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传说- 第209部分

我好不容易平复了胸口的一阵气血翻涌，再蹦起来的时候，艾尔西娅的幻影已经变淡了几分。

看得出来，这些最强放浪师联合起来的力量足以撼动强大的神族，哪怕是虚弱的艾尔西娅。人类若是按照这种步伐走下去，几百年后说不定真有与神族一战的资格。

随着整个阵法的继续加强，我感觉到周围的地面都开始晃动，宛如地震一般。这种时候我可没什么时间瞎想，蹦起来之后又一次冲向刘泽同。

才跑出两步，艾尔西娅的声音居然在我脑海中响起。

“岑梦无，你不用跟他们继续动手了。”

我愣住了，脚下几乎是一个踉跄。

“我们对抗不过他们。”

艾尔西娅每次说话几乎都是结论，这一次我真希望她错了。

“不行，我们还能拼一拼。”

“不必了。”艾尔西娅的声音居然比平时多了一丝恍惚，低声呢喃道，“岑梦无，我已经打开神国之门。他们的禁锢之术对我来说虽然致命，却无法将我留在这里。”

我惊讶了一下：“你是说……”

艾尔西娅犹豫了一下，仿佛带着万千艰辛说道：“我要回去了……”

这句话在我心头裂开，顿时将我的一切斗志都消灭了。

犹豫了一下，我抬头看着虚影越来越淡的艾尔西娅，喃喃道：“你真的要回去了……？”

“是……”艾尔西娅在九名最强放浪师的围攻下，声音里流露出少许痛苦，“我要回去了，回到神国……”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简直是无从说起。从我们相遇到现在，当我习惯了一切之后，这骤然的分别来得让人心悸。

我却没有任何立场阻拦艾尔西娅，她本应回到神国，回到那个曾经让她充满尊严和骄傲的地方。

仿佛感觉到了我的沉重，艾尔西娅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会再见面的。”

下一秒钟，我觉得自己眼前那个女神的欢迎陡然裂开，雪白雪白的光照亮了整个空间。这个世界就像被什么东西燃成了灰烬一样，我连自己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白茫茫的光彻底摧毁了我的视野。甚至连听觉和触觉都不见了，只有无穷无尽的虚空。

没有了自己身体的感觉很玄妙，除了思维在跳动之外，我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强烈的眩晕感和不安让我的意识也变得混沌，我想要挣扎着用什么方式表现自己还存在，努力了一下还是失败了。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回到了这个世界诞生之初。

一个黑点，骤然放大成无限世界。

有星空，有茫茫宇宙，有大地，有海洋，有花，有高山。

有一切。

于是我在这世界里又找到了自己，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意识，自己的视野。

我仍站在这空旷屋子的正中央，周围的放浪师们都用一种惊愕的眼神望着我。

我也看着他们。

毫无疑问，这些老家伙失败了。我笑得很开心，就连那个被他们视为珍宝的厄运女神像也裂开了，留下无数碎片在地面，像人类破碎的梦想。

整个房间里一片死寂。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屏幕，最高委员长在屏幕那边已经昏过去了，反倒是刘剑在旁边还很冷静，指挥着人抢救最高委员长，并不断发布新的戒严命令。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刘泽同微微一笑。

“这一场，算是结束了？”

刘泽同一双老眼里再也没有刚才的精芒，整个人像是矮小了许多倍一样。听到我说话，这老家伙猛然一抬头，从空中笔直射向我，竟是打算对我下杀手。

没有了艾尔西娅，我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刘泽同的对手，甚至不是首都任何一个人的对手。迎着那愤怒的老头子，我却毫无恐惧之感，昂然看着他冲过来。

我不怕死，死了说不定还能提前见到艾尔西娅。我只是遗憾自己跟朋友们没有道别罢了。

刘泽同几乎是瞬间就到了我面前，五指弯曲，一阵风般抓向我的头顶。

与此同时，我听到一声熟悉的清叱。

一个拳头自我背后冒出来，纤细白皙的五指，迎着刘泽同的手顶上去，瞬间发出炽热的光。

老头子立刻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整个人轻飘飘地后退了十几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我背后。

我没有回头，眼神也不在刚才要杀我的刘泽同身上。

我知道背后站着的是谁。

“好久不见。”我对那个人说。

那个人无声地笑了笑，我感觉到了。

“好久不见。”

艾雪对我说。

我的眼泪几乎要忍不住流下来。

随后我感到一阵眩晕，身体几乎摇摇欲坠就要倒下。那只温暖的手掌在我背后轻轻撑住我的腰间，艾雪几乎是带着嗔怪地哼了一声：“站稳，不要被人小看了……”

接下来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了。随着艾尔西娅冲破尘世枷锁，我的肉体和精神都几乎疲惫到了极限，就在艾雪面前这么丢人地晕了过去。昏迷前我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靠，这可不是我想要的重逢景象啊……

这一次我没进入到不死王创造的幻境中，只是像经历了一场大病一样疲惫地睡着了，连梦都没做踏实。隐隐约约觉得艾尔西娅像是没走一样，又在内心深处挺失落地知道她一定走了。人类居然想囚禁未来女神的灵魂，人家还留在这个世界干嘛？

等我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当然人已经不在旧时代图书馆的最深处。穹顶一盏白灯，干干净净的房间，我嘴角的血迹早就被擦干，像是个弱智一样躺在一张朴素的床上。

坐直身体，我发现整个房间居然不像我预料中那么简陋，看上去应该不是关人禁闭的地方。这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卧室，有一个不大的书柜和一张不大的写字台。书柜上摆满了书，都是些很实用的应用类书籍，涉及各个行业。我瞄了一眼，又看到写字台上摆着整整齐齐的笔筒和记事本，还有一张相片。

看到相片，我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嫣然，分明就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开朗版的艾雪。

这里……难道是艾雪的卧室？

这个推测带给我的震撼不比知道了人类居然想捕获神族灵魂小，我惊讶地张了张嘴，四处打量艾雪的房间，发现她的房间真是简单朴素到了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按说以我对艾雪的了解，这个在整个汉中境内都算超一流的放浪师传奇人物，又是大家族的精神传承者，怎么也应该拥有一个像公主一样的巨大卧房才符合她的身份吧？眼前这一切还真是让人惊讶，艾雪住的地方不比我现在的住所好到哪去。

我揉了揉眼皮，在艾尔西娅离去之后，身体呈现出一种近似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即使我现在是“战艺”级别的人间强者了，即使我的肉体不死王都在觊觎，神力陡然抽干带来的负面效果依然让我浑身无力。我感觉到身上的肌肉阵阵酸痛，正要挣扎着起来做些恢复动作，卧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这才是我来首都之后第一次看到艾雪。

艾雪穿着贴身剪裁的灰蓝色长裤，短袖黑色小上衣，一双手臂在灯光下白得耀眼，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看着我，让我一时间恍如梦境，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们保持着对视良久，谁也没先说话。

尽管经历了那多曲折，并且我的心中其实微微有些不满。看到艾雪的这一刻我还是很开心，宁愿这种静谧多维持一会。

我们这样对视了很久，艾雪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笑。

“我的床舒服吗？”

第283章　迷惘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睡在人家女孩的床上，心中感到一阵不安。什么之前在首都见不到她的郁闷和不满立刻都烟消云散了，我腿脚忙乱地想要下床，却感到身体内一阵阵刺痛袭来，忍不住皱了皱眉。

艾雪看着我，像是比我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一样，走过来轻轻按住我的肩头。

“好了，不要乱动。你的身体负荷太大，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艾雪是个性格极为温和的姑娘，除了在面对敌人时显得高傲又强硬之外，大多数时候她的体贴和温和都让人感到极为舒适。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下床，坐在女孩的床边看着她走过来，双手自然地搭载我肩上。

我没有问艾雪任何问题，艾雪也没说什么。我们之间的默契和信任哪怕曾经动摇过，现在也不会出现巨大裂痕。我安静地坐在那里，回忆着艾雪在关键时刻再度救下我的那一幕。

说不激动是假的，就是不知道艾雪这一刻在想什么。

艾雪的手我可算是相当熟悉，她的手指放在我肩头，带来的触感一阵阵酥麻。这双能够打碎很多人自信的手现在软软的，顺着我肩头的肌肉一下下按下来，那些刺痛仿佛被梳理过了一样，让我立刻有了闭上眼睛好好享受的冲动。

几乎是全世界最强的放浪师给来给按摩，我也真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待遇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感觉如何？”艾雪的动作有点生疏，她此时就站在我的对面，双手搁在我肩头往下一点的位置，却让我的目光正对准她的胸口。

艾雪的身材毫无疑问是绝佳的，修长的双腿和纤细的腰肢看不出一点凶悍的味道，就连一双手臂也细得让人怀疑是否蕴藏了巨大力量。这些我当然都知道，可此时我的目光居然在艾雪的胸口，这实在是……

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尴尬，我干咳一声扭过头去。

艾雪似乎也意识到了，脸色微微一红，拍了我一下。

“转身。”

我老老实实转身，这次才真的算是开始享受最强放浪师带来的按摩。

艾雪的手指变得比刚才有力，我觉得自己僵硬的身体像是要被捏开了一样。可惜我们俩人之间还是没什么话说，就好像之前我遭遇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似的。

从肩膀按到腰间，我觉得自己像是被重新捏起来的一块软泥一样，终于有了一点坚硬的味道。艾雪这才用很低沉的声音低声说道：“其实你一来首都，我就知道了。”

我用鼻子哼哼了一声，既是表示自己很舒服，也是说我知道她知道了。

艾雪低着头，长发垂在我背上，双手没有停顿。

“我有我的苦衷，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

这样的艾雪，我怎么舍得怪她？

“能理解。”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艾雪的双手在我腰间按了几下，最终还是停住了，慢慢那双手臂环住了我的腰，我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身体紧紧贴上我的后背。这一刻我脑海中竟然没有一丝绮念。

“其实我去耶云，就是受命要去认识你。”

这我当然也想到了，也许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那些人的控制范围之内。从我体内的艾尔西娅觉醒，到艾雪和我的相遇，乃至于我遭遇的一切优待和那些顺利的你来我往，都有这个国家最高层大人物们的影子。

艾雪是最强放浪师没错，最终毕竟还是要服从家族和整个放浪师协会的利益。否则也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去耶云那种小地方读一个私立学校。

我没有觉得自己好像内心受到伤害了或是怎样，从耶云到首都。我觉得自己也长大了，能够明白一些是是非非。每个人活着都有些身不由己的羁绊，我无权责备谁。

见我不说话，艾雪搂着我的手更紧了一些。

“对不起……”

重复的话语里有艾雪很少能见到的软弱。这近似于呢喃的道歉声让我心中感到一片柔软，我低头，轻轻地拍了拍那双雪白的手背。

“真的没关系，我从来没怪过你。”

“我回到首都之后，一直接受最高阶试炼，家里人和那些老家伙不肯放我出去。虽然知道你来了首都，一直没机会去找你……”艾雪趴在我的背上，像个小女孩一样跟我解释着，“真的对不起。”

艾雪的身体温热而带着一丝诱惑，紧紧贴着我，可此时我的心情不知为何极为平静。在思绪中我想要呼唤艾尔西娅的名字，喊了几次却没有任何回应。看来女神真的是已经回到神国，或是被那些老家伙抓住了。

“他们成功了没有？”

艾雪极聪明，立刻想到了我说的是什么，低声说道：“没有。”

“那就好。”我说。

“我知道你的秘密。”艾雪继续低声说，“对不起……”

我笑了笑，笑容里可能有些苦涩，但站在背后的艾雪肯定看不到：“别在意这些了。能再看到你我已经觉得很开心。你又救了我一次。”

艾雪还是有些难过：“我不应该隐瞒你。”

“都有苦衷。”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愤世嫉俗的小屁孩了，宽慰艾雪道，“咱们还是说点开心的吧，他们为什么不杀我？”

艾雪蹭了蹭我的肩膀，不知是擦干眼泪还是什么，这才抬起头说：“整个计划失败了，你反倒变成了关键，他们当然不敢动你。”

“那你呢？”我问，“他们不会为难你？”

艾雪低声笑笑：“我真想做点什么，没人敢拦我。”

我怅然若失地“哦”了一声，知道艾尔西娅可能是真的离开我了。这种失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是感觉到深深的无奈。

艾雪维持着从背后抱住我的姿势良久，好像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好意思了，这才松开手。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压抑着艾雪松开自己的淡淡失落，低声问道，“按照那些大人物的意思，我是加速世界毁灭的罪人了已经。”

艾雪微微一笑：“顺其自然吧，反正其实这些抵抗也没多大意义。”

“如果可以阻止神国对人类的惩罚呢？”我反问道，“我们就这样生活下去，难道不好吗？”

“人类的贪婪什么时候停止过？”

艾雪反问了我一句，让我无言以对。

长时间的沉默，气氛有些低沉。

“不过你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艾雪终于还是说话了，“所有的人都会为难你，包括放浪师协会内部的一些人。你破坏了他们筹划那么多年的计划，他们不会杀死你，也不会善待你。”

我苦笑一声，失去了艾尔西娅灵魂的我此时只能算是个拥有了战艺的普通人，距离那种差一步就能成为神国一员的境界低了好多。现在有能力捏到我生不如死的人可真是太多了。

“不过没关系。”艾雪经过短暂的脸红后，又恢复成那个充满自信的美少女模样，理了理头发，“我会保护你。”

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从艾雪口中说出来了，可在我这里听来总觉得有些奇怪。我皱了皱眉，没忍住还是笑出声了。

艾雪也知道自己说得好像有点别扭，笑着捶了我一下。很轻，跟按摩一样。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这我倒不开玩笑，是真心要请教这位放浪师中的传奇人物。

艾雪弯了弯好看的眉毛，反问道：“你自己没有打算吗？”

“人间与不死王签订了一份协议。”我看着艾雪的眼睛说，“我这个身体，原本应该是属于不死王阿克·莱德的。现在他们不对我动手，也是为了遵守这份协议的缘故……不贵这些我其实都不关心，我更关心的是……唉，算了。”

艾雪眨眨眼睛：“是什么？”

“藤秋颜……”我嘴角苦涩地吐出这个名字，“你知道她吧？她要死了。”

艾雪的表情很平静，不知道内心有着怎样的情绪，望着我。

“找到了一个方法，能让她活下去。”我看着艾雪的眼睛，低声说，“现在希望似乎已经破灭了。”

就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一个非常微小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轻轻响起。

“希望……一直都在。”

“是谁？”

一时间我头皮都麻掉了，这个声音太细小，让人无法分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肯定不是艾尔西娅。

我愣住了，艾雪察觉到我的异样，盯着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