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了扬手中的梅子,卫明贞闭目而言:“急何?我本就不喜亦不欲那宫中,若是能离了,去找个……罢了,大抵还要几日便会有人来了。”
她的话并未说完,可白萝多少还是猜到了些,心中微紧,看向上方的人,阴翳中静静注视着她的侧面,只梅家一事便是心酸难尽,究竟多少不知道的事情能让她在现在露出疲色来。
“你当真不喜欢做太子?或许是做皇帝?”
若是换做此前,白萝定是想不到自己会跟卫明贞交流这样的话题,毕竟一开始她就觉得卫明贞此人是生生符于权势之上,怎么也不该是个淡薄的人。
“若是绒绒想做皇后,那做皇帝一事也可。”
藤条编织的简陋吊床在晃动着,而上面的她只沉沉说了这么一句,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凝,也不知道掺杂了多少打趣的成分。
白萝挑眉,那潜在意思岂不是说,若她不愿做皇后,她就可以不做皇帝?哟呵,咋越来越有种要烽火戏诸侯的感觉了?
“别开玩笑了,陛下如今就你这么个血脉了,非殿下莫属。”压下心中失望挥了挥手,说实在的,白萝还是想说不愿,毕竟她总觉得卫明贞此等心黑妖女,若是成了皇帝,不知得多少人受难。
卫明贞又如何听不出此话中的敷衍,只淡淡然的说道:“你又怎知就我一人呢。”
突地,白萝睁大了眼睛。
到了夜里,便是大雨而临,寒气从四方不断侵袭,只着了薄薄中衣盖着单薄外衣的白萝已然冷的嘴皮发白,好在卫明贞下午找了不少的干柴回来,架在一起点了火,不多时就是暖意蔓延。
“殿下,你坐近些吧。”
饶是白萝再没良心,这会也知道心疼人了,毕竟卫明贞的衣服全披到了她的身上,拢了拢最外面的那间清昙雪段外裳,她甚是不好意思。
身子比白萝还要单薄的卫明贞哪抵得住寒气,早已冷的素手微颤,却偏偏忍的住,不断把柴火加向白萝那端,将火烧的更旺。
“可还冷?”
见卫明贞并没有动,白萝也只缓缓吐了口气儿,握着那只滚了金边的雪段袖子揉了揉,便笑道:“好多了,将将就是冷的出奇,一冷这里就疼,我说前些年可不是这样的,那次我窝在雪里都没觉着冷呢……”
这话匣子一经打开,便停不住了,白萝絮絮叨叨的便将这几年行军中的事讲给了卫明贞听,多半都是趣闻,少有悲绝。
而坐在一端的卫明贞也是出乎意料的安静,成了最合适的聆听者,隔着簇簇火苗看着口若悬河的白萝,还真是不同往日的灵活生动,慢慢的唇侧已染了笑意。
这样的夜,还长着。
下半夜的时候,沉睡的白萝被一阵冷意环绕,冻的两排瓷牙直打架,奈何深陷梦中怎么也醒不过来。环鼻睡在一旁的卫明贞自然发现了这一不妥。
起身过去替白萝掖了层层衣裳,却不见半分效果,再探探额头,发现寒冷如冰,不禁皱眉,手下微微使力推了推白萝的肩膀,想着能把人从梦境中拉出,无果。
实在是没了法子,深思了好些时间,卫明贞只慢慢掀开了层层外裳,缓缓躺在了白萝的身旁,然后将颤抖的人拥入怀中,起初都是冷的不适,慢慢的才有了一丝暖意。
大概是觉得舒服了,白萝便不时就往人怀中钻去寻求温暖,而黑暗中褪去冰冷面具的卫明贞只溺然一笑,将她拥的更紧了。
那一夜白萝睡的很香,而卫明贞却是彻夜未眠……
启明星方升起时,白萝就醒了,她是被身边的人给冷醒的,夜间的柴火堆早已熄灭,黑暗中她只能感受到咫尺紧挨的卫明贞一身冰冷怪异,起初她还有些迷茫,好半响才回过味来,难不怪下半夜她会觉得无比暖和。
“殿下?殿下?”
她推了推人,却没得到一丝回应,不禁心头发紧,伸手去探卫明贞的脉搏,却在拿起之时有了些许踌蹴,她还是忘不了第一次拿到那样的脉,摇了摇头,将三指放了上去,很快她就变了脸色。
强忍着腹部的伤痛,白萝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昨日剩下的柴火,费尽不杀时间才将火生了起来,待做完一切已是疼到难忍,她清楚察觉伤口被她撕裂了。
却无暇顾及那么多,有了火光,视线也就慢慢亮了起来,待回到卫明贞身旁时,看着那异于常人的面色,白萝就知不好。
她本就体弱,这遭又伤了元气,心脉早已受损,昨夜又被寒气侵体,现在只怕是发热了,可偏偏她那却是冷冰冰,惯是看了不少医术的白萝,也说不准是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了?莫非中了寒毒?”
趁着卫明贞昏厥的时间,白萝决意要好好检查检查,素日里那可是不会有的机会,拽过了左手而探,少倾又去摸了摸那雪白的颈边,一切都叫她不由咋舌。
她恍然记得有本医术上载了这么一段话:心脉犹动,意识却无,浑体如尸,却不冷硬……此征为活死人。
很明显,卫明贞和上诉情况全然吻合!白萝不曾真的见过活死人,所以也分不清卫明贞是不是,毕竟书中并没有说活死人期间还能跟常人一般。
幸而她一番翻找,在卫明贞的身上找到了一个小玉瓶,倒出了里面嫣红如血滴的药丸子来,学着上次南夜那样给人喂了进去,末了还好奇的闻了闻那玉瓶里的东西。
除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馨香味外,似乎没有其他了。
第70章()
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人还是不见醒,似是熬了太长时间,握着那只冰冷的手,却感应不到半分跳动,白萝的心已然提起落不下了。
明明昨天还跟她靠的那么近,那么活生生的人,今天却没了声息,那比措不及手还要心疼的感觉,齐齐涌在心头,真的不好受。
“卫明贞!你醒醒!再不醒的话我可就走了!”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在她跟前喊着她的名字,空旷的山洞里回荡着她的声音空空荡荡的可怜,带有一丝愤懑的强势中,还携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弱。白萝想,如果她可以在下一秒醒来的话,她大概可以试着接受她的毒舌和冷傲,不会再和她顶嘴了。
凝视着那双依然紧闭的无力凤目,微抿的薄唇,冷白的脸颊上写满了凄美和惨然,微微张了张嘴,白萝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松开手便起了身。
“你等我,我会回来接你的!”
尽管山洞外的天色还是昏暗沉沉,白萝也不得不咬牙下定决心,寻路下山找人来,似乎只有这条路才能行通,可是她却忽略了自己的刀伤,才走了几步,便疼的差些忍不住,狼狈的摔在凸起的杂石上,手心一片火辣辣的刺疼。
大概没想到自己也能弱成这般,自嘲的笑了笑,眼中才稳住了坚定,抓着石壁上的藤蔓吃力的起了来,就在颤巍巍的小步才再次迈开半分,身后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呼唤。
“绒绒……别走……”
这个声音……白萝惊喜的转过神,果然看见躺在地上的卫明贞已然慢慢睁开了眼,忙道:“你醒了?!”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脸上,深旋的梨涡有几多激动和高兴,用了最快的速度回到卫明贞的身边,捉起她的左手就开始拿脉。
入手的渗人冰冷和没有一丝跳动痕迹的脉象,无一不让白萝如头泼冷水般,睁大眼睛看着虚弱的卫明贞,不解的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没有脉。”
她的不确定在空气中显得有些寂静,微眯着眼睛的卫明贞,似是迷茫的抓住了她的手,隐隐咳嗽了几声,悄无声息的说道:“别怕我……那,那是同师父的交换,我,我赌赢了,过一会就能动了。”
不长不短的一句话,她却似是用尽了一身的气力,又怕白萝惊吓,下意识的抓住那只温暖的手,削瘦的五指泛着白,却抓的紧紧。
白萝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更不想去猜,目不转睛看着那张如是死人般的暗淡侧颜,她气不打一处来,又急又酸的说道:“赢?你这样就叫赢了?跟死人一样也能叫做赢?!”
昏暗的视线下,卫明贞只觉得到处都是层层阴翳,她有些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白萝的存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白萝越生气,她便越开心,眨动着那双似乎蒙了一层灰烬的艳丽凤目,静静的染了一丝笑意。
她觉得确实是赌赢了,无论和那个跟疯人一样的师父,抑或是吃软不吃硬的白萝……
“不会,不会死的,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很爱很爱你。”虚弱到极点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却又满是深情的款款期待,带着些许解脱和纠结,齐齐都送给了对面的人,渴望的兴奋。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静止了,过了很久,当火堆上最后一根燃尽的柴火化作灰烬后,注定了卫明贞的失败。
惯来就喜欢充蒜的白萝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使力挣脱了卫明贞发紧的手,面上血色尽失,她却还能若无其事的笑着起身,用最残酷的行动摧毁着卫明贞。
“我先去找路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来,你保重。”
在袖中藏住那只已经颤抖不成样的手,呆滞而尬然的不敢再看那双已经绝望的凤目,然后毅然拿起清月剑,转身仓惶蹒跚的一步一栽头往洞外跑了。
“别走!回来……白萝!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回来吧……”
卫明贞满是不甘的声音破碎的在身后传来,白萝却怎么都没有回头,待那身影摇曳着消失在光亮的洞口后,漆黑的山洞里似乎有了隐约的哭声。
将已被冷汗浸湿的后背险险靠在峭壁上时,头目晕眩的白萝似乎才找到了一个可靠的支点,按住狂跳的心脏,她终于缓缓的吐了口气,混乱中她什么都在想,却独独不敢回想卫明贞刚刚的话。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会吻她,会压着她说那样的话,难怪她看她的眼神和旁人都不一样,难怪她会拼死了也要救她……都原来是这样啊?
说不清道不明,捂着已经渗血的伤口,白萝缓缓的失力滑坐在了地上,耳边还能听到洞里的声音,是卫明贞的叫喊,她好像近似哀怜的无助又绝望的愤怒。
“你回来!白萝!绒绒……我不会放过你的!”
捂紧发颤的嘴唇,白萝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来,清丽的面上写满了无措和惊慌,大概是那声音越到后面越诡异了,她不得不用手转而捂住了双耳。
想来大概是恨她了吧,她那样自傲的人怎么能允许拒绝?可是白萝却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该回应的理由,因为太奇怪了……
她不想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多呆片刻,费力的从地上摸索了一根甚粗的木棍当做支撑,便摇摇晃晃的惨白着脸走进了树林里,下意识想要将身后的一切都抛的远远,离开这个地方和已经变了的她。
“白萝,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是最后的一句话,生生闯进了白萝的耳中,死死的想要印附在她的骨血中,危险刻薄的让她不宁不安。
不知走了多久,白萝似乎迷路了,在同一个地方来回了三遍,,最后实在是无力了,才瘫软在软密的草丛中,挥开头顶飞满的蒲公英,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已经被卫明贞掐出了几道惨淡的淤青。
可白萝却不觉得疼,因为有个地方更疼,便是那道已经好了很多年的伤疤,灼痛的她无法呼吸。
“卫明贞……”她有些泄愤的将这三个字和疯子挂在了一个地位,因为她暂时还真的无法理解她是从何而来的情感,又会变成怎么样。
待平静些许后,白萝觉得还是该将方才的事情抛在脑后,可是一想起卫明贞方才的阴暗,她觉得自己就这样落跑属实死定了。又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务之急就是绞尽脑汁想想该怎么联系白小朵,赶紧的带人跑路,不过跑之前她还是会托人来救那谁的。
摸摸自己这张脸,她实在想不通到底哪里入了卫明贞的眼?默默为自己点根烛……
一鼓作气的起身,白萝又开始寻找出路去了,现在的她已经耗不起时间了,多一会儿就多一了分危险,那样的卫明贞是她招惹不起的。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呀,还没待她找到出去的路,就遇上了一队人马,简直是应了那句话,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而且一聚还聚上了幕后大黑手。
彼时,已经一头大汗无暇顾及的白萝,换好了伤药,正蹲在一汪蜿蜒而下的小溪里清洗自己染满血迹的手,稍是有些空旷的地上,她是明晃晃的显眼。
还在清洗指甲的白萝忽而后背一僵,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波动的不正常,前后左右都悄无声息的迎来了人,气息还能全隐,绝壁的高手。
一时间,白萝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因为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敬业的组织,这都几天了果断是咬定不松口了。
她这还笑着,身后已然有把大刀搁上了她的后脖子,大概还是有些忌讳,只听那人谨慎的说道:“把剑解下下,扔开点,别耍花样。”
白萝无奈,她都伤成了这般,早都没打算耍什么花样了,拔剑的手才一动,那人就惊慌的把刀放在了她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瞬间就割破了些许细嫩的肌肤。
“嘶,大哥别冲动,我现在行动不便,不好解刀,只能这样扔开了。”
那人将信将疑的,干脆伸手拽住白萝的手臂,将人一把提了起来,却没想到就在用力的瞬间,当头便迎来了一棍,被打的后退了好几步。
“啊!你这个……”
“你若再说一句话,这剑可是会不长眼的。”
不知何时,白萝已经换了木棍握着长剑了,尽管负伤在身,却毅然大气,锋利剑头就对着那男人的喉结,她却好整以暇的洒脱瞟了周围一众高手一眼,说真那感觉简直了。
“还不退下,怎么能这般失礼呢。”
就在人群隐动中,隔空而出的女音温婉的没有一丝温度,带着巨大的威慑力,直直朝白萝袭来,强大的内息直接震的白萝手下一抖,差些就要握不住剑柄了。
站在白萝前面的男人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又惊又怕的退开了,直接视白萝而不见,可偏偏白萝还真是不好如何,就在将将那个女人用内里袭击的瞬间,她的五脏都受到了波动,若不是她还强撑着,只怕一口老血早已喷出。
拿着剑放下手臂来,微微用力将清月剑打入地下,白萝才能缓力支持着,她知道自己的脸色可能比方才那男人的还要难看,因为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紧咬着唇瓣,在那一口泛着腥意的甜腻涌上时,倔强的不肯吞出,那是她一贯的奇怪坚持,不管如何都要输人不输阵。
第71章()
只见将将还明显形成死围的江湖高手们个个冷着脸,动作十分齐整的排起了队来,完事后就很有规律的让开一个道,只差没撒花了。
于是,在这么严肃的情况下,白萝顶不住场子笑了几声,樱唇微勾,一缕鲜血便顺势流出,她倒是随意的很,用手背揩过,便死死盯着走来的那人。
“果然是你。”她如是不屑的说到,话语中还带着从心底而发的浓浓失望。
这样浑身带着刺儿的白萝是很少见,可这却又是她本性之一,喜善憎恶,是非分明。所以多少还是让那缓缓走过来的女人了有些踌躇和不愉,素指捻着面上的面巾,便紧紧皱起眉。
“没想到这样你还能认出我来,阿萝,别这样和我说话。”
那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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