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这不是宾妮妮的过错。这不过是死去的老大婆对·让奈的好感的又一次
表现而已。”
埃勒里的脸上掠过一片阴影。
“懂了……您说势不两立,是吧?这是由于小小的专业上的嫉妒吗?不过那可就……”
“埃勒里,可不算小。你说这话,看来你不了解宾妮妮博士。她是个火暴性子,报复心
很重……可是她当然不太可能……”
“敏钦,我很想见见宾妮妮博士。”
“可以,”
敏钦打了个电话。
“宾妮妮博士吗?劳驾,请您到我这里来一下,不是,不是,没什么特殊事儿,我向您
介绍……是的,几个问题……
行,好吧。”
埃勒里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指甲,直到响起敲门声。房间里进来一位穿白大褂的矮个妇
女。男人们站了起来。
“宾妮妮博士,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埃勒里·奎恩先生。
他协助我们侦查道恩夫人的谋杀案。我想,您已经听到这件事了。”
“当然。”
她的声音圆润,是喉音,和男人的声音差不多。她果断地把一把椅子微微移近一点,坐
了下来。
这是一位很惹人注目的女人。她的皮肤呈橄榄色,上嘴唇长着黑乎乎的细绒毛。发亮的
深色头发已经稍微斑自,中间分缝。她的年龄很难确定:可以说是三十五岁,也可以说五十
岁。
“我估计,博士,”埃勒里开始说,“您在这个医院里工作很多年了吧?”
“完全正确。请给我一支烟。”
似乎这场谈话给她带来了乐趣。埃勒里递过自己的金烟盒,擦根火柴给她点燃了烟。她
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好奇心,打量着埃勒里。
“您知道,”埃勒里说,“我们的侦探工作正面临绝境。一切情况都好像完全无法解释
。所以我只好向大家提问题,询问每个人的情况。……您很了解道恩夫人吗?”
“这算什么问题?您怀疑我谋害了道恩夫人?”
“请您不要那样想,亲爱的博士……”
“您听我说,埃勒里先生,”她紧紧咬着丰满的红嘴唇。“我和道恩夫人不很熟。关于
她被谋杀,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如果您要同我谈,就是白浪费时间。就是这样。”
“我要是您,就不会发火,”埃勒里低声说,“我现在给您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对您和
道恩夫人的交往感兴趣。因为假如您很了解她,您就能说出她可能的仇敌。您能做到这一点
吗?”
“很遗憾,我做不到。”
“宾妮妮博士,我可以对您直言不讳。当着旁人的面您威胁过道恩夫人吗?”
她困惑不解地望着埃勒里。
“完全是瞎扯!谁向您讲的?简直是无稽之谈?我怎么也不能威胁老太婆。我和她只能
说是勉勉强强的熟悉。我从来没有对她或者她的亲戚说过任何坏话。也就是说我……”
她瞥了一眼敏钦博士,突然狐疑不决地闭口不说了。
“也就是说……什么?”埃勒里俯下身去问她。
“我想起来了,前些时候我确实对让奈说过一些尖刻的话,”她激动地解释说。“可是
这也不算什么威胁,更何况即便算威胁,也不是针对道恩夫人的。我无论如何不能理解……”
“大好了!”埃勒里的脸上泛出笑容。“这么说是针对让奈,而不是冲着道恩夫人的喽
。好极了,宾妮妮博士。可是您对让奈博士有什么不同意见呢?”
“我个人对他没有什么不同意见。我猜,这一点您知道。”
她又看了一眼敏钦博士。敏钦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避开了她的视线。
“根据道恩夫人的指示,我被降了职。我自然很委屈。
就连现在还是感到委屈。我认为,在这件事情上让奈博士是罪魁。因为是他当着老太婆
的面说了我的坏话。显然,我一怒之下说了些尖刻的话,被敏钦博士和其他人听见了。不过
这些事儿有什么关系……”
“这完全是很自然的问题,很自然的问题,”埃勒里态度和善他说。“我能理解您。但
话又得说回来,博士,请允许我再给您提儿个问题。请您谈谈今天早晨您在医院里的活动情
况。”
“先生,”她冷冷地回答说,“我没什么可隐瞒的。早晨八点钟我接产。生了一对双胞
胎。如果这也使您感兴趣的话,那么请听着:其中一个孩子死了。剖腹产后,母亲大概也活
不成。然后我吃了早饭,饭后照例查产妇病房。让奈博士不管产科的业务。”她冷嘲热讽他
说:“他只是名义上属于我们产科,产科主任的头衔对他来说也只是一种荣誉称号。我查看
了三十五个产妇和一大堆新生婴儿。几乎整个早晨我都在奔忙。”
“您没有在什么地方耽搁较长一段时间吗?”
“如果我及早知道医院要成为杀人现场,我当时就会考虑预做准备了,”她冷淡地回答。
“总之,午餐前您离开过医院大楼吗?”
“没有。”
“您提供的东西对我们的帮助不大,博士……您能不能对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做出某种
解释?
“不,不能。如果我能的话,我早说出来了。”
“好吧,”埃勒里站起来说,“谢谢您。”
敏钦博士感到很难为情,也站了起来占他们默默地等着,直到宾妮妮出去才把门关上。
然后敏钦又坐到他的转椅里。
“这是个性格刚强的女人,你说是不?”
“噢,是啊,”埃勒里点燃烟,吸起来。“附带问一句,敏钦,艾迪特·丹宁现在在医
院里吗?她去送格尔达·道恩之前,我已经和她谈过一次话。”
“我马上了解一下,”敏钦挂起电话来。“她不在。她出诊去了,刚走一会儿。”
“没关系,”埃勒里长叹一口气说。“性格刚强的女人……”他喷出一团烟。“如果深
入地想一下,敏钦,欧里庇特讲的话并不错,他说:‘我憎恨学识渊博的女人’。”
“凭着对上帝的起誓,你得说清楚点,”敏钦开了个玩笑。“你指的是谁:丹宁小姐还
是宾妮妮博士?”
“这无关紧要,”埃勒里叹了口气,随后拿起了大衣。
第十七章
巡官奎恩和他儿子之间具有一种独特关系──与其说是父子关系,倒不如说更象夥伴关
系──什么时候也没有比在进餐时表现得更为明显。迸餐时间,不论早餐还是午餐,都是他
们诙谐、回忆、欢乐和会心的絮语的时刻。可是,阿拜·道恩一命呜呼的那个一月份的一天
傍晚,这个传统遭到了破坏。没有笑声,也没有诙谐。埃勒里脸色阴沉地坐着,思索得入了
神。巡官蜷缩在他的大圈椅里,日不转晴地看着壁炉。他发起寒热来,虽然披上三件睡衣也
无济干事。服侍他们的琼纳感到主人情绪不佳,在一旁默默无语地收拾餐具。
侦查中最初认真做出的努力都令人难堪地失败了。史文逊象个幽灵,依然下落不明。警
察在维利率领下查阅了大量的地址材料,仍未发现有关他住址的任何情报。在警察局里大家
情绪很低,巡官被突如其来的感冒困在床上。探警在各医院和其他机构查找在电话间发现的
外科医生服的原主,初步报告也没有什么头绪,寻觅出售铁丝的商店的事也无线索。对阿
拜·道恩在金融上可能有的竞争对手的精心研究暂时还没结果。死者的私人文件象小孩子的
练习簿,杂乱无章。
好像故意要使案情更为复杂,区检察官打来电话说,市长把他叫去了。另外,州长也来
过电话。市里和州里的官员吵吵嚷嚷,不容分说,都要求警方采取积极行动。新闻记者们也
不让局里的工作人员消停,他们总是在戒备森严的犯罪现场纠缠不休。
听到丁零零的电话铃声,琼纳从厨房里跑出来。
“奎恩老爷,您的电话。”
老人走出房间,舌头舔着枯干的嘴唇。
“喂,是谁呀?维利?什么事?什么?天啊!别把电话放下!”
他的面色煞白。
“孩子,真倒霉。我们又吃亏了。让奈在里特的眼皮底下溜掉了!”
埃勒里站起来,这个消息使他很懊丧。
“父亲,你再详细问一下。”
“喂,喂!”巡官气愤地对着听筒喊。“维利,你以我的名义转告里特:如果他不能挽
口局面,他要因失职受到降级处份。关于史文逊又了解到什么情况没有?你们要整夜工作………
什么?霍斯干得不错……是的,我知道。他在后面守卫。好吧,维利。让里特回到让奈住
的旅馆去,守在那里,你指导他!”
“有什么新闻?”埃勒里等老人在炉边坐好后问。
“老出问题!里特在那里监视让奈一整天。他守候在人口处附近。五点三十分让奈突然
跑出来,坐上一辆出租汽车就跑了。对里特不能苛责,日为他不可能也在几分钟之内抓到一
辆出租汽车。事情发生得大快……当他终于抓到一辆出租汽车追赶让奈时,让奈已经跑远了
。不过里特还是发现了他。街上汽车拥挤,他不能靠得更近一些。在四十二街附近里特看到
让奈从出租汽车里跳出来,付了车钱,奔向中央大车站,后来混在人群中不见了……现在我
们无法找到让奈。
真见鬼,太不走运了!”
埃勒里沉思起来。
“从城里溜了……当然,这里只有一种可能……”
“显然他是给史文逊通风报信去了,”老人的心情沮丧。
“毫无疑问,”埃勒里低声说,“从这里可以得出结论,史文逊就住在郊区某处。”
“维利在郊区已布置了一组警察。还有一线希望。你知道,那位宗教狂法勒又耍了什么
把戏?”
“是萨拉·法勒吗?出了什么事?”
“一小时前她从家里溜出来。霍斯一直监视她。她到丹宁博士家去了!你对这件事有什
么看法?”
埃勒里凝视着父亲。
“丹宁博士家?”他慢慢他说。“这很有意思。霍斯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事实本身就说明问题!她在房里逗留了半个小时,然后出来乘
出租汽车直接回了道恩的家。霍斯是用电话报告的。他和另外一个探警一块继续监视她。”
“萨拉·法勒和丹宁博士!”埃勒里低声说。“萨拉·法勒和丹宁!这可不是一次偶然
的巧合……”
“确实怪,”巡官赞同他说,把身上披着的睡衣裹得更紧了。“明天早晨要把这件事弄
清楚。”
第十八章
第二天爆炸性新闻达到了高潮。星期二早晨,美国各报都在头几版刊登了冗长的文章,
但是其中包含的事实材料只是可怜的一鳞半爪。
有关谋杀案的材料不足,各报刊弥补的办法是,整版整版地刊登阿拜·道恩的令人头晕
目眩的发迹史、她的非凡的大宗金融交易。对她的各种慈善事业机构各报开列了长长的清单
,还细腻入微地描写了她与前些年故去的查理·王·德·顿克的风流韵事。一家报业辛迪加
匆匆出版了一本题为《阿拜·道恩生活史》的小册子。
午后版的报刊评论中已可听到隆隆的雷声。影射攻击的对象是警察局总监和巡官,也有
涉及整个警界和市长的。
在一篇带有愤慨情绪的文章中,可以读到下列词句:
“宝贵的二十四小时永远消逝了。可是连一点点线索、连罪证的踪影都未发现。我们无
法确定卑鄙凶手的身份。这只罪恶的手使一位伟大女性的无比善良的灵魂于昨日过早地升入
了天堂。”
“令宵小闻名丧胆的奎恩巡官,多年来成功地猎捕过各种罪犯,现在侦查的是他任职以
来的最大案件,这一次他会不会威名扫地?”另一家报纸这样提出问题。
第三家报纸直截了当地声言,现在给警察局提供了一次机会,让它向全世界表明,它到
底有多大“权威”。
有些纳闷儿的是:纽约唯一没有骂警察局的报纸却是皮特·哈泊担任采访记者的那一家。
在市政局里,大家都被接连不断的会议弄得头昏眼花。
谁也找不到奎恩巡官。维利警官断然拒绝和采访记者谈话。
被神秘气氛煽起的种种谣言,正在全城扩散。人们悄悄地传着,说有一个著名的金融大
亨,仰仗当局的庇护,亲手勒死了阿拜·道恩,目的是为他自己在一次金融角逐中可耻的失
败报复。这个谣言尽管明显地荒诞无稽,然而却扩散得相当快,两小时后,也引起了官方的
注意……
星期二晚上,一群要人聚集在最神圣的地方──市长办公室里。
围着会议桌,在氤氲烟气中坐着市长本人、警察局总监、区检察官萨姆逊和他的助手们
、曼哈顿区的区长以及十几个秘书。奎恩巡官缺席。大家的情绪都很抑郁。疯狂的四处活动
的一群群采访记者拥挤在接待室里,希望能得到专题采访的机会。
市长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由奎恩巡官签署的报告。侦查期间搜集的材料全部包括在里面。
市长坚信,狡猾的大麦克卡达西以某种方式参预了谋杀,他不排除,卡达西可能利用了阿
拜·道恩暗藏的仇人。他们热烈辩论的内容是,奈让博士坚决否认有罪,以及搜缉史文逊毫
无结果等等。
会议似乎注定要不了了之。没有发现任何新线索,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于什么。
正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市长的私人秘书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给警察局总监的信,上
面有沉甸甸的火漆漆封。总监急不可耐地打开信封,草草看完了第一页。
“奎恩巡官的特别报告,”他低声说。“巡官说,更全面的报告等以后再呈交。”
总监继续默读。突然他把文件递给并排坐着的秘书:
“杰克,给你,你大声念吧。”
秘书打着官腔,毫无表情地迅速读起来:
“《关于米舍尔·卡达西的报告》“星期二,十时十五分,根据医生鉴定,卡达西可以
提供关于他是否参预谋杀道恩的供词。审讯在荷兰纪念医院三十二号病房进行。卡达西于昨
日动完阑尾手术后被送入该病房。现该人身体虚弱,刀口剧痛难忍。
“卡达西肯定地供称,他对谋杀案一无所知。审讯开始时,我们力求让他证实拜尔斯大
夫和赫莱丝·奥别尔曼护士的陈述。他们两人的陈述如下:星期一早晨,一个无名氏身穿外
科医生服,经麻醉室进入术前准备室,当时卡达西正等候接受麻醉。卡达西供认,确实见到
一个男子,身穿白服,戴白帽和外科手术用口罩。此人由南走廊门进入麻醉室后,匆忙进入
术前准备室。卡达西未能再见该男子,因为他当即就被麻醉过去。该男子为卡达西所不熟悉
之人士。他仅能记起该人似为跋足,但无法肯定是否真是如此。但是这一点可以不予考虑,
因为拜尔斯大夫和奥别尔曼小姐关于这一点的供词已足可证明无误。
“下面说明与亨德利克·道恩有关的微妙问题,根据我们的许诺,给他派了保镖。后者
发现了一些道恩的可疑活动,于是对他的住宅进行了暗中搜查。但是,除一记事簿外,未发
现任何可疑物证。记事簿中用隐语记述了他与卡达西的相互关系。
“卡达西本人毫无隐瞒地确认了这一初看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他承认他曾以利率百分
之六的条件借给道恩一笔巨款,偿还期为道恩得到姐姐遗产中应得的份额之后。
“卡达西在审讯时态度放肆。他申明,在此事中他无所恐惧,也无所隐瞒,而且他是按
现行法律放债的,因此并无任何违犯规定之处。
“巡官问:‘您从来没有诱使别人稍许加速道恩夫人的死亡以取口您的债款吗?’“卡
达西答:‘您知道我是不会这样干的。’“经反复讯问,卡达西供认:不久前他曾要求亨德
利克·道恩还款:他还供认:如果道恩就其姐姐被害一案没有把所知道的全供出来,他并不
感到奇怪。
“巡官问:‘小维里、卓·海克和斯纳佩尔是怎么回事?’“卡达西答:‘您已经把他
们关起来了!不过他们和此案毫无关系,巡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