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沈老太君重重咳了一声,示意沈纪柯住嘴。
沈纪柯回头,见卓柔珊站在他的身后。
“你过来做什么?”沈老太君语气不善地问道,她也没注意到卓柔珊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多少谈话的内容。
卓柔珊好像吓坏了,她大概是没想到沈老太君如此疾言厉色,惶恐不知所措。
沈纪柯见美人惶恐,便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忙替她辩道:“母亲息怒,柔珊只是过来瞧瞧你好些了没有!”
“哼,我问她又没问你,你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了!”沈老太君见儿子对媳妇如此疼惜,就不禁心头火起。
“纪柯,是我不好,惹母亲生气了!既然母亲不喜我在跟前伺候,我还是离了吧!”卓柔珊怯怯地,低垂着头,转过身。
“也好,你先回去,待会儿我去找你!”沈纪柯对这个新娶的娇妻正在兴头上,无疑非常宠爱。
等到卓柔珊离开,沈老太君才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你想想办法,赶在群芳会之前,把这个丫头结果了!”
*
筑心苑的百花园里,曼凝正和徐淑贞在葡萄架底下棋。 清风阵阵,徐徐吹来瓜果成熟的甜香。
紫色的葡萄沉甸甸地垂挂在藤蔓上,像水晶玛瑙般诱人。几株枫树的叶子开始渐渐变红,秋天的味道渐渐浓厚。
几案上摆着水晶果盏,盏里盛着金黄的哈蜜瓜,刚摘下的葡萄,还有御贡的珍希果品。
落下一子,曼凝折身端起几案上的一杯新酿葡萄酒,浅浅饮啜,慢慢品味,赞道:“酸中带甜,甜而不腻,醇香绵长,唇齿留香,冰蝶酿酒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被大小姐称赞,冰蝶不禁红了脸颊,甜甜地道:“只要大小姐爱喝,冰蝶还会多酿一些果酒,陈起来,留到冬天的时候,围着火炉品葡萄酒,也很得趣呢!”
“听听,这丫头可有心!”徐淑贞微笑着赞道:“难道你身边有这样一个体已人儿,什么事情都想着念着你!等闲了,我让春梅也跟着她学酿果酒,多陈一些,一年四季都能喝到这么香醇的葡萄酒!”
“这有什么,大嫂既然喜欢喝,我让冰蝶多酿一些,送到竹影阁就是!”曼凝边执棋子,边微笑道。
“如此甚好,我也有口福了!”徐淑贞看起来很高兴,脸颊上有种不同寻常的红晕,使她端庄秀丽的脸庞看起来多了几分专属于成熟女子的妩媚。
曼凝心里一动,作为过来人,她知道这种妩媚代表着什么,只有身心愉悦的女人才会有这种从内而发的诱人娇羞红晕。
徐淑贞寡居已久,原本应该槁木死灰般,如果没有男人的恩露怜爱,她不可能有此女儿态。
刚忖思及此,就见雪晴走近过来,俯到曼凝的耳际,悄声说:“二少夫人正在责打如兰如菊两位姨娘,说什么二少爷宠妾灭妻,她要跟她们俩同归于尽!”
雪晴的声音虽小,不过在场的人都能隐约听到,徐淑贞执棋的手指一颤,脸色微变。
曼凝却没当回事儿,她冷冷一笑,道:“沈素素死了,换上她来继续闹腾!有本事就一直闹,闹得越凶,二少爷对她越嫌恶,自食恶果而已!”
徐淑贞默默地安静下棋,似乎没听到曼凝的话。
曼凝觑向她的目光却流露赞许之色,徐淑贞总算能沉住气了,不再像前阵子那样对沈家贤关心则乱。在这个家里,唯有韬光养晦者方能持久。如沈素素之流,就算是有卓家那样的大靠山,依然难逃凄惨而亡的结局。
卓家人嚣张跋扈的性子,都不擅于隐忍,卓钰婵终于也沉不住气了!然而,她的此举蠢不可及。先不说嫉妒吵闹只会让夫君嫌恶长辈不喜;另外,那两名美妾是卓钰娇赏赐给沈家贤的,她如此容不得,等于给卓钰娇没脸,因此,娘家人也会对她产生不满。
一举多损,真不知道她那颗脑袋里面都塞了些什么!
“你输了!”曼凝轻笑一声,结束了对奕,接过冰蝶递过来的清茶,呷了口。
徐淑贞一怔,不知不觉间她满盘皆输,竟然到最后才察觉,可见刚才她还是分心了!自嘲地讪笑着:“大小姐的棋艺越发精进,群芳会上你不妨设棋局挑战诸芳,看谁能赢得过你!”
曼凝浅笑不答,不予可否。
“大小姐,二夫人过来了!”霜碧走过来,轻声禀报道。
“哦,快请!”曼凝眸光一闪,命道。
很快,就见到一道窈窕的身影在丫环的陪侍下慢慢走过来。徐淑贞忙跟着曼凝站起,缓缓迎上前去。
“曼凝(儿媳)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卓柔珊忙上前虚扶一把,拉起曼凝和徐淑贞,嫣然笑道:“你们俩好雅兴,在葡萄架荫下,对奕品酒,当真人生乐事!”
曼凝让丫环撤了棋局,再为卓柔珊斟上葡萄美酒。
三人略坐了一会儿,谈论些家常琐事,看起来其乐融融。徐淑贞起身,告辞说:“赵夫人托我绣的一幅锦,赶着要呢!我该回去了!”
曼凝知道徐淑贞随便找了个理由避开,好让她和卓柔珊单独说话,便笑道:“既应了人家,可不能耽误了,大嫂自便!”
等到徐淑贞离开,曼凝和卓柔珊的目光相对,两人彼此沉默着,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良久,卓柔珊说话了:“多谢大小姐成全,让我有今天如此地位!只要有大小姐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曼凝听她说话识趣,便点头,道:“你气质风度涵养远在卓芸之上,何况,绮年玉貌,令二叔一见倾心,是你自己的造化,我不过是顺手牵了牵线而已!”
她设计了一个机会,让沈纪柯“巧遇”到卓柔珊,两人的邂逅非常浪漫,让卓柔珊给沈纪柯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等到沈纪柯听说求婚的对象就是令他念念不忘的卓柔珊,而且各方面都能给他带来许多的利益,无疑像睡觉时有人送个枕头般那么熨帖。
求婚非常顺利,沈纪柯求之不得,更给了卓家一个下台阶,两全其美!从定亲到成婚,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竟然就这样促成了一段姻缘。
“多谢凝郡主贵人相助,否则我现在仍然在卓家的内宅里空耗青春!卓宏渊打定主意要让我给人做续弦,嫁给镇国公总比嫁给其他人强些!”卓柔珊说起自己,不禁流露几分悲伤和对现况的满足。
曼凝却略带讥讽地轻笑一声,道:“你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婚姻和地位吗?别忘了,曾经的卓芸也跟你一样得宠过!她甚至更风光些,因为她是卓家的嫡出小姐!”
卓柔珊微微愕怔,半晌,有些讪讪地。“郡主提醒的对,是我轻狂了,一朝得势,便沾沾自喜,浑忘了先前的计划!”
“你还记得卓宏渊逼死了你的亲娘,害得你空守闺阁,蹉跎青春!如果没有这次巧合的婚事,也许你就还要继续在卓府的深宅大院里待下去!如果运气好,趁着你红颜未老之时嫁个男人做填房!如果运气不好,一直没遇到让卓宏渊满意的对象,也许你的最终下场便是被赐死!因为卓宏渊那个人比较爱面子,他不会容许卓家出现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会容许你草率地嫁出去!否则,当年也不会害死与你两心相印的那位护卫!”
曼凝慢慢地说着,并没有太重的语气,却恰到好处地挑起了卓柔珊心底的恐惧和仇恨!
果然,卓柔珊娇媚的脸上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就连涂着口脂的嘴唇也在微微地颤抖。 “我、我从没有忘记过……娘亲的惨死……还有他……”一语未毕,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我知道你痛恨卓宏渊!他几乎毁掉了你的一生!”曼凝盯着卓柔珊的美目,轻声接道:“我可以帮你除掉他!”
卓柔珊瞠大美目,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她虽然恨极了卓宏渊,却从没奢望能除掉他。主要是实力悬殊太厉害,不敢拿着鸡蛋碰石头!
“你好好想想,他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把柄落在你手里过!”曼凝提醒她。
卓柔珊紧攥着手里的帕子,额角已有汗水渗出。
“别怕,我有把握除掉他,只是差一个机会而已!你从小生活在卓家,应该对他的事情了解不少!仔细想想,哪条罪名可以置他于死地!或者……让他罢官坐牢也行!”曼凝的目的是想让奉国将军府败落,如同曾经的忠靖侯府一样!
将军府无疑是卓宏渊撑着大局,唯一的儿子卓世隆不过是介有勇无谋的武夫!只要拔掉了卓宏渊,卓家便注定败落!等到那天,卓钰娆失去了娘家靠山,她才能更方便收拾她!
红唇哆嗦了半晌,卓柔珊终于嘶哑启音:“我知道……他曾经诬陷定远侯……是他诬陷定远侯……为平王铲除异己!”
卓柔珊曾经许配定远侯,却因为定远侯犯了事,婚事便不了了之!
曼凝眼底划过一道亮色,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
搜罗收集了所有关于定远侯结党营私收授贿赂的证据,其实不过是因为定远侯比较倾向于前太子凤迟,凤绝为铲除异已,授意卓宏渊栽赃嫁祸而已,这跟当初凤绝铲除亲近前太子凤迟的冷丞相是一样的道理!
越是身边亲近的人,越容易下手!就因为凤绝是冷家的姑爷,所以他举报冷丞相掌握的证据最多最有力,终于一举扳倒了前太子凤迟,并且将其包括冷丞相在内的所有亲近党羽灭得一干二净。手段之毒辣,行事之狠戾,可见一斑。
卓宏渊在凤绝的授意下,利用跟定远侯的亲家关系,趁着来往走动的时候,将一些罪证故意留在了定远侯府,然后再举报定远侯,诬其结党营私,私收贿赂!不过,当时凤迟的根基尚硬,没有动摇他,而定远侯却落得被罢官免职的下场。
定远侯败落,卓柔珊跟其公子的婚约自然不了了之!因为卓家反目的行为,着实令人齿寒,都觉得结这样的亲家实在如养一条白眼狼在身边,着实危险,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步定远侯的下场。所以,整座紫云城里的官宦世家都不愿再聘娶卓柔珊,而平民或者小吏,眼高过顶的卓宏渊又看不上,情愿让卓柔珊一直待字闺中,也不肯不轻易许配人家。于是,卓柔珊的婚事就这样被耽误了!
不过,当年卓宏渊诬陷定远侯的事情瞒不过卓柔珊的眼睛,经过她的举证交待,调查起来也不算困难。
曼凝把所有证据线索整理出来,派小墨把这些东西统统交给了凤翔!扳倒卓宏渊这样的大事还是交给凤翔来做吧,她还要留着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
*
这天早晨,曼凝去佛堂里,准备陪着林美君一起用早膳。
卓芸被关在祠堂里好几天,估计足够她深思反省。曼凝想和林美君用过早膳后一起去祠堂看看,卓芸的嘴巴能不能有所松动。
来到佛堂,曼凝敲了敲大门,来开门的仍然是仆妇阿喜。
“大小姐来了,快进吧!”阿喜把曼凝迎进门,有些紧张地道:“夫人正等着你呢!”
见阿喜神色有异,曼凝便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阿喜俯近曼凝的耳边,悄声说:“又有人来刺杀夫人,幸好有云朵在,否则……”
心里一惊,曼凝随即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不禁冷笑:“下手倒挺快的,果然不愧是要财不要命!”
*
上次卓芸为了除掉曼凝,暗派杀手行刺林美君,想给曼凝栽赃弑母的罪名!幸好有云朵在暗中保护林美君,用臭屁熏晕了那四名杀手,让卓芸的诡计破产。
从那以后,曼凝就将云朵留在了林美君的身边,做她的专属保镖。毕竟在镇国公府里,人心叵测,需要随时提防。
没想到,这么快,云朵再次有了护主的机会,又有人来刺杀林美君,再次被云朵救下。
推开门,进到厅堂里,见林美君正怀抱着云朵,看到曼凝,云朵便欢快地跳下林美君的膝盖,扑进了曼凝的怀里。
曼凝跪下身,抱起云朵,奖励地拍拍它漂亮的小脑袋,赞道:“做得不错,谢谢你!”
受到主人的夸奖,云朵开心地伸出粉舌舐舔曼凝的手背,亲昵蹭着她的身体。
“多亏了云朵,不然,我都至少死过两回了!”林美君颇为感慨地叹道。
“到底怎么回事?”曼凝已经猜到了这次是谁下手,但并不清楚对方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昨儿半夜里,又来了四个蒙面人,这次用的迷魂香!幸好云朵警觉,早早地把我扯醒了,示意我外面有动静。有过上次的经历,我不敢大意,便急急地披衣躲到了屏风后面。听到有人捅破了窗户纸,往屋子里吹烟雾。”提起昨晚的经历,林美君依然心有余悸。她看着蜷缩在曼凝怀里撒娇的云朵,那目光充满了怜爱和慈祥,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这时易嬷嬷端着早膳走进来,边往桌上摆早膳,边道:“幸好夫人命大,两次都被云朵所救!多亏这只狐狸,不然……”
曼凝拎住云朵的尖尖耳朵,把它准备她探进衣襟里的小脑袋拽了出来,在它的脑袋上轻弹一记爆栗,嗔道:“不许仗着功劳就在我身上乱钻!”
云朵娇滴滴地哼一声,似乎像个被大人嗔怪的孩子,委屈地缩进了她的怀里,再不乱动。
“可别嗔怪它!没事的时候,它就喜欢钻进我的怀里睡觉呢!”林美君对云朵伸出手,唤道:“云朵,来,睡觉了!”
云朵仰起小脑袋,瞧了瞧林美君,却没有动。它留恋着曼凝的怀抱,哪怕是林美君的召唤,它也不舍得离开了!
“那几个人呢?怎么处理的!”曼凝抚了抚云朵的小脑袋,问道。
易嬷嬷摆好了早膳和碗箸,答道:“回大小姐,那四个人被云朵的臭屁熏晕了过去,被奴才和阿喜用绳子捆绑结实了,塞住嘴巴,锁在柴房里,等着大小姐发落!”
曼凝嫣然一笑,道:“易嬷嬷越发老练稳重,处理这些事情十分周全稳妥!”
母女俩一起用过早膳,阿喜和易嬷嬷收拾了桌子。曼凝并没有去柴房里审问那四人,而是直接让人传话给宗王凤天,说府里又抓到了谋害大夫人性命的贼子,请宗王殿下把人带到刑部去审问!
等到沈纪柯得悉消息,大惊失色,忙不迭赶来阻止,可惜他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因为宗王凤天已经亲自带着人来了。
“沈大人,听说镇国公府里再次出现夜行者行刺大夫人的事情!你作为镇国公府的主人,怎能纵容如此恶事一再发生,难道说,父皇对你的惩诫还不够吗?”凤天看到沈纪柯,便毫不客气地发难道。
沈纪柯额角渗出冷汗,内心十分紧张恐惶,但是他不愧老奸巨滑,最会推御责任:“回宗王殿下,臣并非治家不严,而是忙于朝廷事务,这内宅后院,难保事事周全!臣想问一句,为何不曾闻听旁人被贼人刺杀,而大嫂连番两次出这种事情,到底是何原因?卓氏已经被贬为姨娘,关到了祠堂里,府丁把守,她是万万无法再出来作怪的!大嫂还是遭遇暗算,这是不是说明了一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言下之意,竟然怀疑林美君守寡不贞,惹得外贼觊觎。
凤天不禁蹙起眉头,半晌,冷声道:“沈大人既然如此说,那本王只好亲自彻查此事,还大夫人清誉!”
“这是臣的家事,不劳宗王殿下亲自过问!”沈纪柯哪里肯让凤天插手,事情岂不是闹大了!
“本王已经来了,四名刺客也都被押守,准备带到刑部审问,难道沈大人要阻拦吗?”凤天性格儒雅,但并不表明他软弱可欺。他决定要做的事情,也不会因为旁人几句话就轻易放弃或者改变主意。
沈纪柯大急,又不能跟凤天当场翻脸,眼珠一转,便道:“不如把这个贼子留给臣处置,宗王殿下意下如何?”
“上次涉案的卓氏是你的发妻,这次涉案的又是谁?为了避嫌,我看沈大人还是回避为好!”说完,凤天便指挥自己的护卫押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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