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潇潇,消去了几分南国的暑气。五峰山下的一处山峡处,玉泉河曲折婉转,千尺碧水上浮着一叶扁舟,舟上盘膝坐着一头戴笠帽的灰衣男子正在临河垂钓,男子面容苍白,原本清雅俊美的五官此时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之感。
仿佛不知道有人靠近,他沉静优雅坐在那儿,看他垂眸端坐的姿态,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淡扫的眉峰微蹙,似乎带着几许思索,又似乎是一分淡淡的哀愁,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
不远处的丛林里,开始还有一两个黑衣劲装打扮暗卫不时朝他这边张望,后来见他一如往日只管坐着垂钓,便找个地儿偷懒养神去了。
不一会儿,一名玄衣锦袍男子翩然而至,他貌若天神,浑身上下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径直走到河边,瞟了眼船上之人:“前辈可是司徒大人?”
扁舟上的人正是南辰国臣相大人司徒云,他闻言先是一愣,待看清眼前之人的容貌,面上又是一惊,不愧是一代名相,瞬间平了神色,有着淡淡黑眼圈的眼底精光一闪,缓缓道:“是又如何?”
“在下北冥宇文昊晟。”某太子自报家门。
“下官与北冥太子并无瓜葛。”司徒云抬了抬手中的鱼竿,将鱼线轻甩,换了个地方,慵懒半眯,淡淡的口吻让人听不出来意图。
这人倒还有几分个性!
宇文昊晟微怔,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继而慢悠悠说道:“北冥太子的确与大人没有瓜葛,可这两人呢?”说完一拍手,两个人如鸟儿般落下。
司徒云抬眸扫了来人一眼,语气有些不耐:“抱歉,下官并不认识这两个人。”说完,抓起船桨,一副要离开的架式。
“哈哈,千玄千皑还不快快露出你二人的真实相貌?”宇文昊晟朗声大笑。
兄弟二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照办了。下一刻,两张一模一样帅气俊朗的年轻面孔映入司徒云眼底。
“啊?这……”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丰神俊朗的少年,司徒云大惊失色,一脸的不敢置信,扔下手中的鱼竿,霍然起身。
话还没说完,却没料起身动作过大,船身猛然倾斜,眼看就要落到水里,只见千玄身子微晃,一个燕子抄水揽住他的腰,瞬间将他带回岸边。
“他们到底是何人?”没等站稳身子,便急切追问。
180。第180章 :不言而喻()
“本宫正是不知这兄弟二人到底是谁,才特意找上臣相大人的。”宇文昊晟微微一笑,反问道:“大人如此吃惊,难不成觉得这兄弟二人长得像您某位熟人?”
千玄千皑似乎有些明白太子姐夫此举何意,心中也有些激动起来,瞪着眼一眨不眨看着司徒云。
“走,此地不是说话之地,两个时辰后请三位到下官府上详谈!”司徒云四下望望,估摸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监视的暗卫又会来例行察看。
宇文昊晟三人依言离去。
午时三刻,当三人准时到达臣相府时,司徒云早已换好袍服,翘首以待。双方分宾主坐定。
下人刚呈上茶来,司徒云便迫不急待挥手让他们退下,神色急切盯着兄弟俩,开口问道:“二位今年可是刚过十四岁生辰?不知父母何处人士?”
“我兄弟正是上月初十过的生辰。至于父母却是不知,十四年前的那一天我们二人被人在荒野中所拾。”想起自己兄弟二人至今不知道父母所为何人,千玄千皑神情黯然答道。
“你们兄弟二人身上是否有都有一黄豆大小的朱砂印记?”司徒云再问。
“这……大人从何而知?”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下意识伸手去摸屁股某个位置,神情不言而喻。
司徒云一见赶紧走到门口四下张望,轻轻闭上房门。回头走到兄弟二人跟前,竟是二话不说便跪下叩头。
“微臣拜见二位小殿下!”再抬头,清瘦的老脸已是热泪纵横。
“大人快快请起!”兄弟俩大惊,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抢着上前将他扶起。
宇文昊晟却是早已料到如此结局一般,只是微笑不言。只见他一手托着茶杯,一手拿起杯盖,轻轻儿朝飘浮的茶叶吹一口气,竟是颇为自在地品起茶来。
“年龄和朱砂印记能说明我们兄弟二人的身世吗?”千玄迟疑地问。
“除去年龄一致不说,你二人的长相和陛下有八分相似,神态举止更是与皇上如出一辙。而你们的眼睛却是随了皇后娘娘,更何况那个朱砂印记是南辰皇室嫡系独有的标记……”说到这里,司徒云已是痛哭流涕。
他说皇宫当时一片混乱,两个死胎和皇后娘娘匆匆下葬,根本无人注意这些细节。他也是后来听外放的宫人说有位老太监在事发当晚便不知所踪,而这个太监得过皇后大恩。
或许皇后之死此人知道了一些细节,被人灭口也未尝可知,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两位小殿下还活着。
“皇上这年心里苦啊!他倘若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也不至于如此灰心丧气,任由病痛折磨自己也不肯吃药……所以才给了那个老妖婆可乘之机。”
司徒云说到这里,是恨得咬牙切齿。端起茶杯猛喝一口,继续往下说。
说皇上仁孝,由于自己生母早逝,当年那个老妖婆对他有几分看顾之恩,因此登基后就奠她为太后。却没想到此女乃蛇蝎心肠。当初探到先皇的口风得知皇上有可能即位,便有意施以恩惠,然后再以恩人自居。
“如今看来,当年皇后之死甚至皇上生母的死都与她脱不了干系。”司徒云的语气十分肯定。
181。第181章 :事不宜迟()
千玄兄弟二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身世如此离奇,想到从末见过的父皇母后,也跟着抱头痛哭起来。
司徒云想劝慰两位小殿下,但宇文昊晟制止了他,有意让兄弟俩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部倾诉出来。
哭了良久,兄弟二人终于停下,双双朝宇文昊晟跪下,齐声说道:“姐夫,请你帮帮我们吧!”
难怪此次太子姐夫带着他们千里迢迢来南辰,原来心中早有定夺。
上次他们亲眼见到宇文昊晟轻轻松松救出花甫正一家人,还顺带解决了西陵将其收入囊中,这次南辰也只能靠他了。
“快起来吧!一家人还这样客气干啥?”宇文昊晟搀起两位小舅子。
“姐夫?不知宇文太子和二位小殿下什么关系?”司徒云眼睛突放精光,连声问道。
“他们二人先是为无忧庄主收留,后机缘巧合被西陵护国大将军所收养,现叫花千玄和花千皑,而护国将军嫡小姐正是本宫太子妃。”宇文昊晟笑着解释兄弟俩和自己的关系。
“北冥太子姐夫,西陵护国大将军义子,啊……太好了!”司徒云激动得一拍大腿,仰头长叹:“苍天有眼,南辰命不该绝啊!”
然后有些羞愧地告诉三人,说这些年太后的人把持朝政,他一己之力无法回天,便心灰意懒,萌生退意。在他们来之前他已经遣散府中下人,把妻儿送回了老家,准备找时机离开海口去游历天下。
没想到这结骨眼儿上,他们找上门来。
“臣相大人,您可不能扔下父皇和南辰不管!”千玄千皑一听赶紧拉住他的袖袍,神情紧张得生怕他跑了的。
“哈哈,如今见到二位殿下,又有北冥太子相助,即使你们要赶下官走,下官也决不离开!”司徒云拍拍二人的肩,朗声大笑。
宇文昊晟沉吟半晌,望向三人:“当务之即,我们得想办法和南辰皇见面,让他知道他的儿子还活着,这样便能激起他求生的**。”
对对对!司徒云连连点头!转头看着兄弟俩:“你们二人身手如何?”
“我们二人的武功得自无忧庄主令狐飞真传,虽说年龄尚幼,但寻常侍卫我们兄弟俩以一抵十应该没有问题,尤其是轻功不错。”花千皑抢先答道,颇为自信。
“那好,下官自幼和皇上情同手足,一起读书长大,因而知道一条去皇宫的密道。事不宜迟,皇上的身体已经拖不起,我看今天晚上你们其中一人便与我进宫。”此刻的司徒云神采奕奕。整个人似乎重获新生,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力量。
经过商量,决定由行事较为沉稳的千玄留在臣相府,等天黑过后随司徒云进宫。宇文昊晟和千皑先回驿馆等他们的消息。
“你们放心去,本宫会派黑龙卫潜入皇宫随时接应你们。喏,这万年灵芝丸是当初本宫昏迷时服用剩下几粒,有解毒续命的功效,你带着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宇文昊晟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递到千玄手中。
司徒云连忙找出一个小瓷瓶装上,千玄接过小心放入怀中。
182。第182章 :不以为然()
“哥,你小心哈!”花千皑重重拥抱了一下千玄,难得叫了声哥哥。 由于二人不知道谁先出生,谁也不肯称小,一直以来都是直呼其名。被花甫正收养后,大将军按二人的性子给分了大小,指明千玄为兄,千皑为弟。
“我会小心的,你和姐夫等我的好消息吧!”这声哥叫得千玄心中一动,伸出手把弟弟腮边垂下的一缕头发拢到耳后,冲他会心一笑。
目送宇文昊晟二人带上面具如鸟儿般掠过院墙,千玄转头看着司徒云,有些担心地问道:“臣相大人,你说父皇会认我么?”
“我的小殿下,二殿下的肤色随了皇后,而你的肤色相貌则和年轻时的陛下一模一样,老臣和您打赌,陛下只要见到你,他定会一眼认出你是他的儿子。”司徒云抚着他的手,语气十分肯定。
“那我就放心了!”小家伙长长吐了一口气,难为情地笑了!随即又皱起眉头:“不知父皇身体状况如何了?”
说到这个,司徒云也没有把握,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唉,一切只有等夜里见了面才知道了!
夕阳终于落到了地平线下,夜幕笼罩了整个大地,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此刻的皇宫大院在夜色中如怪兽屹立,星星点点的宫灯像极了怪兽闪烁不明的眼睛,让人压抑和恐惧。
富丽堂皇的慈恩宫内,紫檀雕花软榻上,女人身着一袭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
红袍上绣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将那保养的白皙胜雪的皮肤衬托得吹弹可破,完全让人看不出她便是已过花甲之龄的太后娘娘。
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正向她说着什么。
原本神情慵懒的她,突然神情一凛,四下张望,沉声问道:“元阳,刚刚哀家似乎听到什么响动?你没听见?”
玉元阳住口细听半晌,笑着说:“姑母,侄儿光顾着说话了,倒是没听到有什么声音。”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太后也笑了。继续问:“北冥来的客人今天一直在驿馆没有外出?”
“是,侄儿的人自从他们入住,便一直暗中盯着。”大将军玉元阳看着自己姑母,十分肯定的回答。
“其中两个随从当真与那人十分相似?”太后追问。
玉元阳沉声答道:“侄儿并没有亲见,只是听前去迎候的人说起。记得前些日子我们的使臣从西陵回来,也曾说起西陵护国将军收养了两位义子,说是与皇上有些相像。想来此次随北冥太子前来的正是那二人了。”
“当年哀家亲眼见到两个死胎,也当场确认没有气息,而且你也是亲眼见到两个贱种与那女人一齐下葬的,想来这二人的相貌只是巧合罢了!”太后神情有些不以为然。
玉元阳朝太后一拱手:“姑母说得不错,当时侄儿就特意让人去跟那个护国将军打探了对方的生辰八字,不但对方年龄不对,并且人家是父母双亡才被人收养的。也不知此次宇文太子来访所为何事,总之这几天我们让人看紧正阳宫,不让任何人靠近便是。”
眼神掠过一丝阴狠:哼!倘若不是姑母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早就一剑结果了那老不死的。
183。第183章 :有些不安()
太后看出他的焦躁,柔声安慰道:“如今朝中文武百官和百姓紧盯着玉家,你就放宽心等等吧,何必急在一时?他这年病入膏肓,又中了你的慢性毒药,眼看也没有几天可活了,而唯一对他还忠心耿耿的司徒云如今也失去斗志,欲远走他乡,连家人都送走了……”
“是!姑母早些歇息,侄儿还有事先告退。”看姑母又开始长篇大论对自己进行说教,玉元阳有些不耐烦,便找个借口行礼退下。
“唉!这孩子,性子这般急躁。”太后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叹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为了实现玉氏家族的野心,当年背叛自己的爱人入宫当了妃子,一步步谋划走到今日,好不容易让阳儿有了即位的可能。
只是如今自己也老了,不知阳儿以后能否守住这份沾满鲜血的江山……?
这边姑侄密谋,那边司徒云和莫玄简单吃了点老管家做的晚饭,趁着夜色顺利进入了密道。
跟在司徒云身后走迷宫似的,走了不知道多久,司徒云终于在一个石门前停下了脚步。他转身朝莫玄招招手:“殿下,你来运力推开它。”
千玄点点头,双腿分开微蹲,做马步状,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开!”,瞬间,石门轰然倒地。
看到小殿下小小年级却有如此神力,司徒云笑容满面。说因为他和皇上小时候捉迷藏误入这里,被困在这里整整三天,幸亏被侍卫找到。后来老皇帝一气之下就让人封了这条密道。
这些年为了想见到皇上,他无数次走到这里,却被这扇石门拦住了去路,每次只好失望而返。
二人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又一条岔道出现在眼前。
司徒云略一迟疑,便朝另一条道走去。走着走着,隐约听到有男女对话声,原来这条岔道竟是直通慈恩宫的。二人赶紧停下凝声细听,刚刚太后和玉元阳的一番对话全部落入耳中。
气得二人直咬牙,尤其是千玄,浑身气血直望上涌,恨不能马上冲出去杀了这对蛇蝎男女。
“小殿下,这仇以后再报不迟,今天我们二人必须见到陛下。”司徒云一把拉住他。
千玄拼命按住内心的冲动,含泪点头。
两人再回头继续沿着刚才密道走,没一会儿,司徒云指着前面,惊喜低叫:“殿下,陛下就在那儿!”
千玄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他们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木雕影壁夹层内,透过缝隙,看到殿内烛光摇曳,重重叠叠的明黄色纱幔围绕着一张巨大的雕花龙床。由于纱幔的原因,看不清床上躺着的人。
或许都知道皇上命不久矣,除了殿外走来走去的侍卫,大殿内居然没有一个人影子。
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在眼前,千玄迫不急待想过去。司徒云明白他的心情,拉着他来到影壁另一端,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一个按钮,伸手按下。
刹那间,影壁悄无声息地移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二人闪身而出,贴着墙壁移到床幔后面。
184。第184章 :意外惊喜()
透过微弱的烛光乍眼看去,床上的人紧闭双眼,面色发黑,颧骨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
特别是放在被子外的那双手——肤色暗淡的手,有些干枯消瘦,像是几近枯萎的枝干,令人心生不忍。
千玄慢慢蹲下,将手穿过帷幔,轻轻握住那只干枯消瘦的手,眼泪无声地流着。
“陛下,陛下,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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