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帆徽不断的深呼吸,这能够勉强让他稳住自己,好在火把基本都灭掉了,避免光亮太强,被山坳之中的不沾泥等人发现,若是此刻火把是亮着的,一定能够看见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大颗汗滴的一个颇显无助的少年。
山坳并不是很大,李勇带人侦查不需要多长的时间。
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李勇回来了,吴帆徽一眼就看到了李勇脸上和身上的血渍。
李勇细细看了看吴帆徽,很快低头小声开口。
“公子,外面巡逻的两个暴民被我们干掉了,不沾泥在一个山洞里面,从外面能够看见山洞里面的亮光,我问过带路的中年人,这个山洞没有岔口,也没有任何的出路,我们只要围住了山洞,他们就死定了,公子还是留在这里,我带着弟兄们行动就可以了。”
四周非常安静,李勇尽量将声音压低。
局面如此有利,这是吴帆徽没有想到的,他对初期的农民军,有着很深的了解,所有的农民军,包括农民军的首领,人员和钱粮都是流动的,他们没有创建根据地的意识,随身携带劫掠到的钱粮,将钱粮看的比命还要宝贵,遇到紧急情况,也不愿意抛弃钱粮,往往因为保护钱粮,造成很大的损失。
吴帆徽完全相信,这一次的突袭,能够取得成功,其实李勇的提议也是有道理的,他吴帆徽的身份毕竟是读书人,参与到打打杀杀之中,没有必要,弄得不好还有可能成为负担。
不过吴帆徽不会错过这次的突袭,他需要磨砺自身。
刚刚火把在眼前亮起的时候,吴帆徽感觉到眼睛有些花,他估摸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看,所以李勇才会说出来这样的话语。
“不用为我担心,任何的事情都有第一次,只要熬过了第一次,今后就没有问题了,好了,让兄弟们准备好,我们马上就要行动了。”
李勇默默点头,没有继续开口劝阻。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五十一人分为两队,李勇亲自率领四十人发起进攻,冲进山洞里面厮杀,吴帆徽则率领剩下的十人,守在山洞外面,若是有暴民逃出来,予以斩杀。
丑时,突袭行动开始。
李勇带着四十人,朝着山洞的方向猛扑过去,吴帆徽带着剩下的十人,牵着十六匹战马,跟随在后面,他们的动作稍微慢一些,好在这里距离山洞的距离不远,这大概也是不沾泥特意做出的安排,一旦遭遇到险境,能够马上从这条道路撤离。
吴帆徽带着十人来到山洞外面,洞内的厮杀已经开始,惨叫声、怒骂声、刀枪撞击的身影,从山洞里面传出来,没有一个人从洞口的方向逃出来。
仅仅过去一刻钟的时间,手持雁翎刀的李勇,满身血迹从山洞里面出来。
“公子,真的是痛快。。。”
“说说,是什么情况,兄弟们情况怎么样。”
“抓了两个活口,其余的全部斩杀了,有四个兄弟受伤,不碍事,死不了。”
两个衣服本就很破旧、因为厮杀已经变得衣不蔽体的人被押到了吴帆徽的面前。
吴帆徽内心的感觉是震惊,李勇及其麾下的众人,战斗力居然如此的强悍,山洞里面,有不沾泥张存孟和三十多个暴民,这些人都是经历过厮杀的,至少是有一些战斗力的,在李勇等人的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还没有等到吴帆徽开口,李勇再次开口。
“都是少爷筹谋的好,我们冲进山洞的时候,很多人还在呼呼大睡,来不及爬起来就被我们砍翻了,剩下的就算是爬起来了,仓促之下哪里是兄弟们的对手。”
吴帆徽看了看李勇,没有理睬那两个俘虏,快步朝着山洞走去。
还在洞口的时候,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吴帆徽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径直走进了山洞,李勇则是紧跟着在他的身后。
山洞有些大,火把已经将里面照的很亮,洞子的两边山壁上面,喷溅了很多的鲜血,众多的兄弟正将尸首摆放到一堆,四个檀木箱子放在山洞的正中间。
拼杀之中四个受伤的人,坐在木箱子的旁边歇息,其中两个伤在了胳膊上面,两个伤在了大腿上面,伤口已经被布条捆住了,不过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无所谓的笑容,看样子对这点伤不在意。
吴帆徽快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用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兄弟们,还不要紧吧。”
“公子,这点伤算什么,您就不用担心了。”
“还是要注意,回到中部县之后,找到郎中好好看看。”
尸首很快被集中起来,吴帆徽强忍着恶心,看着这些尸首,他发现很多都是被割破了喉咙,可谓是一击毙命,根本来不及有反抗的机会,还有一些的伤口在胸部,只有极少的几个人,身上有好几处的刀伤。
每一具的尸首,被抬走的时候,都被仔细搜索过,一些碎银子和铜钱,也被放到了木箱子的旁边,甚至没有谁特别在意这些钱财。
看着这一幕,吴帆徽想起一句话: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
可以想象,木箱子里面一定是钱财,但根本没有人动,若不是训练有素之人,这些钱财早就被瓜分,至少一部分的钱财被藏匿起来了。
被擒获的两个俘虏,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好像眼前的事情,与他们没有关系。
“这里面的尸首,哪一具是不沾泥张存孟。”
尽管这两个俘虏没有开口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同时看向了其中的一具尸首。
吴帆徽走到了这具尸首的前面。
这是一个中年汉子,头发也是蓬乱的,一双眼睛还圆瞪着,死不瞑目,胸口有一处刀伤,鲜血已经凝固。
吴帆徽看着尸体,微微摇头,伸手摸向了脸庞。
“不沾泥张存孟,我知道你死不甘心,想必你生前也是一条汉子,既然当初决定造反,就应该知道今日的结局,你还是早些到地下去投胎,再生到富贵人家去吧。”
吴帆徽的手放开的时候,张存孟的眼睛果然闭上了。
这本是一个很平常的动作,人死眼睛不闭,是因为临死之前过于的紧张,眼皮肌肉在断气的刹那还是紧绷的,没有放松,只要轻轻按摩眼部周围的肌肉,眼睛自然就会闭上。
李勇等人不可能知道这个道理,他们看见吴帆徽开口,就能够根据两个俘虏的眼神找到不沾泥张存孟,而且伸手就能够让死不瞑目的张存孟闭上眼睛,这岂不是神人了。
就连吴帆徽身后的两个俘虏,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死后下地狱,还过这种煎熬的日子,眼前的这个少年,在他们看来就是神仙,人家能够一眼看到掌盘子的尸首,还能够让掌盘子闭上眼睛,寻常人哪里能够做到。
吴帆徽转过身,已经感觉到周围的氛围不一般,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化了,包括李勇,那里面已经透露出来敬畏。
吴帆徽很快明白了是什么原因,他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体验,那是他刚刚穿越的时候,震慑了吴宝贵等人,此刻他让不沾泥张存孟闭上眼睛,何尝不是如此。
人需要威严,更是需要在某种特定的场合之下展现出来威严,这种威严不是刻意争取来的,而是他人主动承认的。
第九十章 收获()
木箱子旁边堆着不少的碎银子和铜钱,更加惹人注目的是四个已经捆好的檀木箱子,看样子不沾泥张存孟已经做好了撤离洛川县的准备,恐怕今夜过后就要离开,否则不会将木箱子捆得如此之好。
看着四个木箱子,吴帆徽想到了其他的方面,张存孟既然能够劫掠如此多的钱财,那就一定抢到了不少的粮食,要知道对于造反的农民来说,粮食更加的重要,还有一点,张存孟想要保持行动迅速,就必定有战马,否则依靠双腿跑路,早就命丧官军的进攻之下,恐怕不能够劫掠富户和商队,那么这些粮食和战马在什么地方。
转身看到两个瑟瑟发抖的俘虏,吴帆徽慢慢开口了。
“说说吧,战马和粮食在什么地方,让你们说是给你们机会。”
其中一个俘虏扑通跪在地上,忙不迭的开口了。
“在、在旁边的山洞里面。。。”
洞口迅速被火把照亮,看见山洞里面的一幕,吴帆徽倒吸一口凉气。
麻袋装好的粮食,全部都捆好了,整齐的摆放在地面,一层层摞起来,二十多匹战马静静的在山洞的一角。
这一麻袋的粮食,应该是一石,也就是一百八十八斤,粗略的看过去,至少有五十袋以上,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张存孟居然有着如此巨大的收获,看样子他是精心挑选了洛川县真正的富户下手了,张存孟是洛川本地人,熟悉本地的情况,恐怕在大山之中就想好了,回到洛川狠狠的干一票,然后离开,既可以从中部县、宜君县等地进入西安府,朝着三水县等地方撤离,也可以扭头朝着宜川的方向而去,反正这些地方都是农民起义军曾经闹过的地方,山大人稀,便于躲藏,而且在撤离的过程之中,还可以沿途好好的劫掠一番。
兔子不吃窝边草,张存孟居然专门回到洛川县下手,看来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尽管那四口檀木箱子没有打开,吴帆徽也可以判断,里面的钱财一定是不少的。
这些钱粮,代表了好些乡绅富户的家破人亡,虽然吴帆徽不同情他们,但也为他们叹息,树大招风,已经到了乱世,陕西各地的有钱人家,怕是要多多注意,祈求老天保佑了。
李勇同样被这一幕惊呆,他恐怕没有想到收获如此的巨大。
这一切都来自于吴帆徽的判断,李勇再次看向眼前这个少年的时候,真的感觉到神仙般的存在了,十四岁的少年,料事如神,果断做出决定,大获丰收,不是神仙做不到这一点。
“李大哥,钱财,粮食,马匹等所有的物资,必须连夜运走,而且速度要快,不能够让官府有所察觉,那样我们难以解释,你带着四十个兄弟,押送这些钱粮,在鄜州城外等候,我带着其他的兄弟,在后面慢慢来,另外,今夜就派遣四个兄弟,赶赴中部县,让孙凯林买下一辆马车,和李佳翠、李靖飞迅速出发,前往鄜州,在路上与我们会和,张存孟已经被我们剿灭,洛川县暂时安稳了,至于说那些土匪,还不是我们的对手。”
“从今日开始,一路加快步伐,我们不到县城、州城和府城内住宿,选择官道边的村镇,或者就地宿营,争取在十天时间之内,抵达米脂县,一路上我还要思考下一步的安排。”
“将张存孟等人的尸首,就地掩埋,我们从小路撤离,不要惊动山坳口的流民和饥民,天亮之后,他们找不到张存孟等人,自然会一哄而散的。”
李勇连连点头,等到吴帆徽说完之后,他想了一会,才开口说话。
“公子,我们还是跟随在您的身边,兄弟们人多,押运钱财粮食安全,这么多的战马,也需要精心照料,粮食更需要马车运送,白天看到的那些马车,稍微整修一下,可以运送粮食,张存孟已经被我们斩杀,消息一时半会不会泄漏出去,官道上基本没有什么人,我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运送粮食。”
吴帆徽看着李勇,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大哥,分析的不错,我都没有想到,官道上还没有什么人,这也正好,我们可以毫无顾忌的运送粮食和钱财,马上就是十一月了,气候愈发的寒冷,我们需要尽快赶到米脂县。”
清理的工作随即展开,就连四个受伤的兄弟,也挣扎着起身,准备参与其中,若不是吴帆徽开口,要求他们好好歇息,他们是绝不会坐下的。
吴帆徽也没有动手,当他弯下腰的时候,李勇迅速走过来,告诉他不需要动手,有兄弟们干就可以了,吴帆徽毕竟是读书人,做这些事情怎么都说不过去。
两个被擒获的俘虏,李勇开口询问的时候,话还没有说完,看见了吴帆徽的脸色,他扭头出去,手起刀落,杀掉了两个俘虏。今日这件事情,必须要保密,手下的兄弟肯定是能够保密的,若是留着这两个俘虏,岂不是巨大的麻烦,至于说那个中年人,还老老实实的留在小路口,根本就没有过来。
掩埋尸体,用去了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看着诸多的兄弟有些不情愿,吴帆徽脸色严肃的开口告诉众人,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其他的地方,都必须要尊重对手,这也就是尊重自身,唯有这样做才能够得到天下人的尊重。
时间到了寅时一刻,天就快要亮了。
时间已经很紧,运送粮食的行动随即开始,一代代粮食被放到马背上,朝着小路的方向而去,这一次不需要吴帆徽开口,所有的马蹄都被裹上布条,避免发出声音,至于说战马的嘶鸣,那没有什么问题,山坳口的流民和饥民听不见,就算是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吴帆徽最先沿着小路走出山坳,他站在出口的地方,等候众人全部走出来。
寅时三刻,众人迅速朝着村子的方向而去,村子里没有什么人,正好隐蔽,白天需要准备马车,等候孙凯林、李佳翠和李靖飞等人赶过来,而且众人都是一夜未眠,也需要好好歇息一下,养足精神,接下来赶路,需要昼夜兼程。
抵达村子,已经是卯时。
还没有进屋,哭声就从屋子里传出来。
老人去世了,吴帆徽看着骨瘦如柴、面容平静的老人,喂喂摇头,其实他已经知道老人不行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没有等到吴帆徽开口,李勇就安排了几个兄弟,在屋子后面去挖坑,将老人掩埋。
中年人已经停止了哭泣,他大概有些麻木了,灾荒连连,加上兵荒马乱,他不断的失去亲人,而这样的悲剧正在陕西各地上演。
等到中年人稍稍平静,吴帆徽开口询问了。
“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老爷,我姓马,没有名字。”
“哦,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马三立,立人立身立本,老人已经离世,你没有什么牵挂了,就跟随在我的身边,但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既然跟随在我的身边,那就老老实实,忠心耿耿,不要有什么花花肠子,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不要怪我不客气。”
马三立大概是不会说话,没有开口,只是跪在了吴帆徽的面前,砰砰的磕头。
吴帆徽连忙上前,拉起了马三立。
钱财和粮食暂时被集中到屋子里,四周已经有人警戒,毕竟山坳还有流民和饥民,天亮之后他们四散逃开的时候,也可能到这边来,不能够让流民和饥民靠近这间屋子。
李勇则带着几个兄弟,骑马前往官道而去,他们需要将那些马车架子拉回来,运送粮食必须依靠马车,刚刚从山坳里面运送粮食的时候,吴帆徽和李勇清点了一下,足足有七十六袋粮食,也就是七十六石粮食,这些粮食,可以维持李勇极其麾下大半年的时间了。
吴帆徽选择了歇息,这一夜对于他来说是惊心动魄的,厮杀的顺利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根本就没有动手,也不需要动手,紧张的心情早就消失的无隐无踪,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七十多石粮食至关重要,甚至比银子还要重要。
吴帆徽需要思考的事情还有很多,大队人马和钱粮如何安全抵达米脂县,将这些人马和钱粮安置在什么地方,下一步究竟应该做什么。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吴帆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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