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贝尔“妩媚”地冲我笑笑:“你不明白的,那才是最幸福的生活。”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陈无极曾说过四家主的先辈都是从宗教战争里逃出来的苦命人,代代家训自然是希望后辈能过上平淡的生活,安静过日子。如今看这四家主的行为,却又似乎不太符合家中的那些精神传承。
估摸着是这么多年来给憋坏了,总算到了年轻一代掌握家族财富权力的日子,这几个孩子横竖想要闹些大事出来,好对得起自己那消耗着生命燃烧魔力的短暂人生。
我正在这低头瞎想着,沈贝尔已经一脸温柔笑意地坐回到沙发上,低声问我:“你打算怎么跟张斌说这事?”
我知道这是考验我呢,四家主里似乎除了陈无极之外,其余三人都对我不太待见。虽说四个人里的老大张费朗曾经说过他们会力支持我,可从来只见打雷没有雨点儿。估计是因为最近我变化太大,这些人都在暗中瞧着我到底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最近我频繁让陈无极当跑腿小弟,四家主的其余三人断然没有不知情的道理。
沈贝尔越是想知道我的斤两,我越不明白告诉他,这就是我跟人别扭的原则……稍微清清嗓子假意咳嗽一声,我坦然应道:“谈谈利弊呗,再给点儿压力。这世界上有什么谈判不是利益和威胁并用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沈贝尔若有所思点点头,显然也是知道我没用心回答,脸上只留着淡淡而妩媚的微笑,“不过张斌不是一般人,他没有郑天岩那么复杂的背景,是个不太喜欢受人威胁的人。”
我耸肩:“我们年轻又不怕死,不是更没束缚更光棍么?”
这话说得身边的阮慕真连连点头,我扭头看了这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人一眼,心说这样的身手为何会窝在波米亚酒吧现在又肯委身在我身边陪我闹腾,肯定也有不少理由吧?
“你脑子里只有这种两败俱伤的方法么?”沈贝尔口气轻松,却有点像在嘲笑我。
对此我只能摇头:“其实我觉得利诱会更容易成功吧……就算一个人没有什么要顾忌的东西,也不会无缘无故承担风险和麻烦。”
这一次沈贝尔终于缓缓点头,认同了我的话。此际走廊也传来嚓嚓的脚步声,我们三人很知趣地同时闭嘴,互相看了一眼,一同等待那位张总现身。话说这张总够大牌的,直到现在才赶到,我不禁有点好奇这位张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门喀嚓一声被推开,姜诗绮引着一个人走进来,瞧见这人之后我立即崩溃了一下。
按照我的构思,能开这么一家茶楼,有姜诗绮这样浑身上下透着勾魂又有些能力的女人做手下,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也应该是个文质彬彬的那种外观光鲜的小头目模样。哪知道进来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看身高也就比我高不了几公分,满脸横肉,一双鼠眼微微眯着,好像某个小国唱歌剧的老头子一般。
这就是传说中的张斌?我略有点吃惊地站随着反应极快的沈贝尔一起站起来,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的感觉。
“张总,你们慢慢谈,我先走了。”
姜诗绮将我们双方互相介绍完毕,自顾退了出去。我比较惊讶的是张斌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只有他自己。
沈贝尔反应却比我还快了不少,看着张斌一个人走到我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再次“温柔”地笑笑:“张总,很久不见了。”
看来沈贝尔和张斌还见过面,张斌对这位年轻的贵族似乎也不怎么陌生,将一双眼睛眯得快要看不见了似的哈哈大笑道:“是啊,我还不知道老弟你居然跟着郑天岩混了,早知道我也去挖个墙角哈哈……”
虽然看上去粗旷,这张斌说出的话可一点都不含糊。谁都知道四家主分明就是四条独行小狼崽子,现在忽然说跟搞人肉毒品生意的郑天岩有关系,张斌立即开门见山地讽刺了沈贝尔。
面对张斌的讽刺,沈贝尔倒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气恼,依然挂着让人痛苦万分的“迷人”微笑,小声应道:“这件事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张总以为我会亲自来麻烦您么?”
贵族和咱普通人就是不一样,这话要是旁人说只能算狂妄,沈贝尔这么一说却让人觉得诚实可信。闻言张斌眯着的一双小眼睛立即撑开几分,犹豫不决地看着我们三个小屁孩。
“还是回到正题吧。”沈贝尔扭头看了我一眼,将张斌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后才说道,“郑天岩也好,张总您也好,或者我也好,大家如果想做什么事,还是要把利益放在第一位。”
这种商人的口吻我很喜欢,而且说得也正中这世间大多数人的要害。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没人做。这就是这个现实有干脆的世界,清醒地意识到这些的人凑在一起,往往结论会又快又干脆。
果然,沈贝尔的目光一回转,张斌一双小眼睛立即盯在我身上。纵然我有神力护体,被那双久经人间黑暗的眼睛一盯,仍会觉得眉心有一点灼痛。
我知道张斌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超能神力之类,这纯粹是一个人所代表的那种生活积淀。面对这样的目光,我心中不免也有些忐忑。
“哦?利益?”张斌满脸的大胡子随着他的微笑轻抖,这位身份并不简单的黑帮老大低声嘿笑道,“你倒说说,我会有什么好处?”
“稳定压倒一切。”沈贝尔说了一句我貌似在哪里听过的话,“对于你来说,现在的一切不稳定因素都应该扼杀在摇篮里,只有这样你才能继续维持周围的一切。”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张斌再次微微眯起他那一对小小的三角眼,仿佛瞬间因为沈贝尔的话陷入沉思。
事实上就连我都看得出来,张斌从一开始就在犹豫。收留汤海潮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可危险也随之增加。沈贝尔的话可算得上是一阵见血,让张斌不禁开始想些并未成为现实的隐患。
人嘛,只要位置坐得够高,都有些防患之心。沈贝尔带着略为“关怀”的眼神看着张斌,温声细语地说道:“汤海潮背后到底是谁,现在大家都不知道。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要是他忽然反咬一口您打算怎么办?”
“这小子凭什么要反咬我一口?”张斌在这种时候显示出无比的精明,睁开三角眼反问道,“咬了我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沈贝尔扭头又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道:“这可就不好说了……张总你觉得自己了解汤海潮背后的一切背景吗?还有他离开耶云之前的那些是非恩怨,您也知道吗?”
面对这种程度的质问,张斌显得异常冷静:“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汤海潮还想在这里混,他动我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我在旁边忍不住插了一句:“嘿……年少英雄怎么成名啊?”
听我说出这句话,张斌的脸色不为人所察觉地抽动了一下,显然我说的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顾忌。这位看似粗旷实则老奸巨猾的汉子只犹豫了极其微小的一个瞬间,却被我轻易捕捉住了。
“还是谈回到利益吧。”我既然开口,就继续发挥下去,“这件事说到底依然是利益,既然阿汤哥有本事跟郑天岩对着干,求您收留说实话只能是权宜之计。在这借助汤海潮力量的同时,你要付出多少隐患和代价,才能换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现在这种平衡,对你和郑天岩来说都非常有利,打破这种平衡之后,你能一举获得郑天岩那边的所有利益么?如果不能,何必要付出这些代价?”
这些道理我相信张斌不可能不懂,他只是缺个人直截了当跟他提出来而已。当一个人看到一件事貌似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总会忘记许多问题,忽略许多问题。
张斌这些年在耶云市虽混得风生水起,其实也没有真正的太大的发展,我来之前就估计这人是个典型的民间英雄风格。
我的话虽然看似破绽极多,但总有一点切入张斌要害,那就是现在对局势虎视眈眈的人不少,未必汤海潮打击了郑天岩就一定能便宜张斌。从这一点上来说,没有任何背景的汤海潮如果四处惹事,倒是等于给张斌四处树敌。
这等好事,张斌非要我提醒才能想到,很显然是最初被汤海潮那一身惊人本事给唬住了。
沈贝尔看着我说话,脸上表情更加妩媚,笑着抛出最核心的一枚炸弹:“是啊,所以我觉得汤海潮对你的用处其实并不大,至少如果你愿意让我们对付他,以后四家主愿意跟你合作,‘神徒’也愿意跟你合作”
张斌只是长得像野人而已,他才不傻。光看刚才沈贝尔一直瞅我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如今听到这亲口证实,猛然间一拍大腿,对着我就喊出声来!
“啊?你就是现在传得风言风语的‘神徒’?”
面对这种有着先天优势的质疑,我只好矜持地点点头,收起了朝天挖鼻孔的嘴脸。
张斌见我点头,顿时仰天干嚎了一声。
“太好了!觉醒吧,道德!”
张斌的怒吼让我和阮慕真都吓了一跳,倒是一脸优雅的沈贝尔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独自一人微笑地看着张斌激动得胡须乱抖。
“这是什么状况?”我扯了扯沈贝尔的衣角,悄声问这位博学多才的娘娘腔。
此时张斌正努力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一双三角鼠眼直勾勾盯着我,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沈贝尔微微一笑:“你忘了吗?你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没有信仰的人。”
叫女里女气的少年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件事……现在很多人都有信仰,只是平时不愿跟人讨论而已。像我曾经见过的那个惨绿少年何小夏,如果不说谁能看得出他是一个虔诚的古雷巴斯多教徒?
当然,我这种人看似没有信仰,其实信得比谁都笃定——我最相信的神就是一个没什么神力的未来女神艾尔西娅姐姐,还有她的好姐妹厄运女神克拉拉殿下。除了这两位,其余的神我都不信。
“神徒”这个名字显然刺激了张斌,让这位野人一样的老板哆嗦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愿挽救这世人道德沦落的神徒,请宽恕我的罪……”
我回头看了一眼跟我一样目瞪口呆的阮慕真,又看看笑得极其惬意的沈贝尔,额头上一滴冷汗慢慢现身……
这,这叫什么事儿?
……
接下来的事儿比我预料中简单了一万倍。看来这张斌也是个老油子,知道沈贝尔和我过来的同时,立即支开了汤海潮等人,让我们没有机会在他的地盘打起来。
事实上张斌心里也很清楚,真打起来他未必能控制的了局面。今天我们来的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好惹的鸟,立即翻脸对张斌毫无好处。
现在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张斌知道我是神徒之后态度来了个回旋式的大转弯,态度好得不得了。这种时候我才发现,“神徒”这个光环是一个多么让人觉得耀眼夺目的存在。
张斌算是个老江湖了,却没有考量沈贝尔所说话中的真伪,一方面估计是道听图说了一些关于最近“神徒”的传说,一方面也是出于对沈贝尔贵族身份的信任。
相信同样的话如果是我这种没什么身份的人说出来,张斌就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了。
不管怎么说,张斌听说“神徒”打算对付汤海潮之后,就彻底改变了之前的态度,将整个问题抛给了我——很简单,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对于神徒这个身份,我进入得很快,几乎想都没想我就对张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只要你不管这事儿,其余的都不用你来操心。
谈话就在这友好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一直到我们告辞,张斌也没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似乎只要认识神徒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荣幸。我虽然心中微有疑惑,还是没挡着张斌的面问出来。
结果我们上门挑衅没成,反倒多了个盟友。这事儿从我们过来到结束也不过几十分钟时间,回去的车上阮慕真直郁闷:“怎么就没打起来呢?”
看来唯恐天下不乱的不止我一个……
第130章 流落人间的叉叉叉
我回到酒吧的时候,陈无极正在无聊地跟小婵打牌。两人随便拉了一张桌子在酒吧门口,你来我往地打得不亦乐乎。看见这副情景,我心中其实有点高兴,毕竟这才是生活应有的本来面目,而我一直所过的那种生活,实在太他娘的刺激又离奇了。
得到了郑天岩补偿的谭菲菲脸色也不错,站在一边观战,时不时为小婵摇旗呐喊。瞧见我回来了,三人不约而同放弃了娱乐,过来询问情况。
“情况不是很糟糕也不是很好。”我这话是对着陈无极说的,“没逮着阿汤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以后想要找他的行踪会比以前容易不少。”
“这也算业务突破吗?”陈无极难得遇到可以损我的机会,一点都没放过,“我们四个里最能打的一个跟你过去了,居然成了口齿伶俐的谈判专家?”
我大为惊奇,这陈无极也太有本事了吧?不出门就知天下事,难道沈贝尔跟他能有心灵感应?
让我绝倒的是,陈无极掏出一枚耳机对我晃了晃,似乎是之前一直在通过移动电话收听我们在栾记的实况。
……算了,没有精力跟他计较。
既然张斌口头上答应了不再给汤海潮提供方便,我也不会傻乎乎等到汤海潮回来找张斌再跟他打场架。径直回到音界酒吧的我向陈无极和沈贝尔两人致谢,随后立即打发走了两人。
跟屁虫一样跟在我后面的阮慕真有点不明白:“既然张斌不管汤海潮了,你干吗还不动手?”
我对着这个看起来比我还纯真的年轻人淡淡一笑,笑容中露出刻骨的阴冷:“总要给点压力出去,才能值回票值嘛……”
阮慕真对着我打了个哆嗦,估计这哥们在心里可能不断嘀咕,为什么对着我总会不停打哆嗦。
我看今天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挥挥手就打算让守在酒吧门口的温吞和阮慕真离开。不过临走之前似乎又想起什么,叫住这两人多问了一句废话。
“才开业就闹成这样……你们对我还有信心吗?”
温吞和阮慕真听完我这问题,回答得倒是很干脆——俩人啥也没说,各自挥挥手走了。
得到这个沉默的答案,我笑得比花还灿烂,扭头屁癫屁癫找两位美女聊天去也。
因为有我坐镇的关系,汤海潮很理智地没再来找我们的麻烦,而谭菲菲也得以有时间带着装修工人重新修整酒吧。小婵大概总觉得跟我单独相处有点尴尬,没事就跟着谭菲菲一起忙,扔下我一个人无聊在角落里画圈圈……
张斌和郑天岩两方的口头承诺都很有效果,说不给阿汤哥方便就真没给他方便。何小夏和陈无极两天里来了四五次,跟我汇报最近的动向。我听了不断坏笑,貌似没有了地方支持之后,阿汤哥过得挺不爽的。
不爽归不爽,阿汤哥总算是个挺理智的人,知道硬撼不过我,一直也没露面。
对此我只有在心中暗暗嘟囔:既然我有压力,那么你也有点压力吧。
其实我很能明白汤海潮的心思,当初他被郑天岩撵出耶云算是颜面扫地,后来得知这一切都跟我有关之后,本打算以王八归来的姿态收拾我一顿,一是将以前丢掉的面子找回来,二是重新竖立威信方便在这几个大佬之间混出点名堂。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结果被我反过来这么一折腾之后,郑天岩和张斌达成了不收留他的默契,反倒使他这个外来者成了最被动的人。
真是个可怜孩子,若不是横空杀出个何小夏来非说我是什么神徒,可能我还真未必能斗得过流窜犯一样的阿汤哥。
听陈无极说最近城市犯罪率上升了不少。经常有莫名其妙的抢劫和斗殴,对此我只有冷笑。看我笑得阴险,陈无极也没多说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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