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三方兵马,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两千人的火铳兵身上,接下来是他们表演的时刻。
“开始吧!”
孔有德淡淡的下达了进攻命令,程希孔得令后,便骑马上前去了,这次的作战任务将由他来指挥。
“孔大哥,你有这么多燧发枪,为何还要用鸟铳跟敌人作战啊?”旁边的徐尔路有些不解的问道。
据他所知,孔有德手头的燧发枪数量,差不多有两千支,足够用来对付新出现的敌人了,放着好的不用,偏偏用最差的鸟铳对敌,感觉怪怪的。
“现在只是试探,看看通州兵水平如何,如果用燧发枪,就看不出什么效果了!而且,敌军主力还没到,让他们不能轻易地摸清我军实力,我军就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孔有德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可是孔大哥,你就不担心打不过吗?我可是听说通州兵很厉害的!”
“我的兵,什么水平我都清楚,通州兵是很强,但也不是不可战胜,我相信能够击败他们!”
徐尔路并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射到西面,查看战局。
程希孔已经率领着一千火铳兵出发,稳步前进,接近明军的阵地,对面则是一千手持鸟铳的明军,严阵以待。
鸟铳本质上是火绳枪,由于技术的限制,射击相当慢,平均一分钟才能完成一次射击,所以不能像燧发枪那样自由射击,必须要用分批齐射的方式,来弥补射速的不足,最常用的就是三段或者五段射击。
这个战法并非是来自于欧洲,早在明朝初期,平定云南的沐英首先在使用火器对付敌军大象等野兽兵种,因为火药装填速度太慢,无法持续对敌人展开射击,然后就想到了这么一种方式。
具体是由三人为一个小组,先由最前面的火枪手射击,然后退至队伍后方专心装填弹药,由第二名士兵上前开火。三人交替装弹、开火,使得火力能够持续不断。
两军都使用这一战术,那么交战起来,就会变成‘排队枪毙’,一种极为血性的战斗方式。
尽管这种战斗方式看起来很蠢,但却是极为高效率的战斗方式,能够在极端的时间内解决战斗,比冷兵器来的更加迅速。
1759年,英法的魁北克之战,英军3300人排成2列,缓步靠近法军3500人,法军进行了两轮射击,英军伤亡了约七百人,带兵将领沃尔夫少将挨了三枪被打死,但依旧没有还击。
一直到两军接近30米距离,英军第一轮齐射就打倒了法军一千人,同时敲响战鼓、吹奏风笛,向前推进。英军前进了约10米后,打了第二轮齐射,法军又倒下了800多人。法军于是就此崩溃,英军纷纷拿着刺刀开始追击,法军近乎全军覆没。
接近七千人参加的战斗,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就产生了占总人数一半的伤亡,比任何战术的杀伤效率都要高。
天策军和明军使用的都是同样的战法,参战士兵数量也差不多,虽然天策军的圆锥形弹丸准度和杀伤力优势,但通州兵是朝廷的亲儿子,不光是骑兵,连这些火铳兵个个都身着铠甲,所以明面上区别不大。
这场战斗,比拼的就是双方的硬实力,谁的组织度更好,哪边的训练更加完善,哪边的士兵更有勇气,那一边更能承受伤亡,哪一边就能取得胜利。
而孔有德坚信,训练有素的火铳兵们,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当火铳兵在程希孔的带领下,来到明军阵地前三十丈的时候,明军火铳兵表现的还比较淡然,他们自己就是玩火铳的,知道这个距离鸟铳的准头差的离谱,就算是敌人开火也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天策军的战士们踏着整齐的步伐,继续靠近明军阵地,当接近到二十丈的时候,明军逐渐开始出现紧张的情绪,都在全神贯注的瞄准前方,等待军官的号令。
身为参将的周世锡要指挥全局,而且对火器部队的指挥并不在行,如果亲自指挥效果可能不算很好,所以全权交给火器营千总冯晨指挥。
而冯晨这个时候也有些不淡定了,按照常理,敌人这个时候就该开火了,可是看他们的样子,还在稳步推进,而且叛军士兵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算盘。
管不了那么多了,冯晨准备先发制人,争取能够打乱叛军的阵型,五排的队列,足够形成持续的火力输出了。
“第一排!瞄准!”
“射击!”
随着冯晨一声令下,早已等待多时的明军火铳兵,纷纷扣动了扳机,两百枚弹丸,想着天策军阵列飞来。
弹丸经过五尺长的枪管加速后,拥有着巨大的动能,这一轮射击之下,给天策军造成了十七八人的伤亡,但天策军的士兵们仍旧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进。
负责指挥的程希孔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一凛,这些明军能够在二十丈的距离,打出这么高的命中率,已经远远超过其他明军了,怪不得能够击败李九成。
不过这些伤亡对他没有任何触动,他知道现在还不到最佳射击距离,这点伤亡算不上什么,程希孔继续指挥者士兵前进,同时将火绳点燃,随时准备射击。
“砰砰砰……”
明军的第二轮射击开始了,随着一片弹丸呼啸而至,又给火铳兵造成了一些杀伤,因为这次的距离更加靠近,所以这一次的伤亡超过了二十人。
当接近到十五丈的时候,程希孔觉得差不多了,大胜下令道“停止前进!”
“全体都有,准备战斗!”
“第一排,举枪!”
“瞄准!”
“开火!”
“砰砰砰……”
程希孔发出一系列命令,火铳兵们就像是平时操练一样,熟练地完成了所有射击动作,一阵密集的枪响过后,对面的明军阵列中,瞬间被击倒了了一大片,粗略估计应该在四十人左右,比明军前两次射击的战果加起来还要多。
虽然天策军的士兵们使用的也是鸟铳,但弹丸和明军并不一样,圆锥形的弹丸所受到的空气阻力更小,出膛速度更高,进度和威力也就更大。
而且里面有不少老兵,都是从吴桥开始,一路打到登州,然后在福山和吴安邦大战一场,战斗素养高,战斗经验丰富,再加上持续四个多月的刻苦训练,射击技术远在明军之上。
程希孔很快就把视线收了回来,继续下令道“第三排,前进!”
因为他们是进攻方,如果第一排后退势必会拉大两军距离,所以他才采用这种向前滚动的方式,而日常的训练中,两种方式都有,所以第三排的士兵很快就来到了最前面。
然而这个时候,明军也发出了第三轮齐射,造成了二十多人的伤亡,不过程希孔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下令。
“瞄准!”
“开火!”
随着一片硝烟生气,一阵枪声过后,对面的明军又倒下了一片,和第一次差不多,又是四十来号人的战果。
片刻之后,明军又打出了一轮射击,不过这次只造成了十四五人的伤亡,程希孔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看来明军的阵脚已经有些乱了,无法静心静气的瞄准了。
“瞄准!”
“射击!”
“砰砰砰……”
第三轮射击下来,明军又倒下了三十多人,他们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一成,而天策军这边,伤亡只有他们的一半而已。
整个战斗的过程,非常好的诠释了‘排队枪毙’的定义,两方人马,近距离举着枪对射,你打我一轮,我打你一轮,我们枪毙你们,你们枪毙我们,就看谁的枪毙效率高,谁能支撑到最后。
周世锡一直在前面的情况,显得有些着急,因为一两千支鸟铳射击产生的烟雾,整个战场都烟雾弥漫,他并不能很清晰的看到前方的情况。
只听到双方在不断地射击,不断地有人倒下,具体战况如何,他并没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而他现在又帮不上什么忙,他的骑兵在两翼虎视眈眈,敌军的骑兵也没闲着,也都一样分布在火铳兵阵列的两翼,保持着战备状态,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现在战局不明朗,贸然进攻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决定再观望一阵,看看火铳兵交锋的战果再做决定。
等到天策军第四轮射击开始的时候,他们的位置已经向前移动了许多,距离明军前排士兵只有十二丈了,这个距离,双方的命令率都提升了不少,但自身的伤亡也随之增加。
程希孔指挥着火铳兵们又打出了两轮齐射,对面的明军倒下了接近百人,本来就已经松松垮垮的阵列,真是变得残破不堪。
尽管明军火器营千总冯晨和各级军官,都在尽力组织射击,但效果一次比一次差。
这些士兵不是机器而是人,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眼看着一个个战友倒在旁边,没有当场死去的还在不断发出惨叫,有些人中单之后鲜血喷到自己身上,不可能没有影响。
而且敌人下一轮射出的弹丸,不知道会不会射到自己身上,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具尸体,他们的内心开始出现恐惧情绪。
于是,正常情况能够麻利的完成的装填动作,此时也没法顺利完成了,不断地出现错误。
有人把火药洒在了地上,有人装了火药忘了装弹丸,有人把火药装的太多,总之,在冯晨下达射击命令的时候,一排士兵中总有一小撮无法射击。
而成功激发的,也会出现因为装药过多,导致炸膛的情况,或者只有火药燃烧,却没有弹丸射出。
第425章 大获全胜()
尽管如此,明军火器营还没有崩溃,依旧在不断射击,装填,再射击。
作为对手的程希孔,此刻也不由得对他也是高看一眼,如果面你的是东北方向那座营寨里面的明军,估计现在已经溃逃了。
“砰砰砰……”
“砰!”
“砰砰!”
“砰砰砰……”
尽管明军方面仍旧在还击,但此时已经没法再组织相对整齐的齐射了,不光士兵战损严重,阵亡的军官数量也不小,每次射击的命令下达,总有些士兵在大部队射击完毕后才开火。
而天策军的士兵们,仍旧保持着残缺但相对整齐的队列,稳步向前推进,在程希孔的指挥下,打出一轮又一轮的齐射,用持续不断的火力输出,收割着明军士兵的生命。
而在侧翼准备随时支援的毛承福,看到他们这种玩命的战术,钦佩不已。
不过仅仅是钦佩罢了,对于他们这种战术,自己可用不来,而且也没必要用,要么就挥刀子上去砍,要么就利用天策枪的射程优势,远远的射击比较好。
毛承福只是惊讶,另一边的刘国柱和徐元永,此刻的心更是越来越沉。
当炮营停止炮击后,徐元永就在刘国柱的搀扶下,来到了瞭望台上,关注着西边战局,迫切的想知道新来的这支友军战斗力如何,能不能替他们解围。
刚开始还不知道友军和叛军再搞什么,但当战斗打响之后,不光是刘国柱,徐元永也被这样的战斗场面惊呆了,他们谁也没见过这种战斗方式,两边的人都端着火铳,排着整齐的队列互相射击,这让他们理解不能。
尤其是叛军的火铳兵,不光不管敌人的死活,甚至连自己的死活也不顾,就那么按部就班的,遵从军官的命令,打出一轮又一轮的齐射。
而通州兵打出齐射的时候,他们却没有任何闪避动作,直接用身体硬抗伤害,仿佛弹丸不是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刘国柱此刻有些绝望了,现在的局面对通州兵相当不利,他不知道新来的援军能不能打赢叛军,如果连他们也溃败了,那么叛军掉过头来进攻他们,他们如何抵挡得住?
刘国柱的想法程希孔并不知道,也不关心,他现在的想法就是,尽快将这支明军击溃,眼前的通州兵相当的顽强,比其他明军都更要能打。
他手下的火铳兵伤亡已经超过了百人,估计在一百二十人左右,而明军的伤亡则更大,已经接近三百人了,换做其他兵马,恐怕已经开始溃败了,而眼前的明军居然还在苦苦支撑。
“瞄准!”
“开火!”
程希孔大声吼叫着,随即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对面的明军又倒下了三十多人,但他们依旧在军官的指挥下还击,尽管射击的时间并不整齐,但仍旧没有崩溃。
双方的对射还在持续,伤亡也在不断地攀升,明军伤亡增加的更快,但他们依旧在坚持。
程希孔又指挥着打出两轮齐射,因为距离已经足够接近了,明军的伤亡又达到了新高,快要到四百人了,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支撑不住了,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第一个溃逃的,是一个很普通的明军士兵,大概二十来岁,参军时间时间刚好一年,经过这一年的训练,他已经和其他士兵一样,对鸟铳的射击步骤,射击要领相当的清楚了。
沙河之战,他成功的利用手中的鸟铳,打死了两名叛军,俘虏了一名叛军,这一场战斗,他也打中了一名敌军,是打死还是打伤就不清楚了,战果已经比大部分士兵都要高了。
但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因为他们这一什包括什长一共是十一人,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什长站在第一排,他的前面,而他和另外一人并排第二排,还有一个人在他的身后,他们所在的这两列,后两排已经没人了。
他已经装填好了火药弹丸,等待着前面的什长射击完毕,就上前射击,他现在手都在颤抖,不知道自己上前的时候,会不会和其他七个人一样,被敌人的火铳打中。
在这痛苦的煎熬中,敌人的火铳再次发出了巨响,他听到耳旁传来一阵闷哼,和他并列的队友就这么直直的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也就不再动弹了。
当他听到后方百总的命令,准备上前射击的时候,赫然发现,位于他正前方的什长却站立不动,他准备喊一声,却发现什长开始往后倾倒,他想去扶住已经来不及了。
当什长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的时候,这个年轻的明军士兵发现,什长的胸口正在‘咕嘟’‘咕嘟’的向外冒着鲜血,而他的眼睛却还瞪的大大的,可以用死不瞑目来形容。、
他抬头看去,十丈开外的敌人,正齐齐的举着鸟铳,随时准备射击,他感觉所有的鸟铳都在瞄着自己,那些手持鸟铳的敌军,也将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誓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这一切的发生,彻底击碎了这个士兵最后一丝理智,他已经不敢再上前了,上去就意味着死啊,他扔掉手里的鸟铳,口中大喊大叫,试图化解自己内心的恐惧,然后不管不顾的向后奔逃。
然而当转身狂奔,还没跑出五步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火铳的声音,感觉背部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管这些,仍旧试图逃跑,才跑出没两步,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他扑倒在地。
当他倒在地上的时候,努力挣扎这想要向前爬,但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只能看到队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最终意识渐渐模糊,眼皮越来越重,最终永远的闭上了他的眼睛。
尽管这个士兵的逃跑并没有成功能,但带来的影响并没有停止。
超过四成的伤亡,使得大部分的明军士兵都处于崩溃边缘,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摄于严肃的军纪,都不敢做那第一个逃跑的人,现在有了带头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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