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仅仅是盐商罢市的反击,盐商们就有各种理由诉说苦楚,又有后台,这就让当官的坐不住了,此时是淮扬的盐短缺几天,若是半月?一个月呢?
嘭!
又有人来踹门了。
贾琮勃然大怒,这来客也太无礼了,难道不知道他是能对三省总督指手画脚、公然叫板的御史吗?
“谁这么没眼色……”
却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刘知远,带了几个太监随从,便服打扮,步履蹒跚地冲进来,也不看坐在旁边的尤氏,一进来便大吐苦水:“山海兄,刘某遭遇大难,兄弟万万帮帮咱家……”
尤氏起身退到侧间。
贾琮放下毛笔,那种怒气瞬间消失,喜怒哀乐,收放自如,不做演员,实在可惜了。
看着面前的刘知远,贾琮开始猜测起来,他原本以为刘知远会继续肆无忌惮,可是眼前的事实表明,刘知远还是害怕的。
被盐法道和盐商暗中使个绊子,祸水东引,在扬州城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民怨沸腾,几个人能够稳坐泰山?恐怕首辅也得心焦,不说其他担忧,仅仅是惹了众怒,出门都害怕的!
看来是自己太过高估刘知远了,宫中斗争,刘知远或许还行,外面就是看个人潜力,和手伸得多长,关系多不多了。
这和做生意一个道理。
“公公勿慌。”贾琮问道:“他们怎么说的?”
见到贾琮还很冷静,刘知远不知不觉把他当做主心骨:“他们就说盐票太贵,加上大雨滂沱,两淮的盐运河出了点问题,所以漕运不能够及时,还叫咱家多多包容,山海兄,咱家在扬州城的行辕,都被一些刁民人包围了,老子一定调兵镇压他们……”
刘公公怒火滔天。
“此事宜小不宜大。”贾琮否决,迅速道:“当务之急,是让盐商重新开市。”
“可是盐商们嫌盐票高,就往下压榨灶户和挑夫,灶户和挑夫也不干了,咱家能怎么办?”
“换人!”
换人?刘知远一愣:“怎么换”?
“现在的扬州盐商,很多不是本地人,有徽商,有各个大官老爷的同乡、亲戚,他们很多人都有上十万的家产,不淘点出来,怎么能治河?”
贾琮冷冷地道:“这换人也和发盐票一样,无声无息地来,先从灶户换起,两淮各地的灶户,本就是极度贫苦之人,靠力气吃饭,还有漕帮,公公极力拉拢这些人,让他们加大盐商的工银,就算不增大,也得一如既往。”
“有了这些人和镇江营兵,公公再换盐商,盐商没有了盐票,等人心一稳,公公再宣布,所有盐引作废,让盐法道按盐票实施。没有了下面的支持,整倒一部分大盐商就很容易。”
“这其中有很多要注意的,盐商不能全部清理,得留下一两个上道的、老实的、听话的,稳定人心,否则新上来的也惴惴不安了,此事不宜快,只宜稳……”
贾琮深入分析地说了好几条,刘知远如获至宝,急忙叫胖瘦两个太监记下来。
即便坑盐商和盐法道的钱,是贾琮出的卑鄙无耻的点子,吃人不吐骨头,还让他被天怒人怨,但是刘知远没有迁怒于贾琮。
这不难理解,第一他们平时互相尊重,有时候太监的友谊比文人之间更好,文人那嘴脸是又虚伪又丑陋,太监不同,只要尊重他们,位子够了,比较容易结交。
第二则是刘知远的心里,给皇上办事、收钱才是第一位,其他什么民生、河道,通通要靠后面的,刘知远临行前躬腰道:“山海兄放心,河道的钱,咱家是不会耽误的。”
贾琮却不拿他当好朋友,相反,很反感这个祸害,等他们一走,招手叫孙福进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耳语一遍。
……
且说刘知远躲躲藏藏地乘轿走,好久也未出瓜洲,等到西北路口之时,但见一伙民众,黑压压的约莫几百人,为首的是几个青行的人,分散在境内的小河船上。
刚过来几步,鸡蛋、白菜、石头,就纷纷往他们身上招呼,愤怒的民众遍布此地,惊天动地。
刘知远吓得魂飞魄散,所幸护卫守住,也没人敢真杀他,临了,青行的人逃跑的时候,纷纷高喊:“讨巡盐御史大人领赏去!”
“讨盐法道大人领赏去!”
“走哇!走哇!”
刘知远气得浑身颤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尸暴跳:“贾斯文!阎铭!咱家与你们不共戴天!你们等着!”
暴跳如雷之下,又踢随从们去追,一定要杀鸡儆猴。
此事不出几日,疯传大江南北,贾斯文不知道,他想挑拨离间,贾琮的火却添得更旺,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刘知远宁愿相信是他们干的,也不相信是贾琮干的,打死也不信。
刘知远也不知道,这事真是贾琮干的。
与此同时,江南百姓都担忧刘知远要来,个个痛骂,相反的是,在刘知远的衬托和对比之下,贾琮顿时显得高大上起来,爱民如子!亲自出钱治河!执法严厉!这才是好官哪!
第294章 水战()
尤家三姐妹现在掌管的是贾琮的扬州分社,几年前,贾琮把扬州分社挂在一个匠户名下,现在分社的户籍不变,但管理人和实际掌权人已经是她们了。
尤氏和尤三姐来瓜洲这边看看,只要在瓜洲站稳脚跟,就可以慢慢向镇江、金陵发展,做到真正的把连锁店开遍大江南北。
当然做生意不是那么好做,很辛苦,尤其是说话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一口吃不成胖子,还得一步步来。
打发了刘知远,贾琮关爱有加地扶尤氏下来,女人有两个阶段需要容忍和体贴,一个是经期,一个是孕期,显然贾大人还是知道滴。
怕老婆?
不然,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桂卜言和郑夜寥不由心里长叹:看看,看看,多么让人羡慕的夫妻!
贾琮亲自当扶手,让尤氏上轿,尤氏真是觉得前所未有地甜蜜,还叫他上来一起坐,贾琮小鸡啄米地点头:“好好好,我就在瓜洲再歇一晚,明天再过大江。”
那边的尤三姐白眼儿一翻,又羡又妒,贾琮回头道:“今晚也和三姐好好聊聊。”
贾琮倒是觉得御史生活也不错,成天旅途奔波地办公事,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地应酬皇帝上司,这劳累之余,怎能不享受享受风花雪月,采采几朵娇艳欲滴的花儿呢?
他忽然感受到古代的好了,三妻四妾啊。
听到贾琮的话,尤三姐的醋味才不表现在脸上,贾琮正要上轿,西方路口走过一个高大的青年来,左右跟了随从,此人正是王仁,恭恭敬敬地上来道:“琮弟真是贵人多忘事,能者多劳,就不记得大哥了吗?”
贾琮心里对王仁真是腻歪,一个连无辜的亲外甥女都能卖了的人,谁会有好感?
他敷衍道:“原来是王表哥,我事情忙,刚才下人也没回,委屈你了,怎么不回金陵?要到哪里去?”
王仁的面貌也是比较英俊的那种,王熙凤的亲哥哥,丑不到哪里去,但少了一股贵族公子该有的气质,反而看上去宅心仁厚的样子,若是不知底细的人,要被他外表给蒙骗了。
“琮弟真是器宇不凡,文曲星转世,我回过金陵一趟了,父母都还夸你呢,如今金陵四家,谁不指望着你?”王仁仍旧很客气恭敬:“只是家里待不住,出来找点事做……另外淮安的鲁总河也去我家里问过亲,来这边看看……”
鲁廉宪?看来是纳秦可卿不成,又寻觅上王熙凤了?
王熙凤那泼辣样会嫁鲁廉宪吗?
不过贾琮早不关心王熙凤了,她爱怎样就怎样,如今和自己没关系了,看王仁这个样子,礼物也送不起……按说王家在金陵应有不少产业,还是树倒猢狲散,也被人打压了?贾琮眼珠一转:“应该的,应该的,我们是亲戚吗,没有不管的道理……这样,你在瓜洲等着,明天我修书一封给你,你到高邮去找我那侄子贾芸,看了文书,他会给你安排的,河道治理,哪里都是钱……”
“多谢琮弟!”王仁喜不自禁,贾琮温文尔雅地与他告辞,目送贾琮远去了,王仁的目光陡然一狠,冷笑了一下。
轿中的贾琮也在冷笑,尤氏嗔道:“你那笑声怎么这么渗人?”
贾琮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以他的所见,王仁和他有些地方比较相似,他营救贾巧,王仁肯定猜得出来,不过哪里好说破?
而王仁对他也了解不深,估计是认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推辞不掉亲戚的请求?然后再一边捞钱?一边谋害自己?
现在不仅是贾巧了,而是关系到自己身上,贾琮心里不屑地冷笑……王仁也太低估他了……
对于敌人,他是那么善良的人吗?
“有吗,我只是在想,该给孩子取个啥名字?”贾琮一拉尤氏的手,他对这个又成熟、又是小女人与贵妇气质并具的女人,还是很欢喜的。
尤氏这个女人不蠢,艳丽又实际,不像宝钗一样遥不可及,也不像妙玉一样飘渺,难道不是男人所求?
她静静依偎在贾琮肩膀上,甜笑道:“那你想好了吗?”
“我姓贾,你姓油,叫贾油怎么样?意思是加油!让我们的孩子加油。”
“好难听啊,不应该叫油。”
“贾跃亭怎么样?”
“什么意思?”
“嗯……就是一跃而起,扬威海外,说不定他将来能席卷千万财产去海外的米国……”
“贾君鹏也行……他就记得你喊他回家吃饭啦。”
尤氏:“……”
他到底怎么了?
她惊慌失措地摸摸小情人的脑门……
石拱桥下的河边,柳采薇看着平静的河水,她还看到一个人,冷艳地俏立旁边,她敢肯定这是一个女人,妙玉走过来道:“他为什么找你?你为什么找他呢?”
“现在伤情的人是你,不是我。”柳采薇洒一把鱼食,丢进湖面:“你好可怜。”
妙玉:“……”
……
在瓜洲镇中心的店铺,才盘下不久,一路打听,派人询问,贾琮知道民众不满的事情,已经慢慢平息了,是因为有私盐,官盐不能买了,哪个时候会缺少私盐呢?
然而这终究不是一个好现象,如此一来,私盐贩子就能抬高物价,亏的不是老百姓么?
牙行也是如此,物价得靠官府来规定、控制,不然市场秩序早就乱了,这也是贾琮重开盐票的一个初衷,让大多数人收益。
当然,这必须得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而且,需要时间,封建生产向资本主义生产转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同样,工业化的过程,也是痛苦的……于国于民来说,我国的这个过程,是进步,也是一段惨痛。
进瓜洲分店,洗漱好躺下,贾琮就和桂卜言商议,桂卜言踌躇再三,同意去收购盐票。
贾琮的盐票改革,第一是排除关系户,他选择的盐商都和他没有亲戚、同乡关系,避免迟滞和老问题,第二是让有些威望的灶户、挑夫加入进来,一旦盐票全部收拢,盐价暴跌,得利的是朝廷和老百姓。
这个结果,注定会让一些大资本家遇到永生难忘的惨痛,但是贾琮不后悔,也不犹豫。
至于阻力,可以想象得到,他也不怕,敌明我暗,他这个穿越者有先天的优势。
这店铺后院有一湾清湖水,夏雨过后,彩虹升起,贾琮神清气爽地出来游览,不想湖中早有一女子在等待,尤三姐只挂了抹胸,水珠挂在光洁的皮肤上,“大人,拉我一把……”
贾琮眼睛一亮:“……水战……这情调不错……”
注释:情人节快乐,送一波狗粮,诸位养情人了吗?
第295章 沧海横流()
尤三姐是个颇有情调的女人,会玩,贾琮也是不喜欢太死板的,这两人相合,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你来我往,斗了个旗鼓相当,特别晚间在厢房来个唇酒相度,贾琮真是一扫办公的疲累烦扰,不亦乐乎,着实舒爽了一晚上。
次日临行告别,南下镇江,一艘三桅帆船,朝江南方向直渡而去。
再说行船之中,也有一个高冷的美人日夜相伴,就是我们的金钗正册之一妙玉大师。
妙玉大师是又高又冷,这种高冷由内而外散发,犹如寒冬腊月的雪乡,“九月放草,三月宰羊”,实在让人不寒而栗呀!
有这么一个不爱笑的褒姒,贾琮是否会成为周幽王呢?
不然,他把长江幻想成了西湖,如今的自己,可就是“富比陶朱”的那个范蠡,再高冷的褒姒,也能调教成西子嘛!
舱门外的甲板,一把太师椅上,贾琮骚包地一跷二郎腿,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妙玉大湿,这是什么水?”
妙玉在船头迎风而立,想想道:“这是忘情水,大江东去,浪淘尽,古往今来,万事万物无不是芥子中的一粒尘埃,尽化虚无,唯有大江永存,取其无情也。”
“这是什么天?”
“此乃离恨天,三十三天,唯有离恨天最高,今日大雾茫茫,一夜浓雾漫长江,远近难分人渺茫,神机妙算诸葛亮,世世代代美名扬。因这雾遮住了人的视线,一无所见,欲寻而不可得,分离愁恨,尽在离恨天也。”
贾琮鼓掌道:“好湿啊好湿!”
眼前的妙玉,经过了贾琮的几次充分开垦与开发,步履更见蹁跹,面色红润,体态娇柔,唯独不变的,是她那一份清高与冷艳,韵味十足,百尝不厌,实为不可多得的妙人。
妙玉笑着回来,给贾琮系上一件披风,身下的船只乘风破浪,随着船头前行,两边江水激起两路白水花,因为下过暴雨,江水不像平时清澈,也难见到游鱼跳出来。
这时对面看不见的浓雾之中,也传来一个声音:“好湿啊好湿,怎么这么湿呢?”
听着声线粗大,待走得近了,贾琮两人才分辨出是一个顶盔掼甲的武官,且是一个总兵官,桅杆上面也打了旗号。
这人不是谁,正是贾琮几年前见过的镇江总兵刘挺。
大明的卫所制度糜烂以后,取而代之的大顺,实行的是募兵制,募兵制只是性质上的称呼,形式上叫做营兵制。
实际上大明早就有营兵制,比如于谦的京营团营,只不过卫所制尾大不掉,终不能行罢了,营兵制不是谁凭空发明,不过是顺应时势产生的。
大顺江苏最大的两个营兵,是江北大营和镇江营。
“哎呀!末将见过御史大人!”刘挺隔空抱拳作揖,尽管贾琮现在没有监军权和提督权,但盛世文贵武贱,百战军功,不及一篇锦绣文章,不然军功起家的贾家何以以诗礼之家自称?大都以武转文了。
贾琮看到对方船只的箱笼,原来是刘挺的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船上有几个货箱落到江面上,所幸江南的水上健儿了得,不多时打捞起来。
等到靠得近了,贾琮看清,原来刘挺的四五艘船上,都摆满了这种木箱子,贾琮心下猜疑起来,难道是银子?一个总兵有五艘官船的银子?这个地方司令的贪污,比自己还严重啊!
他为什么不换成会票呢?
“刘总兵,别来无恙,这是要到扬州去?”
不用说刘挺是应召刘知远而来的,贾琮没有调兵权,贾琮摆足官威,不站起来,正想到对面船上坐坐,查看情况,忽然打捞的人一个不小心,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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