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幌子一如既往地飘着。
假山湖泊与亭台楼阁把整个大观园分开成一个又一个层层叠叠的世界与空间,说大则大,说小也小,总之那里边住着,也许就是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即使彼此看见了,心也是看不见的。
就如这比邻的稻香村与秋爽斋,明明是邻居,但,却是两个世界。
聊天说笑的时候,聊到家事,平儿习惯了站着说:“大老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平时我和琮奶奶说起,总是担心……”
“担心琮弟被迫辞官,返乡丁忧守孝么?这个担心,倒不是没有由头,这当官,也诚如专心做一件事,假使哪天断了,便很危险,自己也不安。他这个,就影响族中的大势了……”李纨把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着。
眼神变幻不定,往日被滋润起来的生气与生机,也渐渐淡了:“可这件事没办法的,琮弟再有手腕,也没办法,天地君亲师啊……我想,我们几个准备着也好,几个太太又不大理事,各做各的活……”
“嗯……”平儿深深担忧。
“你怎么不坐?”李纨笑道。
“习惯了,这时都放不开……”
“真是的,又不是丫头了,做奶奶,就要有奶奶的款,不然,谁正眼看你!”
……
广州东南的上空,夜色沉闷,尽管油火与灯笼的光亮,映照得港口一片灯火通明,但是加上那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湿润的空气,逼迫得昆虫匍匐、死亡,使得人的心情感情,也随之容易抑郁、压抑。
福船乘风破浪,抛锚,战火暂熄。
小小打击了一下黛芙妮这个外来的高贵女,贾琮出面了,直立四层的船楼,南安郡王郑三才之子、原金陵守备、伯爵郑人奋气愤地大声禀报:“督师大人,就是这伙洋鬼子,抓走了周温白,拷在教堂里不放,不得已之下,我才开火的……”
这个借口甚是不错,不过,怎么像是某岛国善用的无耻借口呢……但贾琮不管了,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如此说来,我方并无过错,科埃略先生,这就是你们的错误了……我真不知道,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愚蠢的错误和决定……”
那群葡萄牙人,也上了他们自己的船,不过,他们的船处于起锚状态,白皮肤人的蓝眼睛,居高临下的、傲气的、充满怒火地望着这边,然后一边欢呼,做出祈祷的仪式,感谢上帝。
“感谢上帝!”科埃略的蓝眼睛展示着三分无奈与七分怒火:“贾督师阁下,贵国的周温白先生,确实来过,是来做弥撒的,因为他接受了无所不能的上帝的洗礼,但是我们并没有拷押他……”
“简直信口雌黄!尔等竟然还不放人?欺我中国软弱无能哉?”贾琮勃然大怒,比葡萄牙还怒不可遏:“右军都督府麾下,两广军营听本督号令,军令、虎符、圣旨皆在此,尔等务必救回周公子!”
“遵命!”
轰!
几百上千斤的锚起来了,架在船上的新造大炮又开火,轰了过去,每当操作完毕,士兵们便恐惧畏惧地远远退开。
葡萄牙人吓得魂飞魄散,克里斯托弗说道:“噢!我的上帝!这些无耻的仿造偷窃者,造出的火器却更胜于我们,就像印度的土著一样,该死!”
这边开出了四艘船,他们只能逃,逃向珠江口,回澳门去,那里有更多的帮手。
唐尧喜悦盎然地望着这一幕,不知怎么,有一种畅快,须臾又看向贾琮,外国女人说的对,贾琮很无耻……不过,我很喜欢这种无耻……
四艘福船排成人字形,一左一右夹击过去,直追葡萄牙船只。
葡萄牙庆幸的是,幸好有一场大雾,他们欢欣鼓舞,可以逃过这场有预谋的战争。
……
时间渐渐流逝。
江面像是无穷无尽的,看不到尽头,波光粼粼。
天色渐渐接近灰白色,快要破晓了,快了。
水手、传教士、神父、总督、士兵俱是欢欣鼓舞。
大雾慢慢散尽,科埃略放下单筒望远镜:“神父,我模糊看见有船只像相反的方向过来,很有可能是我们的友军到达了。”
神父也松了一口气,上帝总在保佑他们,圣母也是。
……
我方在这个时代的火器,并不输给泰西,贾琮做的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引导和掌控大局,这样,这个时代的人,仿造的科技产品,往往要超过泰西的……有史为证。不独中国人仿造厉害,印度也是一样。
当然,实施起来很困难,站在风口浪尖的人,容易跌倒。
必须有一往无前、不惧怕一切攻击的勇气、无与伦比的大魄力,方才能有所成就。
“督师大人,这两位总兵,除江北刘总兵,大人见过之外,余下一位,是下官从广西调来的世袭土司吕亭婉吕女将……大人晓得,广西穷山恶水……咳咳……”在吕亭婉不善的目光注视下,丁启圣改口:“广西山势险峻……唔,巧夺天工,鬼斧神工,吕女将从那儿历练出来,也在广东海岸适应了几月,因此,这几百广西狼兵,战力不可小觑……”
“不错,不错。”贾琮大马金刀地坐着,指点江山:“先打完了这一站,出海做海贸,海贸利润高达百倍,由此,军饷也就有了,诸位的军功,封妻荫子、加爵世袭,也就有了!”
“吼!”
从船舱走出来的周温白、郑人奋,以至于招募而来的水手、罪犯,纷纷团结在贾琮脚下的四层楼底下,欢呼着,渴望着,就像一群失去了人性的狼,贾琮很满意,也有一种野心……这时代还没有什么民族主义,军队往往容易私有化,也就是军阀,贾琮虽然不想成为军阀,但这无疑是最强有力的保障。
看了些邸报,贾琮回舱房,黛芙妮早受不住冷,歇下了,陪伴贾琮的,是白莲妖女,但贾琮想的是别的女人……比如秦可卿怎么安排呢,苏州的妙玉邢岫烟怎么样了呢……
“大人有自信覆灭洋鬼子的势力?”唐尧对贾琮生出了很大的兴趣。
“你可以拭目以待。”
“哼,装神弄鬼。”
“说起装神弄鬼,我没有你们的那些神神叨叨强,不过呢……”贾琮把白莲妖女揽到太师椅上,双手在妖女的山峰蓓蕾上,一夹,一扯:“你们总是显得有些颟顸。”
“颟顸是何意?”妖女的整个身子瘫软了下来,好像糖一样,化在椅子上。
“简而言之,就是蠢。”
“欺负我没读过书是不是?”妖女不屑地冷哼,美眸泛出杀机:“大人,你就不怕,不把我绑起来,待会我断了你的命根子?”
“怕什么,门外全是我的人,我死了,你注定会成为肉片,千刀万剐,甚至被他们轮流侮辱而死……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是我敢肯定,你不会……此时夜黑风高,炮火连天,我们也来一炮,岂不是相得益彰?相映成趣?”
纱窗上的影子,是白莲妖女的两条笔直矫健的腿,高高地扬起,肆意地被人采取、发泄、报复、大振雄风……
第348章 雄狮百万捣黄龙()
贾琮命令把船开上去,又开始了穷追猛打。
他亲自坐镇四层船楼,放下望远镜,系着披风,跷起二郎腿,这副贱样,让昨晚被他折磨了一个晚上的唐尧暗暗咬牙切齿,恨恨地磨牙。
但贾琮上完之后,就没兴趣理会妖女了。
西北战事的影响,以及朝中时不时有人出来弹劾他,那实在是影响他的心情,还好的是,皇帝凌决袆一个劲地催促,叫他赶快搞海贸,把财政收上来,让大顺的户部国库内帑好看一些,打战,打的就是钱啊……
贾琮的心情才略略好了些。
他注目向一侧船舷俯视,只见冰冷的炮管长长的,和枪支一样,这种大炮前有准星,后有照门,长颈巨腹,装填弹药,炮兵瞄准之后,点燃火药绳。
轰!
宛若烟花绽放,巨大的推动力促使实心弹打了出去。
嘭!
洋鬼子的一艘战舰被击中尾部,那种巨大的爆炸声,使得双方都相顾骇然!
十里!二十里!一百里!
声震百里!
“红夷炮?”科埃略面色大变,这种炮便是袁崇焕打伤努尔哈赤的红夷大炮,重量可达到几千斤,不过携带不便,是守城战首选。
但是,大顺军还装备了各种样式的佛郎机,这还得感谢葡萄牙,佛郎机就是葡萄牙送来的!不过进入中国的东西,往往会被“中国特色”所改造,佛郎机也是改造过的,有大型、中型、小型。中小型佛郎机是步兵、骑兵机动性作战首选,有的佛郎机两个士兵就可以扛起来轰!威力很是不错!
“震天雷!放!”船只距离拉近,广西世袭指挥使吕亭婉手中的令旗便高高举起。
贾琮看到,顷刻之间,有两艘船上的抛石机动了,弹药瞬间炸开,这种震天雷里面的火药,夹杂瓷片、铁片,四分五裂之下,射得洋鬼子的面目惨不忍睹!
巨大的爆炸力使得爆炸中心出现了真空气旋,不少人的耳朵就像撕裂了一样!
整个珠江口,火光满天,喊杀震天,红夷炮、佛郎机、火箭、水雷、震天雷、既济雷、混江龙、火箭、火枪,几乎样样都上阵!
但葡萄牙的战舰比较坚挺,双方的火器都比较有限,且从经验来说,葡萄牙明显在上筹,只是顺军大开火器之后的威力,让葡萄牙意想不到,惊慌失措,疲于应付。
“大人,倘若装备后勤粮草足够。我军开到澳门,必能一鼓而下,驱逐葡萄牙……坚定两广防线……”郑人奋斗志昂扬,兴奋不已。
想起装备后勤,贾琮却是苦笑了一下,这帮富二代,什么都不懂,太天真了。
丁启圣也只是摇摇头,不解释。
郑家如今上下两代,在内地久矣,已经不熟悉防务军事了。
还是对此熟悉的周温白感叹道:“大人说过,前儿闽浙总督洪经来信,各省火器根本达不到指标,火药还可以,配料勉强就地取材,而枪支大炮,就需要铜铁,我大顺铜铁的高产地在山西等地,一时之间,南方自产的哪能够?且军饷若不足,便不用谈战力了。”
郑人奋默然……
舱内的黛芙妮,也被这场面震撼到了,喃喃自语:“这个远东国家,果然不可小觑……”
嗖!
葡萄牙的两条船之中,也不知是从哪一条船冒出来的一支火箭,射程极远,极有可能是四五个人一起拉动的大弓弩,直袭贾琮面门,此箭来势汹汹,左右护卫皆格挡不住。
贾琮面色一变,轰然起立躲避,便在此时,抬起长矛正在犹豫不决之中的唐尧姑娘,眼眸快速挣扎了一下,却是举起长矛格挡了开去。
“噗!”唐尧只觉得虎口发麻,拉住贾琮便退后,龙傲天、艾双双急促上来护卫:“危险!保护大人进舱!”
“卧槽尼玛!”贾琮破口大骂:“轰!给老子轰!弹尽粮绝也在所不惜!”
进了船舱,贾琮仍然心有余悸,战争可不是说着完的,此刻他再也不想坐在船头威风凛凛的装逼了,想到唐尧的那下格挡,贾琮摸摸鼻子:“唐姑娘武艺不错,本官决定法外开恩,来啊,给唐姑娘上药!”
唐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偏头道:“哼!姑奶奶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不想看到洋鬼子欺负人,谁要你这狗官的小恩小惠……”
“怎么着,还是欠收拾,老子白天炮火连天,夜晚照样能带领百万雄师,直捣黄龙,唐姑娘你是见识过的,别看不起人!”贾琮倨傲道。
唐尧异常地红了脸,连声呸呸,啐啐不已。
黛芙妮眨了眨眼睛:“……”
反观对面,其实科埃略进广州的人手是限定的,大顺方面警惕防范得很,不准带上百人,那他们哪里招来的人手呢?就是教堂,还有各个资金链和商业渠道招来大顺工人,为他们卖命,所以两艘船也有几百人,都是有经验的。
而战船交锋,不是陆军对抗,火枪的威力,远距离根本没有作用,主要拼的还是大炮、小炮、船只、精准、黑火药、火箭、水雷。
此刻,看着那些工人死去,科埃略毫无半点怜悯之心,冷哼道:“把这些低级的奴仆丢进水中喂鱼,我们经营了澳门多年,那里的工人肯定不同意贾琮这样干,回到澳门,我们有谈判的砝码,便有恃无恐!”
反倒是神父克里斯托弗露出悲哀的神色,连连祷告,这时,相反方向行来的船只,越来越近了。
科埃略有恃无恐,志得意满地抬起望远镜,便清晰地看到一艘远比他们装备精良的船只,三角风帆上挂的旗号,赫然是三个大大的英文字母:VOC。
“什么?这怎么可能?”科埃略喃喃自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上帝!竟然是那帮荷兰鬼!”克里斯托弗晕头转向,噔噔退后两步,忽然晕了过去。
VOC,是威震远东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标志,英国人和荷兰人,此时与他们争得,是祖宗都不认了,都想着分一杯羹呢。
……
“师弟来信,打算让我们不要待在南京,待孝期过后,没准能在广州、茜香国去发展发展呢!”秦钟兴致大增,愈发爱戴贾琮了,终于不用面对那些令他恶心可恶,读得想吐的八股先生,秦钟不知高兴成什么样:“照师兄的话说,叫做文化交流和入侵,姐姐你也知道,金陵这里,都有私人出海走私的船只,海贸利润可高了,好了,我干脆不考了。”
秦可卿眼波流转,浅浅一笑,风情万种,贾琮还记着她就好。
第349章 互相伤害()
熙熙攘攘的广州城内,各行各业的人依旧在安居乐业,除了昨晚的炮火,给他们增加了一点谈资惶恐外,其他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从巡抚到布政司、按察司、府衙都作出了布告安抚。
市民仍旧做着他们的工作,太阳依旧升起,这是进城的三方人所见到的一幕,贾琮偶尔还见有白头巾、白衣服的人出没,那目光就深不可测地瞧瞧唐尧,唐尧便心虚地眼神躲闪。
原来白莲教都渗透到广州了么?贾琮想着便笑,他想起电影的场景,虽然屡禁不绝,但这个教,不可能成大事,若是自己暗中能多一股战力,也未为不可。
中心大街,辕门里边的客厅内,科埃略灰头土脸地坐在角落,敢怒而不敢言,范戴克就显得趾高气扬,对于他们原先宗主国的葡萄牙人,一点情面都不留。
“如今,战事落幕,我想,我们三方都不想让己方人员损失下去,尤其你们远道而来,我大顺从古至今,向来是礼仪之邦,一直是以礼待人的……”贾琮幽幽地道。
“噗……”科埃略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你还能更无耻一点么?
“督师阁下,既然是一个误会,我们愿意重新协定条约,原本租借澳门一百年,如今已经到期,我们愿意再行租借……”科埃略迫不及待,上气不接下气,蓝眼睛之中闪烁着急切:“我听说督师阁下是个天资睿智之人,自小有神童之名,后来更是全国最高等考试的第一名,那么,想必也清楚,存在即是正义,尽管贵国关于海禁的政策,一直晦暗不明,暧昧不清,但他却一直存在着,便有它的道理,你们当中有人允许它存在,也有人受益……”
为了利益,拍马屁也用上了。
丁启圣的脸色有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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