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得马齐与赫奕直点头。
就算是对曹这招投标行为,始终带着质疑地马齐也不禁赞道:“曹大人年少,行事却这般周全,委实难得。就是老朽,看着外头人员繁杂。也没有想到此处。长江后浪推前浪,曹大人实在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赫奕也跟着夸道:“敬人者人敬之。曹大人没有因他们行商贾之事对他们心存轻视,行事颇有古君子风。”
曹被两人夸得甚是不好意思,只觉得满脸发烫,笑着道:“两位大人谬赞,小子实不敢当。不过是行份内之事罢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士农工商,都是大清子民。他们流通市场,丰盈税收。与国与民有益,当得上是良民。”
曹说地真诚,听得马齐与赫奕却是心里不是滋味儿。
看着曹的目光,都带着了异样。
同样是世家子,瞧瞧眼前地曹,再看看满大街提笼架鸟那些。真是没法子相比。
若不是曹已娶亲生子,怕这两位就要将曹拉过去做女婿了。
如今,却是只有暗暗赞扬的份,同时在肚子里很不恭敬地念叨一句。皇上还没有糊涂。提拔曹家子,也是有缘故地。
说话间,那个笔帖式已经带着人,将磁石捧来。
总共十来条,都是一寸半宽,半尺多长,半寸厚。
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做这“安检”的器材。就有人来报禀,道是侍卫处的几位侍卫大人到了。正在外头,要请见总管大人。
闻言。马齐与赫奕等人都起身了,马齐开口问道:“他们从哪里过来,莫非是有旨意到?”
那笔帖式听到马齐发问,不由地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这传话说的,却是拉了一个“曹”字。
他忙躬身道:“回禀大人,那几位侍卫大人并未说要传旨,只说是曹总管旧日同僚,特意过来捧场的。”
曹晓得,这是纳兰富森他们到了。
真是有些意外,也带着几分欢喜,同马齐与赫奕两人别过,大踏步迎出去了。
马齐与赫奕两个对视一眼,重新落座,神色就不如方才自在。
看着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仓库,摆放了各种不同的座位。两尺高台上,已经摆好了几案,铜锣,铁锤等物。
隐隐地外头传来的声音,内务府属官们往来忙乎,抬着银子入库,拿着册子记账,忙得不亦乐乎。
这所谓“内务府采购”还没有正式开场,但就现下看,曹这个功劳却是跑不掉了。
可不是“捧场”是什么?
因曹开始张罗这个地时候,内务府本堂与下边的七司两库都是盘散沙似的。虽然过后,因曹府西席病故,招投标的事儿由十六阿哥接手。使得这边的人,不敢再阳奉阴违,但是肯尽心尽力的也没有几个。
这份功劳,闹到现下,成了曹独占。
别人想要分一杯羹,都拉不下脸面来。
马齐与赫奕虽没有想给曹下马威地意思,但是这般下来,却是衬得他们两个是废物一般……森、赫山、仕云等人都在其中。
众人彼此见过,仕云望了望曹身后,笑着说道:“叔叔呢?我可是完成了任务,曹爷同叔叔可要请我吃顿好的犒劳犒劳。”
原来,他们这干侍卫昨儿休沐,从汤泉行宫回京的,进了安定门后,遇到了塞什图。
塞什图想着次日招投标地事,便央众人来给震震场子。
毕竟穿着侍卫这身皮,也能蒙蒙那些土财主。省得他们花几个钱,真以为自己是大爷,就敢大声说话了。
内务府招投标的事儿,这些日子也闹得沸沸扬扬的。
纳兰富森与赫山这几个,同曹不只是同僚,大家数次奔波蒙古,交情不是一星半点。其中几个年长的,还都是恒生的干爹。
曹初到内务府,那边的水深着,大家也就乐得过去拉一把。
于是,便相约过来。
伊都立昨儿还洒脱得紧,今儿便又开始紧张了,拿着发言的稿子默背。
按照他地话来讲。是都背得好好地,但是往那台子上一站。便觉得忘词。
曹听了,就给他支了个招儿,将部分稿子,用小楷写在左边地袖子内侧。这样,紧张忘词地时候,低头瞄一眼,也能给提个词儿。
伊都立闻言大喜,立时寻了书吏要了笔墨。*寻僻静地地方抄写去了。
对于纳兰富森等人地到来,曹欢喜是欢喜,却是不敢没轻没重地瞎使唤,这是容易落下话柄的。
他们更多的,只能当个摆设,让大家看看。有御前侍卫到了。
要是真指使他们干活,说不得明天就有御史的折子上去,弹劾曹“狂妄”、“悖逆”、“大不敬”之罪。
纳兰富森与赫山也明白这点,不过是见过内务府诸位大人。然后就做个看客。
仕云年岁小,坐不住,看着曹吩咐人将磁条绑在两尺长的窄木板上,好奇地紧。
曹说了这物什的使用方法,又请护军营的长官叫了二十护军过来,充当入口地守卫。这十来个磁条,就是“安检”所用了。
仕云头一次见这稀奇物什。舍不得放手。同一个护军临时换了衣服,挺着胸脯要充守卫。
他穿着护军营的衣服不打紧。那护军怎么敢随便穿侍卫服在人前乱逛?
虽也有心看热闹,但是仕云好话说着。也给他手里塞了碎银子,他也不好说什么,问了一个书吏,寻了旮旯地方睡觉去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就将近午时。
内务府本堂的属官已经出去,请商贾们按照手中的号码牌顺序列队,准备进场了。
场子上,除主持台的对面是商贾区之位,东西两侧也摆放了不少圆桌,这个是给其他部门的大人观摩用地。
这时辰将到,并不见其他衙门有人过来,莫非昨儿六部堂官使人来取帖子,都是儿戏?
内务府诸人心思各异,曹这边却又开始忙上了。
早先定好的二百拍卖位,二百“纳捐”位已经都没了,还有不少商贾等着交纳保证金领牌子。等着“纳捐”位置的更是大有其人。
曹思量了一遭,对来禀告的主事道:“纳捐位置添一百,每个位置八百两银子。拍卖席位么,加五十。前四十个,按照顺序发,最后十个,喊号,交纳保证金最高者得。”
那主事生怕将曹地吩咐混淆了,重复了一遍,见曹点头,才应声下去。
赫山在旁,指了指离前台较远地方的几排椅子,开口问道:“什么纳捐位置,就是那边么?到底有什么好处,一把椅子能卖到八百?”
“不过是图个稀奇,有些商贾想要子侄跟着见些世面罢了。”曹回道。
过了一刻钟,外头的声音开始繁杂起来,
之前的那个主事转还回来,已经是满脸通红,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大人,大人,那五十个竞拍号都排出去了。后边的十个号,十个号……拍出了高价……二百四十九号是白银六十万两……二百五十号是白银八十万……十个号合计二百八十五万两……”
别的人听了,只觉得银子多,几十万,几百万两的,也不晓得多个多少。
最震惊地,就是广储司郎中尚志舜了。
要知道,去年内库地盐茶税进账,拢共三百七十四万余两银子。
曹这边,招投标尚未开始,进账的保证金与纳捐银子,前后算上已经是超过五百五十万两,
这还只是保证金,按照招投标计划书上,起拍金额是保证金地三倍,成交预计在五倍以上,那到时候入账的银子又是多少?
曹听了这个数目字,心里也添了不少欢喜。
就算三分之二地商贾竞拍失利,那就有小四百万银子入国库,应付西北战事也能顶一阵子。竞拍成功这些,将后边的银子一交纳,内库这边的收入比国库那边定会只多不少。
这样看来,他的一千万。倒是颇有眉目地样子。
虽说一下子揽这些财,委实有些着眼。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担心也是扯淡。
主持台上,除了条案,还把摆放着一口内库里临时借用的座钟。
随着“当当”地钟声想起,午初(中午十一点)了。
由内务府本堂主事引着,仕云带着护军营的兵丁依次检查过,放得众人入场。
马齐、曹等人已经先隐身一边,省得众人见了又要跪啊、拜啊的。使得场面混乱。
虽然进来不少人,却是鲜少有人出声,多是把着自己的号码牌,寻了对应的椅子坐好,井然有序得很。
遇到熟人故旧,也顾不得寒暄。多是点头了事。
瞧着他们是身上的穿着,不少人都是用了蟒缎,看来是捐了顶戴在身上。
这二百五十个竞拍席坐满,才是二百五十个“纳捐席”进场。
仕云举着磁板。扫了一眼边上托盘上搜出来的几把匕首,却是哭笑不得。
倒是商贾出身,带着村气,这随身匕首多是些花把式,镶嵌着金玉宝石,看着华丽,放在手里轻飘飘的。不像是顶用地样子。
包括仕云在内。二十个护军,分作五组检查。速度也甚快。
少一时,就进去大半。只剩下稀稀落落地几个人。
仕云只觉得胳膊酸,心里盼着快点完,换下衣服进场瞧热闹去。
眼前这个人,却是磨磨蹭蹭的,不往前来。仕云不禁皱眉,挥手道:“哎,快点啊,别耽搁功夫。”
那人瞧了他手上的磁板一样,才缓缓上前,俯身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鹿皮鞘的匕首,低声说道:“这个是暂放,还是要收没?”
因说话的动静下,仕云没大听清,拿着磁板,一边往他身边比划,一边问道:“什么收没?”
那人正是韩江氏,虽然在后头瞧了一会儿,晓得这检查是不翻衣服的,但还是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仕云见她神态有异,胸前鼓鼓囊囊地,皱眉道:“那里是什么?有没有铁器,自己个儿先交出来?省得爷费事。”
韩江氏闻言,满脸通红,差点就要转身奔开。
她强稳了稳心神,将手中的匕首递上:“身上的铁器只有这个,是小的双亲遗物,若是就此收没,请容小地先寻人将这匕首暂放。”
见仕云不应声,韩江氏以为他不相信,不卑不亢地回道:“曹大人府上赵管事,认识小的,倘若大人不信,可寻人唤来过来相问。”
仕云的眉头没有舒展,眼睛却像粘在韩江氏脸上。
韩江氏察觉出不对来,忙侧过头去,避开来。
仕云的视线落到她的脖颈间,嘴角已经是添了笑意,从韩江氏手中抽下匕首,道:“不劳烦赵同那小子了,这个爷替你保管着,你先进去吧!”
韩江氏心里只觉得诡异,后边还有人催促,她也顾不得探究,低着头进了场子。
仕云手里握着那匕首,看着韩江氏的背影,却是神情变幻,时而欢喜,时而凝重,纠结得很……半),拍卖场这边已经是预备完毕,开始有王公百官陆续到了。
先到的,自然是主管内务府地十六阿哥与协理内务府地十七阿哥。他们两个形色匆匆,身上难掩风尘。
昨儿他们是中午就从这边走的,今天不晓得是何缘故,姗姗来迟。
看着满满当当地会场,他们两个颇为意外,望向曹时,却是只有高兴的份。
趁着十六阿哥与别人寒暄,十七阿哥低声对曹道:“孚若,你当好生谢谢十六哥。他见昨儿地情形不好,怕你担干系,专程拉着爷(跑到皇阿玛跟前,为你诉了苦处,好防着今儿失利你挨收拾。这一路快马,爷的大腿根都磨破了皮儿。”
曹听了,一边谢过了十七阿哥,一边看向十六阿哥的身影,甚是感动……
接着,就是礼部的诸位。除了满汉尚书,还有曹寅与主管礼部的七阿哥。
曹等人出来相迎,商贾们也都起身恭迎。
随后,兵部众人,户部众人。
再接下来,才是宗亲与皇子阿哥。
“和硕诚亲王驾到……”
“和硕雍亲王驾到……”
“和硕简亲王驾到……”
“和硕康亲王驾到……”
招投标场内,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了,除了几位皇子阿哥不须跪拜外,其他人都跪倒在地,恭迎各位王驾……
第十卷 游龙舞 第六百零八章 龙抬头(三)
听着一位位王爷贝勒的封号,不只曹纳罕,连马齐与赫奕也变了脸色儿。
圣驾在汤泉,京城的爷们,不是也随驾去了不少,怎么又都冒了出来?
别的不说,这怎么安排座位儿,就是大问题。这其中尊卑、规矩、爵位、官职,都要考虑得到,出不得半点差池。
幸好曹早吩咐摆放的是圆桌,没有放方桌,要不然“上位”、“侧位”、“下位”的,不是一般人能排得了的。
想到这点,马齐与赫奕望向曹的眼神也深沉起来。
曹面上波澜不惊,心里直犯嘀咕。
四阿哥领着户部、七阿哥领着礼部、十四阿哥领着兵部,他们过来都好说。这三阿哥如今带着人修书,九阿哥与十阿哥没领差事,怎么也来了?
就算九阿哥拉着十阿哥来瞧曹的笑话,三阿哥不晓得是看谁的笑话,那像康亲王崇安、简亲王雅尔江阿他们也太闲了。
而且,他们还做了“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六部堂官不敢在内务府诸人面前拿大,还要张帖子,算是提前打声招呼。王公贝勒这边,却是行事肆意许多。
毕竟,在不少人眼中,内务府这边,是内臣,左右不过是皇家的奴才罢了。
东边坐的是皇亲宗室,西边做得是六部官员,倒是也分了尊卑,看着齐整。
不过,这一番请安、厮见,就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曹跟在马齐与赫奕边上,看着诸位王爷贝勒不紧不慢地说着车轱辘话,瞥了投标区那边一眼。
跪着的众人中。不乏有白发老翁,颤颤悠悠的,看着好不辛苦。
台上的座钟,还有十分钟到正午十二点。
已经有笔帖式低声来禀告。道是剪彩的东西都预备好了。
曹闻言,不由点头,到底是把着内务府仓库,预备东西就是这样便利。
随着鼓乐声渐起,场上一下子静寂下来。
王爷贝勒们、文武官员都收了声,寻思是不是好戏要上演。*
投标席与“纳捐席”边跪着的五百来号人暗自叫苦。这已经跪了一刻钟,还要一直跪下去不成?
不过,偷偷瞧着那那明晃晃地红顶戴。一溜王爷阿哥的,使得不少人委实也长了世面。
怨不得不仅外头戒备森严,方才影影绰绰还听说有御前侍卫在,这满屋子地王爷贝勒,又有几个是常见的?
说不得,连皇帝万岁爷也要过来。
已经有二十多个护军牵着红绸、捧着铜托盘过来。
众人还在琢磨,这个是什么物件,十六阿哥已经笑着上前。对诸位王公阿哥道:“各位王叔、王兄、王侄,难得大家给面子,移驾而来,也不能白来一遭。来。给我十六一个面子,帮剪个彩,让内务府这边沾沾诸位的福气。”
众人还不解其意,十六阿哥已经是托了雅尔江阿的胳膊,走到前台来,站到红绸带地边上,拿起托盘上的剪刀。塞进他手中。
随后。招呼着其他的王公贝勒也站了。
小二十位,看着甚是壮观。
有的好奇。有的拘谨,多端着架子。等着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