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不得不以娶小妾为由,索取一大笔礼金,诚如对妙玉说的,给他,和给朝廷,地方官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
但是,贾琮的手段不仅于此,今晚这娶妾宴会,他还有很多目的要达到。
“大人见笑了,御史大人公忠体国,是朝廷百姓之幸。”沈三贯面不改色:“据闻大人与刘公公交情颇厚,还望御史大人体谅一下我们,刘公公欲插手盐道,说是改纲盐为票盐,草民以为,这样一来,两淮盐道不就乱了么?这样一改,盐道一乱,重新分配的话,这赈灾之事,只会更乱呐还请大人拿个主意”
说完,沈三贯弯腰作揖,阎铭等虽然是忙着喝酒吃菜的样子,但是无不侧耳倾听。
如果盐政改革由贾琮来做,成功率等于零,没有皇帝的铁腕支持,他就会成为政治斗争与利益斗争的牺牲品。
而刘知远不同,太监是皇帝家奴,从皇帝角度来说,品德、才能都排在后面,皇帝要的是忠心和听话,太监也不会反他,又代表皇帝的面子,即使刘知远把江苏翻过来,他们上书反对也无用。
故此,贾琮出主意让刘知远来搞,无疑是最聪明的一招。
而且,他不仅可以从中渔利,还能卖好人,还能渐渐解决灾民与河道,一箭三雕。
“沈会长说得不错!”贾琮痛心疾首,手掌重重一拍桌子,酒水四溅,他悲伤地仰望院子墙角树梢的月牙:“本官此次南下,呕心沥血,欲筹钱而不可得,奏折至今无音信,到了扬州,全得靠诸位支持,刘公公怎么能这么做呢?这不仅是对你们赶尽杀绝,也是不给我贾某人面子!”
“都靠大人出力了。”沈三贯心下一松,略有感激,看来贾御史还是和他有多年的交情的。
阎铭的眼神闪烁不定。
“刘监察来贺!送上珍珠四颗,金叶子四片!”
恰在此时,充当司仪的伍三哥、武状元齐声高喊,俞禄、鲍二忙把礼物交给门政孙福、贾芸,开出单子。
刘知远旁若无人地阔步进来,众官与富商纷纷惊慌地起立迎接:“恭贺刘公公大驾!”
唯有贾琮悲伤地趴在桌子上哭泣,明明是新郎官,怎么没有半点喜气呢?
刘知远根本不看他们,随从几个太监守候在院门,他奇怪地来到贾琮旁边,“山海兄,这是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你跟咱家说!”
众官打个激灵,贾琮脸色无奈:“就是公公在欺我!”
刘知远面色大变,忽见贾琮使个眼色,刘知远忙用唯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你玩哪一出?”
“现下不能细说,公公只要知道,咱们只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才能降低他们的反抗,不声不响地拿到百万银子。”贾琮撺掇怂恿。
刘公公一想,突然大乐,明白了过来,环视众人,安抚道:“你们不必忧心,票盐这事,是咱家的主意,也是咱家奏过皇上的,待圣旨一下,难民安抚了,便万事大吉,所谓票盐,不过改个形式而已。”
贾琮心里无比激动,这下子,不用他背锅了,趁人不注意,他又拿酒水抹抹眼角。
刘知远心里则是暗赞贾琮的温水煮青蛙高明,又诧异道:“山海兄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贾琮长叹:“喜极而泣!”
阎铭等纷纷恭维贾琮起来,他们愈发感激贾琮了,决定明天再送一份大礼。
第289章 新婚()
散会之后,贾琮晕头转向、歪歪斜斜地朝新房走,俞禄、鲍二一左一右扶他进去,又带上了门。
一到扬州,管潮生、妙玉这两个掌管贾琮文书的,就到知府衙门吊刷案卷,步入工作状态,贾琮也有私心在里面,虽然不敢肯定妙玉会吃醋,但提前支开总是好的,他官场上的应酬就费尽脑筋,接下来如果再应付三个女人,未免心力交瘁了点。
步入新房的他,和刚才门外的他,就好像是两个人,两张面孔,这一个看起来平平和和,或许才是他的真正本色。
他走到桌边喝了口茶,不及打开坐在床沿的新人的红盖头,那新人已经起身,再斟茶来,盖头也不在,贾琮迷迷糊糊中,看清是尤三姐的面容,“你二姐姐呢?”
“二姐说,今晚要我伺候大人。”尤三姐散漫大方,本想调笑几句的,看贾琮满脸疲累,就不多话了。
“好,来来来,咱们再来一杯合卺酒……”
“大人,还是歇下吧。”
罗衣半解,一夜新欢,房内翻云覆雨的举动,不必细说,此不足为道也。
且说门外,俞禄、鲍二两个是明白二尤先前的一段旧事的,孙福就警告他们不要乱说,其实当时殷实人家也有娶再嫁之妇的,一个小妾,可以随意买卖,没有大问题。
次日一早,孙福贾芸进行辕正堂,回禀礼金状况,但见堂内右边坐了尤二姐、尤三姐,俱缎妆盘发,身段苗条,好秀丽不过的女人,一个柔情,一个惹火泼辣,各有风情,左边的贾琮正在批扬州的时文,说给她们先看看单子。
尤二姐看了,抿嘴,语气吃惊:“这一晚上的礼金,就有二十万了。”
尤三姐也不由得惊叹,孙福笑道:“昨晚没有这么多,今早又送来一批。”
尤三姐的笑容意味深长:“你们拿了多少呢?”
二十万的百分之一也是两千,孙福他们不拿个几千两,是不可能的,还算贾琮严厉,要不严厉一点,到手就没有多少了。
“他们拿点辛苦钱也应该,只是要分得没有怨气。”贾琮道,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显然不现实。俗话又说不痴不聋,不做当家翁,要他们办事,还要忠心,非如此不可。
“槟榔王桂卜言是山西来的晋商,过几天我离开扬州,他会和扬州分社这边攀点交情,你们姐妹看着办。”
“听说他被刘公公坑了,不知哪里还有钱出来。”尤二姐觉得奇怪。
“晋商还是挺有能量的,不然怎么和徽商齐名,他不是没有关系,而是那些关系动不了刘公公罢了,上有官场,下有商人朋友,除非抄了他家,不然死不了。”贾琮随意道:“我们山海书社结交的人越多,越好走。毕竟这笔钱不能给你们,还得靠那里的收成。”
尤三姐倒对他有点佩服起来,不全是放荡之情所左右了,一开始谁会想到,贾琮处心积虑地收钱,居然是用来治河呢?
说他是清官,但这时没有这个名了。
说他是坏官,也有点名不副实,贾琮是官场与民生都要处理好,面面俱到,要做这样一个人,就只能用一个字形容了,奸。
说好听点,叫做聪明。
贾琮又问贾芸:“邸报没传来吗?辜同知有没有回去?”
“都没有,正在打听着。”
贾琮琢磨半晌,看看贾芸越来越老成了,“你想不想当官?”
“琮叔笑话我了……”贾芸不好意思,孙福内心一动,难道琮爷要给贾芸买个官?那贾芸真是有福了,这年头,哪个当官的没有钱?
“没笑话你,在我下面办事,人家都说你们是‘大老爷的二老爷’,你是我侄儿,不用遑论,就算孙福他们,出去也没人敢说他们是奴才,这也是变相地一种官了。不过没那官印和帽子,明儿到高邮,我让你尝尝官威。”
谁都没听明白贾琮这话什么意思,白天刘知远又登门求见,二尤退避。
堂内,刘知远一瞧贾琮容光焕发,又苦恼自己不能有这种男人的最大享受,两人就盐政问题进行了商讨,各自发表了意见,以求达到广泛而深远的共识。
对历史掌故、地方官潜规则等方面的知识,刘知远是比不上贾琮的,毕竟太监都窝在宫里,做事又容易极端。
“明朝有一种开中盐的方法,商人运粮到边境,回来就能给盐引,后来由于各种原因废弛。公公既然上奏过,又是皇上支持的,若能成功,必得圣心。”贾琮循循善诱。
刘知远上书比贾琮早,雍乐皇帝还夸了他,他的奏折不走通政司,而是走锦衣卫,这就是太监的便利和特权了。闻言刘知远有些飘飘然,不知不觉也认为自己聪明,但又皱眉道:“万一这些官商都反抗咱家,咱家虽没有性命之忧,也是担惊受怕呐。”
贾琮笑道:“为政在于得其法,就像昨晚咱们做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首先得安抚下他们,证明票盐实际上并无太大变化。这个票盐,我们最终要收到朝廷手中,没有盐票,谁也不得经营,但这对民生干扰太大,必须一步步来,公公先收回一部分盐引,换成盐票,这权力捏在手中,叫盐商们拿钱来买,具体价格,咱们再定。”
“其二,公公有监军权,可调镇江的营兵来震慑,名义上就说守护漕运与盐运,打击淮扬湖泊的水盗,实际上就让他们不得不屈服。等他们家财尽失,明白过来,一切都晚了。”
“其三,阎铭虽是忠顺亲王当初的门生,可此时忠顺亲王不管事,陛下立储未定,王爷就算不甘,也不能动公公分毫。此事之利反而全在公公,若得一毛以治河,江南水患可定,公公和陛下的内帑,也充实了。”
刘知远越听,越觉得贾琮实在聪明无比,两人达成了共识,又在具体细节上商讨了半天,到了最后,刘知远惊叹道:“山海兄实乃辅国之能臣!论阴险手段,咱家不及你的万一。”
“过奖!过奖!”贾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嗯,山海兄和咱家是肺腑之交,这事办好了,咱家定然记上你的功劳,等淮扬事了,咱家还得行一趟秦淮河。”
贾琮汗颜,这太监走到哪,就祸害到哪,贾琮不平的就是,天煞星应该是刘知远,自己名不副实啊。
第290章 三个女人的战争()
亲身送刘公公出行辕大门,此时虹桥驿站才传来邸报,贾琮迫不及待地拿了回身,边走边看,一目十行地浏览过,这份淡黄竹纸上写了:“今九边既定,国有余力内安河道,着内阁与户工两部议定,拨一百万以开中河,准贾琮八疏之奏”
邸报上的奏折分门别类地按照六部各寺院等部门来写,贾琮又看到刑部那一栏,关于巫舟案件的批示“着三法司,巫舟磔刑弃市”。
磔刑弃市,是在宣武门菜市场千刀万剐了,像袁崇焕和郑漫一样。
倘若贾琮不处理的话,这个案子只能拖得更长,要么平息下去,要么以后被人揭发,官场杀官案,古代并不罕见,但是很多被揭发的案子,都是私人恩怨引起。这件事情,自然给贾琮增加了威望。
此外就是经过他和鲁廉宪的估算,在淮扬开中河,完工之前,少说需要两百多万。
一般情况需要两年时间,但是有了水泥,一方面可适当加快进程,一方面经费也在增加,粘土、铁矿石的开采,对于工部,以及粘土产地江西、铁矿产地广东福建,都是不小的负担。
这种浩大的工程,涉及到方方面面。
当然,贾琮没急于求成,一百万可以暂时缓解一段时间了,奏折是皇帝亲批的,说明身体有恙的雍乐皇帝,还在暗中掌控着朝政。
只要责任制全面实施,克扣问题能得到比较好的处理,对于大多数官员,即使再爱钱,也得先保住乌纱帽。
得到这些信息,贾琮松气不少,只要背后有政治支持,其他事情,他能一一解决。
此外又在吏部文选司一栏,瞅到原翰林院庶吉士贾斯文,选任扬州巡盐御史,差不多要到了,贾琮笑了笑,就让刘知远和他们闹,自己才好安心办事。
当晚批阅了几本江南的模范八股文,与两个新进门的美妾尤二姐、尤三姐柔情蜜意一晚,贾琮的腐败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次日浑身舒坦地起来,估摸着妙玉要回来,贾琮准备动身去办公事。
早间吃饭,让二尤和自己一起坐了,贾琮道:“回了店铺,你们置座宅子也成,看看那边的进账够不够用。”
“钱应该没有问题的。”尤二姐盘算道:“只是这生意要费一些周折,把京城的肥皂蜡烛运过来,也得在南边找客户,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没有本地熟人,会吃亏的。”
“找牙行好了。”贾琮提议。
牙行很早就存在了,也就是经纪人、中介,有官牙私牙,但是古代牙行和现代的经纪人、中介区别较大,牙行需要官府造册,凭帖才能上任,得定期交牙税,明朝牙税就有六七十万,大顺不下百万。
扬州的瓜洲、仪征,在长江北岸,是古代牙行最密集的地方,其次就是苏、松、杭。牙行的工作有帮商人找客户、收购产品、推销等等,当然这些都需要中介费,古代叫做佣金。
牙行是商品经济发达之后的必然产物,不是凭空产生的,商品生产者与资本家都需要它,特别是她们这种外地来的,第一该寻觅的就是牙行。
“桂卜言是五湖四海奔跑的,我再看看山海书店有没有在南边的兄弟,你们搭上大牙行应该不难。”在这方面,贾琮只做一个指导,又道:“你们大姐那里,也请帮我关照一下,有事就写信过来”
尤二姐点头,尤三姐有些幽怨,这两个小户人家的女人,已对贾琮产生依赖了,贾琮笑道:“又不是不得见面,我会常过来的。”
尤二姐便劝尤三姐,二姐有贤惠风范,偏向善良软弱。
这两个尤物滋味不俗,贾琮已饱尝几夜,也有一点点舍不得丢开,但伤感也不至于,正在惜别,忽然听到二门外有声音。
“奶奶,爷正累着呢。”
“让开,我现在见他,还要求你们了?”
二尤相视愕然,这是谁?慢慢才想起来,是跟在贾琮身边的妙玉,她们虽然和妙玉一起,跟随贾琮一路南下,却一句话都没和她交流过,因此对这人的声音很陌生,大抵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贾琮擦擦脑门,刚要出来,守门的俞禄挡不住,妙玉一身男装地跨进门槛了,婉约艳丽,单论容貌气质,二尤是万万不及的。
尤二姐起身,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尤三姐却冷眼旁观,敌意浓浓。
贾琮好像没发觉似的:“噢妙玉,这几天辛苦你和潮生了。”
“不敢,我哪有大人辛苦?”妙玉哂笑:“几日不见,得恭喜大人又添两房娇妻美妾,我是来讨喜酒喝的。”
“三妹”尤二姐拉住尤三姐,尤三姐不依,离坐起身,笑得花枝招展:“我们是按妾礼娶的,到底也是正式过门的人,礼单都有二十万两的银子,不像有的人,外面假清高,里面偷偷摸摸要喝喜酒也成,姑娘得先把礼送了。”
妙玉冷哼,这话又说到她痛处,俏脸腾地红了。
“阿嚏!”贾琮大声打了一个喷嚏,严肃地干咳几声,赶忙拉妙玉出来。
妙玉还拧巴地犟,到了书房,贾琮叹气道:“你看你,清瘦了这么多,我看着都心疼。”
“别哄我,原来是支开我,你好在这里面娶妾,亏我还在府衙没日没夜地忙呢。”妙玉也叹气。
“要是我不跟你去,大人就不是桃李满天下,而是妻妾满天下了。”
贾琮毫不亏心地道:“瞧你夸得,她们要另觅宅子,我要出去,就让扬州府衙的书吏,把案卷往这边送,也省得你跑。等到了苏州,我和你一起去祭奠你师父。”
“怕是想着你的姐姐。”
“这一路上,只有你跟着我是最长的。”贾琮拿妙玉的手往自己胸口蹭,“不信你把我的心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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