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之後,王一恒心念电转:陈维如究竟干了些什麽事?他说他杀了人,那怎麽可能?陈维如是他的外甥,他自然知道他的为人,杀人?那实在是不能想像的!
陈维如是王一恒的外甥,而且,是王一恒唯一的亲人,王一恒有一个妹妹,就是陈维如的母亲,在陈维如十二岁那一年,他的父母在一宗车祸中丧生。那时,他们在英国居住,王一恒在接到了噩耗之後,到了英国,安排了丧事,曾和少年的陈维如作了一番谈话。
王一恒当时的意思,是要陈维如从英国搬到他身边来。但是陈维如却拒绝了。陈维如的父亲有不少遗产,足可以使陈维如受高等教有,王一恒也就由得陈维如自己决定。
陈维如是一个十分有志气的人,在医学院毕业之後,虽然他来到了这个亚洲城市,可是他自己从来也未曾提及过王一恒是他的舅舅。而事实上,作为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他有自已独立生活的条件,也不必在任何地方去依靠他这个声势喧赫的舅舅。
所以,原振侠和陈维如虽然是好朋友,也不知道他有这样的亲戚关系。
这时,王一恒心中所想到的是:陈维如若不是遭到了极度的困难,决不会来找他!然而,说他杀了人,王一恒却也不相信!
从陈维如突然闯进来,到这时,实际上的时间,只怕还不到一分钟,但是各人心念电转,却已想了不知道多少事。黄绢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她想到的只是:王一恒有麻烦了!这可能对自己有利!
原振侠的心中也极乱,陈维如会杀人,这对他来说,也是不可想像的事,然而,在这时,陈维如又一面哭著,一面叫道:「振侠,我杀了她!」
黄绢已经从原振侠的行动上,看出原振侠是认识进来的那个人的,可是王一恒却未曾想到。原振侠是用阿拉伯代表团团员的名义,走进他的办公室的,这叫王一恒如何想得到,他的外甥会与之是好朋友!
情形是如此混乱,王一恒这样能干的人,一时之间,也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原振侠走回前去。抓住了神态失常的陈维如的双臂,用力摇著他的身子,道:「你杀了什麽人?」
陈维如大口喘著气,道:「她,她!」
原振侠道:「她是什麽人?」
陈维如突然哭了起来,身子剧烈地发著抖,看来真是不正常到了极点,一面哭,一面叫道:「其实,我不是杀了她,她不是她,她不是她!」
在任何人听来,这都是一个精神失常者的胡言乱语,陈维如一面说「杀了她」,一面又说「不是杀了她」,还有「她不是她」,更是莫名其妙之至!
可是,原振侠却心头狂跳了起来。
刹那之间,他想到昨天,在陈维如的住所之外,电灯柱下,陈维如问过他的话。当时,陈维如曾问:「她是不是她?」
在这个问题中,原振侠只知道其中的「她」,是陈维如指自己的妻子徐玉音而言。
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可是在当时,陈维如还有一句听来更没有意义的话:「她已经不是她了!」那时侯,原振侠只好把陈维如当作精神恍惚在胡言乱语。
然而,此际,陈维如说他「杀了她」,又说「杀的不是她」,那问题就严重得多了!
刹那之间,原振侠只感到全身泛起了一阵寒意,甚至一开口,有点口吃,他问道:「你……杀了人?杀了……玉音?」
陈维如的泪下得更急,抽噎著,道:「是,我杀了她,我实在无法忍受,她……她是一个陌生人!我实在无法忍受!」
「她是一个陌生人」这句话,原振侠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就在昨天晚上,陈维如也曾讲过。原振侠还未曾进一步问,已听得王一恒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王一恒已经感到,陈维如真的杀了人,尽管在波诡云谲的商场上,他有著各种各样的经历,但是杀人,一个杀了人的人,是他的外甥,这时在他的办公室中,要他援手,这样的经历,他却从来未曾遇到过!
黄绢在一旁,也感到莫名其妙,她忍不住道:「这个人是疯子?」
原振侠忙道:「不是,他一定是受了什麽重大的刺激,维如,你杀了──」
陈维如的声音听来嘶哑而凌厉,简直令人毛发直竖,他道:「玉音!我杀了玉音!」
王一恒再度发出了一下呻吟声。他自然知道「玉音」是什麽人,那是陈维如的妻子。本来,王一恒已经有点动摇,感到陈维如真有可能是杀了人,可是这时,一听说他杀了自己的妻子,王一恒实在忍不住怒意,大声喝道:「你胡说些什麽?」
他一面说,一面走过来,一扬手,就重重打了陈维如一个耳光。当他缩回手之晓,他不由自主,向黄绢望了一下。黄绢那种半嘲弄半幸灾乐祸的眼光,令得他恨不得自己突然消失!
陈维如捱了一个耳光,一点也没有反抗的表示,双手捂住了脸,发出了一阵呜咽抽噎的声音来。王一恒一直感到黄绢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盘旋,令他不敢正视黄绢,而心中的怒意,又无处发泄。他转向原振侠,厉声问:「你是怎麽认识他的?」
原振侠镇静地道:「我和他是医院的同事,我们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王一恒呆了一呆,他绝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回答,那令得王一恒更加狼狈,而黄绢却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夸张的笑声来。
原振侠在回答了王一恒的问题之後,又用力摇著陈维如,把他捂住脸的双手,拉了下来,道:「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陈维如双手发著抖,他把发著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前,颤声道:「我……扼死了她……就是用这双手……扼死了……她……」
原振侠抬起头来,望向王一恒,王一恒道:「他……好像有点不正常!」原振侠还没有回答,桌上对讲机忽然响起了尖锐的声音,王一恒用力按下一个按钮,秘书惶急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先生,有两位警官,一定要来见你!」
王一恒怔了一怔,道:「叫他们等一等,我有重要的事!」他放松了按钮,不由自主喘起气来。
黄绢冷冷地道:「看来,真有人杀了人!神经不正常的凶手,在这里会判什麽罪?」
王一恒狠狠瞪了黄绢一眼,黄绢笑得更是起劲。原振侠将陈维如推得倒退了一步,令他坐了下来,道:「王先生,维如若真的杀了人,事情就很麻烦──」
原振侠的话没有说完,陈维如陡然跳了起来,尖声叫道:「舅舅,你一定要救我,我杀的实在不是她,她已不是她……她……我实在忍不住,我……虽然扼死了她……可是……」
王一恒道:「你先别胡说八道,我替你找律师!」
陈维如喘息著,四面看著,眼神之中,充满了求助的企望,道:「我不是胡言乱语,我说的全是真的!」
原振侠又按著他坐下去,道:「已经有两个警官来了,是不是为你的事来的?」
黄绢道:「当然是!哈,看来大富豪的麻烦,真还不少!」
她坐在椅子上,搁著腿,修长的腿,在微微幌著,看来姿态极其撩人。
王一恒勉力令自己镇定下来,手放在对讲机上,像是不知道在按下了按钮之後,该如何吩咐他的手下才好。原振侠沉声道:「要不要我先去看一下,两个警官是为什麽事而来的?」
王一恒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原振侠向黄绢望去,黄绢皱著眉,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原振侠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外的空间,几个秘书正在交头接耳,原振侠一出来,他们立时停止了交谈。原振侠道:「那两位警官呢?王先生叫我先去应付他们一下!」
一个秘书忙道:「在会客室!」
原振侠道:「你们没有说些什麽?」几个秘书连声道:「没有,没有!」
原振侠在一个秘书的指引下,走进了会客室。会客室布置豪华得令人吃惊,两个便衣警官,看来都十分精明能干的样子,正在等著。原振侠一进来,就道:「真对不起,王先生和一个阿拉伯代表团,正在进行一项重要的会谈,两位有什麽事,请告诉我!」
那两个警官互望了一眼,其中年纪较长的一个道:「有人看到一个杀人疑凶,进入了这幢大厦,而这个疑凶的身份,是王一恒先生的外甥!」原振侠的心头,像受了一下重击一样。本来,他还存著万一的希望,所谓杀了人,是陈维如的胡言乱语,但如今,看来是千真万确的了!
原振侠竭力使自己镇定,道:「有这样的事?那个疑凶,他杀了什麽人?」
年轻的那个道:「杀了他的妻子,疑凶可能是一个极严重的心理变态者,极其危险,他在杀了人之後,还和被害者的尸体,共处了一夜。据目击者说,情形极其可怕,所以,要请王先生合作!」
原振侠的脸,不由自主,变得煞白!
杀了人之後,还和被害者的尸体,共处了一夜!那就是说,陈维如杀人,是昨天晚上的事!
而昨天晚上,他曾先到陈维如家里,和陈维如的妻子讲过话,告辞之後,又在大厦门口见到陈维如,也谈了相当久!
陈维如杀了他的妻子徐玉音,难道就是陈维如和他分手之後回到家里的事?事情本来就怪异,如果是在那时侯发生的事,更加怪异莫名!
他为什麽要杀了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和他那极怪异的话有关连?
原振侠的思绪极乱,一面思索著,一面道:「是,这样的话,我想王先生会议一结束,就可以和两位见面。不过,照两位所说,疑凶的行为如此可怕,他又进入了这幢建筑物,警方为什麽不采取行动?」
那年轻的警官道:「我们已采取了行动,有上百名警方人员,正在逐层搜查。」
原振侠的心头怦怦跳了起来,那警官接著道:「本来,我们可以直接进入王先生的办公室执行任务,可是由於王先生是一个很有地位的人,所以──」
原振侠勉力挤出了一个苦笑来,,道:「两位不见得以为疑凶是在王先生的办公室里吧?」
年长的那个警官看来很深沉,道:「不是那麽说,疑凶是王先生的外甥,恐怕他会向王先生求助!」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道:「警方是今早才发现凶案的吧?怎麽调查工作进行得那麽快,一下子什麽都知道了?」他这样试探著,是在想:是不是可以有机会,让陈维如逃走?
原振侠绝不是一个不守法的人,在警方的行动之下,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要让陈维如逃走,是因为他深知陈维如的为人,知道他决不会杀人的,而他竟然真的杀了人,其中一定有极其曲折离奇的原因在。而一般来说,警方调查起谋杀案来,是不会去注意原因的。那年轻的警官道:「目击的人太多了。」
原振侠又吃了一惊,道:「什麽?有人目击行凶?」
年轻的警官摇著头,原振侠咳嗽了一下,坐了下来,又看了看手表,道:「经过的情形怎样?是不是可以先简略说一下,我可以一有机会,就向王先生报告一下,大家节省点时间?」
那两个瞥官互望了一眼,就在这时,又有一个警官,走进会客室来,向那两个警官作了一个手势,道:「搜索还在进行,但未曾找到疑凶!」
年长的那警官道:「继续搜寻!」那警官走了出去,年长的那个道:「王先生也真沉得住气,整幢大厦全是和他的事业有关的机构吧?我们在一层一层搜寻,他居然还在开会!」
原振侠正色道:「阿拉伯联盟代表团的来头很大,商谈的业务,牵涉到上亿美金和国际上微妙的局势,他是做大事的人,不能为了小事而在国际上丧失信誉!」
对原振侠的回答,对方像是感到满意,那年长的警官道:「经过十分复杂,我们已有相当足够的证据,证明疑凶是十分危险的变态者,你还是快去催王先生出来吧!对了,我看到有几个穿黑西装的人,他们是──」
原振侠道:「他们是阿拉伯代表团长的护卫人员!」
两个警官「哦」地一声,原振侠看看已问不出什麽来,就转身走出了会客室。在经过那几个秘书身旁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道:「各位,我提议各位,什麽也不要说,王先生一定不食忘记各位曾保持缄默!」
那几个秘书连声答应,原振侠回到了王一恒的办公室,看到陈维如还抱著头,身子在剧烈地发著抖。王一恒在来回踱步,黄绢则好整以暇地摇著腿。原振侠进来之後,心中苦笑了一下。在这间房间中,总共有四个人,可是这四个人之间关系之复杂、玄妙,真是到了极点他自己和黄绢,在偶然相识之後,曾经在一场风雪中──在一个山洞中渡过了他毕生难忘的三天。可是黄绢却像完全忘了那三天,现在她是卡尔斯将军眼前的红人,权威薰天,又具负调查尼格酋长失踪的要任,要和王一恒这样的大人物作针锋相对的斗争。而王一恒,这个闻名全球的富豪,不知为什麽要派人去跟踪尼格酋长?在黄绢的责问之下,他本来已经够麻烦的了,偏偏又遇上了他的外甥,冲进来说自己杀了人!陈维如杀了人,要王一恒帮忙,王一恒财势再大,又有什麽法子?四个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到了这一地步,只怕真是天下少有的了!
原振侠才一进来,王一恒立时向他望了过来,原振侠指了陈维如一下,道:「警方知道他进了这幢大厦,也知道了你和他之间的亲戚关系,如今有上百名警方人员在逐层搜索,因为顾及你的地位,和你正在开重要的国际性会议,所以才没有进来!」
王一恒闷哼了一声,道:「我要把全市最好的刑事律师,全都叫来!」
黄绢冷冷地道:「全世界最好的刑事律师加在一起,也无法使一个自己承认杀了妻子的人,变得无罪!」
王一恒提高了声音,道:「我根本不相信他杀了人!」
黄绢又笑了起来,道:「陈先生,你是不是杀了你的妻子徐玉音?」
陈维如陡然抬起头来,道:「是,我杀了她!」
他在这样说了之後,突然又全身发起抖来,道:「不,不,我杀的不是她!」
陈维如这种反常的话,已不止说了一次,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这样说是甚麽意思。黄绢钉了一句,道:「说实话,你是不是杀了人?用手扼死的?」
陈维如的身子抖得更厉害,道:「是……我杀了人,用手扼死的!」
王一恒冷笑了一声,道:「黄小姐,你好像对他杀了人,感到十分高兴!」黄绢笑著,她笑得十分欢畅。在那一刹间,她看来十足是一个佻皮的少女,可是天知道这个少女心中在想些甚麽,这时,不但原振侠心中有这样的感觉,王一恒也深切地感到了这一点。可是尽管这时在形势上,王一恒和黄绢处於敌对的地位,王一恒也越来越觉得把她当作自己的猎物的话,可能是世界上最难猎获的猎物了,但是王一恒绝没有意思去改变一见到她时就打定的主意。
黄绢一面笑著,一面道:「当然感到高兴,你,给我们制造了麻烦,现在,他也给你制造麻烦。你想想,你的一个至亲,成了杀人犯,这是多麽轰动的新闻!」她说到这里,忽然转过头,向原振侠望了过来,道:「这样的新闻,会不会影响他的商业活动?」原振侠没有回答,王一恒发出了一下愤怒的闷哼。他当然知道,虽然凶杀案,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他是一个名人,所有的报导,一定会将他扯进去,暂时,和他的商业活动,当然不会有影响,但是他的敌人,却会藉此对他进行攻击!
王一恒自然地知道,陈维如被拘捕之後,替他找律师辩护,也一定要尽他自己所能,去证明陈维如的为人,这将使他陷得更深!
这的确令他感到极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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