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视不管!”
望着劳怋谦杀气腾腾的模样,那群男人也一个个眯起了眼,缓缓抚向腰际悬挂的弯刀。
就在双方战火一触即发之际,一名紫衣男子由远处策马狂奔而来,口中急急喊道:“这位壮士,您恐怕是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你们一群大男人欺凌一名弱女子,我误会什么了?”修地将视线投向那名稳文儒雅的男子,劳怋谦冷冷说道。
“确实是我等过于鲁莽,在下责无旁贷。”将马停了劳怋谦身旁,紫衣男子望了他身后的菀凝心一眼,神情凝重地说道,“但滋事体大,Qī。shū。ωǎng。不知壮士能否随我入内室相谈?”
“可以。”打量了一下紫衣男子,半晌后,劳怋谦冷着脸点了点头,然后拉起菀凝心的手向自己的马走去,“但我要先送她走。”
虽然那名紫衣男子看来不像坏人,劳怋谦却丝毫不敢大意。
所以唯今之计,就是先将菀凝心送至安全之处,而后,无论他们有什么事,尽管冲着他来!
“壮士,”紫衣男子伸手挡在劳怋谦身前,并刻意压底语声,“此事与你身后那位姑娘的身世有莫大关系,她必须在场!”
眉头整个皱了起来,因为劳怋谦一点都不想冒这个险。
即使对方已明言此事涉及菀凝心的“身世”,但此时此刻,在这般突然的情况下,他还是必须小心为上。
就在他欲断然拒绝之时,那名紫衣男子突然转向苑凝心,用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对她说话。
更让劳怋谦讶异的是,苑凝心聆听了一会儿之后,竟也轻轻地吐出了同样的语言!
“你听得懂他的话?他说了什么?”愣了愣,劳怋谦连忙回身问道。
“他说……”苑凝心抬眼望着劳怋谦,有些迟疑地开口,似乎对自己竟能听懂紫衣男子的话也感到不解,“他名唤李大同,而这群人只是一时心急才会与你刀剑相向,其实并无恶意,所以请我们不要对他们心存敌意……”
苑凝心的回答,让劳怋谦不得不改变自己先前的决定。
但这并非是由于紫衣男子说的话,而是因为苑凝心确实可以理解对方的语言!
这让他不得不记起,当他初见苑凝心时,她那口怪腔怪调的百岳国国语,以及她曾在夜里梦呓时发出的古怪言语。
当初,他以为她是来自百岳国的其它方言县城,如今看来,她确实有可能不是百岳国人,而这群人,也真的有可能是她的国人,甚至……
家人。
心底,不知为何有些沉甸甸,但半晌后,望着苑凝心那双含着不解与疑惑的眸子,劳怋谦牙一咬,一语不发地牵起她的手,进入附近一家客栈的隐密包厢中。
“我是李大同,”安排了两个人守门,而待所有人都坐定后,李大同由怀中取出一方玉印,并对劳怋谦颔首致意,“方志国新任大将军王军师。”
“劳怋谦,”对方一表明身分,劳怋谦自然也抱拳为礼,“天下第一衙总捕快。”
他知道方志国,那是位于百岳国东南方的一个小国,这些年来一直处于内乱之中,直至近日,战火才被一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王敉平。
而他听闻那大将军王不仅风度翩翩,还极得民心,若没有记错的话,似是姓苑,名子文……
苑?!
当这个姓氏跃入劳怋谦的脑海时,他的背脊缓缓地僵硬起来。
难道……
“姑娘,敢问您是否姓菀,闺名凝心?”一打完招呼,李大同立即将视线投向坐在劳怋谦身旁的菀凝心。
“我……”有些迟疑地望向劳怋谦,待他僵硬地点点头后,菀凝心才低声答道:“是。”
“姑娘是否今年芳岭十八,生辰是六月十四?”
“这……我不知道……”菀凝心摇了摇头,眼底有着失落,无助与迷茫,她这出人意表的回答,让劳怋谦有些疑惑,但却令李大同满意之至。
“姑娘的右上臂接近肩之处,是否有红色环状胎记?”
“有。”
“姑娘的右脚背接近小趾处,有否存在一颗黑痣?”
“有。”
“姑娘的腰腹之处,是否存在一颗黑痣?”
“没有。”听到这里,菀凝心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我身上没有这道伤痕,请问你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是的,我将问你最后,也最重要的两个问题,”李大同目光一凛,声音那般谨慎,“姑娘是否根本不记得过去之事,并且初次出现在第一县时,样貌与如今有着天壤之别?”
听到这里,菀凝心再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了!
望着她那副震惊的模样,劳怋谦缓缓地闭上了眼眸。
是了,他们……找对人了……
因为之前的问题,只要是有心人都可以办猜半蒙,可自认得菀凝心至今,连他都不知道她失去了过往的所有记忆,但此人却一语道破她从未向人诉说的玄机。
“劳壮士,”望着菀凝心对劳怋谦依赖与信任的模样,李大同沉吟了一下后才开口,“我可与你单独谈谈么?”
听到李大同的话,未待劳怋谦回复,菀凝心便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劳大哥……”
“有话,就在这里说吧。”望着苑凝心不安的神情,劳怋谦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哑地说道。
是的,有话就直说吧,反正他心里已隐隐明白,而苑凝心,也该是知道、回复她原本身分的时候了……
“好吧。”轻叹了口气,李大同望向苑凝心,“姑娘,虽无十成把握,但我九成九相信,你便是我方志国大将军王苑子文失散两年的亲生妹子。
而我,正是这半年来专门负责大江南北寻找你的密使李大同。”
“什么?”李大同的话,令苑凝心彻底傻了,“不,你弄错人了……我不是方志国人……我是百岳国人……我是百岳国天下第一县的苑凝心!”
是的,苑凝心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因为她这么平凡、这么渺小、这么普通,怎么可能会跟方志国的贵族扯上关系?这个李大同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空口白话地说她这名卑微绣女是贵族之后,究竟存何居心?
☆ ★ ☆ ★ ☆☆ ★ ☆ ★ ☆
更何况,方志国她一个人也不识,她才不要离开这个她好不容易才熟悉但却很容易便爱上,并且有那么多真心关怀她的人、有“他”存在的地方……
听着苑凝心的傻话,劳怋谦低头长叹,李大同,则仰头轻喟。
劳怋谦不得不叹息,因为先前尽管他隐隐约约觉得苑凝心绝非寻常女子,但却怎么也料不到,她的身世竟会尊贵如斯!
苑大将军王的妹妹?那是郡主了吧……
那样的出身高贵、声名显赫,那样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样的……遥不可及……
“凝心姑娘,你懂得我说的方志话,不是吗?”
一阵轻风,百般思绪,寂静的屋中,半晌都没有人声,直到许久许久之后,李大同的声音才再度传入所有人耳中。
“我……我……”苑凝心一时语塞。
因为她确实懂得他所说的话,而且一来一往之间,几乎不需要思考便可应答如流。
“凝心姑娘,你身旁曾有一个名唤相婆的奶娘不是吗?”望着苑凝心,李大同的语气难平和,吐出的话却令人完全无法辩驳,“当菀大将军出事时,奇*|*书^|^网领着你奔逃,让你失去你原有记忆,让你容貌彻底变化,让你在这一路上可以不受任何人侵扰,都是她。”
“我……”
听着李大同口中那些不该有人知晓的事,菀凝心彻底乱了,她只能无助地扯着劳怋谦的袖子,任由失去血色的樱唇不断颤抖。
望着菀凝心一身的旧衣裳,以及对他口出之言的惊恐,李大同连忙柔声安抚道:“我今日便会命属下连夜赶回告知大将军这事,待他赶来并接您回国,谴人唤回您过去的所有记忆后,您便不必再过如今这般的苦日子……”
他这番话一出口,屋中的其余男子便同时对她行了一个尊贵至极的大礼,可这大礼,那言语,对菀凝心而言却是那般的讽刺与苦涩。
苦日子?这怎么会是苦日子?有劳怋谦在的地方,她怎么会过上苦日子?当处若不是他,又怎会有现在的她?
更何况,她对那所谓的哥哥,所谓的方志国,所谓的过去是那般陌生。
现在的她,一点也不想当郡主,一点也不想离开第一县。
因为她不想忘了现在的她,不想忘了她生活了这么久的第一县,更不想忘了劳怋谦,奇Qīsūu。сom书以及曾与他共有的点点滴滴!
她只想平平凡凡地留在第一县,永永远远的与劳怋谦待在看得到同一片星空的土地上……
“劳大哥,你快告诉他,我不是!”望着屋内所有人眼中的兴奋、期盼,以及仿若立即要带她离去的神情,苑凝心的心底那样恐慌。“我直一的不是他要找的人!”她红着眼眶,紧紧捉住劳怋谦的手臂,再忍不住地哽咽道。
“凝心……郡主,”但劳怋谦却只是轻轻拂开她的小手,脸上绽出一抹笑,“我代第一县及第一衙所有人,先对你说声恭喜。”
“劳大……哥……”
望着劳怋谦的那抹笑,听着他那“恭贺”的话语,苑凝心的手像失去生命的凤蝶般缓缓地向下坠落,眼眸黯淡无光。
而她的心凉了、死了、破碎了……
第五章
那一夜,苑凝心依然回到住处,只是她的门前多了三名寸步不离的护卫。而在那一夜之后,苑凝心在聋公哑婆的陪同下,进驻第一县最豪华的客店,自此以后,深居简出。
苑凝心明白,身怀绝世武功的聋公哑婆名为陪伴,实为守护,因为在苑子文未出现之前,寒上钧是不会轻易丢下她一人,让她独自与一群陌生男子共处。
尽管未曾有人露了口风,但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因此苑凝心身分特殊的消息,不多久便在县里引起了骚动。
人们纷纷打探那群衣着特异的男子究竟从何而来,并且乐此不疲地猜测着苑凝心的真正底细,然后日日守候在客店附近,等待着一睹她那超凡脱俗的迷人风采……
不管再怎么深居简出,苑凝心依然有一件事不会遗忘!继续为劳怋谦打点他那间小屋。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他几乎未曾再主动出现于她眼前的时刻,靠近他、感觉到他……
尽管李大同及方志国军士们对劳怋谦简直是感激、尊崇备至,可他们对于苑凝心此举,却是完全的不苟同。
但无论他们如何的不认可,苑凝心依然风雨无阻的前去,直至那一日,在那间小屋前,见到了一名她过往从未在衙中见过的可爱少女。
“你找谦哥哥是吗?谦哥哥不在哦。”那名雀斑少女脸上的笑容是那般开朗灿烂,“有事的话你可以告诉我,等谦哥哥晚上回来休息时,我一定会转告他的。”
说完这句话后,雀斑少女一转身,开始收拾劳怋谦的屋子。
而由那一日起,苑凝心再不曾踏出客店一步。
因为她知道,从雀斑少女进入小屋的那一刻起,那间小屋再不属于她,而那间小屋里,也再不会留存有任何她与他的回忆……
☆ ★ ☆ ★ ☆
半个月之后的一个晌午,正当苑凝心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店房内,为一件冬衣的右边袖子绣上祥云之际,李大同的声音轻轻地由门外传来。
“凝心姑娘,大将军王已抵达第一衙,随即便将与寒老爷等人一同前来客店。”
绣花针依然在冬衣上来回穿梭,只是苑凝心那不断颤抖的手,却泄漏了她心底的秘密。
到了……是么……
无视于手指被针尖刺破而滚出的血珠,苑凝心加快了速度,小心翼翼地将那朵祥云完成后,咬断了绣线,折好了冬衣。
而后,她静静坐在房里,动也不动地坐在房里,听着一阵杂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凝心!”
房门,被推开了,一名英姿焕发的男子冲进房里,他的唇角微微地颤抖,神情却是兴奋的。
望着这名男子,苑凝心的眼前缓缓蒙上一层黑雾,心底那股小小希冀,彻底灰飞烟灭!
原本她一直告诉自己,也许还有机会的,也许还有希望的,也许……他们真的搞错了!
可此时此刻,她如何说服自己一切还有可能、还有希望?
因为她眼前的那张脸、那双眸子,与她根本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尽管他的五官相较她而言男性化许多,但无论谁见了,都无法再说出他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类傻话。
“凝心……”激动地一把将苑疑心搂进怀里,苑子文的声音彻底哽咽,“哥哥终于……
找到你了……”
一时无语,甚至无情。
因为苑凝心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他.
“是哥哥不好!”而苑凝心几近子无感的反应,只让苑子文心中的歉疚更深,“等回方志国后,哥哥一定即刻让人唤回你从前的记忆,让你永远忘却这一年多来经历过的所有委屈与苦痛……
…”为什么是委屈?为什么是苦痛?为什么不是喜与乐?
为什么一定要唤回过去、遗忘现在?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代她做决定?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静下来,真心聆听她心底最真的话、最深的想望?
“你……愿意听我说我想说的话么?”许久许久之后,苑凝心低头轻语。
“当然愿意!”听到妹妹终于开了口,苑子文欣喜若狂,“但在此之前,我们一定得好好地谢谢搭救你的这群仁人,以免人家说我们方志国不懂礼数!”
这群仁人?
那么他,也来了么……
听到苑子文的话,苑疑心的身子蓦地一震,再忍不住地缓缓侧转过头,望着第一衙那些熟悉的面容一一出现在自己的视线——
寒上钧,耿少柔,阴如栩,封昕炀,以及——劳怋谦。
他的模样,跟以前没有多大的改变,可不知为何,凝望着他径自与同伴低语,丝毫无意望向她的态度,宛凝心的眼前瞬间化为一片水幕,而那些曾经与他共有的记忆,似乎已成隔世……
“各位,谢谢你们,真的谢谢。”拉着菀凝心在自己身旁坐下,依然处于狂喜状态的菀子文,只能用着最简单的字词,表达着自己心底最浓的谢意。
“菀大将军王不必如此客气。”望了一语不发,傻傻凝视劳怋谦的菀凝心一眼,寒上钧缓缓说道,“危难相助本就是天经地意之事,更何况你真该感谢的人,应该是我身旁这位。”
“自然,自然!”听到寒上钧的话,菀子文频频点头,并立即起身对劳怋谦行了一个尊贵之礼,“劳壮士,大恩不言谢!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说,无论是什么样的要求,我菀子文绝不会开口说个不字!”
“我什么都不需要。”同样抱拳回礼,劳怋谦摇了摇头,“我在这里有吃,有穿,有住,有工作,我什么都不缺,况且,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
“劳壮士、你这样说教我如何心安?你对我苑家的恩德,我苑家上上下下没齿难忘。”听见身穿一袭旧衣、生活明显并不富裕的劳怋谦竟什么都不要,苑子文心底更是过意不去,“莫非是我等曾做了什么令你不快?若是,壮士自当言明,我必——”
“大将军王当真不必如此介意,”轻轻挥了挥手,劳怋谦将视线移往苑子文身后的窗外,“人与人之间,本就不需……”
究竟不需如何?随着劳怋谦的嗓音愈来愈低,他口中最后的几个字,缓缓地化在了风中。wωw奇Qìsuu書còm网
然而,未待苑子文继续追问,一声冷笑竟由屋外传来。
☆ ★ ☆ ★ ☆
“少装了,劳怋谦!这世间像你这么卑鄙无耻、戴个伪善面具欺骗世人的人还少了吗?我看你就不必在这里装深沉了,谁不知道此时此刻,你的心里其实存在着更大的野心!”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屋内所有人都蓦地一愣!
因为在苑子文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