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彩霞,暗暗呸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琮爷有那么多小老婆、外室平儿说得不错,女人第一回果然会出血,这要人看到怎么好”
转身回头,又看见妙玉扶在门边,眼神四望,似乎在找贾琮,鸳鸯拍拍胸口:“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呢?”
“你拿的是什么?我看看”妙玉踏步进来,答非所问,鸳鸯不给,妙玉也不抢,嘴角微含笑意,脚步走动着,绕她转了一圈,尤其特别注重地看着她的辫子和背心,道:“你怎么不把头发盘起来,做了通房,就得描眉、梳鬓,就不是姑娘了。”
鸳鸯脸上发烫,自忖没什么不能说的,光明正大道:“没来得及呢,那你怎么也不盘发”
妙玉的玉指抹抹自己的素唇嘴角,鸳鸯看她,倒也不像很难说话的人,暗道:“这人真是古怪,不管她了”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家里管租金的管事马同,携带了土地与店铺,投了闵家。”王子胜求道:“此事贤外甥管得到,还请”
鸳鸯早命厨房的人做了饭菜上来,临近中秋,又是一顿螃蟹,贾琮自顾自掏了蟹黄蘸酱吃,吐字不清:“报案办案审案定案,都有手续,舅老爷,你得说说哪一环出了问题?这个管事马同,和你们家签订了什么字据?”
“十年雇工,还有三年未满。”
“字据呢?”
“我不知道这马同早有异心,两份字据都被他弄到手,带走了”
“”贾琮暗骂一声老废物,证据都没有?还审个屁啊,自己现在都火烧屁股呢,他脸上略微不耐烦:“闵家和闵知府是什么关系?”
“同宗所以,只有贤外甥能压住他了。”
江南文化发达,思想也比其他地方开放,泰州学派就是灶户、民户等底层人的聚集地,而大顺的官家奴才,又和勋贵家的奴才不一样,勋贵家的基本能自己处理,官家的却只能按雇佣工处理,所以马同反水,是不奇怪的。
贾琮毕竟都和王熙凤缠绵悱恻了几次,不知摇塌了多少床板,若只是王熙凤本人或者王子胜,他只会口上敷衍,行动上推卸,舅舅?王家是他哪门子的舅舅?他可不是探春!
舅舅是从王夫人那边叫的,实际上和贾琮的关系淡薄得很,往年与他也没什么来往,能教出王仁那样的人,对王子胜,恭维不起。
但是呢,王熙凤肚子里,可是有了自个儿的骨肉,王家大房全塌了也不符合他的预期。
“舅老爷在家坐坐,按理我是待勘之身,动不了公干,但亲戚情谊嘛,赶鸭子也得上架,只好硬着头皮走一趟应天府衙门了。”贾琮饭后再洗了手,漱了口,边走边拿毛巾擦手,对王子胜一点也不恭敬,只是嘴上说得好,王子胜却不怎样,尽量和蔼委婉。
应天府知府闵子建亲自迎接贾琮的仪仗,又亲自带他去府衙仓库,接待规格仅次于督抚,人前人后的,不过,贾琮还是察觉到他不像刚开始那样活络、热情了。
跟在闵府台身后的,有一位尖嘴猴腮,上嘴皮八字胡,体格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眼神不断地闪烁,贾琮一看他,口气随意:“这位是”
“卑职的管家,马同。”
贾琮脸色正常地点点头,说要查钱粮账目,闵子建为难起来,给他查也不是,不给他查也不是。
给他查呢,江苏官场都知道贾琮被弹劾了,不给他查呢,人家还是巡按御史不是?闵府台陷入两难之地,贾琮忽然脸色如暴雨天一般阴沉下来,唯有一对牙齿洁白,指着自己的乌纱帽:“朝廷一天不革我职,江苏不论哪个衙门的帐,就归我查一天,闵府台,现在邸报批复还没下来,你知道”
“开门”闵府台当机立断,变脸极快:“大人请。”
不一会儿,贾琮查完出来,皱着眉头,一句话不说,背手走路,唉声叹气的,闵子建的心七上八下,真是比科举放榜还难熬,等了好久,只听御史大人道:“闵府台,做金陵一方郡守,也着实辛苦你了这不是秋税在即嘛,不如这样,本官亲自和户工与书手去征税,啊,如此身体力行,我才知道是哪儿出了毛病”
一刻钟后,闵府台在书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脑子灵光地飞快转到,慢慢看到马同身上,眼睛浮现一丝恍然。
“马同,你放心,本府不怕他。”
闵府台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不屈服,不向恶势力低头!
当然,最主要还是马同反水王家,带来的土地、店铺产业很大,要知道,倾销店、钱庄这些,没有万把银子,都启动不了的。当年王世贞在太仓的钱庄店铺,每年都有三十万两,怎么舍得?
关键还有贾琮被弹劾了,很多朋友的判断,都是贾琮坐不稳了。
对于地方官来说,巡按御史还有一个致命的地方,那就是政绩考核。
巡按御史有政绩考核权,分等来做,如果御史缺额,这份工作属于提刑按察司,也就是臬司。
所以,闵府台决定做一个大手笔的赌博,拿自己的前途,与贾琮落马对赌,很显然,贾琮在找他毛病,但是,他觉得自己有希望,另外,即使他落马,也不会是杀头充军抄家,他还有马同的大笔财产,因此这个赌注,还是值得的。
过了几晚,不少人密切关注的邸报,终于传到了金陵。
第306章 峰回路转()
六朝古都金陵也和北方燕京一样,分为东西南北中,其中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在金陵的故居,都在西城,金陵西城囊括了石头城、清凉山、莫愁湖。
从高空俯瞰,建筑最繁华的是中城,里面有玄武湖,明代玄武湖是国家黄册(钱粮户籍)的储存地,等闲人不能进去,就像今天的中南海,大顺废除南都,玄武湖成了官家游览特区,接待高官的场所。
商业最发达的是城南,夫子庙、乌衣巷、李香君故居、瞻园,构成了靓绝帝王州的风景线,长干里也在此。
至于城东呢,有紫金山天文台,以及诗人们常歌颂的钟山,城北则有长江码头。
且说金陵城南,夫子庙与秦淮河一衣带水,只有一桥之隔,读书人们常说“君子不过桥,过桥非君子”,在孔孟圣贤与一桥之隔的秦淮女子的吸引下,在这种矛盾悖论中,几百年来,贡院与夫子庙的读书人,从来不过桥。
他们选择了画舫船只,与美人相会,如此一来,他们既享受到了美人,也做够了“君子”,岂不美哉?
“哈哈哈方社长一放话,他贾琮是三省巡按,又能如何?不论儒林外史聊斋志异,还是时文集,在咱们的南方地盘,都吃不开,行不通,俗话怎么说的?这叫强龙也怕地头蛇”
“哎呀,怎么是地头蛇呢?我们这是君子之道!”
“没错,就这样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击败了他!”
方无悔觉着快意,拉正在弹琴的陈阮姑娘过来坐,这陈阮与广陵柳采薇齐名,但她们都不是金陵人,陈阮故里是常州武进的金牛里,江南美人一个,穿梭于名士之间,言笑晏晏地敬酒。
“痛快,待邸报一到,料想这贾琮必然狼狈地退出金陵,威信扫地,也好报了蒋、丌二兄之仇,来,干了”方无悔畅快大笑,感觉很是争了一口气。
这时长随奔上陈楼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公子,邸报传到金陵守备府了,小的问过了守备府的人”
“怎样?”方无悔高兴道。
“他们说了,万岁爷驳回吕御史的奏折,其他御史给事中弹劾的,留中不发,加了加了贾御史的监军权”
“监军权”方无悔不死心:“哪个贾御史?江苏可是有两个姓贾的御史”
“巡按三省贾御史”
哐啷!手中酒杯落地,方无悔面红耳赤,忽然伏桌大哭:“奸佞当道!奸佞当道!国将不国矣!”
一时江左盟的读书人都纷纷痛骂起来,指桑骂槐,言辞激愤,唾沫横飞,陈阮美眸一眨,耳濡目染之下,也相信那个贾琮是个奸佞小人了,唉国将不国了
金陵西城的石头城王家,王子胜唉声叹气地回到内宅,与夫人陈氏商议,王熙凤进来请安,谈到贾琮的事,王熙凤不插口,但一直竖直耳朵听着。
“才收到的消息,贾琮加了监军权,看来是比贾雨村都会钻门路,当年贾雨村第一任,就搞不好上司关系,一任革职了”
“快别提那个白眼狼了”陈氏翻白眼道:“就算他今天坐到了兵部尚书,对我们又能怎样?依贾琮这个风头,倒是能把咱们的产业追回来了”
二老瞧瞧王熙凤的肚子,王子胜叹息道:“可惜我没有了待嫁的闺女”
王熙凤听得耳根子一红,听到好消息,她紧张一缓,心里高兴了一下的,想想又暗呸,干嘛为贾琮高兴?她只是为家产高兴但不知道贾琮怎么处理呢?会帮他们家吗?这个小叔子可是不好说话有仇必报,睚眦必报,比自己狠多了
又想自己怀的可是他的骨肉,他不至于这么狠心吧?可怜了孩子,将来都不能认父亲真是越想越苦闷。
她当年很威风,威重一族,权倾两府,甚至可以动用官场的关系,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王家的权势,现在无法借势了权势最大的,反而是这个和她有数次肌肤之亲的小男人
回想种种经历,岂不令人复杂感慨。
却说中城玄武湖,又是另一番景象,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一方棋坪,两台棋盒,三座石墩,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江南雨未消。
应天府知府闵子建“热烈欢迎”贾琮游览玄武湖风光,两人也确实拥有共同话题,从科场到酒令,从官场到诗词,杨柳岸,晓风残月,一日下来,就如知己一般。
给贾琮送尚宝司与兵部印信的是金陵守备郑人奋。
这郑人奋是南安郡王郑成功的后代,到了他这一辈,只有一个伯爵,四王之中,只有北静王水溶袭爵,其他王爵都是到头了的,即使子孙有爵位,也是减等承袭。
而大顺的武官世家后代,有不少还是掌权的,就如京营都督府里面,镇国公牛清就是都督同知,郑人奋是伯爵,也是金陵守备,守备是金陵最大的武官了,权力在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之上,负责金陵城的治安、营兵训练。
接过印信的贾琮,压制住了对权力的那抹狂热,闵子建却脸色很是难看,差点晕倒,郑人奋奇怪道:“闵大人这是怎么了?”
“无事,无事,御史大人,良辰美景有了,赏心悦事却少了,古往今来,这四美不可缺,不如请柳采薇、陈阮过来抚琴”
“好啊”贾琮笑眯眯的,怎么看怎么欠揍。
郑人奋又道:“大人可去过国子监?茜香国镇海守制之子周监生正在金陵呢,下官也是听说贵府有小姐,要和周家议亲”
贾琮现在知道,所谓的茜香国,在大顺地图上,其实就是前世的台湾,根据塘报传来,似乎这边打不过茜香国的本土势力,为了安抚
所以要准备拿探春去和亲?只要认做南安太妃的义女,安上郡主的名头那个姓周的镇海守制,恐怕也只是请求人。
茜香国那个不毛之地,经过了郑家的开发,此时还有外国人,这种和亲,很不对贾琮胃口:“这事应该归大使馆,本官不好过问。”
第307章 领导套路深、携美游栖霞()
应天府衙役请来了柳采薇、陈阮,说来柳采薇与贾琮已经见过好几回了,陈阮本是不愿意来的,但又不敢得罪应天官府,在玄武湖边抚琴,从不正视贾琮一眼。
贾琮无心下棋,赏心悦目地盯着二女看,毫无忌讳。
闵子建便有点尴尬,试探地问道:“大人,这钱粮之事”
“钱粮还是要查的,朝廷的命令,责无旁贷”贾琮脖子伸得长颈鹿似的长:“哎呀,闵府台,今天最好不谈公事了”
闵知府一脸肉疼地招招手,一个远处站岗的衙役便走过来,他附耳一番,那衙役不多时带了马同过来。
郑人奋只是笑着嗑瓜子,看看不说话。
闵子建呵斥一番,当场叫马同拿出地契、房契来,大义凛然道:“御史大人恕罪,本官前几天还不知道,这个马同居然有了主家,今天探访明白了。马同带了主家的字据,蒙骗本官,本官得按例报给按察司,充军戍兵一应家产,得请王家来领回,来人啊,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那个尖嘴猴腮的马同面如死灰,他知道贾琮没落马,他就变成了闵知府讨好贾御史的棋子,却也无法,民怎能与官斗?
贾琮看着他们和她们演戏,拍手道:“好!好!”
闵知府定下心道:“多谢大人夸奖,本官历来按律执法”
“啊?”贾琮奇怪道:“闵大人,我是说柳姑娘和陈姑娘的琴,弹得好!秦淮女子,果然名不虚传!”
闵子建脸色涨红。
“噗!”郑人奋一口茶水喷出来,急忙解释道:“下官告退,恭请御史大人,不日前来守备府监军。”
贾琮点点头,吃喝玩乐够了,老气横秋地拍拍闵子建的肩膀:“闵知府,应天府是东南大府,钱粮自是首位的,本官不得不查。不过闵大人律法娴熟,金陵亦是河清海晏,不曾听见暴动、灾害,政绩考核么,自然不会是下等的,本官的耳目,也是清的”
他查过闵子建的老底,江西宁国府人,这宁国府是一个府级地区的名字,不是贾家的宁国府,朝廷的官员,有很多是江西人。
现在的贾琮已经在慢慢考虑用人策略,能拉拢可用的就用,不能拉拢,也可用的,他也会酌情处理,并不是对所有不合胃口的人,都赶尽杀绝,此外,闵子建不在江左盟,门户之见不深,他的目的是,分化反抗他的江南人,不能让他们拧成一股绳地大放厥词。
闵子建虚脱似的大口喘气,感激涕零道:“下官定不负御史大人之望。”
“妙哉!”贾琮拍拍手掌。
解决完此事,闵子建孙子似的送贾琮出玄武湖,并隐晦说明,大办中秋佳节,让御史大人多留几日。
送至玄武湖牌楼南门,贾琮不经意见到,一直不怎么待见他的陈阮,与一个公子哥儿相伴走了,他摇摇头,不怎么在意,一个烟花女子而已,他兴致不大。
“闵知府招待的是哪个大官?他们为难你否?”周公子担忧地问道。
“是巡按御史贾琮”陈阮蹙眉,她原本以为周公子也会破口大骂,不想他道:“早知道是他,我倒不担心了,此人圣眷正隆,每每能化险为夷,我倒想借他之力压压茜香国那边的趋势,家父在那边,都快镇守不住了”
周公子长叹:“茜香国有国王,虽是我大顺属国,近来却有分离之势,朝贡礼品年年在递减。家父作为镇海守制,不仅每受皇帝责备,在那亦有生命之危,而这贾琮,目今又加了监军权”
陈阮道:“可江左盟却不这样想,说他玩弄权术,非君子之流”
“我倒觉得,周公子说得不错。”柳采薇走来插口道:“在扬州广陵,也盛传他捐钱治河之事,即使是虚名,也是功在社稷。公道自在人心,或许这位御史大人,生来就要备受争议”
与此同时,江苏不少官员大大失望了一回,贾琮不仅稳如泰山,且增加了监军之权,完全可以和地方督抚抗衡,可谓大大甩了他们一个耳光。
但是松江那边的人,又松了一口气,按照贾琮的行程,他得回去扬州,监督镇江营兵收盐税。
审查完钱粮,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