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最大的九岁的那个孩子,站起身小心走到了教室的门口,朝着左边耳房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大概是没有看见先生的影子,回头对着其他的小孩子做了一个鬼脸。
教室里面很快传出刻意压制的欢笑声音,转眼间座位上已经看不见端坐的踪影,手抄的读本随意放在桌上,几个小孩子开始在教室里面追逐打闹。
饶是吴帆徽有着非同一般的心智,见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读书的学童居然在教室里面打闹玩耍,这算是上的哪门子课,就算是在几百年之后,也就是电影里面能够看到。
那个九岁的孩子,年龄大一些,个子也稍微大一些,没有参与到打闹之中,他看了看吴帆徽,低头思索了一下,慢慢走过来了。
“学、学长,我叫吴明坤,今年九岁,家在县城北面,刚才听了你说的话,好硬气,你真的好厉害,你做我们的老大怎么样。”
学长学弟的区分,应该是按照进入学堂的时间来计算,不管你多大的年龄,进入学堂的时间晚,就是学弟,不过吴帆徽在前面的话语之中,已经表露出来了态度,让这些小毛头不敢在他的面前摆架子,尽管吴帆徽是第一天进入学堂,但这些小孩子以及将他当做学长。
“哦,做老大是什么意思,能够得到什么好处,该做些什么事情。”
吴明坤的眼睛滴溜溜转动了好几下,有些为难的搔了搔头皮。
“这个,你做老大我们就要听你的,不过先生惩戒我们的时候,你一定要出头。”
吴帆徽哑然失笑,这样的老大鬼才愿意做。
“那不行,我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总是替你们出头,凭什么我要做你们的老大。”
毕竟是九岁的孩子,不可能有那么深的心机,吴明坤嘿嘿笑了一下。
“我也就是说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要求做,我就做你们的老大。”
“那、那不行,我们怎么知道你会说些什么,你要是要求高了,我们做不到。”
“你们都是屁大的小孩子,我会要求你们做很困难的事情吗,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算了,等于我没有说,看样子你们也没有什么本事和出息,这点小事情都害怕,就知道混日子。”
吴明坤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我才不怕。”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想要我做老大,那就要遵守我的规矩。”
“好,就按照你的规矩做事情,不过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先生惩戒我们的时候,你一定要帮助我们出头。”
吴明坤说完,挥手示意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其余四个小孩很快围拢过来。
吴帆徽的脸上隐隐出现了笑容,原来这个吴明坤以前就是这五个孩子中间的老大,也不知道是吃了哪些苦头,不愿意继续做老大了。
想要镇住一帮年岁太小的孩子,没有手腕还真的是不行。
“你们都站好了,学长今后就是你们的老大,也是我的老大。”
吴明坤双手叉腰,煞有其事的介绍。
“老大,我叫吴明波,今年八岁,我家住在城南。”
“老大,我叫吴明富,今年七岁,我家住在城北。”
“老大,我叫陈华渠,今年七岁,我家住在城东。”
“老大,我叫吴明峰,今年六岁,我家住在东直大街。”
看着争先恐后自我介绍的几个小孩子,吴帆徽很想笑,不过他忍住了,这种成年人眼里很好笑的拜见老大的仪式,在吴明坤等人眼里是非常圣神的,也许他们现在还不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吴帆徽会让他们彻底弄明白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孤军奋战肯定是不行的,无权无势的时候,身为最底层的草根,就需要结交身边的人,而童心未泯的玩伴,是绝佳的选择。
“既然你们认我为老大,那我要求你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帮助我找到《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的读本,同时还要在我的面前认真读一遍,每一个人都要读一遍。”
这个任务的确不重,五个小孩子都努力点头。
要是况先生让他们每个人读一遍《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那他们一定是皱着眉头,但是在老大的面前读一遍,那是心甘情愿,而且唯恐读的不好。
吴明坤年纪大一些,还是最聪明,他跑到自己的座位边,拿起桌上《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的手抄本,双手捧着交给吴帆徽。
“老大,我们都没有《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的读本,就是手抄本。”
“手抄本也可以,借给我一天的时间就可以了。”
“老大,你拿着用,我再想办法抄一本。”
吴帆徽没有拒绝,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个时候可不能够拒绝。
吴明坤首先开始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背的不是很熟练,接下来的吴明波等人,全部都是对着手抄本读下来的。
背诵和朗读的过程之中,吴帆徽不断的伸出大拇指,在每个人背诵或者朗读完毕之后,还会大声叫好,这动作瞬间点燃几个小孩子的兴致。
在每个人背诵和朗读的过程之中,吴帆徽也开始默记,百家姓很枯燥,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也是最难背诵的,三字经和千字文上口一些,抑扬顿挫,押韵恰到好处,但稍微长一些,穿越之前的吴帆徽,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刻苦训练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背诵和记忆能力超强,加上对明朝历史多年的钻研,让他的古文功底,不知不觉博大深厚。
这个时候吴帆徽的能力充分展现出来。
五个小孩子背诵和朗读完毕,吴帆徽基本可以背诵。
能够背诵,他就能够熟练的写出来,而写一遍对于加深记忆,有着绝佳的效果。
不过现在还不是展现此等能力的时候。
陈华渠在吴帆徽面前朗读《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的时候,况先生从外面伸出头来看见教室里面的一切,吴帆徽同样看见了,但他假装没有看见。
刚才在况先生面前展现出来不亢不卑的态度,肯定是让况先生吃惊的,现在能够在最短时间之内笼络五个小孩子,怕是让况先生更加的诧异。
学生之间相互帮助,这本是应该的,吴明坤等人等于是在帮助吴帆徽,从这个角度出发,况先生的确不好责备。。
终于,况先生进入了教室。
“除开吴帆徽,每人背诵一遍《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能够背诵出来的中午可以吃饭,不能够背诵出来的不准吃饭。”
教室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作为老大的吴帆徽,知道自己应该要出头了。
“先生,刚才诸位学弟都在帮助我熟悉《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耽误了他们朗读和背诵的时间,他们若是不能够背诵出来,责任全部都在我的身上。”
况先生看着吴帆徽,仿佛不认识。
“你、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语,难不成你想成为他们的先生。。。”
“刚刚五位学弟帮助了我,耽误了学习时间,马上在先生面前背诵,一定有困难,这都是我的缘故,我若是不能够实话实说,内心过意不去。”
况先生的脸色变得很是古怪。
“还有些侠骨柔情,也罢,学堂里面有规矩,我要提醒你,既然你准备帮着其他人出头,那你就要拿出本事来,可不要想着强出头,你要是真正展现出来本事,今日我就不要他们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你要是不能够展现出来本事,我会实施更加严厉的惩戒,包括你也要接受惩戒,你可要想好了。”
吴帆徽点点头。
“先生,我明白,那我就背诵《百家姓》前面的一百个姓,不知道算不算数。”
教室里面瞬间变得安静,就连吴明坤等人,嘴都张大了,看着吴帆徽,以为他们听错了。
“好啊,你现在就开始背诵。”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诸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孔曹严华,金魏陶姜,戚谢邹喻,柏水窦章,奚范彭郎,鲁韦昌马,苗凤花方,俞任袁柳,酆鲍史唐,费廉岑薛,雷贺倪汤,腾殷罗毕,郝邬安常,乐于时傅,皮卞齐康,伍余元卜,顾孟平黄,和穆萧尹,姚邵湛汪。先生,我背诵完了。”
吴帆徽吐字清晰,背诵的很是流利。
况先生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看了看吴帆徽,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和先前表现一样,吴明坤等人看着吴帆徽,眼神里面充满了崇拜。
第十二章 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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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散学,况先生的身影都没有在教室里面出现,不过午时过后,吴帆徽还是听到了况先生授课的声音,那是来自隔壁的教室。
况先生为什么这样做,吴帆徽稍稍思索也就明白了。
作为塾师,况先生的希望是寄托在隔壁教室十一个少年身上的,这些少年明年就要参加县试,若是能够有几个学生通过县试,那就是况先生的荣耀,而且他自身也能够得到一大笔的酬劳,至于这边的小孩子,那就是带着教授一下,反正距离参加县试还有好多年的时间,就好比是几百年之后的高中老师,关注的是学习成绩好的学生,那些没有希望的学生肯定是糊弄和应付对待的。
这是人之常情,现如今和几百年之后没有什么两样。
当老大的滋味是不错的,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五人,争相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饭食递给吴帆徽,生怕其不吃,年纪最小的吴明峰,差点为吃饭的事情掉眼泪,就是因为老大没有多吃他带来的饭食,他们刚刚认的这个老大,言出行行必果,让他们免去了不能够吃午饭的惩戒,还免去了遭受戒尺打手心的疼痛,且在先生面前展现出来不一般的能力,敢于和先生顶着说话,这样的老大哪里去找。
小孩子的心思的确不复杂,想的也简单,何况这五个小孩子,都不是什么士大夫人家的,也就是条件稍微好一些的米脂城里的人家的孩子,没有经历过大家族的勾心斗角,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礼仪的限制,保持了率性的童真。
散学的时间是申时。
吴帆徽回到祠堂最后面的寝室,看着已经勉强收拾好的房间,禁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穿越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吴帆徽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困惑,他所能够依靠的平台过于的狭窄,米脂县城里面没有读书人的聚会,这样的聚会全部都在延安府城,米脂县城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士大夫家族,有的只是一些所谓士绅家族,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出过真正的两榜进士,举人倒是有几个,可举人的影响力,和两榜进士是无法比较的。
吴帆徽很清楚,一个好汉三个帮,凭借着个人的能力,想要在读书人掌控的大明王朝混出一番天地来,那是非常困难的,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事倍功半,付出的代价难以承受。
可惜的是,如今的他,就处于这样的没有发展前途的位置上面。
穿越的吴帆徽前世是公务员,而且是在权威部门的公务员,脑海里的认识也是比较固定的,那就是老老实实的吃公家饭,一步一步慢慢的升迁,不过他很清楚,在升迁的过程之中,机遇和关系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是决定性的因素,很多时候个人能力反倒是其次。
那个可恶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将明王朝所有人分为了士农工商四类,士子地位最高,农民其次,工匠和商贾地位最低,不过朱元璋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这种违背社会发展规律划分出来的等级,到了明朝中期以后,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士子地位依旧最高,商贾的地位明显提升,而农民和工匠沦为社会最底层。
很简单,商贾有钱,做官的同样想着有钱,想着过好日子,朝廷给出的俸禄低的可怜,做官的依靠俸禄发财,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那是痴人说梦,于是乎官吏其他发财的路途就出现了,其一是压榨百姓,其二是勾结商贾。
老百姓没有地位,被压榨了也不敢说话,可商贾不傻,拿出来银子孝敬官吏,就要获取相应的待遇,于是士大夫与商贾从相互的利益交换到高度融合,很多的士大夫本身就是商贾,做着一本万利的生意,很多的商贾也加大培养家族子弟的力度,让家族子弟能够获取到士子的身份,两方力量的勾结与融合,在几十年时间之内,就几乎垄断了大明整个官场。
要知道明初的时候,商贾家中的子弟,根本就不准参加科举考试。
利益勾结产生的后果,就是寒门难出学子。
遗憾的是,吴帆徽现在就是标准的寒门子弟,他想要出头,困难重重。
换做明朝其他的时代,这倒也不是最大的问题,反正吴帆徽相信,凭着自身的本事,迟早是能够进入朝廷之中做官的,到时候充分施展自身的能力,过上悠闲富足的生活,还是可以的,可惜他的运气不好,穿越到了崇祯年间,还有十七年的时间,就将发生一场足以影响所有人的巨变,这场巨大的变化,吴帆徽根本无法躲避。
明朝的灭亡让吴帆徽痛心,清朝对南北大地的统治,让吴帆徽愤怒,正是因为清王朝的闭关锁国,固步自封,导致一个强盛的、长久以来站立在世界巅峰的东方,一步步的沦落,最终积贫积弱,任人宰割,无数的后代承受了这个惨痛的结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种影响几百年之后依旧存在。
可惜的是,如今的吴帆徽,明知道这一切都将发生,却想不到办法去改变,如今的他,无钱无权,就算是县衙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吏员,都可以收拾他。
以为穿越了,带着金手指就可以决定一切,那是过于的幼稚了。
吴帆徽不是没有努力,进入学堂的第一天,他就背出了《百家姓》前面的一百个姓,这样的本事可谓是骇人的,甚至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灾难。
可是吴帆徽必须这样做,他没有其他的选择,按部就班的读书是不行的,时间上面来不及,要是不能够很快的崭露头角,引发况先生的关注,他难以有未来。
大明科举考试,包括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足足六场考试,一次比一次困难,县试和府试是最底层的考试,分别由府州县主官主持,每年都要进行,通过之后不过是童生,院试同样算是基层的考试,由各省的学道主持,每年都要进行,通过了也就是一个酸腐的穷秀才,不可能有什么前途,只有通过了乡试,考中举人,才算是真正的出头了。
乡试、会试和殿试,三年才有一次机会,一旦不能够考中,那就要继续等三年的时间。
科举考试是连续性的,也就是说有了童生的资格,才能够参加院试,有了秀才的资格,才能够参加乡试,有了举人的资格,才能够参加会试,有了贡生的资格,才能够参加殿试。
有了两榜进士的资格,才能够真正的做大官。
没有谁能够投机取巧,必须一步步来,这一点大明朝廷倒是坚持的很不错。
从年龄上面来说,穿越的吴帆徽不过十三岁,下一次的乡试在崇祯三年,到那个时候他也就是十五岁,能够考中举人,怕是会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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