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睺眯眼望向帝霄,一双鹰眸迸射出阴冷的光芒,缓缓开口道:“兀那小儿!你真当我魔界无将不成,竟敢如此欺上门!”
“哈哈哈!”帝霄仰天大笑,骤然而止,冷声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莫以为本尊猜不出吗?你此番独自前来定然是求和,即是求乞而来,焉敢在本尊面前如此猖狂?!”
罗睺满脸愤恨,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黄口小儿忒不知天高地厚,若非是你使了卑鄙手段,安能攻破我鹿吴山界。真以为侥幸胜几场,便天下无敌!”
帝霄目光森冷,冷笑连连:“魔界大军号称常胜铁军,却连兵不厌诈的道理都不懂。你这昏庸之徒凭什么执掌魔界,倒不如由本尊接手,代你掌管!
罗睺冷哼:“就凭你也配!本皇行走天地几十万年,遇见对手无数。每个都堪称当世英杰,便是败也心服口服无怨无悔!惟你这歹毒小儿最为不堪,用毒计取性命吞修为,就你这品性也敢自封天帝。呸!本皇忒得瞧你不上!”
“你以为本尊在乎你能否瞧上。”帝霄执起金光闪烁的指天剑指向罗睺,眯眼轻笑道,“天地三界谁不知魔界修罗女个个貌美绝伦,尤大修罗王罗睺的三位明珠更是倾世无双。本尊心慕多年,待取了你的性命,占了你的城池……便将你家魔后与几位如花似玉的修罗公主掠上天去化去修为,赐予我天羽界众将士寻欢取乐,岂不快哉!”
罗睺怒喝一声:“亿万年来,天界占尽天恩地宠繁盛昌荣。以魔界一己之力凭甚敢逆天而行,你以为天界若有意赶尽杀绝,魔界焉能不倒?数万年来,每每天魔大战,不管谁家取胜为何从不赶尽杀绝。那三界之衡乃天地默许之事,你却行这歹毒伎俩一意孤行!”
罗睺目眦欲裂,咬牙道:“你这毒蝎小儿,便不怕因果报应吗?!”
帝霄听罢此话,没有一丝一毫地动容:“帝释天迂腐不堪优柔寡断,本就不配掌管三界。本尊既敢出兵,自然想过最坏的后果。本尊上不惧天地,下不惧神佛魔妖,何畏果报乎?如今已然如此,让因果来报就是,本尊有甚可怕!”
帝霄低低笑了片刻,轻声笑道:“本尊知道你有何凭仗,也知你为何拖延时间。不过,本尊劝你还是莫要空等,想来方才你派去西天送信的魔使,早已被彭冲截杀半路了。便是佛陀此刻前来也赶不上救你,更何况你连信都没有送出去。”
罗睺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得快而急,暴喝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兀那小儿!本皇便是化作厉鬼,也要看看你最后的下场!”
“斩草除根的道理,本尊还是懂得。大修罗王莫要肖想化什么鬼雄了。”帝霄嘴角溢满了轻蔑与讽刺,轻轻笑了起来,缓缓开口柔声道:“呵呵,活了几十万年了,还是这般的天真无邪,当真可爱。”
罗睺怒到了极致,咬牙喝道:“黄口小儿,休得猖狂!”
第二章:谁教岁岁红莲夜
“嗷!——”飞廉仰头咆哮一声朝朝帝霄撞去。罗睺持起乾坤斧钺,斧钺片刻间已溢满了紫色的魔光。一魔一兽奔跑间犹如万钧雷霆,无人可挡。帝霄微眯了眯眼,丝毫不惧单手拉住缰绳,挺拔立在金色祥龙脊背上,手中指天剑耀出刺眼的金光,迎了上去。刹那间,烟尘滚滚遮天蔽日,金色的祥龙与墨绿色的飞廉在云雾中数次相撞。
“嘭!——嘭!——嘭!——”撞击声宛若雷暴之声,炸得地上兵将双耳轰鸣。黑云滚滚中一道道绿光与金光交错而出,金戈之声不绝于耳。“咚!——咚!——咚!——”震动人心的战鼓响了起来。鼓点一下一下地,逐渐急促有力起来,渐渐地一声大过一声,仿佛整个地面都随着战鼓而颤抖着。片刻间,雷雷鼓声已响彻天地。
黑雾中,帝霄身姿挺拔犹如松柏。他屹立龙脊单手御龙,高举起手中指天剑,骤然施力,指天剑发出万丈金光。金色巨龙昂首长嘶一声,疾驰而去。片刻间,刺眼的金光将一人一龙包裹其中,这团似火似焰的光芒与炙热的气流,犹如破空箭矢冲破黑雾劈杀而去。
飞廉兽瞳凶光大盛,身形突兀地长大许多。巨大的身体发出无数夺目的墨绿光点,无数个小小的光点在本空中结合一起,形成了耀眼夺目的圆球,一魔一兽被墨绿光芒包裹其中。罗睺双手中乾坤斧钺,溢满了黑紫黑紫的华光。这大片大片的三色光芒交错天地之间,在黑雾中闪烁不定,铮铮杀气压迫了天地兵勇。
“嘭!——嘭!——嘭!”一金一绿两道排山倒海地杀戮之气,在黑雾中剧烈碰撞。一次又一次地,溅起火花无数,海沸山摇。
“轰!!!——”一声暴击雷鸣之声,席卷天地让一切都为之颤抖着。一时间,两道光芒腾地大盛,拨开了层层叠叠的黑雾。地上十万兵将已睁不开眼眸,唯有战鼓擂擂,震耳不绝,催促杀戮,勇不可挡!
“砰!——”漫天血雨,纷纷落下。
“嘭!——”一道光影,从黑雾中被甩了出来。光影直直砸在了修罗皇城的城墙上,被弹落下来。飞廉兽巨大的身影在地上挣扎数次,彻底坍塌倒在地上。
遮天蔽日的黑雾逐渐散去,一束金光从云雾中射出来。帝霄俊美绝世的容颜逐渐露了出来,凤眸满是睥睨天地的傲气,嘴角噙着桀骜的笑意。银色铠甲在金光中尤为夺目威仪,他身姿挺拔,傲立在金龙脊背之上。手中垂在身侧的指天剑,一下下地滴着绿色血珠,此时剑身的金光极为柔和,宛若一股股的潺潺金色流水缠绵剑身。
飞廉巨大的身体安静地倒在城墙之下,鲜红的血染红了整片土地。罗睺从飞廉身上滚落,用乾坤斧钺堪堪撑起了身体,嘴角却溢出了墨绿色的血液。他惨白脸上有鬼影若隐若现,交错不定,明明便是魔力耗尽即显现原型的征兆。
帝霄利落洒脱地跳下金龙,闲庭漫步般走至罗睺面前。银色的剑尖挑起了他的下巴,低笑道:“啧啧,是修罗界魔皇罗睺呢……”
罗睺丝毫不惧,抬眸瞪向帝霄,肃声道:“若非身有旧伤,凭你这只会偷盗取巧的低劣之徒,焉是本皇的对手!”
“胜便是胜了,败就是败了,何必不服气呢?”帝霄桀骜地笑道,“你若肯下跪拜本尊为魔皇,留你魂魄如何?”
“无耻孽障!以你之资质与品性肖想做我修罗界之主,痴心妄想!”罗睺暴怒,抬起手中斧钺便朝帝霄身上砸去。
帝霄手中剑身一动,罗睺被活生生地削去了一只手臂。罗睺闷哼,双眸满是怨毒之色,恶狠狠地瞪着帝霄:“你休要高兴得太早!今日本皇所受一切,天地自会替本皇百倍千倍得讨回来!”
“又是果报吗?本尊没甚在乎得,千年万载地独自活着,又有甚意思呢?让果报来便是,逆天改命,对本尊来说乃小事一桩。”帝霄嘴角含笑,剑身微动。几道光影闪过,罗睺的四肢俱被削去了。
罗睺闷哼数声,却咬牙不让自己痛叫出声,呼吸因疼痛而越显急促了:“你这残杀残暴满身罪恶的孽障!……怎配拥有神族之血!”
“呵,神族之血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要过得暗无天日?你说天地公允,轮回有报。可本尊出生时,便遭受着不公,为何天不护,地不管?”帝霄眉宇间溢满了阴霾,如玉般的容颜上露出一抹极为浅显的笑,美眸弯弯,“不过还好,本尊没指望天地,知道自救。只因如此才能身携改天之力,站到天地三界之巅。今日便是西天佛陀来了,照样不能奈本尊如何!”
帝霄蹲下身躯,五指瞬间化作利爪,刺破罗睺的小腹,从剖开的血肉中,取出了一个紫色的光球,放在手掌内欣喜地把玩着。
“唔!”罗睺闷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帝霄取走了几十万年的修为。他的额头上溢满了豆大的汗珠,却一声不吭,满眸凌厉决然地盯着帝霄的笑脸。
帝霄笑着将光球一口吞下,脸上终是露出几分真正的欢颜:“听说阿修罗的力量是天地浊气所生,所以魔修是三界中最容易的得道之术。不成想,这魔丹对本尊来说,却比神力来得滋补得多了。不知道魔皇这几十万年的修为,会转化多少神力,真有点迫不及待了!”
罗睺奄奄一息,咬牙道:“疯子!道道不同,自作孽不可活!你此番作为,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帝霄却丝毫不恼,笑了笑:“不管本尊结果如何,想来魔皇再无机会看到了。”
帝霄缓缓起身,持剑指着毅然绝望的罗睺,挥剑而起。怎想未等落剑,大地突兀地颤抖着倾斜着。帝霄身形不稳,用剑身支持着平衡,骤然转身,抬剑格挡胸前。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帝霄手起剑落,却斩碎了无数幻象。帝霄骤然睁大眼眸,惊疑不定地扫巡着四周蜂拥而至的黑雾。
“嘭!——嘭!!!——”两声惊天动地轰雷巨响,远处惨叫连天。突兀的狂风卷起黑雾,遮蔽了一切景物。
帝霄掐起剑诀,腾空跳上金色祥龙。在半空中与四面八方交错而来的数个黑影厮杀成一片,不想一次次斩碎的却全部都是幻象。片刻后,金色祥龙身上金光大盛,照亮了天地。黑雾逐渐被逼退了,天地景物露出了原本面目,周围的空气再无半分涟漪。帝霄骤然回神,看向罗睺的方向,却见奄奄一息的罗睺以及被斩断的四肢已全不见了踪影。
彭冲从远处赶来,见被罗睺跑掉,着实一惊:“尊主,放虎归山恐留后患!彭冲这便将他追寻回来!”
帝霄眯了眯眼,摆了摆手,笑道:“罗睺丹田尽毁修为全无,便是被救走也没几日好活,切让这废物多活些时日便是。”
彭冲略思索便知何意,一路走来,无数次见帝霄吞噬大修罗魔尊之修为。彭冲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内心深处觉得惧怕和寒意,面上却不敢有半分质疑。彭冲面对帝霄越来越阴晴不定和喜怒无常的性格,越发地小心退让,不敢有半句逆耳之言:“以尊主之见,我们是否在此时攻城?”
“自然,罗睺已废,再无可惧。”帝霄转身侧目看向彭冲,轻笑道,“此次天魔大战,彭冲身为前锋忠勇可嘉屡立功绩,你的功劳本尊全然记下了。待到城破,三位修罗公主虽你先挑可好?”
彭冲低头敛目:“彭冲所作所为乃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帝霄轻笑道:“呵,本尊最喜欢便是你的识时务知进退。”
彭冲微微敛下眼眸,拱手道:“谢尊主夸赞,彭冲整合片刻,以待大军攻城!”
帝霄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彭冲才敢躬身退去,待退至很远,方敢抬起头来。彭冲眉头紧蹙了起来,想不明白帝霄这番话是为何意。以往帝霄虽看似狠绝,心思极为好懂。便是有错也最多是打罚一番,说杀实然不过是动动嘴罢了,除了那蛇妖外并无太深的忌讳,便是对凤王及凰后也是极有耐心善意百般顺从。
不知从何时起,帝霄却一步步逐渐走至如此。当年呵护手心如宝如珠的蛇妖都能下手截杀,吞噬亲生父母的神力,视性命如草芥,挥霍无度,杀戮妄为,一无所惧。如今天魔一战,又吞下了大修罗王及一位魔尊一位魔将的所有魔力。这番下来,只怕真如他自己所言,便是西天佛陀来了,也无甚关系。
无欲则刚,唯我独尊又随心所欲。神力过天,三界之中再无能压制之神佛,天地三界落入这般的帝霄手中,绝非福事。
彭冲眉头紧蹙,鹰眸无一丝亮光,俱是沉甸甸的绝望……
岭南极南,有一座被云雾遮掩的大山。此山百年来四季寒冬白雪飘摇,河流干涸,岩石覆盖岩石,寸草不生。不知为何,却在一夜间恢复了所有生机,青山碧水,千重树花,奇珍异草。此时山中玉兰开得正好,枝头上的白玉般的花朵晶莹剔透,没有绿叶的陪衬依然优雅高贵,空气中清香暖暖而甜蜜。神月潭宛若一块凝碧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崭新的三间竹屋,篱笆围成的小院内。屋间有袅袅炊烟飘荡开来,屋内的一切还如百年前一模一样,仿佛这些年主人从未离开过。
夙和闭目躺在床榻上,眉间娇艳欲滴朱砂露了出来,五官犹如最精美的雕刻。眼前的一切都让紫凰舍不得移开眼眸,极尽贪婪地凝视着昏睡中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紫凰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清浅地划过他脸颊的轮廓。微凉的指尖传来微热的触感,心中的眷恋越是深切了。手掌相扣传来的满足,填满了百年的空缺,明知道一切都是短暂的假象,却欲罢不能。
夙和整个人仿佛阳光下摇曳生姿的罂粟花,让紫凰不顾一切,一次又一次地化身扑火的飞蛾,每次的情不自禁,换来的都是遍体鳞伤和即将来临的幻灭。紫凰倚在夙和的肩窝,嗅着熟悉的气息,再忍不住落下泪来。轻轻的啜泣声,逐渐化作沉闷的呜咽声,悲切极压抑的哭声,似要将所有的委屈和疼痛都倾诉出来。
闵然紧蹙的眉头夹杂着无尽的痛苦,胸腔内满是郁郁的闷气。他听着这低低的悲泣,慢慢的闭上了眼眸,一颗心只觉要被这压抑的哭声碾碎了。熙元府邸唯一的府君,盼了许久许久的稀薄血脉,修了几万年的善因,才得以延续的骨血。为了一个凡人,竟能放弃所有自豪自傲的一切!与其说心痛,不如说不甘!
闵然自来刚烈果敢说一不二,从不言痛。可此时这心疼只恨不得将夙和碾成粉末,自她出生后便变了法地让她开心,让她快活,让她肆无忌惮地畅游天地。故才将她养成了比男子还坚韧独立,她从不喊苦喊痛,从不会怨天尤人,也不会给爹娘说委屈,便是历经生死碎了妖丹,也不曾落下一滴眼泪,却要被一个凡人、却被一个凡人糟践如此!
闵然骤然睁开眼眸,棕色的瞳仁闪过一丝杀意。他奋力甩开了云莲拉扯阻拦的手,大步走了进去,将紫凰从夙和颈窝里提了出来。紫凰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被闵然拖拽而行,一直到神月潭边,闵然才将双眼红肿的紫凰甩开。
闵然紧紧抿唇,目光森然,却在对上紫凰的泪眼,顿时便弱了几分:“你们在琼山,当着万人的面前……你已丢尽了熙元府邸的脸面,他那般的决绝还不够吗?为何还将人掠来,是让他醒来继续羞辱你吗?”
紫凰抬起朦胧泪眼,木然地望向怒气冲冲的闵然,轻声道:“那又如何呢?我喜欢他。”
闵然喝道:“你是我闵然的女儿!天上地下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为何偏偏喜欢这个冷心冷肺的凡人!”
紫凰垂了垂眼眸,轻声道:“我若生为凡人,他绝不会如此推拒我的靠近,也不会百般地拒绝。”
闵然目光冰冷一片,咬牙道:“你好!……你当真让是我的好女儿!为一个凡人居然嫌弃你的出身和血脉,真真好生有出息!……可你需知道,他若爱你,不会管你是凡人还是妖魔!他若不爱你,你便是九天玄女入凡也是徒然!”
紫凰不看闵然,哑声道:“我何曾没让你失望过?你本想要个神龙,不想却生下了蛇妖。你想让菩萨收我为徒,他们却没有一个能看上我。你想让我嫁给帝霄为凰后,最后我们却反目成仇。你想让我成仙得道挣个神位,我却失了妖丹……并非是我嫌弃血脉,是你自我破壳之日,便对我百般厌弃!”
“胡说!”闵然气怒交加,喝道,“我何曾厌弃过你半分!我所想所虑,你又怎会明白!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紫凰抬眸,漆黑的眼眸没有半分的光亮:“你会为了我好?你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我从生下来便是你的耻辱,昭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