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妘笙愚笨,还望陛下、娘娘明示。”慕容皓看着江妘笙憔悴的面容,又听她如此情况还进退得当,心里更是怜惜,也不待皇后开口,亲自说出了原委。
话还得从萧淑仪说起。
萧淑仪醒后,帝后二人忙来看望,本为安抚,却不想萧淑仪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嫔妾醒来时听人说皇上要治江修媛的罪?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萧络惜的脸色说着话脸色又白了白。慕容皓扶她坐下,看着她。却没问话,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萧络惜低下头缓缓接到:“我听宫女说了个大概,其实……有罪的是嫔妾……是嫔妾无能……不关江修媛的事……”
皇后皱了皱眉凝神看着萧络惜。
“萧淑仪此话从何说起?那香囊难道还能不是江修媛的?证据确凿,萧淑仪切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还是动摇了吧……
“不,娘娘……”萧络惜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慕容皓怎么擦也擦不尽。
萧络惜顿了顿:“那香囊确实是江修媛的,可能那天她确实喝多了些,一时不察掉在了水边。嫔妾和惠茜路过时打算捡起来还给她,不想一时踩滑了,嫔妾竟掉到了水里……”
听到不关江妘笙的事慕容皓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皇后却挑了挑眉,萧络惜的这个说辞未免太牵强了。
“那惠茜怎么会死?”
“这个……可能当时……撞到了石头上吧……嫔妾……”萧络惜抬头看着皇后,“嫔妾当时慌张,并未注意。”
“原来是场误会!”慕容皓站了起来走动了两步,“快,快去把江修媛放出来。暴室,朕当时怎么……”
皇后张了张口,可听到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实在也反驳不了什么。明明觉得不对劲,萧络惜为什么要这么说?平常也没听见说江妘笙和她有什么交情。况且就算有交情,自己的孩子都没了,还能这么护着江妘笙?皇后想不通。
而慕容皓虽也觉得有些蹊跷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萧络惜这么说了,谁还能再掀波澜。况且自己并不希望江妘笙出事。
听完慕容皓的叙述江妘笙只觉得云里雾里一般。
“那日江修媛说的肯定,是没有佩戴香囊吧?”皇后眉也不抬,像是说着最是稀松平常的话。
江妘笙立马跪了下去,只觉得冷汗一刹那凉透了背心。
“那日妘笙确实有些不舒服,又饮了酒……是妘笙糊涂了……”
江妘笙虽心里乱作一团,但还没有乱到分不清那条路是死路那条路的活路。
“快起来,怎么又跪下去了。这几日着实委屈你了。也是朕的不是,还没问清楚就这么处置了。”慕容皓的关切溢于言表,这让厅里的两个女人都觉得不安。
江妘笙的不安来源于未知。而皇后的不安恰恰相反。
江妘笙不知皇上为何会对自己这般好,宫里这些日子她早已知道,自己不过沧海一粟,实在没什么过人之处。这无端端的好比那无端端的坏更让人猜疑。
皇后知道皇上是喜欢上江妘笙了,如同自己期待和安排的那样。可自己这一刻却全无欢喜。这世上最难算计的,是人心……
次日,江妘笙独自来到了怡然殿,她想要向萧络惜问个明白。至少,受人恩惠也要受得明白,不然日后要怎样报答?
“江慎仪来了。”萧络惜靠坐在床上似乎早就知道江妘笙会来,殿里并无旁的人在。
昨日事情“真相大白”之后皇上为了安抚二人分别将二人晋一级。
“妘笙见过萧瑶章。”江妘笙低垂着眸子,一身浅绿色的衣裳透着丝丝儿的凉意。从暴室出来也受了几天折磨,显得有些弱不胜衣。
“坐吧……”萧络惜无所谓地笑了笑,扫了江妘笙一眼又看向别处。
江妘笙坐了下来,离萧络惜不远,但也不近。两人一时都没有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如同坟墓一般。半晌,窗外一只鸟儿受了什么惊讶叫了一声飞走了,二人似都为之一惊。
“萧瑶章那日真的是不慎落水吗?”江妘笙没敢看萧络惜,明明是自己要来问个明白,却又偏偏有些怕知道答案。因为,若不是萧络惜解释的那样,那么,暴室那样的生活,就是自己该得的吧……想到暴室,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萧络惜的声音如同丝线,慢慢儿的缠绕着人的耳朵。
“江慎仪以为如何呢?”
“嫔妾不知。嫔妾今日来就是来求教的,不然……嫔妾实在不知要如何报答萧瑶章……的一片情意……”
“呵……我若说不用呢。”
“……嫔妾愚钝,还望萧瑶章明示。”
“愚钝?”萧络惜冷笑了一声挣扎着坐正了,直直地看着江妘笙,那眼中有着不明所以的妒火。“江慎仪若是愚钝,怎么会入得他的眼,进得他的心?”
江妘笙抿了抿唇,萧络惜的眼神让她如被针刺。
“江妘笙,你——”想要说什么,却猛然停住。再开口又是另一番说辞。
“此事到此为止,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以后宫里自己小心着,本位可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你!”萧络惜不客气地挥了挥手,“你走吧,本位不求你报答什么。这件事不关你的事。本位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江慎仪,这点小小的心愿,还望江慎仪成全!”
江妘笙不明白萧络惜为什么突然发火,她不明白昨日还救了自己的人为什么今日却这么不待见自己。既然不待见,又何必要救?
“是妘笙莽撞了,扰了萧瑶章休息,妘笙该死。妘笙告退。”
萧络惜冷笑不止,看着江妘笙做足了功夫——倒真是不肯得罪人啊!
门口终于是空荡荡的了,那个让自己咬牙切齿的人不见了。
萧络惜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这才脱力地倒回了床上。闭上眼,可眼角还是凝出无数泪珠,滚滚而下,打湿了那锦缎做的枕头。
江妘笙,我真的真的好恨你。为什么,为什么我委身进宫,为他做尽一切也只能换来他一声愧疚。而你,你有什么能耐,就这么轻易地折了他的心……慕容瞮,为什么!
为什么在我最开心的时候让我离开你,为什么在我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却让我为另一个女人开脱?你可知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沾了我孩子的血,可是,我竟然无法怨恨你……是的,一切都是江妘笙的不是。是她,是她!
犹记得那日你派人传话我眼角的冰冷——昱王殿下让您想办法保住江修媛。
那一刻真的好想就这么死去,可是不能,因为你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只要是你希望我做的,我都会去做,生死不计。只是,多年以后,你还会不会记得那个在柳树下吹笛子的女孩儿,她叫做萧络惜……
今夕何夕【第十章】
天气闷热,天边低低的云层像是被人泼了墨汁一般,只消那清风儿一拧就要染遍大地。江妘笙坐在窗旁,愣愣地看着那云层,倒是不觉得热,自怡然殿回来她就觉得浑身发冷。早在听雪堂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宫里断没有无端端的好。所以皇后说有缘,江妘笙便回以顺从。可是,萧络惜又是为了什么?一阖目,只觉得影影绰绰的,这皇宫像是化成了一只兽,张牙舞爪的要把自己撕碎。惊了一身的汗,张开眼来便想起自己进宫那天的情形,那天也是看着这巨兽心生彷徨,只是进来了这许久,倒是忘了这巨兽原本的样貌。在这镶金嵌玉的地方,那些繁华一瞬间就能迷了人的眼。
这宫里,是再也听不到落雪的声音了……这一刻也不知江老爷怎样了。自己出了这样的事儿,只怕宫外也是早就得了消息的。
“妙彤,更衣。”张口唤人才觉得嗓子干涩,忙润了一口水。看一眼天色,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站了起来。
由着人更衣梳洗一番。位份越来越高,那些使的用的也越来越华美,只是摸上去怎么,越来越凉呢……
眼前的宫殿像是一只安静的凤凰,沉默却不乏高傲和冷漠。正如她的主人所送来的回话。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免阖宫请安。”出来回话的是个江妘笙不认识的宫女,神色淡漠,低着头看不见更多。
江妘笙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凤仪宫那飞翘的屋檐。
“江慎仪倒真是勤快。”明如月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从左面的宫道走来。她是从承乾宫回来的,路过这里。
江妘笙转身正对,盈盈地行了一个礼。嘴角蓄着浅浅的笑意,只是眼底却泛出一丝厉来。自也不肯让人瞧出来,便低了头。
“嫔妾见过明贵嫔。”
“这样的天气,也难得江慎仪会来。”明如月却不看她,只是越过她看向凤仪宫。
江妘笙挑这样的天气正是不想遇见人。
“如贵嫔上次所言,这些事都在心。若是有心岂是风雨可阻?”
“江妘笙,本位就是看不惯你这低眉顺目的样子。勾引皇上,压迫萧淑仪,你还装什么乖顺?”明如月嗤笑一声,眼睛并没有看着江妘笙。“做乖顺有什么用,这宫里从不缺乖顺的女子!”
“贵嫔教诲,嫔妾谨记。”江妘笙心里冷笑,连带着嘴角都弯了一弯。是,宫里从不缺乖顺的女子,在后宫生存乖顺是紧要的,可这却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要有眼光,要懂得审时度势。否则一味的乖顺,若不是安然在角落里度过一生,就是被人算计致死。
“贵嫔若没有别的事,嫔妾就先告退了。”
“哦……皇后娘娘不见你了吗?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明如月看着江妘笙,如花的面容在这阴暗的天空下显得那么生动可人。
江妘笙自入宫以来确实都表现得乖顺,可是她并不是这样的女子。所以她抬起头笑对明如月道:“承乾宫。”
明如月面上僵了僵,随即笑道:“是吗,那快去吧,本位才从那里回来呢……难得皇上还有兴致找你……”
才从那里回来?
江妘笙不由得看去,只见明如月笑得越发灿烂了。
这又是为何?
心里回转着,迫自己冷静下来。滤过最近发生的事儿,是了,必定是为了西北的战事。明家是江南首富,如今两军僵持,少不得要提前做好准备。想到这里暗道自己莽撞。时移世易,只怕这明如月还要得意好些日子。自己于前已经得罪了她,如今已是不可挽回。只是莫要步苏浅容的后尘,在没有做好准备前,就想要除掉她。这样的事,可不是自己该做的。
不由得看向凤仪宫——皇后怎会不见自己呢?虽还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小心些为好。因此更低了气焰。缓声道:“贵嫔高抬妘笙了,今日去是谢恩的。皇上因萧淑仪之事,将萧淑仪和嫔妾晋了一级。皇恩浩荡,嫔妾感激不尽。”
听得江妘笙这么说,明如月自是舒心了。“哦”了一声围着江妘笙转了几圈。然后才如同指使下人一般,道:“去吧。”
江妘笙抿了抿唇忍了,行礼后快步离去。
站在承乾宫外等着太监前去通传,江妘笙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明如月如今还动不得。
“江慎仪快请。”在小太监略有些讨好的笑容下江妘笙终于踏入了承乾宫。她今日来自然不是为了谢恩的。其实她已想得明白了,如今到了这一步自己是退无可退,唯有力争上游才能有一条活路,才能实现自己所想。所以,也该主动一些了。如今已入了皇上的眼,也位在九嫔,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是自己都看不过去了。而这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抓牢慕容皓的心!
“嫔妾恭请圣安。”江妘笙挽起笑意,好似方才凤仪宫外那些不快和疑虑统统没有发生过。
慕容皓站在书案后面正画着什么,见江妘笙来便抬起头,含笑招手道:“来,看看朕画得如何。”
“是。”咬着莺声燕语的调子,一个字也答得风情万种。
江妘笙走过去,见画的是小桥流水人家。那一笔一墨勾勒细致,那一深一浅调配得当。此画也算是上乘之作,逸然之味便在纸上。只是江妘笙想着明如月才离开皇上便画这个,倒是佩服慕容皓有这个心境。却不知慕容皓心里早已愁苦了几天,今日是终于有了决断,这才招了明如月来说话。明如月是一心用在他身上的,虽耍了些小聪明,端了些架子,但也还是顺了他的意的。况且目前只是两军相持,胜负未见分晓,慕容皓也只是点到即止。
“如斯景致,妘笙心向往之。”美目流转对上慕容皓的视线。江妘笙说的话也并非全是托词。画确实美,她也确实喜欢江南水乡。只是心向往之这四个字还达不到。她便是生长在梁州那山水之间,自然知道水乡之美,但她所向往的却是与之相反的波澜壮阔。或许人就是这样,没有得到的,反而更能生出向往之心。所以,生在柔美之中的她,向往着名山大川,向往着长河落日。
慕容皓执了她的手,把她圈入怀中,悠然道:“朕也是……”
“禀皇上,西北战报到。”
“快,快呈上!”一把放开江妘笙,慕容皓大步走了过去。可见西北的战事在他心里是何其重要。
江妘笙皱了皱眉。西北战事,少不得要借重明家的财力,自己看来有的受了。不知萧淑仪之后明如月还会策划什么事情。自己也许该先下手为强?不……不可以……慢说明如月现在势力比自己大,便是自己真的将她扳倒了,那西北的战事怎么办?西北的百姓怎么办?忍,一定要忍。
江妘笙心里想着这些,正苦恼。却听见一阵欣喜的笑声。
“笙儿啊,你真是朕的福星!”江妘笙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到眼前慕容皓开心的放大的面庞。
“皇上,怎么了?”江妘笙眨了眨眼。
“西北大胜!”纵然欣喜,但慕容皓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温润。他总是如此,那些从小的教养让他有着王者的气度,也束缚了他的天性。常人之大悲大喜,于他是万万不能的。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一句说着真心实意,连带着那笑意也越发的舒展了。
“这战报是跟着笙儿来的呀……笙儿,你来到朕身边。一定是上苍的旨意。”慕容皓笑着,定定地看着江妘笙。那眼中的欢喜似乎超过了一个君王对于妃子的感情。江妘笙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温文儒雅的慕容皓眼中居然燃烧起这样炙热的火焰,让她很不安。
察觉到她眼中的那一丝惊恐,慕容皓伸手轻抚其鬓:“怎么,吓着笙儿了吗?”
“不……嫔妾只是为皇上高兴。”见慕容皓不信,又低了头带着几分羞涩,接到:“只是不知如此欢喜时候,谁人有福气陪在皇上身侧……”低着的眉眼迅速地瞟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
“呵呵……不就是你吗?”亲昵地点了一下江妘笙的鼻尖,再一次拥她入怀。满心的感叹,见着她的小动作,笑了笑。
已经是慎仪了……再不侍寝说不过去了啊……
江妘笙沐浴完毕由着宫女引导来到房间里。
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江妘笙以为会是如何的一场繁华灼眼。可她错了。木质的地板光可鉴人,赤脚踏上去感觉一定很好。所以江妘笙在那些宫人退下后就赤脚踏在了地板上打量起这个特别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是古朴的,但绝不是三五两银子就可以买到的。这里的柱子是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没有上漆,你甚至可以闻见一股树木特有的清香。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的根雕桌椅,看上去真的宛如天然。一仰头,便是一场惊喜。深浅不一的紫色如同瀑布一般垂下,风儿一吹就荡起了涟漪,弥漫了整个天顶。江妘笙痴迷于紫藤花的美,转着圈儿,越发觉得好看了。
忽而一声琴弦拨动,如同万古的高山上轻轻流下的一股泉水。
江妘笙停下身子,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慕容皓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那长而白皙的手指正撩拨着一架紫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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