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最近心情不好,自宁亲王与木楚离开后,他依着约定,仍去已无宜妃的宜安宫。昭帝对“宜妃”宠爱有增无减,连其每日去皇后处问安,都钦点免去,宫门点特派钦卫看护,免生意外。
只是,此宜妃,已早不是长安公主木楚,而是那日宁亲王带去的婢女易容为木楚模样,扮作宜妃。这是宫中的机密,那女子每日呆在宜安宫中,木楚的表情做派,也学了个几分,她恪忠职守极力避免与诸妃相见,不生事端。
初时一切如昔,昭帝每夜去用晚膳,每日在宜安宫中批阅文件,这阵子大整朝政,倒正好在宜安宫中最为方便。
可过了十日,昭帝便觉得宫妃们偷偷打量他的神色愈发不同。
午休之时,诸女更是前仆后继给他送汤点与小时。莺莺燕燕,轻声细语,言辞婉转地送上各式吃食。
“陛下,这是臣妾特让魏师傅做的莲须糕,您尝尝。”
隔日,另一嫔妃:
“陛下,您最近国事辛劳,臣妾看了心中难受,身为女子,帮不上半点儿忙,这是臣妾熬的山药白鸽粥,性平清心,您尝尝。”
第三日,再一人:
“陛下,臣妾帮你揉揉肩膀,臣妾偶然得了一瓶沉年鹿冲酒,您要不要少用一些后小憩一下,醒来定能解乏提神,神清气爽。”
第四日……
如此到了那一月约定日满,昭帝早已是烦不胜烦。
性平清心,神清气爽,她们怎么不直接说补肾壮阳,通肾固精!
他将面前一碗浓汤泼道地上,哼一声。想来,这定然是小黑送的临别礼。
纵然一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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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他便可重振声名,只是这宫中之人必仍会传言他这些日子不知进补了多少珍贵药材吧。
哼。
一月约满,他那日在宜安宫用过晚膳后,径直朝皇后所在的寝宫而去。
这是这些日子来,未曾用躲闪偷望同情算计的眼神看他的,唯一的女子。
这是这些日子来,真正为他倾心倾力的女子,在这一日朝堂上,左相吴枫请辞官位,告老还乡。
【“是的,你是我最亲爱的人!”王子说,“因为你在一切人中有一颗最善良的心。”】
人鱼公主爱着王子,王子从来都知道。
……………………
味道好大厨:
(句子掐腰:各位童鞋你们木有看错,这就是魏道浩主厨名字的出处。)
这世界是公平的吗?他常常这样问自己。他出身贫寒,身量不高,形貌有些吓人。
许是你娘生你的时候,吓到了。爹总是拂过他的眉头,那样说。
可是,每个人都有天赋,从他开始入岳湖楼拜师学厨的第一天起,就如此坚信。
同一批入门的学徒,初始,他最不起眼。
可是他嗅觉最敏锐,一盘菜肴中用了什么食材、什么佐料,他一尝便知。
他鼻息最通透,自膳房外走过,内里在调制什么佳肴,他一嗅便了然。
他最勤于练习,练手的刀用坏都坏了数把。
他最常于专研,总在试练新的菜式,推陈出新。
如此过了两载,他已是岳湖楼大师傅最得意的弟子,又一个春秋,师傅说,去吧,到都城去吧,你的造诣在我之上,我再无东西可以相授了。
他到了都城,都城很大,人如下入沸水锅中的饺子,起伏飘荡。站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心,他突然生出一丝苍凉,他始终,一个人呢。
三个月的适应后,他去都城最大的金碧楼,一举夺魁,成为大主厨。金碧楼在他主理下,名声越来越盛。
随后,他开始收徒,去去留留,一直跟在身边最得意的是两个。
其中那女徒弟,样貌胜人,名为婉妍。他收她为徒,却并非出于她的容貌,往日是不收女子为厨娘的。
他只是好奇,为何像她那样的女子,识文擅墨,姿容美丽,却未曾去寻一个好人家,反而要出来学厨?
她跪在楼后,连着三个晚上,他终究收他为徒。
她于厨艺上的天赋是好的,只是,又为何非要如此执着入行?
他很关心这两个弟子,处处照顾,倾囊相授。一个夏夜,大雨倾盆,金碧楼已打了烊,后厨也关了门。他挑灯整理当日心得,录于纸上。那夜小酌了几口,胃中不适,便起身举着油伞朝外走去散食。
遥遥透过雨帘,便见后厨一间小屋灯仍亮着,走过去,透过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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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见婉妍正在挥刀切芥菜丝。
此刻还在练习刀工吗?他仔细看去,却见一滴泪水正滑下她脸颊。
“婉妍。”他推门轻轻唤她。
女子一失神,锋利刀刃滑过指上,瞬时泛起血色。
他拉过她伤指放入口中吸掉残血,腌制后的芥菜盐分十足,融入雪中,疼得人流汗。他清理好后,放开她手指,见她表情愕然,方觉刚才动作已是逾矩。
转瞬,婉妍无声哭了起来,泪水如他家乡夏日泛水的长河,波浪不止。他定是唐突她了,可下一瞬,却见婉妍扑入他怀中。
他不知如何是好,拉过她轻拍后背,“为师在这里,婉妍你有什么委屈?”
那一夜窗外的雨下了整晚,他们在小厨房中轻语细言,婉妍终是敛住了泪,稳下情绪哽咽着说:“今日是我生辰,我娘便在今日去世的。师傅你曾问我为何非要学厨,我姨娘,便是厨娘出身,可最后,却夺走我爹全部宠爱。小姨说,到我娘生我那日,情势危险,他只在最后去看了一眼,见我是女娃,便掉头走了。”
她缓缓垂下头,侧颜让他心疼。
“爹不疼我,姨娘不待见我,后来小姨不忍,将我接去,她家中不宽裕,我再不忍如此成为她累赘,便一心出来学技艺,而若学,便必是厨艺。”她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
“安心在这里吧,师傅绝不再让你受委屈。”他柔声说道,“生辰之时,下碗面吧。”
她摇摇头,“我倒是最喜欢吃师傅亲手做的五丝筒。”
他含笑起身,挽袖亲为,那时不知道,这五丝筒一做便是十个春秋。也许心底,他希望一直一直,每一年都做下去的吧。
很多年后他再想起两人的时光,他不清楚,是不是从那一夜起,他对她开始不同,她对他,变得依恋。
他悉心教导这两个弟子,有时在一旁看他们练习,目光在最后就渐渐落在她身上,再移不开。而他出门办事时,回来便会见她焦急等在门外,晚归的时候,她的房外总点着一盏等,直到他入房安歇,远处她房间的烛火才熄灭。
他们越来越亲密,月夜下,他会摸摸自己的心口,好像,再也不孤单了呢。
后来,他已名扬洛都,他早年的一个师兄入了皇宫理厨,多次举荐他去御膳房,都被他婉言而拒。左相吴枫好美食,亦多吃相邀,亦被他相推。
可有一日,她说:“师傅,我觉得左相大人为人忠善,不若,您带我们去相府看看吧,也可府中其他地域的大厨切磋。”
他皱了皱眉,她又求一次,他便允了。
再后来,入相府后半年,佳人左相喜结良缘,婉妍,成了相府的三夫人。左相陪她回家探视,听闻她爹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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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得差点打翻酒杯。那姨娘,也再不如从前受宠。
婉妍成为三夫人后,二夫人连带看他这个师傅也愈发不顺眼起来,个子高高的徒弟说,师傅,我们走吧,还有什么可留。
是啊,还有什么可留。
可他看到婉妍脸上越来越少的笑容,看到每逢她生辰左相独留她一人,去给老夫人做寿,他便又留了下来。
每年一次,他亲手为她做五丝筒,每一年,他问她一次,“婉妍,跟我走吧。”
终究,他与她的这些事情被人发现,不是左相,却是光王。以婉妍相挟,他没有选择,答应入宫为光王谋事。只要她平安,就好了。
照光王给的方子,他学作了几个菜式,那菜肴新奇有趣,味道也出奇的好。入了皇宫,他从未打算再活着回去,可奇怪的是,光王却从未让他给景帝下毒,只嘱咐他安心做菜即可。
景帝薨时,他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光王却在隔日对他说,辛苦了,魏师傅,您从未辜负过自己的名字,现在,本王还你自由。
光王赏赐丰厚,足以他开五座金碧楼。
他出了皇宫,便直奔相府。现在,相府主厨,是他昔日的徒弟,几日后,他让爱徒寻个合适机会,约三夫人见面,径直开口,“婉妍,你一直在我心里,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与我走吗?”
她的眼中都是泪,最后,仍是摇头,“对不起。”说完,转身跑开。
他身形一晃,身后,徒弟将他扶住,绞了热毛巾帮他擦了额上冷汗,他低头,正见铜盆水面中映出他的形容,那身姿样貌与左相相比,真是天差地别,可婉妍计较的,难道真是这个?
他回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爱徒,徒儿轻轻颔首,“上个月徒儿逼问师姐时,她如此说过。师傅什么都是好的,只是……女子就是肤浅!”徒儿再说不下去。
真心,果然是天底下,最容易被辜负的东西。
他摇摇头,心中只剩一片苍凉,缓缓起身,祝福爱徒珍重后,再次去寻光王,哦,那人已经是景帝陛下。皇宫在魏道浩眼中曾只是个大笼子,可有她在的那个宫外,何尝又不是一个大笼子?
昭帝问他缘由,他便一一相告,在那人面前,他好像什么也藏不住,索性,便再也不藏。昭帝听完,升任他为御膳房总管事。
后来的一天,夏晚长安公主入宫,昭帝亲命他主厨,他请陛下钦点菜式,昭帝却说,做些个昔日相府中那个黑肤厨娘喜欢的菜就好,那小黑也是夏晚人。
他诧然,却不多问。相府中黑肤的厨娘,只有一个,偏巧,还于他有些缘分。
他便如此在皇宫中生活,昭帝信任他,诸妃喜欢他每月推出的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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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有时也主动与他攀谈。
日子,一天天地过,却开始慢慢开心。御膳房是天下最高阶的膳房,是他最能发挥自己天赋的地方。
两年后,有一次他在宫外办事,正遇见徒儿,那徒儿刚刚离开吴家,自立门户。他甚感欣慰,相信他必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已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了。
临别之时,徒儿忽然说,“师姐还是往日的老样子。”
哦,他点点头,心头没有痛,也没有加速的心跳,这一年,他也没有做五丝筒。好像,这一切可以放下了呢。
再后来,他是三国公认的第一名厨,据说每一个人开始学厨前,都会念他的名字。他有一个贤惠温柔的妻子,一双机灵的儿女。
每个人都有天赋,他一直都那样相信着。
……………………
矛美人:
我自小生在相府,爹是王爷的侍卫,娘是王妃的身边人。从小,娘便对我说,矛儿,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世子。
世子年长我两岁,身形却高出许多,比年长他一岁的甲还高出一些。他总是温润笑着,待人有礼,将东西分给我和甲,习字习武,也带着我们一起。
甲是赵侍卫与赵姨的孩子,我们的爹娘做着一样的工作,爹娘说,我们以后也一样。甲随着世子与王爷去过别的王府,他偷偷跟我说:世子与别的王府的小王爷,一点也不像。
哪里不像?我问。
好得没法形容,甲很得意,满眼自豪。
宁王妃出身名门,有些严肃,却不苛待下人,宁王爷担任朝中要职,却时常欢笑,有时还会陪世子一起游戏,他们在庭院中奔跑的时候,平素不笑的宁王妃脸上,都会有温润的弧线。
宁王府是个不错的地方,我和甲一致认为,当我们长大的时候,也要像爹娘那样,保护世子与世子妃。
我轻轻说:哦,听说宁王爷是皇帝长子,最可能被立为储君,那我们就要保护好未来的陛下与皇后。
嘘——
甲堵住我的嘴巴,这个我们记在心间就好。
一个夏夜,宁王爷回府时满脸肃色,袖口染血,我与甲在树后环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与王爷一起出行的爹的身影。真怪,他总是不离王爷左右的啊。
半夜,我听到娘的哭声,揉着眼睛醒来,便见王妃在房中抱着我娘,而娘的眼中脸上,全是泪痕,喃喃唤着爹的名字。
见我醒转,娘跑过来抱住我,泪水却没有止住,润湿我的夏衣,我抬手去擦她的泪水,心中跳个不停,隐隐就觉得,是爹的事情。
王妃起身立在门边,郑重说道:“可仪,来日,我们必为李东报仇。”
我知道,爹再也回不来了。隔日,我将自己藏在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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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深处,听到人在外面唤我名字,我也不出去,这里是以前我与爹躲猫猫的地方,娘从来找不到我,只有爹爹才能发现。藏在这里,好像爹爹就在身边。
果然,直到日落西山,还是没人寻来。星星满天时,门突然开了,我不敢喘气,只盼着门口的人快点消失,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在柴火树枝间翻找,终于,我藏身处的最后一根杨木移开,我看到了世子的脸。
他朝我伸出手,我扭头不理,却不料,他就是不走,又变戏法般拿出吃食递给我,我咬着嘴唇,亦不接。然后他将那糕点撇道一边,“哦,那算了,我也不吃。”他淡淡说完,在一旁杨木上坐下。
点点星光自窗散落进来,落在他脸上,那样俊朗的一张脸,连星光都黯淡了,却不可思议的是,他就那样陪下人的我,一直耗着。
远处传来甲的呼唤,世子吹了声口哨,甲便随音而至,“甲有寻了你一日,什么也没吃。”世子说,语调温润,责备的言辞,却让你也不觉得有半点责备。
我终是扶着他的手自柴堆中出来,吃了满满一碟子糕点。
十日后,我一直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仿若满天地都是雾气,我与甲在廊下看雨,世子拿了一本书在小厅中随手翻看,突然,便听到府外慌乱的叫声。
拐角处,赵侍卫与守门的金大哥扶着王爷一边唤人传医生,一面向院内走来,世子丢开手里的书,向雨中冲去。
那么大的雨,也冲不掉王爷身上染红的锦衣,地上刹那,便是一片血色。
那一夜,彻夜大雨,世子在雨中,长跪不起,直到大雨将院落中王爷的落血全然冲掉,他仍直直跪着。
那一夜,王爷再未醒来。
外面的人说,米国行刺了宁王,因为宁王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以此可伤洛国的根本。可我分明藏在殿外,听到王妃对世子说:记住,杀害你父王的人,是你三叔。也许,很快,他便会登上帝位。
王妃的声音很冷,让人不由得发抖。
三个月后,景帝继承大统。
那之后,世子变得不同。
他似乎仍如以前一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他会记得在我生辰时帮我准备礼物,会在甲骑马受伤时将他自马场背回,一切,一如他往日待我们那般。
可是就是哪里,不同了。
我和甲讨论了很久,观察了很久,世子的笑,再也不一样了。
他仍笑着,却再未笑到眼底心间。
世子承袭王位,成为年轻的宁王,王妃是为郑太妃。
宁王并不像老王爷那样身兼数职,反倒无一职务,可每日做的事却多得不得了,难有喘息之时。王妃给他安排了无数课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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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地理,用兵布阵,权政策论,都由当世大儒亲授。宁王从未抱怨过一句,只听闻那些大师门开口称赞,郑太妃好福气,宁王之才,难有人及。
习武方面亦不能落,宁王最喜欢的兵器是刀,我倒一直觉得飘逸灵动的剑更适合他。
文武之习也就罢了,太妃还要宁王精通医术,我初时不明白,后来却懂了,看到他每月被灌下的一碗碗汤药,服药后满身润湿的衣裳,我与甲握紧了拳。
那人,竟然这样歹毒,竟是要斩草除根吗?竟在我们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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