三年,迎春、探春也早到了适嫁之龄,眼见她们出落得更好了,贾琮想:“贾赦老死了,利大于弊,否则天天让我给他擦屁股,迎春也迟早让他卖了。只是,他的死,也给了我守孝三年这个煎熬和交权难题。”
“我从山海书社拿来的那些西学书籍,你们看了吗?”送过礼物后,贾琮问道。
“看了。”惜春回答:“不过我的画下笔不快,那些赭石之类的颜料,又不便宜。”
贾惜春说着,隐隐有一种自豪感,自己的某样技能可以赚钱有价值,就产生了成就感。
想想国家宝藏里面的作画,古画是真艰难,贵族的玩意,贾琮却道:“你要讲究艺术创作与商品兼备嘛,不必画得太细致,一幅画两三年,要有效益。我还想把这些东西出口,你们这些大才女的东西,真的有用处。”
“出口?谁买呢?”贾惜春根本不信:“再说那些蛮夷看得懂我们的东西吗?那就是糟蹋了。”
“你看着等着就行。”贾琮不解释现在倭国正在跪舔华夏呢,儒文化圈的人会不买好的根源需求吗?同时,守孝这段时间他早有目的和计划,准备下一盘家族带动大局的棋,这个过程,也会全面一扫贾氏宗族女子的悲戚气氛。
贾宝玉林黛玉皆听着,贾琮打量几眼李纨,李纨从跟姐妹一进来,就不敢和他眼神交汇,生怕露出什么似的。她按五服亲疏穿了缌麻,守孝比贾琮轻一层,头上银丝鬆髻,蟾宫折桂分心翠梅钿,素服领子有一二金属扣,其余带结,分明是精心打扮过,端淑明媚,贾琮目不斜视,却想道:“她是打扮给我看吗?”
第374章 贾琮拉来半个朝堂()
看着清一色白孝服的三春,犹如娇花三朵,贾琮道:“两位太太和老爷没提过两位姐姐的婚事吗?”
贾惜春低头暗笑,两个姐姐纷纷脸上挂不住,贾探春重重放下杯子,起身哼道:“你成家立业,倒取笑我们来了。”
贾迎春拉了两个姐妹,附和赞同,丢下话道:“让你一个人吃粥守孝,我们不能混在一块儿。”
三春走了,贾琮无语地看着摆在眼前的粥汤,古代守孝按制,第一不能近妻妾女人,第二必须吃素,第三不能接见朋友大开宴会所谓“结庐而居”,子贡为孔子独居吃素六年,为千古美谈,孝道师表。但试问这些条件,古代士大夫完全遵守的又有几个呢?
为贾赦守孝,迎春婚事又得拖了。贾琮又与李纨、宝玉黛玉谈了几句,闻知贾兰已选庶吉士,贾兰高中在意料之内,即便没有贾琮的影响力,贾兰剧本仍旧那么走。但李纨没他,以后未必安详,她的判词剧本晚韶华不是说了“只这戴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吗?
望林黛玉脸色,贾琮倒猜到几分她们婆媳怕有矛盾,但林黛玉脑子并不愚钝,贾母未去之前,大抵能安然无恙,那些她们自己房内的事情,他不便过问。
待宝钗黛玉她们都出去忙活,贾琮最后一个跟着,伸手一拉李纨衣裙,李纨回头道:“这会儿你再乱来,恐怕不能了。不说是你自个家里,丁忧大忌,你不防着,那可十分艰险了。”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我还没那么如饥似渴、无肉不欢的地步,只是问问你们状况罢了。”贾琮渐渐接近美妇,两人靠在门柱一侧,贾琮执她手摩挲。
李纨神色中的关切一闪而逝,笑道:“知道你做坏事做得彻底,有了你,我们还担心什么。”
她不怕他在此乱来,基本笃定贾琮不得不老实,但仍旧被袭击了两下前胸和素唇,慌得她快步走出,看见吊唁者都疑神疑鬼的,心下既喜且忧:“三年之内一定不能和他出事但为何老是”
刚才可谓危险到了极点,但那种暧昧刺激也令她回味想念。
贾琮出客厅至彩棚,想瞧一下妙玉,晴雯提一根油光锃亮的木拐杖来:“来,快拄着。”
“你是不是疯了,我用得着拄拐杖吗?”贾琮挥手,不满,他看起来那么弱吗?
晴雯杏眼圆瞪,香菱劝道:“奶奶说是守孝的仪式,爷就是做个样子,也得做出来。”
贾琮愣了一下,貌似好像这么回事,其实这个小细节,没守过大孝的他还真不知道。虽为林如海办过丧事,但与至亲之孝毕竟有差别。
红楼里面,秦可卿死后,贾珍也是拄着拐杖的,这个动作多余吗?不是,实则乃是有这些规制。古代儿媳死了,公婆也得守一定的孝,拄拐杖便是其中一条要求,表示无比哀痛,听起来就有点不可思议是不是
“她想的周到。”贾琮拄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变脸似的,面部马上无比悲戚。
妙玉正在灵堂前带领僧道念经,贾琮进来只闻木鱼铁钹之声大作,平添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贾琮拿些锡纸在盆中烧了,“大哭”了一回,绕到他身边,妙玉大为不忍:“如今再超度一月,就能起灵、出殡,节哀好了,你保重身体。”
她以为贾琮是真伤心的,贾琮小声叹道:“可惜一有孝期,你就暂时不能从道人还俗,入我门来了。”
妙玉淡笑不答,眼见宝钗、平儿过来,贾琮颤颤巍巍地离开,堂前甬道碰上琏二爷,贾琏叹息:“你且歇着,吊唁宴席我应付就行,今天来的人怕会多些。”
贾琮点头,满脸悲伤地入二堂耳房,里面邢夫人、王夫人坐着,她们长辈不用亲身办太多事,李纨伺候在侧,恬静端详,贾琮请安过了,下首坐下,听小厮汇报。
邢夫人颇有几分得意:“琮儿先歇着,宝钗办事不会乱。天恩隆重,得道僧道大师们都派来了,想必这几天该会很忙?”
“两位太太看着就是,我想会多几个人吧。”贾琮翻着孙福递进来的信件。
朝中官员如何取向,两位太太得知不详细,但也风闻深知朝廷斗争之残酷、厉害,动辄宗族遭到横祸,也听说贾琮是立了大功的,却有很多人跟他不对付,气势汹汹的说。
王夫人手掐檀木佛珠念阿弥陀佛,首先她当然不想跟着接受灭顶之灾,其次,在宗族安然前提下,她希望得到宗族权力一直的掌权地位。她今日始终面色慈祥温和,笑道:“人少些也不怕,我担心的是,可别像当初东府那样不知收敛。”
贾琮微微抬头,心道:“这个王夫人可别出什么幺蛾子,惹我动了火,可别怪我不顾宗族情义,叫你尸骨无存。”
李纨不时偷瞄几眼贾琮,他身上全无了养尊处优之气,眼神锐利,人一坐那儿,两位太太都不敢掠其锋芒,她收回目光,出神了一会儿。
现在家事对贾琮来说,都已经是芝麻绿豆大的破事,所以是根本不把王夫人放在心上的,为这点事忧愁,那他这几年的血火磨炼也实在太废了。
不时奉茶,李纨又见贾琮的脸色有几刻阴沉了下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是官场中的事。
一进大堂仪门外,随着时间推移,宾客陆续增多了,孙福、鲍二、俞禄等觉着倍有面子,充当司仪的龙傲天声若洪钟,扯着山东腔,一一授受拜贴,且唱礼道:“户部江苏清吏司主事司马匪鉴来拜,赠香烛、纸钱等十箱!”
司马匪鉴拱手而进,心道:“娘的,关了老子那么久,总算放出来了。忠顺亲王和你的走狗们!你们等着!”
“新任户部侍郎王应麟来拜,送一品规格朱漆油杉九十!”
“通政使司右参政张大人来拜!赠一品规格螭首龟趺一座!”
贾赦生前一等将军爵位,死后追认一品,他对朝廷没有丝毫贡献,欺男霸女的事倒是没少干一品规格,完全是沾了贾琮的光,因子而贵,皇帝既下令,京官们送礼起来,也大摇大摆了。
消息从一进快速传到二进、三进、内宅,也有官家命妇来的,宴席就在二堂,莺儿也觉得神气,先回了宝钗,再到耳房:“来吊唁的京官有二十多个了,我跟奶奶说,这倒好了,往后香油等器具之钱,我们想出一分,也不能出了,省下多少钱。”
“这皇恩是琮儿给他老子增光的,要不是他立下那汗马功劳,他老子又得受多少御史言官的责难。”邢夫人抬头挺胸,她也是最高命妇了,那神气,比莺儿高一百倍。
“大太太说的是呢,平常只说什么开疆拓土、充实国库,具体多大的功劳,我们这些下人只有个想象,现在啊,可真真切切瞧见了。”莺儿笑道。
王夫人又恨又妒,面上笑道:“多半是琮儿的同僚好友吧,那些小京官,往常我们都看不上。”
忽然,香菱来道:“老爷出来作陪了,大堂二堂一下子忙不过来呢。听外面男人说,六部尚书、侍郎,都察院都御史来了十之六七。还有粤闽江浙的巡抚派人送礼来,王公也来了几家。往后琮爷不能见客,得在这几天见见了。”
王夫人的笑顿时停滞住了,邢夫人瞄她一眼,愈发爽快。
从高空俯瞰,整条宁荣街的来人还在络绎不绝,贾琮他们不得不出来见客,贾政感叹道:“这哪是吊唁,分明是站队,都拉来了半个朝堂的人了!”
第375章 以贾琮为核心()
与之前丧事的门前冷落鞍马稀相比,贾琮一回京、皇帝定了风向,京师西城宁荣街状元坊外,马上从门可罗雀变成门庭若市,从六七品轿子慢慢到一二品轿子,外人看来不过是唏嘘热闹,酒桌上的谈资,羡慕嫉妒加幻想一下贵人吃的饼是不是有锅盆那么大。
历经宦海沉浮的贾政却另有感慨,“立德、立言、立功”一样也拿不出手的他,脱离其中,反而看得更清。
贾琏、贾琮、贾蔷、贾宝玉他们男性出来外边招待,从半天宴席直到灵堂前的台阶下,不少官员一一上香拜过,恍恍惚惚,贾政听不清贾琮怎么与来客应酬说话的,然后与史鼎、史鼐坐一边,出神一会儿,失神一会儿,直如平日之贾宝玉。
冷不防史鼎碰他一下:“存周兄,你感慨什么呢?莫非在酝酿诗句么?不见你作诗好几十年了。”
“存周怕是欢喜过头了。”史鼐笑道:“大家不妨猜猜,我们这个最有出息的晚辈,会得个什么爵?”
“唉,欢喜过头的是两位亲家兄弟。”贾政向来自诩清高,若非利益联姻维持,对这两人并不怎么喜:“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当年节日家宴有过种种征兆,年来时散感浮云,越是辉煌,越应该警惕才是。”
“过虑了,过虑了。”
“是啊,是啊。令侄儿早已官至一品,内阁大学士、当朝帝师,在内有这些满堂的实干革新之流鼎力支持,在外,文有总督巡抚接纳、武有总镇几岛之官。开海之利,惠及万人,文治武功,本朝无匹!”
“也有很多是趋炎附势之徒,看见琮儿大势不倒,又稳定了,望风而倒的、想投门路往上走的。越吹得厉害的人,关键时刻越靠不住。”贾政想道,念及当初引进贾雨村,而贾雨村也是如此之流,又感自己识人太过失败。
再看看里面贾琮那桌,围绕的却是坚定盟友,贾政又想:“看来琮儿是时时警惕的。”
同在灵堂哭过的女人们也感慨万千,她们按规制分别穿了大功、小功的孝服,袭人头盘起来梳了堕马髻,她长脸上的神色很复杂,心道:“如此形势,太太是万万不能和大房争了,贾琮就算守孝脱去官衣,谁知道他的影响力、号召力、同盟者会这样厉害?不像老爷……更不像咱们的宝二爷……”
混在女儿中的贾宝玉不满,见灵堂无外客长辈,举起双手,低沉激愤:“好好一个吊唁会,都看看整成什么了?满堂的用不完的铭旌、纸钱、丧器!不好明目张胆地送礼,就把金玉宝石银器镶嵌在文房四宝上!送礼贿赂上玩遍了花样!”
“看看!看看!明明应该是对一个死者的悲哀,苍天!竟然全都不见了!而是一场欢喜!”
姐妹美妾们笑起来,她们早习惯贾宝玉的疯癫,极少有人把他话当真,林黛玉凝眸糯声:“就算这样,你也不必大放厥词说出来,那不是说变就变的。我们各自家里当过官的,谁不这样。依我说呢,只求私利,大老爷泉下有知该是成功的。只求宏志伟业,该是失败的,难怪把吊唁变成结盟会。”
“你说的很有理。”平儿道。
就这样,没人真正对贾赦的死亡太过悲伤,有过应有悲伤的人都极少,除了贾宝玉和贾母,偏心贾母的悲伤,大概也不会太多罢。
问问妙玉,谁想妙玉爱答不理,贾宝玉顿时无趣得很,他也在意黛玉的话,就不“发疯”了。贾政的态度改变,使他得到比较宽松的环境,所以他的愤怒并没持续多久。出得灵堂,厅外碰见甄宝玉出恭回来,贾宝玉道:“难得世兄来一趟,上次见面也太仓促了。”
两人生得一模一样,但服饰迥然不同,甄宝玉一身皂缘皂条的绢布褴衫,代表了秀才功名,青衿气质:“去年进京赶考落榜了,我在金陵帮令堂弟经营书店。想两年后再考一次,这不,令堂弟山海公说在京经营书店也一样,就留下来了。”
“要不,世兄也赶紧考个生员,到时咱们世家兄弟,并肩作战?”
“噢。”贾宝玉顿时又没了兴趣,侧目而视:“告辞!”
回身刚好听见平儿她们谈论鸳鸯,原来上次贾母应允鸳鸯回金陵拜一下故去父母,算是主子对奴仆的大恩典,奴婢本来是没有守孝权力的。这次回来,贾琮带了她,当年要好的几个丫鬟,谈着就说要去看一看,贾宝玉顿时高兴:“我也去,我也去。”
“鸳鸯算命好呢,琮爷也在其中出了大力,当初我老子娘死了,老太太只叫我回家看几天,出殡就不管了,当没了这个人。”袭人玩笑似的。
“怎么说,也好过我这个无父无母的人。”平儿转悠着曼妙身材,笑插一句。
气氛活泼了起来,没走几步,玉钏面无表情地来道:“太太说头发昏,自个上了年纪,不能办事了,花姨奶奶和林奶奶去看看么?”
三春黛玉眼神各异,怕不是被贾琮气势震昏了吧?
贾宝玉打个激灵,他从小被父母管教怕了的,王夫人发威起来更不会顾念他什么,宗族长辈制,子女无人权,袭人率先反应:“我去好了,再回来说给奶奶。”
这边的史鼎说道:“存周,令侄正当青壮年,血气方刚,待丁忧一过,应该可以再娶几房,为宗族子嗣计才是。”
贾政吞吐道:“他已有两房妾室了,过犹不及,难道你们要把侯门千金嫁过来不成?”
“真有此意。”史鼐道。
“这成何体统?侯门千金为人妾室,不怕人笑话么?”贾政震惊,差点拍案而起,史家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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