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里其实存在着更大的野心!”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屋内所有人都蓦地一愣!
因为在苑子文进入客店之后,这间客店上上下下已全被方志国的军士把守住,任一只苍蝇也无法飞人!
所以,此人的出现才更令人疑惑。
在菀子文的眼神示意,方志国军士立即有了行动,并且手到擒来!
“不知寒老爷可认得此人?”当发话之人被带至房内时,菀子文的眸子中隐隐闪动着怒光。
虽然心中早已因手下的疏忽而怒意满盈,但毕竟明白自己是身在县中,所以菀子文还是决定让寒上钧先来处理这个问题。
“认得。”望向来人,寒上钧轻叹了一口气,“张祥福,尽管这间客店是由你父亲经营,可你没事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呢?”
“大胆狂徒!”在明白来人的身分后,菀子文再忍不住地怒斥出声,“竟敢利用——”
“菀大将军王千岁,千千岁。”未待菀子文将话说完,张祥福已跪下身去,对他行了一个献媚至极的大礼。“在下之所以斗胆以身试法,全因深怕大将军王受此小人蒙骗!”
“放肆!”冷哼一声,苑子文望都不想望这种二流子一眼,“寒老爷,请原谅在下的孟浪……来人,拉出去!”
“是!”没有二话,张祥福立即被人向门外拖去。
“若大将军王不信,”尽管身子被拖着向外走,可张祥福的嘴依然没停,“自可问问劳怋谦八年前在上江村时,有否干下对张氏母女二人先奸后杀这等天理不容的大恶事!”
张祥福的话,令屋内一时之间全没了声息,也让劳怋谦进屋后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突然间惨白。
“拉出去!”尽管也看出劳怋谦的不对劲,但苑子文依然脸色没变地说着。
“我死不足惜啁,大将军王!可令妹跟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住了整整大半年,清白可议啊!”
“拉出去!”脸色,微微的变了,但苑子文的命令依然不变。
“大将军王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有人证啊……”
张祥福的声音愈来愈远,但那一字一句,却都刻进了屋内每一个人心中。
“等等。”苑凝心缓缓地开口。“唤他回来。”
她这句话,比张祥福所言带给众人更大的震撼,特别是劳怋谦!
他从进屋后便一直没有望向苑凝心的眼眸,再忍不住地转向了她,只是这回,她却望也没望他一眼。
咬紧牙关移开眼,劳怋谦紧握的拳头,开始缓缓颤抖了。
“凝心?”怎么也没想到向来温柔婉约的妹妹竟会在这风头上开口,苑子文一时更是错愕。
“他在胡说!”站起身来,苑凝心望着劳怋谦那张依然没望向她,此时惨白得不能再惨白的脸,“劳大哥没欺负过我,从来没有!而他,也绝不是会那样做的男子!”
“凝心……”轻轻靠近苑疑心,苑子文压低了嗓音,“你不必在此时……哥哥相信你……”
“我需要的不只是你的相信。”完全不理会苑子文的温言劝慰,苑疑心的眼神那样坚决,“所以现在,立刻带女官过来!”
“凝心……”望着苑凝心的脸,向来处事果断,见过大风大浪的苑子文竟也乱了方寸。
“若你承认你是我哥哥,现在便唤你的女官过来!”深深地凝视着苑子文,苑凝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我要即刻验身!”
“凝心……”
“你若不唤,我自己找人!”牙一咬,苑凝心将脸转向耿少柔,“少柔姊,请问第一县里是否有……”
“有的,我立即为你唤来。”未待苑凝心将话说完,耿少柔立即点了点头,眼眶微红。
她是女子,一名心中有所系的女子,自然明白具有同样心思的女子心中所想。
在这世间,无论多少人对自己品头论足、讥言讽刺,她们都不会放在心底,可若有人胆敢伤害到她们心之所系的男子,为了捍卫“他”的尊严与荣誉,就算要她们上刀山、下油锅,她们也绝不会有一丝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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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过去十几年来从未在苑凝心眼中看到的坚持与执着,苑子文也只能叹口气,将原本带来准备伺候妹妹的随行女官唤来,在另一间房中为妹妹验身。“大将军王,郡主确实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
半晌之后,女官恭敬地回房报告,而这个消息,令方志国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有谁还想污蔑劳大哥的?”随后回房的苑疑心,则用一双冷眼注视着张祥福,“说啊!”
“大将军王,就算郡主依然是个冰洁玉洁的姑娘,也不代表劳怋谦那个家伙是个好人!”张祥福依然紧咬着劳怋谦不放,“搞不好他只是还没动手,也许他心里正打着什么肮脏的主意……”
“苑大将军王。”就在此时,寒上钧缓缓站起身,打断了张祥福的话。
“寒老爷。”
“夜已深,大将军王寻妹之事既已圆满告结,我等也该回衙了。”就见寒上钧对苑子文颔了颔首,淡淡说道。
“好的,劳烦您了。”怎么也没枓到今日之事会有如此的波折,苑子文也叹了口气,然后对贴身侍卫长说道,“恭送寒老爷等人回衙,一路上小心照看着,要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那倒不必,”回过身,寒上钧眯眼轻笑,“我等既已有全天下最优秀、善良的捕快相陪,又何需劳烦各位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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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传遍。
自第二日一大清早起、天下第一县便笼罩在一股极为诡异的气氛中。面对这个具有空前震撼性的消息,县民的反应是那样的两极化——信者恒信,Qī。shū。ωǎng。不信者恒不信。
“小劳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就算投胎十次,我看他那老实人也做不出来,肯定是误传!”
“话可不能讲得这么无端,无风不起浪哪…
……更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是否在为过去赎罪……”
不管信或不信,都不妨碍县民们互探八卦,与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
“听说当时那事儿闹得可到了,大到他娘都大义灭亲,当下与他断绝了关系,再不承认他这个不肖儿子!”
“哪只这样啊,我听说有回他想偷偷回去,结果未到村口,就被人打得半死……”
“也许真是改邪归正了,只不过让这样的人继续当咱们县里的捕快,寒老爷是不是太宽宏大量了点啊?”
“唉,虽然说杂们第一县的人过去多少都有点不光彩的事,可再不光彩,也没这么龌龊啊……”
人言之所以可畏,往往在于压力二字。
一开始,县里许多相信,并接受过劳怋谦帮助的人总努力的想为他辩白,只是当那些为他辩白的人们,一个个被那些“正义之士”归为与劳怋谦同类,因同样做过不可告人之事才会着急地想为他说话之时,那些人,也只能开始学着噤声……
一旦言论被导向一边,加上还有一群有心人不断地褊风点火,这把火,自然就烧得更旺盛了!
在这风头下,看似没有受到影响的,只有天下第一衙中的所有人,但那也只是表面罢了。
因为自那日后,第一衙收到的宴请明显减少,少到以往经常可以靠此加菜的第一衙,已经吃了许久的存粮,并且,连向来因必须代表第一衙门面,而被允许“不事生产”的封昕炀都加入了种菜的行列。
自那日后,第一衙的财政更为惨淡,因为许多债主一起上门讨债,而且连以往会顺带留下的“绩赠”也全失去了踪影。
自那日后……
只是这一切,从没有人开口对劳怋谦说过。
但劳怋谦不是傻子,他有眼、他有耳、他有心,所以他自然明白当向来无法忍受衣衫上有任何尘埃的封昕炀在白衫下摆染上土色时依然笑着,当程小希再无法像以前一样寄“赌资”回家孝养时依然笑着,当聋公哑婆手边早已无米为炊时也依然笑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因他是“家人”,是他们自始至终相信的家人——
所以,无论外在风雨多么强大,无论人言多么可畏,他依然会咬紧牙关、挺直腰杆,而这,只为了那些他永生无以回报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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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了!”
这日,像往常一般,劳怋谦在城中四处巡察,并在发现东城城门前竟打成一团时大吼一声。
“这么多人打一个算什么啊!”跳下马,劳怋谦揪起几个还不停手的人往旁边丢去,然后一把拉起被打得缩成一团的小子,“小八,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你娘要知道你……”
“呸!你凭什么管我?”小八一点也不领情地冷冷挥开劳怋谦的手,还往他的身上吐了口唾沫,“离我远点,强奸犯!”
身子,微微一僵,脸色,微微一白,但劳怋谦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弯下身,替小八捡起掉落地上的碎银,“下回别再偷钱了,干点正经事行吗?你娘年纪那么大了……”
“偷钱怎么了?”小八打断劳怋谦的话,擦擦鼻血冷笑着,“像你这样下三滥的人都能当捕快了,我要偷大点,搞不好以后还能当……”
“小八!不许再说了!”
正当小八的话愈说愈离谱之际,一个老迈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而后,一名老妇挤过四周围观的群众,眼中噙着泪,颤巍巍地向小八走去,劈头便给了他两巴掌。
“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不长进的小王八蛋,我打死你……”
“省省吧,老太婆,”但小八一点也不在乎,甚至举起手指向劳怋谦,“你也不瞧瞧你以前要我学的榜样干了些什么,杀人、放火、强奸、逃狱,真是好榜样哪!”
说完这句话,小八又吐了口唾沫,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任由老妇人如同枯枝般的手,尴尬且无力地悬在空中……
“真不知道他怎么还有脸待在第一县,现在连外县的人都知道我们用个强奸犯当捕快,真丢人……”
“实在搞不懂寒老爷在想些什么,有那么多人不用,偏用这种货……”
人群中的声声议论,句句都像利箭般刺入劳怋谦心中,但他仅是微微一闭眼,然后在睁开眼时,默默和,向瘦马走去。
但就在他飞身上马,缓缓地策马离开人群时,身后却传来老妇凄厉的哭喊声——
“小劳,你说句话啊!说句话啊……你这样……要我怎么教孩子啊……”
瘦马,继续逆风往前行,马背上的人,眼眸缓缓酸涩,直至看不清任何事物……
第六章
夜色茫茫,一弯残月。
站在一间偏僻小屋前,劳怋谦的手举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敲开眼前这道仿若迟尺天涯的木门。
但许久之后,他还是轻敲出三长两短的讯号声,悄然推开门踏入房内,并且立即反身将房门关上。
今日之会,愈少人知晓越好。
因为明日一早,菀凝心便将以郡主之姿重回方志国,所以今日菀子文谴人给他一些郡主欲还给他的东西。
其实在事件爆发之后,苑子文与方志国军士对他的态度依旧谦恭有礼,但劳怋谦知道,这是因为苑子文气度大、修养好,对于这点,他感动也感谢。
但他更深知,纵使气度再大、修养再好,苑子文也绝不忍、更不愿他终于历劫归来、玉洁冰清的妹妹,再受到任何一丝一毫俗世尘埃的污染,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安排……
劳怋谦明白,今夜,他也许不该来,可他却无法不来。
毕竟明日过后,他与苑凝心即将天涯永隔,而他无论如何都希望给她一个祝福,一个发自内心最深处、最真诚的祝福。
历经这阵子的风风雨雨之后,他终于彻底明白,有些事,就算再想逃避、再不想面对,但发生过的就是发生了,并且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一生一世,烙印在他的灵魂里,流淌在他的血液中曾经,他逃过一次,并天天真的以为自己成功了,只是如今看来,他不仅没有成功,还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他决定不再逃了,无论是过去,抑或未来……
“今日之事劳烦您了。”
轻叹一声后,劳怋谦缓缓回身,对屋内之人抱拳行礼,只是在抬起头,看清等待他之人后,他的身子募地一僵。
因为坐在屋内的那个小小身影,竟然是菀凝心。
“你……”脑子,一片空白,因为劳怋谦怎么都没想到她会亲自过来。
“劳大哥,请坐。”静坐在桌旁,望着进门后便呆立在屋内动也不动的劳怋谦,菀凝心轻轻说道。
“你不该来的……”劳怋谦摇着头,脸色微微苍白,“你不该……”
是的,她怎么可以来呢?
万一被发现,传了出去……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有可能接踵而来,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
“我已经来了。”望着劳怋谦那副简直想破门而出的模样,菀凝心的心好痛好痛,但她还是冷静地说着,“无论你此时此刻走或留,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既然如此,你何不安静的坐下?”
“你……”望着眼前一身华服的苑凝心,以及她那异常冷静的态度,劳怋谦眼一闭、牙一咬,僵直着身子坐至桌案远远的一角,再说不出任何话。
“劳大哥,这是你的。”眼见劳怋谦无语,
苑凝心也只能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桌上的东西推至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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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望着那件精心缝制、袖子上还绣有祥云的藏青色冬衣,以及摆放在冬衣上那只他曾为了她交至当铺的玉环,劳怋谦的眼眸酸涩了,“谢谢……”
“是我该说谢谢。”听着那瘠痉的嗓音,苑凝心视线模糊,“谢谢你……劳大哥……谢谢……”
往事,一幕幕地在两人相对的眼眸间流转,屋内,再无人声。
有的,只是一副曾经那般顶天立地的肩膀,现今,微微颤抖着;有的,只是一双曾经那般温柔的眼眸,现今,那般朦胧着……
“珍重。”
许久许久之后,劳怋谦终于压抑住心中所有的苦与涩,站起身,对着苑凝心轻轻一笑。
是的,笑,因为他确实该笑,笑着挥别这名终于得以重回故土的女子,笑着告别这名在他受尽世人唾骂之时,依然如此情深义重的女子,笑着告别这名在他这一生中,永远不会忘怀的女子而笑完后,他蓦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因为若再不走,他恐怕自己眼中隐忍的泪水,再也掩藏不住……
“劳大哥……离去前,请让我敬你三杯酒……”但就在劳怋谦即将打开房门之时,却听得身后的苑凝心轻轻说道,“行么?”
未等他回答,苑凝心便倒了一杯酒,并起身走至他身旁,将酒杯举至他的唇前。
“愿大哥……日日安好、夜夜安平……”
咬牙一饮而尽。
“愿大哥……事事顺心……永保安康……”
闭眼一饮而尽。
“愿大哥……岁岁……开怀……永世……幸福……”
仰头一饮而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必用手拭泪。
珍重,凝心……
待面颊泪干之后,劳怋谦在心中轻语,然后再不留恋地向前走去。
☆ ★ ☆ ★ ☆
怪的是,就在他欲伸手开门时,眼前那道木门却开始扭曲、摇晃……
眨了眨眼,劳怋谦又眨了眨眼,思索了片刻后,倏地回头,眼眸不敢置信地缓缓瞪大,“你……你……”
来不及说出完整的疑问,因为他的身子已不自由主地瘫软,而脑中,再无任何思绪……
当眼眸再度睁开时,劳怋谦只觉得浑身如火烧般灼热,脑子又沉又重,而他身畔的床沿上,跪坐着一个背对着他的纤细背影。
而这背影,在听见他的低喃声后,缓缓地转过身来。
傻傻地望着她对自己浅浅一笑,傻傻地望着那张绝世容颜,不知为何,劳怋谦也笑得傻傻的。(奇*书*网。整*理*提*供)
而在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