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奈慌忙站起,从后面裤兜掏出支票簿,递给埃勒里。
他始终一言未发。埃勒里翻着支票簿,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撕剩的页根。只见上面写着:
“现金五十美元。”
“维利,找找这张支票。先到尼德兰银行找,然后到货币兑换局去核实。支票上的签署
日期是今天。支票应从让奈博士私人账日上兑付。要注意史文逊在支票上的签字!”
维利正欲离开房间,又被喊住。
“还有件事!你搜查让奈博士办公室时,是否在他的记事本上查过史文逊这个姓名?”
维利唇边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
“查过,但本子上没有姓这个的名字。写字台玻璃板下的电话号码表上也没有这个名字。”
巡官走到让奈身前。
“您为什么站着?”他善意他说。“请坐!看来,咱们还得在这儿耽搁很久。”
让奈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屋子里安静下来。几分钟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探
警跑去开门。
探警里特闯进术前准备室,腋下夹着一个不成模样的大包袱。接踵走进来约翰逊和霍斯
,两个人都面带笑容。奎恩巡官迎上前去。埃勒里也跟着站起。让奈却把头垂到胸前,好象
已经睡着了。
“这是什么?”巡官一把抓过包袱,高声问道。
“衣物,巡官,”里特大声喊道。“我们找到了杀人犯的衣物。”
巡官把包袱放到床车上。
“到底有了可靠的线索,”他嘟哦说。
让奈也明显地活跃起来,他神着脖子,仔细地看着床车上摆着的东西。
埃勒里用自己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摸索着包袱。
“你在里面找什么?”巡官问。
“烧剩的残灰!”埃勒里令人莫名其妙地回答说。
第十章
人们你拥我挤地把床车团团围住,巡官一件一件地掏出包袱里的东西。
让奈博士从椅子上站起。从两个探警中间挤了进去。巡官高高举起一件很长的雪白的外
科医生服。
“外科大夫罩衣,是不是?”他嘲弄地斜瞅让奈一眼。
“博士,这是您的吗?”
“我怎么能知道,”博士不满意地嘟哝一句。
巡官拿起罩衣往让奈身上比量,罩衣直拖到让奈的踝骨。
“这不是我的,”让奈说。“太长了。”
罩衣已经揉皱,但并未弄脏,显然是从洗衣房里取出不久。
“罩衣不是新的,”埃勒里指出。“清看这些乱糟糟的褶缝。”
“咱们来看看洗衣房的号码。”
巡官翻过罩衣。他的手指触摸着衣领内侧。在记号码的地方有两个小洞,这证明号码已
被撕掉。
巡官把罩衣扔到一边,拣起一个麻布制成、两端镶有布条的东西。和罩衣一样,这东西
也很洁净,但揉出了皱。显然它已经使用过。
“这个外科大口罩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让奈预作防备他说。
下一件东西是外科医生帽,它没有任何特点,不是新的,很洁净,但也揉搓得相当厉害。
埃勒里从父亲手里接过它来,把里子朝外翻出。
“杀人犯很走运,”他脱口说出。
“您指的是没有找到头发?”让奈感兴趣地问。
“类似这样的东西……”
埃勒里俯过身去,想看清巡官拿起的第四件物品。老人把它拿到亮处。这是一条白色的
浆洗得笔挺的亚麻布裤于。
“瞧这儿……这是什么?”巡官喊道。两条裤腿上,在离又肥又大的膝盖上侧五厘米处
,各有一圈环形褶皱。
埃勒里从坎肩小兜里掏出一支银色铅笔,用它挑起榴子。铅笔碰到了什么障碍,原来褶
皱是用大针小线缝缀成的,使的是普通白线,这从裤子的里侧可以看见。
“从各方面看,这些褶皱不象是职业裁缝做的活儿,”
埃勒里得出结论。“这个人缝得十分仓促。这条裤子,看来杀人犯只需要用很短一段时
间……”
“维利!”巡官抬起头,望见站在床车另一侧的探警。
“你能查明这种线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吗?”
“毫无办法!”
“取一截样品,尽量查。”
维利掏出折叠刀,从缝缀左裤脚褶皱的线上割下五匣米长的一段。他把割下的线段小心
翼翼地放入赛璐玢夹子,仿佛眼前是一根杀人犯的头发。
“博士,让我们看看您穿这条裤子合身不合身!”巡官说。“我指的不是穿在身上,比
量一下就够了。”
让奈默默拿过裤子,把裤腰贴近腰部。裤脚一直拖到他的鞋尖。
“若是放开褶儿呢?”埃勒里说出声来。“裤子就更长了博士,您的身高多少?”
“一米六五,”外科大夫回答,一面把裤于丢到床车上。
埃勒里耸耸肩膀。
“我想,裤子的真正主人身高应是一米七五。但是,”
他笑着补充说。“这未必裤主就一定与谋杀案有牵连。这种裤子,从本市上百所医院,
上千名外科医生手里,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偷窃到。”
奎恩巡官推开罩衣、口罩、帽子和裤子,谨慎地打开包袱。包袱底部放着一双帆布鞋。
老人迅速伸手去拿。
“请等等,”埃勒里制止住他,接着唤道。“里特!”
探警答应一声。
“你动过这双鞋吗?”
“没有,先生。找到包袱后,我并没有打开它。当然,隔着布也能摸出,底下有一双鞋。”
埃勒里再次掏出银铅笔。这次他用铅笔触了触右鞋上的自鞋带。
“这还差不多,”他直起腰说。“终于有了物证。”
他伏在父亲耳边说了些什么。老人耸了耸肩。鞋带上有一段白胶布,宽约一厘米,表层
非常干净。这段自胶布的中央有一处异乎寻常的凹陷,引起了巡官的注意。他疑惑地望望埃
勒里。
“准是鞋带断了,我敢打赌,”巡官低声说。“这处凹陷是两端接头的地方。两个断头
接得互相没挨着。”
“问题不在这里,”埃勒里说。“白胶布!自胶布1这才是关键所在!”
此时,让奈一直注视着引起探警们兴趣的物品。
“胡说八道!”让奈高声说。“这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只不过是有人利用白胶布接合断了的鞋带而已。我想提醒你们注意的唯一的一点,是这
双鞋的尺寸。你们都能看出来,这双鞋比我脚上穿的要小些。”
埃勒里揭开白胶布的一角,用手摸摸它的内侧。
“对不起,博士,”他开玩笑说。“让我试着代替您,也动一个小小的外科手术。维利
,把您的折叠刀给我!”
罪证。罪证啊,这白胶布时匆忙之中应急用的,你发现了吗,爸爸?甚至其中一端都没
有粘在鞋带上,这点很有意思。”
埃勒里叫来了维利。
“给我夹子,老朋友!”
埃勒里撕断一截儿白胶布,放进赛潞玢夹子,然后藏进上衣内兜。
他再次俯向床车,小心翼翼地从鞋里抽出鞋带的上端,然后又把下端也抽出一部分,系
上两端,尽量让鞋带结露出的头留得最短。
“无需魔法师也可以看出,”他转身笑对巡官说。“如果罪犯把断了的两头再结起来,
那么鞋带就会过短,他就无法系上鞋。所以他才不得不用白胶布对付一下。”
“但是,埃勒里,”巡官提出疑义说。“这能得出什么结果?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高兴
的线索。”
“请相信我,爸爸。我的高兴完全有根据,”埃勒里又笑了笑。“好吧,我尽量解释清
楚。譬如说,你在最不方便的时刻弄断了鞋带。你确信若是再把这两个断头结上,鞋带就不
够长,就会系不上鞋,在这种情况下,你会采取什么办法呢?”
“噢!”巡官拽下一根白胡须。“我大概会用什么代替鞋带,或者象这个杀人犯那样去
作。不过,即使如此……”
这时,探警皮戈特大声咳嗽几下,显然有意引起别人对他注意。巡官不乐意地转过身去。
“怎么回事?”
“我倒有些发现,”他羞红了脸,不好意思他说。“请注意鞋舌头在什么地方。”
埃勒里朗声笑起。
“皮戈特,你应该受到嘉奖。若是我,就一定给你增加薪水。请诸位注意:除了鞋带以
外,鞋舌头的摆放位置也和罪证紧密相关。刚才我检查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
他迅速拿起一只鞋,把一个指头伸进鞋筒。他在里面摸了一阵,拉出了折进去的鞋舌头。
“瞧,”埃勒里庄严他说。“请诸位记住,这一点很重要,因为鞋舌头折进去,并且紧
贴在鞋于的上帮。”
他把手指伸进第二只鞋的鞋筒。这只鞋的舌头同样折在里面,而且也紧贴在上帮。
“有意思!”奎恩巡官说。“里特,你记得清楚吗?你没有试穿过这双鞋吧?”
“没有,先生。不信,你可以问约翰逊,”里特委屈他说。
“对这双鞋决不能掉以轻心,”埃勒里说。他在木前准备室里走来走去。当踱到外科大
夫身边时,他打招呼说。“让奈博士!您穿多少号的鞋?”
让奈低头看看自己的帆布鞋,他的鞋同放在床车上的一模一样。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他跳起来大声说道。“我穿四0的。”
“是啊,您的脚相当小,”埃勒里沉思着说。‘“可是,那双鞋更要小些,它只有三十
八号……杀人犯穿过这双鞋,并且原封不动地把它留了下来。您想象不到,这些该使我多么
满意。里特,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找到这些东西的?”
“在南走廊和东走廊交界的拐角处那个电话间的地板上”
“是这样,是这样……”埃勒里咬着嘴唇,思索了好久。“博士,您看见我从鞋带上取
下的那段白胶布了吗?这种白胶布是不是你们医院使用的那个牌子?”
“当然是。不过,本市所有医院几乎都使用这种牌子。”
“博士,请您告诉我,在这个包袱里,难道连您的一件东西都没有?”
“为了说得更有把握些,我得先检查一下我的衣柜。”
“帽子和大口罩也许是您的吧?”
“这些东西可以属于随便哪一个人,”让奈抻了抻身上罩农的翻领。“您瞧,罩衣我穿
着太长。至于裤子……这简直是蹩脚的化装舞会。而且我有把握说,这双鞋决不是我的。”
“在这点上,我却不那么有把握,”巡官怒冲冲他说。
“至少您还没有拿出有关的证据。”
“有证据,爸爸,”埃勒里以亲切的口吻说。“请往这儿看。”
他把两只鞋翻过来,指着黑色胶皮鞋跟。鞋跟磨损得很厉害,底层都磨平了。右鞋上,
鞋跟的右侧磨得更为严重,而左鞋上磨损严重的则是左侧。
埃勒里把两只鞋井排放在一起,请在场者注意观看。
“诸位,请注意,”他说。“两只鞋底磨损的程度几乎一样。”
巡官瞅瞅矮个子外科大夫的左脚。让奈瘸的是右脚。
“让奈博士是正确的,”埃勒里接着往下说,“这双鞋,决不是他的!”
第十一章
医院的规章打乱了,医生们在走廊里踱来踱去,随便吸烟,喊喊喳喳地议论着谋杀案的
每个细节。女士们也认为没有必要再遵守医院的规定。一楼布满了探警和警察。敏钦气急败
坏地挤过一群警察守卫的走廊,总算来到术前准备室的门前,敲了敲。一个嚼着口香糖的探
警开门把他放了进去。
他扫视了整个房间。首先映人眼帘的是站在房子中间的让奈。只见他面色苍白,一脸怒
容。他对面奎恩巡官。埃勒里·奎恩靠着床车,正在研究一双帆布鞋。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有
便衣探警,他们虽然沉默不语,但都很机警。
埃勒里看见敏钦,微微一笑:
“敏钦,什么事?”
“对不起,打搅了,”敏钦神色不安他说,“休息室里发生了紧急情况。”
“是道恩小姐吗?”埃勒里马上问道。
“是的,她的癔病要发作。得把她送回家去。你们看行不行?”
埃勒里与巡官商量了一会儿。巡官的脸色很忧虑。
“敏钦博士,您确实认为这位年轻的女士需要……”他说到这里犹豫起来,提出另外一
个问题:“这里还有她的亲属吗?”
“亨德利克·道恩先生,是她的舅舅,阿拜·道恩唯一的弟弟。我只是想说得再明确一
些,最好派一个女人陪伴。
也许法勒小姐……”
“是道恩夫人的女管家吗?”埃勒里问道。“不,我想她去不合适。暂时还不行……敏
钦,道恩小姐和丹宁小姐要好吗?”
“她们彼此只是很熟。”
“真见鬼,问题复杂了!”埃勒里咬着指甲。
奎恩巡官急不可待地插了一句:
“我说孩子,总之道恩小姐不宜再留在医院里。既然可怜的女孩子感觉不好……那就让
她回家吧。放她回去,我们好接着往下进行。”
“好吧。”埃勒里蹙起眉头,亲呢地拍了拍敏钦的肩膀说,“敏钦,走之前,最好让丹
宁小姐和道恩先生到这儿来一下。我不耽搁他们。敏钦,我猜现在一定有一个护士在护理着
道恩小姐吧?”
“当然,年轻的摩高斯和她在一起。”
“那么,萨拉·法勒呢?”埃勒里问。
“也在那里。”
“约翰逊!把法勒小姐带到手术观摩厅去。我们没传她之前,先让她待在那里。”
一个衣着质朴的探警迅速离开了房间。
这时,从门外溜进一位年轻医生,四处张望,腼腆地走近让奈博士。
“喂,您要干什么!”巡官吼起来,“有什么事儿,年轻人?”
维利缓步走近这位医生,医生的神色显得很惊慌。
“噢,请不必急躁,这位是我们院的医生,”让奈用疲惫的声调说。“你有什么事?皮
尔松?”
“刚才戈多伦医生来电话,”年轻的医生结结巴巴他说,“他询问关于心绞痛会诊的事
儿。”
让奈啪的一声用手拍了一下前额。
“糟了,我全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您听我说,奎恩,您得先放我走。路德维克心
绞痛发作了,病情很重,而且是极罕见的病例。这种病的后果多半是死亡。”
巡官看了看埃勒里,儿子漫不经心地挥挥手:
“如果这件事非如此不可,那么……再见吧!不过,您要注意,您不能离开纽约。”
让奈博士用手推着年轻医生的脊背,炔步向房门走去。
维利穿过术前准备室,向里特点点头:
“跟着他,快!要一直盯住他,别让他溜掉!”
有人敲门,探警约翰逊打开房门,站到一边,艾迪特·丹宁和一位身材矮小、大腹便便
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丹宁小姐?道恩先生吗?”奎恩巡官问。“请进来,请进来!我们保证占用你们的
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艾迪特·丹宁站在门口不动。
“快点吧,”艾迪特·丹宁说话的腔调有金属的挫骼声。“格尔达的自我感觉很不好,
我们应该尽快把她送回家去。”
亨德利克·道恩向前挪了两步。巡官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不由得心里也有些惊奇。道恩
的肚子向前腆着,很难看,他走起路来使人觉得似乎是在向前飘动。肥胖的脸象圆圆的月亮
,油光锃亮,徘红的雀斑满脸都是。而且在鼻尖雀斑的密度更大,看上去象一个淡红的葱头
。他已经完全谢顶了。
“是啊!”他说,“格尔达要马上卧床休息。你们这是玩弄什么荒唐可笑的鬼把戏?直
到现在我们一无所知。”
“您不要急躁,”巡官用安慰的口吻说,“我请你们进屋来,房门必须关上。请坐吧!”
艾迪特·丹宁一直眯缝着眼睛凝视巡官,约翰逊椎给她一把椅子,她坐下来,两手放在
膝盖上。亨德利克·道恩飘飘忽忽地滑向另一把椅子,他呼啼呼啼喘着气,想坐上去,可是
,他只坐着了一部份。
巡官吸了点鼻烟未,打了个喷嚏。
“现在,先生,”他彬彬有礼地开始说,“回答我的一个问题以后,你们就可以请便。
您能不能想象一下,谁响·可能谋杀您的姐姐?”
胖子用丝绸手帕擦了擦面颊。他的目光从巡官身上溜到地板,然后又转回来。
“我……很难说……这对我们大家都是一个打击,我们都很纳闷儿。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拜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