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国女巫回来的时间,是否就在三王子迎娶之时?”眼眸一闪,寒上钧问道。
“是的。”
“所谓的记忆唤回,是否是将过去的记忆唤回,但却有可能会失去曾被封印记忆时的所有记忆?”寒上钓又问。
“其实原本是可以并存的,只不过此名女巫的功力没有相婆深,所以只能做到……”苑子文又点头,在看见寒上钧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模样时,他连忙问道:“寒老爷是否悟出了什么?还望告知,在下现已心乱如麻,实在无法……”
“苑大将军王,”缓缓抬起头,寒上钧忍不住轻叹一声,“不知你有否想过,或许凝心姑娘内心有一段她永远也不想忘却的记忆,她其实不想忘却某个刻在她心底的人、某些刻在她心底的事……”
“永远也不想忘却的记忆……”喃喃重复着寒上钧的话,苑子文心中一动,转头望向劳怋谦,“不想忘却……”
在苑子文恍然大悟的神情中,劳怋谦再忍不住地轻轻合上眼,双拳紧握,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不知,真的不知她是这般心思……
但,真是不知吗?
或许是不敢想、不能想啊……
“慧质兰心的凝心姑娘为了大局着想,从未说出口,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心中之苦,可若当她突然得知有一人,或有一事对她心中所思之人极为重要,且刻不容缓,绝不空许她还忘记之时,”寒上钩的语声很轻、很轻,但却一字一句都敲在苑子文琢劳怋谦的心口之上,“当下她能做的,或许只有……”
屋内,再无话声,有的,只是苑子文无声的叹息声,以及劳怋谦克制的痛苦呼气声……
“抱歉,劳壮士……我虽为大将军王,但在先前平乱之时,一切作为过于功高震主,再加上此次凝心逃婚之呈,已使皇上震怒,致我妻族……现今已软禁……”
究竟过了多久,没有人知道,只是当苑子文
奇)终于抬起一双无奈、心疼与痛苦的眸子望向劳怋谦时,他的嗓音,微低地沙哑了。
书)“抱谦……”
网)“大将军王,请您不必说抱谦……”望着向来意气风发的苑子文竟流露出那种连男子望了都不忍的伤怀,劳怋谦却笑了,尽管笑容那般凄绝,“至少……不必对我说抱谦……”
是的,不必说抱谦,因为谁都没有错。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造化弄人,就如同他曾经经过的一般……
他,真的明白的……
而他之所以笑,是因为此刻他终于了解,那一夜,苑凝心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思与他道别,而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与她告别……
所以够了,真的足够了,他这一生一世,再无遗憾了……
第八章
由于方志国派出特使催促苑子文回国议事,无奈之下,他只得牙一咬匆匆赶回,仅留下李大同、两名侍卫与一名女官在第一县等候消息。
苑子文走后,寻找苑凝心的工作自然非劳怋谦莫属,但他的工作却不仅止于此。
因为自他重回第一县之后,他发现,县里的气氛,有些改变了。
过去的那些排斥目光、冷言冷语,竟收敛了、缓和了,而那些寻求帮助的人们,一个个的回笼了……
“废话!”重回第一衙的第一个食肉日,程小希口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说着,“傻子都明白,这世上哪里还找得到像劳哥哥这样刻苦耐劳、仁心仁德、卖力卖命、随传随到,连饭都舍得不吃就去帮人洗茅厕的劳碌捕快?”
“我早说过人蠢没药医,那个张祥福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阴如栩也冷哼着,口中也塞满了肉,“要不怎会找个被爆一辈子没走近上、下江村方圆一百里,兼被数十个邻县重赏通缉的骗子老祖来当什么劳什子人证……”
或许县民的态度之所以改变,是如同程小希所言的“捡回被狗咬走的良心”,抑或是如同阴如栩所说的“旁证不足取信”。但劳氓谦全不在意了。
因为现今的他,已能够面对自己的心、自己的过去,毋需再逃避,也毋需再潜藏。
只要他是第一衙的捕快一天,他就会秉持着当初与寒上钧等人同来第一县时的初衷,与他们共同守护着他们最爱的“家”,然后在努力为自己洗刷冤屈的那一日后,清清白白地走在朗朗乾坤之下……
“看过这名女子没有?”
回到第一县后的每一日,除了利用自己的私人时间出外寻觅外,劳怋谦每遇到一个由城外回来的人。便将怀中画像取出,殷殷地盘问。
尽管每回的答案都教他失望,但只要一日没有找到苑凝心,他就一日不会放弃!
“这人……有些眼熟哪!”可这回,这名进城的老人却眯起了眼、皱起了眉头。
“您在哪里看过她?”听到老人的回答后,劳怋谦简直欣喜若狂,一把便抓住老人的身子,拚命地晃着,“快些告诉我!”
“小劳,你别急哪,让我好好想想,你这样我怎么想啊……”被劳怋谦晃到有点晕的老人不住地说着。
“抱歉、抱歉……”连忙放开了手,劳恨谦
动也不敢动地站在老人身前,再不敢打扰他。
“嗯……我确实看过她,但是在哪儿呢……”
就见老人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是在哪儿呢……”究竟是在哪儿啊!
尽管心已几乎要跳出胸腔了,但劳怋谦依然捺住性子,静静地等候。
“啊,对了,是在东山李老头家!”半晌后,老人眼睛一亮,“没错,就是在他那儿见着的!”
“东山李老头?”
听到老人的回答后,劳怋谦连谢都来不及说,立即跳上马,一阵风似地往东山奔去!
☆ ★ ☆ ★ ☆
这路程不远,但劳恨谦却觉得他似乎走了一生一世。
当他终于抵达东山之时,望着眼前那片竹林后的小房舍,劳怋谦的心跳几乎要跃出胸口。
真在这儿么?
真的会在这儿么……
颤抖着手,劳恨谦跃下马,举起脚步缓缓向竹林走去。
只是他每走一步,风声与足下的踏叶声,呼吸就急促一分,耳中的都掩不住他激狂的心跳声。
但走着走着,劳恨谦却蓦地停下了脚步,因为隐约之中,他竟听得一阵细柔、但却清越悠扬的歌声由林那头轻轻传来!
慢慢侧过头,他望见远方有名女子,头戴斗笠,口中清唱着歌曲儿,向他的方向缓缓走来……
身子,整个定在了当场,再也动弹不得了。
他只能望着,在飘落的乐之中,傻傻地望着那名女子,望着她自得其东地轻哼小曲、自得其乐地踏乐而行,然后在发现林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时,停下她婀娜的脚步,怯怯生生的抬起头~“你好。”对着来人笑了笑,女子笑得那么羞怯、那样温婉。
心跳,暂停了,血液,凝结了。
乐纷飞之中,望着那张日日刻在心底,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柔美容颜,劳怋谦几乎连声音都颤抖了,“你好……”
“请问你……”
望着劳怋谦那双深情而激动的眸子,女子似乎也恍惚了,原要说出口的话,整个化在了风中。
两双眼眸,隔着十步之远,隔着落叶飞花,就那么静静相对、交缠……
“凝心!”
再也忍不佳了,劳怋谦大步冲上前去,紧紧地将苑凝心搂在怀中,搂得那那紧,那样缠绵。
“你……”被紧紧搂在那钢铁般的胸膛中,女子的眼眸没来由地朦胧着。
“你是谁,快放开我闺女!”
突然,一声苍老怒吼由不远处传过,而后,劳怋谦的肩上挨了一记闷棍。
一动也不动地,他望着身前的女子,眼眸瞬也不瞬地望着,然后任棍子一下接着一下打在身上,就是不松手。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要是敢动我闺女一根寒……劳……劳捕快?您怎么会在这里?”
“闺女?”许久许儿之后,劳怋谦终于放天了女子,傻傻地望着她。
“对不住捕快爷……不知您……”轻眨着睫毛,苑凝心怯怯地低语。
“捕快爷?”听到苑凝心的话后,劳怋谦的眼眸,一下子呆滞了。
她称他“捕快爷”?!
难道……
“劳捕快,您怎么了?”也发现了劳怋谦的不对劲,老农一边推着他,一边用眼神示意着苑凝心快些离去。
明明知道该离开,但不知为何,苑凝心的脚步就是动不了,就如同她那双自初相见后便一直离不开这名男子身上的眼眸……
但半晌后,她还是努力地移动脚步。
“站住!”就在苑凝心的右脚刚踩出一步时,突然听得劳怋谦低喝道,“李老头,你可知罪?”
“这个……劳捕快……”一听到劳怋谦那声严厉的低喝,向来老实的李老头霎时手足无措了。
“诱拐失踪人口、软囚拘禁、强霸欺陵……”
☆ ★ ☆ ★ ☆☆ ★ ☆ ★ ☆
劳恨谦并不想吓李老头,可是他知道,只有这样的恫喝,才能令他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得到他想得到的答案。
“不,我没有诱拐她、更没拘禁她,”听到劳怋谦的话,李老头腿一软,再忍不住地跪了下去,“我是在山下那河里捞着她的,当时我见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又什么都记不得了,所以就收留了她……”
“捕快爷……我爹说的都是真的……”跪在李老头身旁,苑凝心急急为他辩护,“他们对我很好,把失去记忆的我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奇*|*书^|^网一把将李老头扶起,劳怋谦轻轻转向苑凝心,语音那般沙哑,“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望着眼前那双痛苦又绝望的眼眸,苑凝心的心竟也跟着一痛,再说不出任何话。
怎么了?
她的心……为何那样紧、那样痛?
尽管不知道他是谁,但当第一眼望清他的脸、他的眸时,她的心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跳得几乎冲胸而出!
她是他的谁?是否是在她逃离方志国之后所遇见的人?
☆ ★ ☆ ★ ☆
是的,苑凝心是失忆了,只是失去的是两年多前离开方志国后的所有记忆。
那日,当她醒来时,发现身旁除了这对老夫妇外再无一人时,她很害怕,因为她记得当初由方志国出逃之时,她的身旁还有相婆!
而在终于明白此时离当初出逃之时已二年有余,再加上这对老夫妇根本不知道方志国的现况后,她立即下了一个决定——为免被哥哥的敌人寻获,藉以威胁他,她必须装成一切全部遗忘了,然后悄悄收集方志国的消息,再做打算。
只是,她那失去的两年之问,究竟身在何方?
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对此,苑凝心真的遗忘了。
她虽努力地想记起,但脑中依旧一片空白,唯一的片段,便是梦中那一个模糊的背影,以及那一个不断呼唤着那个背影、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却怎么也想不起该说什么的自己……
而这人,究竟是她的谁?
他一不定期认得她的,否则不会一开口便道出了她的闺名,还用那般复杂又令人眷恋的眼神望着她……
“你……跟我走吧。”沉默了许久之后,劳怋谦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背过身去。
“去哪里?”望着那个沉重的背影,宛凝心轻轻问道。
“天下第一衙。”
是的,天下第一衙,他们最初相识与最后分离的地方……
“你是……我的谁?”终于,苑凝心还是问出口了。
因为她真的很想知道,会用这样一双眼眸注视着她的人,会有这个如同她梦中人一般背影的男子,究竟曾是她的谁……
而当苑凝心的低语声传入劳怋谦的耳中时,他的背,整个僵住了。
他是她的谁?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就算他真的想是她的谁,可他……还能是她的谁……
“我是你的……义兄……”
所以,这就是答案了,也只能是这个答案了。
只不过,劳恨谦的答案并没有说服苑凝心,甚至还让她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但她明白,此刻除了跟着他走,她别无选择,也只有跟着他走,她才能真的知道她失去的两年,究竟让她失去了什么……
而不知为何,她真的愿意跟着他走,无论去哪里、无论到何方……
☆ ★ ☆ ★ ☆
义兄?绝不仅仅是个义兄。
半月之后,苑凝心更深信自己心中的直觉。
因为在劳恨谦将她带回的那夜,在那间小屋里,一夜未曾合眼的她,望着其中的一切,再次确认了他绝不仅仅只是她的义兄,而她,也绝不仅仅只是他的义妹!
他说,这是他的房。
可一名男子的屋内,怎么有如此女性化的布置,并且留有那样多女子的衣衫、手镜与发饰?
他说,那是过去相助之人所留下的。
但苑凝心一眼便可看出,那窗纱下的小、那桌布上的网状勾纹,无论勾法与图案,绝对出自方志国女子之手,并且,还极可能就是她……
最让她不会错认的,是他那里衣衫右臂上所织的祥云,因为那祥云之中,有着与他衣衫同颜色丝线上的、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的“凝心”二字……
苑凝心明白,像他这般气概十足、又有些大刺刺的男子,绝不可能对一个他口国普通的义妹有着这般的作为与心思,竟如此小心翼翼地将她过去留下的痕跻,如此细心的保存着!
可这样的他,为何只认她为义妹?
究竟为什么……
但在第二日清晨,当苑凝心被带至另一间干净的屋里住下,并与李大同等人用方志国语言谈了一个上午后,她终于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原来方志国的内乱已经平定了,原来哥哥已经当上大将军王了,原来她在逃难后的一年多,来到了天下第一县。
而后,相婆死了,劳怋谦教了她,而后,哥哥找到了她,而后,她在与哥哥同回方志国时,不小心失足落水……
他们告诉她很多很多,将她自离开方志国后失去的记忆整个串连了起来,只是他们虽然说了很多,却依然没有告诉她,劳恨谦到底是她的谁,只说那是一位世上罕见、扶难救义的仁德义兄……
串供,在劳恨谦将她带至第一衙里,与他们商讨一夜之后的一致串供。
但,罢了……
毕竟,他们一定有着自己的考虑才会如此,
而她,又能多说什么?
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揭破反倒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她可以待在第一衙,待在他的身旁。
她可以在她真正的兄长未来接她之前,与她的义兄同桌吃饭,让她的义兄领着她在衙里一前一后的散步,让她走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那坚实的背影,听着他低沉而醇厚的温柔嗓音而心动、心颤……
☆ ★ ☆ ★ ☆☆ ★ ☆ ★ ☆
义兄?
他又何尝愿意只是她的义兄啊……
无意识地任马儿在县内随意走动,劳怋谦的心底那般苦涩。
若没有发觉自己那颗爱恋的心,也许今日的他不会这般痛苦,可他就是恋上了她、爱上了她那样深、那样重,并且,那样晚才觉悟。
何时觉悟早已不是重点,因为不久之后,她便将成为他人之妻,没有任何转圆的余地,他多说或多做些什么,也只是徒增伤悲……
所以,现今的他除了以义兄的身分,不动声色地让她留在衙里,保护着她、悄悄地凝望着她之外,他还能如何?
不是不曾怨过天,但此时此刻,劳怋谦却有些感谢天。
因为也许上天不曾眷顾他,但上天至少善待了一个人——
让她,忘了他,并且忘得那样彻底,那样没有痛苦……
这日,正当劳恨谦魂不守舍地四处飘荡时,
突然,一个声音由他身后响起。
“怎么了,李大哥?是……”听着那个熟悉的嗓音,劳恨谦蓦地愣了,半晌后才缓缓低声问道,“苑大将军王来了么……”
“不,是我朝三王子来了……”
“那……很好……”听到李大同的话,劳怋谦感觉眼前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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