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人已经垂头丧气地走了,但是曹也想起他是谁了,是随扈地小文官。前几日,曾见他同唐执玉说过话,听说是唐执玉的同年。
要是单单地同三阿哥地管事、十五阿哥身边的近侍有些往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勒索朝廷命官,却不是小事了。
曹将心中所想对十六阿哥提了,十六阿哥闻言,脸色越发难看,气得有些发抖,道:“真真没想到,我身边儿还有这样的,这脸都让这奴才给丢尽了!”
因遇到这样的事,两人哪里还有吃饭的兴致,将就用了两筷子,便回山庄了。
一路上,十六阿哥恨恨不已。曹见他像是要发作陶进孝的,思量了一回,道:“十六爷要是想问责与他,别忘了问问三阿哥那两个外管事的底细。那年前门爆炸案,中间就牵着一个图爷,赶巧儿那明图同屠巴海两人名字都带着图字!”
十六阿哥早年曾听曹提过此事,最后查几位皇子身边有没有“图爷”时,除了庄先生这边,十六阿哥还曾兴致勃勃地帮查了些日子。
结果众位阿哥府中,最少有一半府上,有叫图什么,或者什么图的,这个字在满洲名字里太寻常了。
偏生唯一的贝勒府,八阿哥那边的门人中,却没有叫图什么或者什么图的。查来查去,没有头绪,只得不了了之。
听曹旧话重提,十六阿哥不由止步,问道:“孚若怎么想起怀疑那边儿了?瞧着他平素,不像是这般心思缜密之人啊?”
曹心里也没底,只是习惯性地怀疑,不愿放弃蛛丝马迹罢了爆炸案也好,坠马案也罢,既是晓得暗中有人盯着你,自然要格外地留意这些个。
因提起别的,十六阿哥的怒气暂时消了不少,微微皱起眉来,带着几分忧心道:“不晓得十五哥是怎么想的,难道他是想要做个不倒翁?同二阿哥的关系不必说,十五嫂是二福晋的亲妹子;同三哥那边,这样看着,竟似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平素在宫里,同十四哥也有几分亲近……”
这些话,十六阿哥就是不说,曹也是晓得的。十五阿哥虽然给人印象也随和,但是行事之间总觉得有些不大气,遮遮掩掩,有些悬疑的感觉。
甚至在早年,曹还曾怀疑十五阿哥是三阿哥的暗党,草原上“嫁祸”太子同八阿哥的真
待到这两年,晓得十五阿哥小时候是养育在德妃宫,同德妃比同生母王嫔感情更深厚时,曹又怀疑他是十四阿哥的党羽……
第六卷 清平乐 第四百二十三章 弄璋
圣驾虽说年年行幸热河,但是近几年因避暑山庄及其附近庙宇的兴建,使得热河的人口急增,米价也一年比一年贵。
去年康熙就曾以万寿节的名义,赏赐热河百姓钱粮,还算好过些。今年米价一路高扬,待圣驾到达热河时,一石米已经涨到一两二钱银子,价格翻了一番。
既是圣驾来此,总不能闹得民生沸腾,因此五月一日起,便有专人负责用官仓之米平抑粮价。
这本不干曹之事,只是被康熙授命平抑粮价的三人中,刚好有御前一等侍卫纳兰富森。
除了纳兰富森外,其他两个一个是都统孙渣齐,一个内务府郎中佛保,这几人谁也不算是懂行的。
想及曹曾在户部当过差,纳兰富森就请他过去帮衬,到底跟着忙活了几日。
忙活完才得空再跟十六阿哥出来闲逛,已经是端午节,十六阿哥道是已经打了陶进孝的板子,寻思回京后便革了他的差事。
曹问起三阿哥名下那两个“图”来,十六阿哥已经问过陶进孝那两人的底细,原是三阿哥王府的二等管事。这两年因三阿哥要修热河庄子,就便儿让他们过来,使得两人有些抖起来了,私下里没少干这些勒索官员的事儿。
不止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等都在热河避暑行宫附近修了宅子,听说三阿哥这几日正大肆收拾,过些日子要恭请圣驾幸王园呢。
十六阿哥说起这些,不禁有些羡慕。他如今已经二十,按照祖宗规矩,也到了封爵开府的年纪。
康熙因皇子阿哥众多,对于皇子的封爵,除了二阿哥一岁被立为太子,其他人都是集中在一块儿进行的。
一次是在康熙三十七年,大阿哥封为多罗直郡王。皇三子封为多罗诚郡王,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都封为多罗贝勒
另一次是在康熙四十八年,此时大阿哥被革爵,二阿哥被废,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晋升为和硕亲王。七阿哥升为多罗郡王;八阿哥因举荐储君之事,受了牵连,还是贝勒爵位;初次封爵的十阿哥因是贵妃所出,被封为多罗郡王,其他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则为固山贝子。
如今五年过去了,十五阿哥、十七阿哥都过了二十,但是却没有皇子分封开府的消息。
“两处园子呢。两处园子!”十六阿哥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跟曹着:“热河的一处,畅春园外一处,这几位亲王哥哥的园子,可都是内务府使人修的,皇阿哥从内库拨了银钱。打哪儿论起,这几位哥哥也不是缺银子地?年俸一万两。禄米一万斛,加上庄子的出息,外头官员的孝敬,每年算下来四、五万两打不住。和硕亲王啊,和硕亲王……”
说到后来,他叹了口气,不言声儿了。九阿哥同十四阿哥都是四妃所出。初封不过是个固山贝子,像他同十五阿哥,是庶妃之子,一个固山贝子也就到头儿了。
想到这些,他对曹道:“现下想想。这住在宫里倒算是便宜,起码一应供给都是皇子份例,不需要自己个儿操心银钱。这要是出宫,做个贝子,一年一千三百两,却是要喝西北风去了。不说别的,就是每年万寿节、圣寿节、其他妃母寿辰。这孝敬都不止一千三百两。”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曹的肩膀,道:“等等看。要是到时我出宫真封了个贝子或者国公,那到时候可是要你帮衬着了。就手儿跟你捣鼓出个赚钱地买卖,给我多分些个红利就好。”
曹虽不晓得十六到底是什么时候搬离皇宫,但是却晓得他最后是成了庄亲王的。在后世的各种小说里,他被演绎为“十六聋”的,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
听十六阿哥话中有酸楚之意,曹不禁笑道:“这可不像你了,还不晓得多少年的事儿呢,现下整日里愁这个做什么?对了,京城各个铁帽子王府,你有没有熟的?”
“铁帽子?”十六阿哥摇摇头,神色有些怪异,道:“那些人哪个是好相与地,就算你姐夫讷尔苏,也不是个寻常人。还有简亲王雅尔江阿、康亲王崇安,他们未必将我这庶出阿哥放在心上。就是二阿哥,得罪了他们这些宗室贵胄,也是取祸的根源之一。”
曹本是要往无嗣的庄亲王身上引,却没想到他说起这些。听到十六阿哥这般点评铁帽子王爷,其他的还没什么,对讷尔苏的说法,却使得曹觉得有些怪异,这个姐夫平日并不是招摇之人啊。
十六阿哥见他不解,道:“你忘了平郡王府同顺承王府、康亲王府都是出于礼烈亲王一脉?这三个王府,向来是通声气的。昔日二阿哥鞭挞讷尔苏,你当是白打了么?要是没有宗室的推波助澜,二废太子怎么会这般快?”
十六阿哥说地是铁帽子王与二阿哥的矛盾,但是听到曹耳中,心里却想得另外一回事。
康亲王府,向来是亲近八阿哥的,讷尔苏那边,不会私下也掺和进去吧?府,内院上房。
讷尔苏歪坐在炕沿上,正逗着女儿福敏,重重地打了几个喷嚏。
福敏已经七个月,正是会爬的时候,蹬着小腿爬两步,坐一会儿,又爬两步,半刻不肯安静的。
一连串喷嚏下来,讷尔苏的眼泪都出来了。曹佳氏在旁见了,忙掏了帕子递上去,笑道:“爷这是在外头又有相好的了?念叨得这般勤?”
讷尔苏接过帕子擦了眼泪鼻涕,斜着眼看着曹佳氏,似笑非笑道:“就算外头有相好地,爷如今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啊,谁让爷有个好福晋呢!”
曹佳氏闻言,满脸羞红,白了讷尔苏一眼,道:“都是爷不晓得从什么混账行子里淘换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晓得折腾我,如今还说这风凉话!”
虽说已经生育两子一女,但是二十四的曹佳氏别有风情,看得讷尔苏心神一荡。他伸手拉了妻子过去,在她白白嫩嫩地手上使劲摩挲了两下。道:“又有人刚孝敬了好东西,晚上咱们再好好瞧瞧。”
见丈夫这般腻腻歪歪的模样,曹佳氏心里说不出的甜,但是想起南院住着地范氏,不由得有些泛酸,道:“也就是那位有了身子,要不爷怕是有了新欢。就想不起往我这屋子来了!”
范氏是曹佳氏房里的丫头,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有几分姿色。曹佳氏怀大格格后,怕平郡王出去混找人,特意挑出个清秀老实地范氏做了通房。
讷尔苏见妻子撅着小嘴,模样甚是招人,笑着道:“你这会儿倒来说嘴?是谁当初巴巴儿地装贤良了。如今却要说这个,我可是不认这笔帐。”
曹佳氏酸得不是丈夫多了个通房,毕竟她有了身子,不能侍候,也没有要男人守着的道理。她难受的是,范氏是三月里怀的孕。
那时她地身子已尽好了,讷尔苏夜夜留在她房里。却是能让通房怀孕,这不是稀奇?她虽是难受,却也没有张扬,私下里探查,却是有两次讷尔苏使人传范氏往书房侍候。
自打她嫁进王府。除了怀两个阿哥同做月子地时候,夫妻两个还没分居过,府里的几个侍妾也不过摆设一般。
这范氏却是像颇得讷尔苏欢心,这不得不使得曹佳氏警醒。
只是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要是喋喋不休下去,只会让男人生厌。曹佳氏不同其他女子,她自幼聪敏。得书又多。颇为通晓世情。
见丈夫意动,她也不愿扫兴。再提其他地话。她脸上也带着笑,伸手摸了摸讷尔苏下巴的胡须,道:“爷倒是越来越威武了,只是可别扎了大格格,小孩子肉嫩呢。”
讷尔苏伸手抓了曹佳氏的手腕,抬起头道:“爷还就喜欢扎人呢,闺女不行,那媳妇儿总行吧……”
曹佳氏见他越说越没谱,嗔道:“爷,这还是大白天呢……”
“大白天?”讷尔苏往窗外瞧了瞧,已经是晚霞满天、日落西山之时。他伸手从炕上抱起女儿,对曹佳氏道:“今儿,咱们早点歇……”说着,便开口唤奶子,接大格格下去安置。
曹佳氏见讷尔苏这猴急的,倒像是当年怀福彭之前的模样。那时小两口两个,连体婴似地,就盼着早点生下世子,省得往后有什么不愉快。
仔细想想,自生育第一胎到现在,已经七、八年了。第一胎啊,妹子曹颐那边正是头一胎呢,已经从王府这边打发两个稳妥的老人儿过去照看,算算日子,也就十天半月的事。
娘家那边,有淳郡王府的人手去照看,曹佳氏反而有些插不上手,倒是妹子这边,府里人口少,没有老成的嬷嬷是真的。
喜塔拉氏对着佛像,默默祈祷不已,媳妇产期就要临近,满天神佛,列祖列宗保佑,给觉罗家添个男丁吧。
这捻珠还没转过一圈,就听到门外“蹬蹬”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老人家行事最是讲究规矩,听了不由地皱眉。
急促赶来地却是东院曹颐身边使唤的人,老人家心里“咯噔”一下子,立时熄了教训规矩的心思,直了腰身急切道:“可是大奶奶有什么不妥当?”
那丫鬟嘘着粗气连连点头,道:“老太太,实不怪奴婢急躁,是、是大奶奶肚子疼,陈嬷嬷说,怕是要生了,请老太太使人速请接生嬷嬷呢。”
喜塔拉氏纵然是再镇定,也不禁有些慌乱,这产期还有大半月呢,怎么现下就有动静了?
老人家抚了抚胸口,一边使人去请早已定好的收生嬷嬷,一边打发人往女儿家叫塞什图。她大女婿家里办丧事,所以塞什图从衙门回来后在那边帮忙。
安排好这些,老人家才疾步往东院去了。
东屋的炕席已经卷起,土炕上铺了一层柔软的谷草,曹颐坐在炕上,已经疼得满脸是汗,眼泪都已经出来了。
平郡王福晋打发来侍候的两个嬷嬷在炕沿边上,告诉曹颐该什么姿势,该怎么用脚抵着墙壁。
曹颐只觉得肚子坠得不行,一阵一阵腹痛不已,只觉得自己坐不住了,实是没力气了,两位嬷嬷见了,用几个枕头搁在她身后,让她靠着。
今天中午还好好地,下晌陪着喜塔拉氏用饭后,回到屋子后,曹颐就觉得有些腰酸。她以为自己乏了,就往炕上躺了歇着,却是越躺越难受,仿佛腰已经酸得沉得不像是自己的。
她觉得不对劲,忙叫两个嬷嬷,却是已经阵痛,肚子像是要坠掉了似的……
待看到喜塔拉氏时,曹颐疼得再也忍不住,哭道:“额娘啊,额娘……”
喜塔拉氏上前两步,见汗津津的曹颐,身子也有些发抖,强自镇定道:“好孩子,没事儿,这是到时候了……”
就听陈嬷嬷诧异出声,曹颐已经见红了……
虽说曹颐是黄昏时候便阵痛,但是却整整折腾了半个晚上,直到次日寅初二刻,才生下一六斤多重的男婴……
第六卷 清平乐 第四百二十四章 听闻
热河,避暑山庄外,六部九卿行在。
“三妹妹五月十五寅时诞下一子,母子均安……”曹打开初瑜写的家书,看到这行字时,却是立时从座位上起身,脸上已经尽是喜意。
对于曹颐这个妹妹,曹更像是当女儿养的。
对她失了少时的伶俐,变得“贤惠”,曹心里有些微辞,但是也晓得在这个社会,对女子的要求就是各种规矩。
喜塔拉氏对儿媳妇好是出了名的,但是塞什图今年已经二十六,要是曹颐这边一直没有孩子的话,那时日久了,也少不得有了嫌隙。
虽然都是曹家女儿,但是因自幼经历不同的缘故,曹颐同曹颜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曹颜虽是女儿身,但是却是曹寅而立之年后才添的一点骨肉,自幼是百般宠爱。同对长子的严厉不同,对于这个长女,曹寅自幼是手把手地启蒙的。
曹颜天资聪明,十来岁便已经是琴棋书画皆通的小才女。这使得曹寅抱憾不已,这要是个儿子,那指定是进士及第,将来封阁拜相的。
曹颐也是伶俐人,但是因儿时经历坎坷,进入曹家后,始终战战兢兢。虽然心里将曹寅、李氏当生父生母般孝敬,但是待出了曹顺的事后,心中的愧疚之心日盛。成亲后,她也是小心操持,不想因自己的缘故,再让娘家这边的父母兄姊操
因曹府家书,是跟着京里地公文一起到发的。所以到的速度较快。这信是初瑜前日下午送到衙门的,今儿上午便到热河。
虽说在曹眼中,生男生女都一样,但是也晓得对曹颐来说,儿子更好。
添了个外甥儿,曹在地上走了两步。作为娘家满月礼之一的摇车,他早已使人预备好了,还要再添置些什么?热河这边的特产,是不是也要使人往京里捎带些?
不过。曹心里一算日子,却是不由愣住。
塞什图去年随扈,也是九月才到的京城,曹颐怀孕的时日比初瑜早不了多少。如今曹颐已经生产了,那初瑜那边不是也要快了么?
想到这个。再想想初瑜之前的身子状况,曹就有些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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