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张郃被河水上游而来的一抹帆影所吸引,只见来船越来越近,仔细看来竟然有数十艘大船,成群结队而来,缓缓往下游而去,然而江面上的巡逻船只不但没有加阻拦,反而似乎在向船上招手示意。
这些大船吃水都很深,很显然船上有不少物资,对于到处劫掠的曹军来说,居然不但不组织战船去劫掠,反而主动示好,令张郃不禁大惑不解。
张郃当即令人找来一名熟悉情况的军侯,前来询问个究竟。
那军侯指着那队大船上飘扬着的大旗,道:“此乃荥阳郑家的商船,荥阳郑家乃千年望族,族中出了不少声名赫赫的鸿儒,又有人在曹贼麾下为官,再加之此次大战,郑氏献粮五十万斛,绢布万匹,是故郑氏之船在豫州、兖州和司隶等地畅通无阻,无人阻拦。”
荥阳郑氏先祖可追溯到周宣王分封的郑国,其王室国灭后仍以郑为姓,以故地荥阳为郡望,而曹操占据中原之后,郑浑、郑泰等人投靠曹操,家族的生意也愈发红火,遍布中原各地,而且其每年都将利润的三到五成献于曹操,所以郑家的商队在曹操的势力范围之内是重点保护对象。
张郃望着那杆巍然屹立在浩浩荡荡的商船之中的大旗,只见一个斗大的“郑”字依稀可辨,眼中神色闪烁,若有所思。
突然,他转身回过头来,望向高览笑道:“元朗曾精练水军,劫此商船应不在话下。”
连日来,张郃等人从上下游沿岸的渔村,搜集了数百艘渔船,虽然比不得战船,但是太平军中有上万名经高览训练多年的水军,在官渡之战前曾封锁黄河,若是劫掠郑家的商船,自然不成问题。
高览神色一愣:“劫商船?”
张郃笑道:“只劫旗号和侍从衣帽,不劫财物,不伤其性命。”
高览似乎明白了过来,当即应道:“遵命!”
张郃急忙阻拦道:“不急,待其往下二十里再动手,避免走漏风声,前功尽弃。”
……
三日之后,高览率百余膄大小渔船自下游而来,一路与曹军巡逻的战船多有交锋,终于靠近北岸公孙军水寨。
张郃亲自迎高览于水寨,笑问道:“元朗一路辛苦,此去如何?”
高览笑道:“幸不辱命!”
张郃大喜道:“时机已到,击鼓升帐!”
咚咚咚~
号鼓声起,张郃遂召集诸将,向他们宣布,将尽起兵马,杀过浚水,一举攻下敌军水寨。
众将忍隐多时,早就蓄满了战意,今见张郃决心已下,无不热血沸腾,战意狂燃。
“将军,末将愿为前驱,杀上南岸。”周仓第一个慷慨叫战。
高览和裴元绍也皆告奋勇,纷纷要打头阵。
张郃却手一挥,压制住了激动的众将,冷静道:“满宠和刘晔,皆是曹营名将,非是庸才,此番攻取敌军水寨,只可智取。我们要不动声色的接近水寨,趁着贼军不及反应,一举杀入。”
不动声色的夺取水寨?
众将面面相视,均是露出了难色。
曹营的五万兵马,有两万余众是布署在城外水寨,他们若要攻水寨,就一定要乘船过河,势必会引起敌军注意,又如何能做到不动声色?
张郃却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了高览:“元朗,我现在要让你演一出戏,你可愿意?”
高览一怔,狐疑道:“不知将军要叫属下演什么?”
“商人。”张郃轻视道出两个字。
高览终于恍然大悟:“郑氏?”
张郃大笑:“正是!”
郑氏,正是,发音完全相同,一时间倒把身旁的裴元绍和周仓等人闹糊涂了,不知两位主将到底打的什么机锋。(未完待续。)
第409章 夜渡浚水(第三更到求月票)
次日。
黄昏时分,浚水之上,一片的金波鳞鳞。
高览负手立于船头,低头看一眼自己商人的打扮,这让他感到颇不自在。
回头看一眼身后,二十余艘商船正紧随其后,船桅上,那一面“郑”字的商旗,正迎风飘扬。
高览此行,正是奉张郃之命,要不动声色的拿下水寨。
从表面看去,这些商船上都贴着郑氏商船的标记,船上忙活的都是些摇橹、扬帆的船工,都身着郑氏商号的统一着装,但船舱之中,却暗藏强弩、缳首钢刀和铠甲,船上的将士都是十万太平军中精选的百战锐士,只需一两分钟的功夫,便能变身为全副武装的凶猛甲士。
时近傍晚,商船行至了南岸水域,缓缓的靠近了南岸的靠下游处的水营。
一见有船只靠近,迅速有一队警戒的曹军奔至栈桥,为首的军司马一面令部下弯弓搭箭,一面站在岸边,大声喝斥着,令商船不得近岸。
“军爷不要放箭,草民乃是荥阳郑家的商队,如今天色已晚,不敢再继续航行,只想在渡头停靠一宿,还望军爷开恩。”
高览拱手陪着笑,船未靠岸,人已跳了下来,几步涉水上岸。
那军司马听闻是郑家的商队,戒备松懈了几分,却又沉声道:“上峰有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擅自入渡头,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吧。”
“这天都黑了,伙计们都累了,请军爷行行方便嘛。”高览笑嘻嘻的凑上近前,顺手将一块羊脂玉佩,装作拱手的样子,塞给了那军司马。
那军司马却是个识货人,借着落日的余晖照了照,便知道是纯正的羊脂玉,价值千金,非寻常之人可得,不禁心头大喜,暗自赞叹这荥阳郑家果然是名震中原的大户,出手的确阔绰,也只有荥阳郑家才会一出手就有这样的大手笔,疑虑更是减少了几分。
那军司马当即将羊脂玉佩收入怀中,马上又换了一副面孔,摆手道:“夜中行船确实危险,我就网开一面,让你们在渡头暂留一宿,不过你们都得呆在船上,不许下船,知道吗?”
“小的明白,多谢军爷。”高览连连称谢,忙召呼其余商船靠岸,并叫拿出船上所备酒食,犒劳岸边警戒的这队士卒。
钱也拿了,酒也喝了,一众曹军士卒更加松懈,放完放松了警剔。
一名头脑清醒的军侯忍不住问道:“如此多的商船在此靠岸,是否不妥,不如先问过满将军和刘将军?”
那军司马不禁心头大怒,他刚收了人家的重礼,娘的要是问了满宠和刘晔,闹个不好,不但玉佩要上交,自己还可能受到责罚,岂不是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那军司马怒声道:“些许小事,老子还做得了主,无需烦扰两位将军!”
那军侯被他这一吼,只得耷拉下脑袋,不再说话。
看着那些吃吃喝喝的军卒,高览眼中掠过一丝冷笑,喃喃道:“张将军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如此!只是可惜了我那家传的玉佩,那可是已传三代之物啊……”
不知不觉中,时已入夜。
月凉如水,虽然已是仲春时节,但是晚上仍然寒气森森,夜雾之中的曹军水寨,一片静寂,灯火昏黄之中,仍有一队队巡逻的士兵在来回穿梭。箭楼之上更是弩箭林立,江面之上仍旧游弋着哨船。
岸上的旱寨之中,一队兵马缓缓驰来,正中的一人,身披精制连环甲,腰悬宝剑,胯骑白马,正是曹军主将刘晔。
曹操的主力大军已然到了百余里之外,不出三日便即将达到,满宠和刘晔两人自然知道越是紧要关头越是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夜晚,更是敌军夜袭的时候,所以两人都会轮流视察一番,以防出什么纰漏。
刘晔在一干将领的簇拥之下缓缓来到水寨之前,然后翻身下马,沿着水寨一路巡视过去。
刘晔和满宠两人都是治军严谨,一路上遇到打瞌睡的,只顾聊天的军士,则严加呵斥,遇到坚守岗位的将士则大加赞赏一番予以抚慰,一时间刘晔所行之处,人人神色肃然,站的笔直,精神抖擞。
只是天不如人意,或许是曹操气数已尽,刘晔巡查的方向这次是先往上游,计划巡查完上游再巡查下游,否则张郃的计划终究是一场空。
眼看刘晔逐渐往西北面的上游方向逐渐而去,东南面下游方向的公孙军已然开始行动了。
二更时分,高览见时机差不多了,遂是令藏于船舱中的士卒们,尽数下船。
十数名精锐的斥候,早已如同狸猫一般,潜行到江岸边,干掉了江岸边望楼上的守卒。
几百号公孙军精锐士卒,如同幽灵一般,借着夜色的掩护,鱼贯而行,悄无声息的摸上了岸。
一队巡逻的士兵恰恰赶来,见到这群不速之客,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咻咻的弩箭声起,这只二十余人的巡逻小队,来不及发出声音,便全部葬身于乱箭之下。
呼啦啦~
数百名公孙军锐士,如同潮水一般涌向水寨之内。
咔嚓!咔嚓!
手起刀落,一名名喝得大醉的值守士卒,皆在睡梦中做了刀下之鬼,偶尔遇到清醒的,终究也不敌那些如狼似虎的精兵,不是成为刀下之鬼,便是被乱箭射成刺猬。
高览顺利据住岸头,急令点起三堆号火,向北岸的主力大军发出信号。
夜幕之下,浚水河北岸,大小船只如云,更有无数的竹筏,挤满了河岸边上。
张郃手提百炼钢长刀,昂然屹立在正中最大的那艘战船之上,神色肃然,双目如电,紧紧的盯着对岸。
呼!呼!呼!
对岸的一个高高的土堆之上,大火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浚水的上空,也点燃了十万太平军心头的热血和激情。
张郃精神大振,举刀怒吼了起来:“扯帆,出发!”
嗬嗬嗬~
身后数万将士吼叫如雷,一面面风帆被扯起,无数的船橹和桨板齐齐挥动,整个河面上水声大起。
过不多时,一艘艘的船筏,便在号火的指引下,顺利的驶入对岸的水寨。
裴元绍和周仓二将,率领着成百上千的公孙军将士,跳下船来,一路杀入敌营。
失去了警戒,毫无防备的,水寨中的敌军被杀得鬼哭狼嚎,紧接着又有无数的火把被点亮,四处点火,将水寨的点燃,到处是火光和浓烟,使得水寨中的敌军愈发大乱。
数万将士更是趁乱在敌军水寨之内四处砍杀,曹军骤然被袭,兵力和装备又都处于劣势,就是在平地硬撼都不是对手,如今失去了河水的屏障的情况下又被偷袭,又哪里是对手。
等到公孙军已然全部登上北岸,一路横扫了大半个水寨,刘晔才匆匆率兵而来,可惜为时已晚,此刻就算张郃保持君子风范,让刘晔和满宠整顿好队列来迎战,也只是被碾压的份,更何况是一团乱军。
刘晔并非不识时务之人,见此般情景,自知大势已去,当即率着身边临时组织的两三千人急往旱寨而去。
而此时,满宠也率着四五千临时凑齐的曹军精锐匆匆而来,两人在旱寨出口碰个正着。
满宠急问:“子扬,军情为何至此?”
刘晔无奈的长叹一声道:“一时不察,被贼军瞒过,偷袭了水寨,事已不可为,多留无益,速速撤吧!”
满宠见刘晔这般神情,心中知道已无力回天,当即喝令吹响撤兵号角,与刘晔两人将兵合了一处,往南而逃。
登上河岸的张郃,已然翻身上马,手舞长刀,纵马如风,一路从岸滩杀过去,三十二斤的长刀扫过,一颗颗脑袋如切西瓜般被砍落。
数万大军很快就杀入旱寨,然而旱寨之中和水寨之中差不多,到处都是逃兵,更有许多奔逃不及的士兵纷纷举手投降。
天亮时分,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晨雾时,一夜未睡的张郃,没有丝毫困意,看着那晨雾中若隐若现,飘扬在水寨之上的公孙军大旗,他冷峻如铁的脸庞间,不禁涌上一丝快意的笑容。
这一战,三万曹军被杀两千余人,俘虏万人,逃散数千人,最后跟随刘晔和满宠而逃者,不过万余人。
打扫完战场之后,已是正午时分,这时一骑奔来。
“报~魏公大军已到二十里之外,日落之前便可到达!”
张郃哈哈一笑,对身后的诸将道;“先锋太平军,幸不辱命!”
(三更已到,幸不辱命,顺便求几张月票)(未完待续。)
第410章 威压
雍丘,千年古城,乃是自兖州南下的必经之地。
自楚汉之争后,数百年来,雍丘一直很平静,然而近日来,汹涌而来的曹军打破了雍丘的平静。
除了雍丘城池本身城高墙厚,在城郊的周围有许多沙土岗子,成为了天然的战壕和防守点。这也是千百年来雍丘之地常有大战发生的原因,譬如数百年前项羽出道成名第一战便是在此地大破秦军,四百多年后唐将张巡在此地以四千精兵抵御安禄山部将令狐潮所率的十倍之敌,后世的抗日战争也在雍丘多有激战。
曹操的大军刚刚行至雍丘地界,便收到满宠和刘晔败北的消息,于是当即停止行军,全军退守雍丘城,并在雍丘城四周一带,将沙土岗用营栅和拒马等连成一片,形成一道严密的防守,抵御公孙白的大军。
对于浚水之战的失败,曹操并未过多的苛责满宠和刘晔两人,毕竟两人面对张郃的先锋军坚守了将近半个月,已然给他赢得了时间,就算不中张郃的诡计,公孙白的主力大军一旦到达,届时公孙白再施妖术祭出战舰,三万曹军终究还是守不住的,多年前公孙白夜渡淮水的盛况他至今记忆犹新。
浚水可以失守,雍丘之战却不可以败,因为这已是他最后的全部家当,也是与公孙白决一死战之地。只要坚守住公孙白的攻势,便可赢得一线生机,否则便是彻底大势已去,接下来只是苟延残喘而已。他今年已然四十八岁了,和公孙瓒是同年生的,面对年纪轻轻的公孙白,若是被打压到退守关中之地,再想卧薪尝胆、东山再起,那是难上加难。
这一战,他不能败,败则死!
所以,他所有的布置都是摆出全力防守,绝不出击的阵势。
除了在城墙之前挖了深深的壕沟,立了高高的羊马墙,又在城内设立了瓮城之外,四周和沙土岗相连的营栅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光拒马阵就排出了五六十步宽,后面更是投石机、大黄弩、床弩林立。
三十万曹军,以雍丘城为中心,结成了长达二十里的坚固防线,以抵御那只天下最强的兵锋。
除此之外,曹操对所有的曹军下了死命令,要求所有守军分成两班,负责值守的将士食不离岗,不值守的将士必须和甲而睡,胆敢犯令者,立诛无赦。
不到三日,曹操便亲斩了两百多颗人头,有偷偷出逃的,有值岗时睡觉的,有解甲而睡的,有吃饭时擅离岗位的,一律皆斩,连军司马都斩了一个。
在曹操那血淋淋的屠刀之下,那些散漫的新兵很快就变得循规蹈矩起来,谁也不敢拿自己的脑袋来开玩笑。
***************
轰隆隆~
雍丘城之东北面的天际,传来一阵滚滚的闷雷声,紧接着一抹乌云在地平线上涌现,慢慢的遮蔽了整个天际。
“来了……”屹立在城头的曹操喃喃的说道。
那遮天蔽日般的乌云越涌越近,逐渐可辨认那是无数的军马奔腾而来。
如云的绣旗,如林的刀戟,如鼓的马蹄,如雾的烟尘,就这样漫卷而来,不急不缓,就这样缓缓的推进而来,如同滔天的洪水一般,避无可避,令人绝望。
再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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