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想说什么,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这个社会里,只要别人的想法和做法不会给我带来伤害,我就应当尊重。
“音界”酒吧晚上的客人都很安静,不需要费太多心思招呼。一直到了下班时分,艾雪才掏出钱压在酒杯下面,转身对我说:“下班了吗?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我还没回答,已经听见背后方定坤和两位女同事的窃笑声,只有吴天明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看到这些人的表情,我怎可能不同意?
“走吧。”跑到后面换了衣服,我替艾雪开门,回头冲几个同事示威似的挥挥手。
接近凌晨两点的街道几乎没有什么人了,酒吧的霓虹灭掉之后,昌盛街背后的这条小巷里几乎没有什么光能照到我们身上。我和艾雪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忽然听到后面一声呕吐的声音。
“音界”附近只有一家酒吧,在酒吧喝酒喝到呕吐也算本事了。我本没怎么在意,忽然听到脑海之中的艾尔西娅说了两个字。
“小心。”
几乎是在艾尔西娅发出警告的同时,一个酒瓶在我身边炸裂。几个看起来脸色都不太善良的青年站在小巷之中,把正前方要通过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扭头看了艾雪一眼,她也是一脸的惊惶。
“怎么个意思?”看到对方人有六个之多,我拉着艾雪后退了几步——艾雪的手臂很滑。
——日!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还这个色鬼样?
“没什么意思。小子你走,把这个妹妹留下……”一个脸上刺着半条毒蛇的光头对我狞笑了一下。我肯定他笑得没我好看。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艾雪,我和艾雪见过几次面,我一直觉得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少女。此时的艾雪脸上却满是哀求:“岑,不,不要……”
不知为何,艾雪的表情像是一块岩石,砸在我早已死水一片的心中。
我闭上双眼,想起樱樱离开我时的决然。
在需要你的时候,女孩永远是最柔弱可爱的生物,不需要的时候呢?
还是不要想了,需要就需要吧!
我和艾雪萍水相逢,并不相识,她其实也没为我做过什么。
可是我很欣赏她那样的笑容,怎么办?
闭上双眼的我,眼前艾尔西娅的身影一闪而过。
睁开双眼,我并未获得什么关于女神的神力,反倒是信心和决心一起涌出!
踏步向前,我站在艾雪和光头刺青脸中间。
“不好意思,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刺青光头男一口吐沫险些吐在我脸上。
“我操,这小子找死!兄弟们弄他!”
没错,平时我不敢打架,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打架。看到一群人伸胳膊踢腿冲过来,我犹豫都没犹豫,朝着离我最近的光头刺青脸冲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拳脚雨点一般落在我的身上,我也不管,朝着刺青脸的鼻梁上一头狠狠撞去!
不知道有几只手拽我的头发和后背,几个人合起来巨大力气把我拽得几乎脱开搂住刺青脸的手。
我才不管这些,依旧朝着刺青脸的鼻子一头撞去!
被我的彪悍吓到了,光头刺青脸木然中受了我两次撞击,脸上的血珠滴滴洒落。
此时背后的力量终于大过我的意志,我被人拽后退了几步,背后不知道谁一脚踹在我腰间,剧痛之中我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接下来就不会有什么机会让我起身了,无数的脚都踏在我头顶和后背。疼痛一次又一次在身体周围回荡,此时的我只能努力护住自己的头部,同时不忘大声提醒艾雪。
“笨丫头……跑啊!跑啊!!……”
背后不断有人的踩踏,打断了我的话。这种时候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英雄,哪怕有一个女神在我的身体里也一样没用。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现实又残酷。
刚想到女神,艾尔西娅的声音忽然响起。
“人类,如果你死了,我会占领你的身体。”
他妈的这是什么女神?!玩落井下石比我还熟……
一个我曾经注意过的细节让艾尔西娅的设想没能成为现实。
就在我被踹得忍不住在地上打滚,眼看就要被人拖起来继续打的时候,原本应该哭泣着逃走的艾雪忽然原地踏足腾空而起,在空中轻飘飘推出一掌。
一名青年被推出去数米,摔在墙角昏了过去。
几乎被打得昏了头的我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我第一次看见艾雪时,注意到她的手指似乎有些粗糙……
艾雪的步履轻盈,在众多被她吸引过去的青年中闪过几次身形,小手捏成一个空心拳头,不断轻轻击出。
被她击中的人没一个再飞出去,都直接跪在地上开始痛嚎。
我晃晃头,完全懵了。
在崇尚文明进步的大汉中民主共和国,拥有这等身手的人肯定不是一般民众。据说早在世界大战之后,各国政府已经签订了协议,尽力让普通人成为当今世界的主导,除了放浪师那种上等人之外,大家都是一无所长的普通人。
难道艾雪是放浪师?
这个想法让我忘了自己身上不断跳跃的疼痛,看着少女在夜巷中左右闪腾,迅速放倒几个青年,我觉得自己被人玩了。
——明明有这种本事,还要我来充什么英雄?
不得不承认的是,艾雪的身手真是让人惊艳。我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没有机会接触放浪师和那些世界搏击冠军之类。不过从各种媒体上接触到的情况来看,大概也就是艾雪这个水平了。
艾尔西娅冷冰冰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再次不恰当地响起。
“她拥有‘战艺’的才能,算是罕见的人类。”
既然艾雪一个人就能搞定局面,我索性跟艾尔西娅闲聊几句。
“什么叫‘战艺’?”
“超越了‘才能’的存在,是诸神国度里众神赐予人间英雄的能力。”艾尔西娅对我的每次提问倒还都算算有耐心,肯详加解释。
“……好复杂,有时间再给我好好讲讲吧。”
我摸了摸自己整个像烧起来一样的后背和手臂,一瘸一拐地朝着已经结束了战斗的艾雪走过去。
不断轻踏石板地面,像只夜间精灵一样左右飞舞的艾雪安静下来之后依然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可爱表情。可惜此时我已不会受到这种表情的迷惑,坚定而决然地冲艾雪摇摇头。
“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我太高估自己了。”
艾雪看到我一脸不爽的表情,自然知道了她的欺骗带来什么后果。
我挥挥手,没让艾雪解释,扭头朝自己家的方向慢慢走开了。
虽然能感觉到背后的女孩一直在注视着我,我始终没有回头。几乎是在我身上拥有万能视角的艾尔西娅应该也看了那个女孩半天,忽然说道:“人类,你和神族一样高傲。”
“算了,还是说说‘才能’这个话题吧。”我一边给自己擦血,一边嘀咕道,“我现在唯一有兴趣的就是金钱,告诉我关于‘才能’的相关知识吧,我有点想改变现在的状况了。”
艾尔西娅再次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人类,你们人类之中的通神者之路都很艰难。”
我翻了个白眼给艾尔西娅:“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
“……”
夜色之中,除了路灯拖出的长长影子,只有一个落魄的女神在默默陪伴着我,身上的伤痛让我忽然有了说话的冲动。
“其实我也有些不甘心。”我不知是对艾尔西娅还是对自己说道,“人生不过匆匆几十年,我们的寿命和你们神族比起来如此渺小,如此不值一提。可是刚才看到艾雪爆发出来的力量和自信,我觉得一样都是人生,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神明的决断都是正确的吗?你们对这个人间进行怎样的管理?我不管,我想要拥有更多!”
我无声的呐喊穿过夜色长街,在艾尔西娅和我自己的内心之中回荡。我发下随着年龄的长大,环境的变化,我心中的种种欲望越来越强烈。
人,都是这样长大的吗?
艾尔西娅不知在想什么,一直等到我走过半条街之后,才开始跟我谈论关于“才能”的话题。
“人类,拥有‘才能’并不等于拥有了技能。”艾尔西娅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刚去了极北之地一样,“你不要认为自己既然拥有了‘才能’,就能够瞬间掌握技能。”
“我知道,学习的过程很重要。听说有些神明也是学了很久才拥有让人羡慕的强大力量。”
“‘才能’代表人类灵魂之中最重要的分类。”艾尔西娅继续给我解释道,“关于每件事物都可能有‘才能’存在。在人类的某个历史时期,一些才能进化成人类本不应拥有的能力。”
“魔法时代?”
“不,是超自然时代。”艾尔西娅依旧照本宣科一样地说道,“人类的能力,从最初已经被众神制定好了。人类靠自身的学习和发掘,终于在某个年代突破了自身能力的限制,达到了拥有许多神明能力的程度。”
“哦?最初制定人类能力众神都有谁?你们诸神国度的人还是更多的神明?”
“所有关注人间的主神们集体参与人类能力法典的制定。”
“好大一个八卦……”我叹息道,“继续,既然‘才能’分类这么琐碎,挑主要的说好了。”
艾尔西娅的语调依然不急不徐,看样子她活得时间确实足够长,已经养成了相当的耐心。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一个人拥有了最高级的‘音乐才能’,则已经包含了所有的‘乐器才能’和‘演唱才能’——只是这种情况很少见。”
我大概明白艾尔西娅的意思了:“也就是说,如果有了‘说谎的才能’,同时这个人也很有可能适合演戏?”
“就是这样。”艾尔西娅因为我能理解她的话而口气变得不再那么生硬,“世间大多数人拥有的才能都很微小,所以你已是很优秀的人类了。”
“……我听着怎么还是觉得不像在夸人呢?”
虽然艾尔西娅依然看不起人类,我也依然看不起这个单纯得有些傻气的女神。在这样的夜晚,受伤之后依然有人能陪自己说话也很幸福了。我没有问艾尔西娅关于更多“才能”的话题。这条路走完之后,我依旧是岑梦无,艾尔西娅也依旧是掌管未来的女神。我们之间能有谈话,只是因为大家站在同一条吊桥上罢了。
至于我到底拥有什么才能,我依然没有问艾尔西娅。
时间多得是,我一点也不急。
第8章 死亡重生
自从那一晚之后,一个星期过去了,艾雪再也没出现在我面前。
“音界”酒吧的生意越来越好,美女也源源不绝出现在这里,我却开始有些怀念那个脸色苍白、留着娃娃头的大眼睛女孩。
我发现自己对樱樱的留恋比忘记自己的欠债还快,樱樱在我记忆里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不过是有一次我和她接吻,手摸到了她柔软却不甚丰满的胸部。
追求小美女对我来说不过是表现自己虚荣的一种手段,我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习惯过樱樱,甚至连跟对她身体的渴求都不是那么强烈。否则的话以我当时的手段,骗她上床也并不是很难。
我对艾雪的感觉则又不一样。
艾雪是一个很神秘的女孩,神秘到我发现我对她简直一无所知。
甚至连艾雪这个名字都可能是假的,甚至她说自己将要去鹤枫学院读书也是假的。
但是我依然有些想念艾雪,她所散发出来的活力,是我从未在同龄少女身上看到过的。
酒吧的工作就是有这样一个好处,总能给人大段的时间胡思乱想。我在工作之余,往往会站到酒吧的黑暗角落里,注视着盆栽的叶子,想关于自己的一些事。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表情看起来会很专注,独眼龙少女方文秀过来没话找话几次之后,谭菲菲也开始有事没事就跟我说两句。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不过是工作之余,大家都在同一个酒吧工作,理所应当的客套两句。后来发现方定坤看我的眼神怪异,吴天明也用他独有的臭臭表情盯着我,我才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终于有一次去打扫卫生间,方定坤尾随而来,拽住我的脖子就大声问道:“好啊小子!你来了才一个多星期,现在酒吧两位美女都对你有意思了,你在这里我们是不是不用泡美女了?”
我被人拎着脖子,只能苦笑求饶:“大哥,我也不想啊……你没看我什么都没做吗?再说大家只是说几句话,你不要太敏感吧……”
“还说只是说几句话?”方定坤就要动手掐我,“方文秀是同性恋我们都知道,谭菲菲可不是。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小子可要小心了,在工作岗位搞出问题,麻烦大着呢……”
我真有一脚把方定坤踹进厕所便池的冲动。
“行了行了,你要是自己看好了谁赶快去追吧,不用在我这里使劲。”
我的话让方定坤立即把手松开了,摇滚少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你听谁说了什么?”
“都写你自己脸上了,还用听人说吗?”我呸了一声,“年轻人,不要害怕失败,要是有了想法,赶快行动才是真理。你瞧你现在这个样子,脸上表情恨不得自己是世界第一牛人,碰到感情问题就缩起头,就这种反差,你觉得哪个女孩会看上你?”
方定坤被我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别看他无论造型还是平时说话都比我招风,其实是个心理年龄比我小不少的小孩。听他自己说来这里打工是因为据说“音界”盛夏的时候会请来一些歌唱高手在酒吧里献艺,他想来看看免费表演而已。
被我看出破绽的方定坤看我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脸上终于挂不住,抢先离开了厕所,到底还是没说自己看上的是谁。
不过我心中有数,他看上的多半是那个同性恋独眼龙少女方文秀。
两人都姓方,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呀,看来应该有点缘分。
随后酒吧里的众人就看到了让他们惊异的一幕:之前用暧昧眼神看着我的方定坤,在尾随我进入男厕之后,又满脸悲愤地跑出来。
跟在后面的,是慢慢走出来,脸上挂着接近淫笑表情的我。
从此之后,“音界”酒吧三名男性工作人员里至少有一名是同性恋的八卦流传了好几个星期之久……
方定坤哭泣着跑开的同时,谭菲菲居然跟我擦肩而过。
——大姐,这可是男厕所门口,您下次找个更自然点的地方“偶然路过”好不好?
谭菲菲“偶然路过”之后,我手中多了一张纸条。
好不容易脱离了学校,还是没能脱离学校里那些万恶的旧习俗,居然传纸条给我?我捏着纸条表情自然地左右看看,发现大家其实也都在表情自然地盯着我和谭菲菲看之后,更加表情自然地收起纸条,继续干活。
纸条上的字很简单。
“周末上午九点,河畔剧院。”
事到如今,我终于发现世界上最悲惨的事并非事自己身体里有个女神时不时唠叨两句,而是一个穷鬼走了桃花运。
平心而论,谭菲菲是个挺好看的女孩,身材也很棒,正好能填补我失去小美女樱樱之后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正如某位文人所说,失恋的痛苦并非在于失恋本身,而是在于失恋之后的青黄不接。我知道说这话的人一定不是我这样的穷鬼,只有我这种人才会把“经济基础决定所有一切”当成金科玉律。
捏着小纸条,我觉得自己的头大了好几圈。
……
从前有个笑话。
一对夫妻每天晚上都要做爱,后来妻子怀孕了,大夫嘱咐最初的一段时间不能做爱。妻子听了之后,对丈夫怒目道:“怀孕期做,不如让我死了!”
结果刚刚过了危险期,丈夫晚上听见有人敲自己房门,问道:“谁呀?”
外面答道:“不怕死的来了!”
我觉得这笑话很棒,至少说明了大多数人都是依靠身体而不是大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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