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院中的宫人都下意识的静静默立,似恐脚步惊扰了明月,撩乱了琴声。
容萧嘴角扬着淡淡的笑,专注望着小案上的瑶琴,脸颊荡漾着潋滟的光芒,全然不知道这一曲听痴了多少人,同样也不知,在景仪宫外的甬道上,有一个人,也已静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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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衍默默听着飘来的琴音,唇角绷得紧直,寂如子夜的双眸中,渐渐染上不可置信。
半晌,在舒畅婉转的乐声中,他眉峰微拢,叹道:“弹琴的,竟是她。”似是喃喃,似是疑问。
常福禄此刻也惊叹于贵妃的琴技,向皇上躬身道:“皇上,乐声传来的方向,确是景仪宫,操琴之人,大概也是贵妃娘娘。”
月光将齐衍的身影拉长,投在甬道的青石板上,显得有些不真实,他负着手,泱泱琴声中,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半晌,他低低一笑,道:“把萧拿来。”
常福禄忙从身后小太监捧着的檀雕漆盒中拿出玉叶箫,捧到齐衍跟前:“皇上。。。。。”常福禄将后半句话咽到肚子里,不敢多言,将萧奉举过头顶。
齐衍拿起玉叶萧,缓缓放到唇边,他微微凝神,低沉寥阔的萧声便呜咽响起,幽深而静谧,丝丝缕缕将婉转的琴声拥起,与绵厚的夜色融在一起。
同琴声一般,萧声也听不出半分哀愁忧思,好似不过是钟子期随心操琴,而姜伯牙,只欣然旷达的与之共阅峨峨泰山,洋洋江河。
常福禄怔怔看着眼前,月光下芝兰玉树般的皇上,他伺候皇上不短了,他知道,皇上此刻的心情,不是兴奋,也不是快乐。只是在极寂寞的独行中与知音人偶然相遇的喜悦,这种喜悦同流水般安静绵延,仿佛从无预兆,也仿佛早已相约。
常福禄有一种错觉,好像皇上与贵妃娘娘一直很相爱,从来两心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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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弦断心乱
寥阔的箫声在黑夜中愈来愈高,将琴声中的清越柔曼包裹着飘向旷远苍穹,此刻,在雅致沧阔的琴箫之曲中,连漫天星辰都显得更加静谧幽然。
随着箫声的一个转音,沙沉的呜咽音调盘旋而上,似要隐隐凌驾于和婉娇柔的琴音。而就在此刻,仿佛灵犀一般,娓娓的琴声也逐渐高亢起来,带着焦尾琴独有的绝伦清润凌凌跟着箫声一同并驱而行,一练澄月中,二者合作,如同线织针绘的乐锦,细密如丝,不绝如缕。
容萧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秀气的蛾眉也微微蹙起,双手却不受控制的捻拢勾挑,手中的焦尾琴也仿佛在箫声浸染中突破了最后一层桎梏,本能追随着洞箫缓缓升高的乐声。
又一个转音随之而来,容萧抿起双唇,中指下意识的重重一勾,不想,随着连串尖锐粗噶的刺耳之声,及柔韧圆润的琴弦竟“嘭”的一声,从中挑断。
容萧白着汗涔涔的脸,怔怔的看着手下断弦,丝毫没有发现葱削般的手指不断渗出的殷红。
流光看到容萧出血的手指,最先回过神来:“娘娘。”忙跑过去用帕子将容萧不断流血的手指捂住。
指尖一紧,容萧才回过神来,她嘴唇蠕动了一下,眨眨眼道:“流光,方才可有人吹箫?”
流光疑惑的看着她,回道:“是,娘娘,您抚琴不长时间,便有人相和了。”
流珠也紧跟着跑过来,看着流光帕子上的点点血迹,心疼道:“这琴弹得好好的,怎么就断了弦。还把娘娘的手也划破了。”
容萧摇了摇头,冲流珠笑道:“无碍,这琴许久没有润油,我刚才挑弦太重,一时承不住才断的。”
“依奴婢说,都是那弄萧的,大晚上不睡觉学人家风流和琴,可惜技艺不精,将调子抬得那样高,要不咱们娘娘怎会让他赶着划了手。”流珠皱皱鼻子,又道,“只是不知,这深宫之中,是谁在弄萧。”
“许是什么贵人吧。”流光道,“宫中的主子大多会些乐器,虽女子吹箫损气,但也有专擅此乐之人,咱们殿不远的轩阁也不少,估摸是哪个贵人听闻娘娘高妙的琴声也起兴相和呢。”
容萧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回忆着方才的箫声,坦然笑道:“若论技艺,那不知名的贵人远在我之上。”
流珠显然认为容萧这话是妄自菲薄,接过身边宫女手中药膏,细细的涂抹在容萧指尖,嘟囔道:“她是箫,娘娘是琴,可怎么比。”
“虽是不同乐器,但乐理都是相同,那人对乐曲,无论是造诣还是领悟,都比我要深厚许多。”指尖感受到一片清凉,容萧低头笑道,“好在咱们殿中备着这些膏药。”
“可不是,前头的侍卫成日拉着张臭脸,跟谁欠他金子似的。”流珠不屑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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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上,齐衍早就将玉叶箫收起,负手立在一片月光中。
“皇上。。。。”常福禄轻声唤道。
齐衍静静颔首看着甬道墙边的青苔,静静看着,许久,他哂然一笑,淡淡道:“是我着相了。”
“今日之事,无需对旁人说起。”说罢,他径自上了御辇,“回寝宫。”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一眼天上无垠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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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悟出了太后口中借力打力的意思,沈团儿这几日在宫中行事也渐渐显出大气来,比刚进宫时的柔弱怯懦强上许多。
这日天气格外炎热,但沈团儿仍往寿康宫送了一盒草木香片,陪穆丽华说了些贴心话才告辞离去。由采韵扶着跨过寿康宫甬门,沈团儿掏出帕子擦了擦汗,被日头晒得眯了眯眼。
采韵也被太阳晒得有些懵,定了定神,对沈团儿道:“主子,奴婢还是教人将轿抬过来吧,这日头实在照得厉害。”
面见太后,沈团儿不敢穿得随意,虽不是朝服,但也少不得里外数层罩在身上,被晃晃的阳光一晒,身上汗涔涔的,难受得紧。她舒了口气,点头道:“我在此处等你。”
采韵微一福身,领命去了。
沈团儿独自站在甬门口,琢磨着怎么给太后研究个别样香片,草木香虽清新别致,但终不够敦雅雍容,制香并非一日之功,还有月余便要出暑,那时若再燃草木香,便显得有些坚冷了。
沈团儿细细回忆着自己所知的香方,却无意中扫到远远走来的两个身影,霎时如遭雷击,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远处走来的两人,正是穆敬梓与被太后邀请入宫的穆家大房长子,穆衡。
方才难耐的燥热都没有了,沈团儿的脸雪白一片,一颗心彭彭跳着,仿佛在结冻三尺的暗河中猛烈撞击着冰面,几乎要连带撑破所有冻结极坚的秘密。
远处少年身材欣长健壮,他穿着白缘青裳朝服,腰佩云鹤钑花药玉,墨发被高高绾起,外戴雉尾蝉冠。那古铜色,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隐隐杀气,那只有真正在战场上历经无数生死的人,才独有的高毅。他苍白薄唇微抿,明明是俊逸傲然的年轻武将,峰峦般的眉眼间,却锁着几不可见的愁郁。
宽袖中,沈团儿的手紧紧攥着帕子,她想背过身去不看他,却生生挪不动一步,舍不得眨一下眼,只能怔怔的钉在地上,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穆敬梓先看到了立在寿康宫外的沈团儿,呵呵一笑,踱着方步走过去,沈团儿听到穆敬梓的笑声,才回过神,深深一福身,柔声道:“团儿给父亲请安。”又沉默片刻,低头转向穆衡,艰涩道,“见过哥哥。”
“呵呵,不必多礼。”穆敬梓抬手虚扶了沈团儿一把,虽没有血缘,但无论是从沈团儿生母算起,还是从她入宫前造册为拔身份被当做嫡女写在沈氏名下算起,穆敬梓都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瞧着又长高了些。”穆敬梓和蔼笑道,“你母亲常进宫,有什么缺短的便与她说。”
“是,女儿记下了。”沈团儿恭敬应了,才慢慢抬起头来,冲穆敬梓淡淡一笑。
而她的目光与穆衡短短一相接,便快速躲开,看向一边。
他双眼灼灼,里面的挣扎与苦涩让她不敢与之相对,同样,铺天盖地的思念与愧疚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快要被扯碎了。
她脸色愈加苍白,双唇也失了血色,低声道:“女儿受了暑气,略有不适,先告辞了,”说罢福了福身,“请父亲见谅。”
说罢也不等前去唤轿的采韵回来,径自快步走向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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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相见,难却
沈团儿一路疾逃,似乎要将一切都甩在身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在一个转弯处,与迎面而来的采韵撞了满怀。
采韵下意识的伸手去扶,才看清是自家主子,只是此刻的沈团儿全然没了平日的谨慎样子,发髻微乱,汗水也顺着鬓角流到下颚上,采韵将她一把扶住,焦急道:“主子,主子,您怎么啦。奴婢找了您好久,您这是。。。。。”
沈团儿怔怔的望着她,下意识道:“我,我。。。。。”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采韵疑惑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额头的汗珠将睫毛打湿,渗到眼睛里有些刺痛,沈团儿回过些神来,顾不得擦汗,只抓着她的袖子:“采韵,我们快走,快走。”
采韵不知她为何没在甬门的等着自己,也不知她为何脸惨白,但此刻见她眼神茫然,语气却急切,也顾不得许多,将她快步扶至轿前,嘴里应道:“是,是,咱们快走,主子您留神脚下。”
沈团儿坐到轿中,不等采韵动手,径自“哔”的一声拉上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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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团儿坐在摇晃的小轿中,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用力抓着轿中木椽,小指刚留长的指甲在一声脆响中劈裂折断,可她只睁着空洞的双眼,毫不在意。
许久,沈团儿略显平静的声音才从轿中传来:“采韵,我想去园子逛逛。”
采韵抬头看看太阳,凑到轿边,隔帘低声道:“主子,现在日头大得很,园子里都没人呢,您方才着了暑气,咱们还是。。。。。”
“不用。”沈团儿的声音有些僵硬,“去园子。”
采韵还想再劝两句,但恐主子恼怒,便不敢多话,挥手让抬轿太监转路朝最近的御花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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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采韵扶着下了轿,沈团儿看她热的满头是汗,强笑道:“你去找个阴凉地方坐着吧,我自己逛逛。”
采韵看她脸色尚苍白着,担忧道:“主子,这园子怪大的,不妨奴婢带您带路。”
沈团了抚下她的手,淡淡道:“我只想一个人。”
采韵一愣,随即低眉带着其余的人退下了。
沈团儿一个人默默往前走,脚步极快,直到眼见一片假山圆湖,四下无人,她才脚步一软,靠着一处山石坐了下来,呆望着眼前潋滟的湖水。
与御花园其他地方的圆湖不同,正值盛暑,这片水中一茎荷花莲蓬也无,远处只有几从杂草荒凉的与之相应,没有景色,没有意境,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才人迹罕至。
沈团儿侧头看向自己湖面上的倒影,水中人身量柔软单薄,容貌五官生得十分娇怜,身上的湖绿宫装成为这片死水中的唯一绿意,正随着湖水疏疏荡漾。
她本以为一入宫门,她与他,便两厢永诀;她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投壶的那一箭下戛然而止,从此的岁月,他会娶妻生子,而她,也要在深宫中谋求生存,将所有往昔都尽数压在心底。
沈团儿抚着胸口,她不知道在这胸膛下,嘭嘭跳的一颗心里到底藏了什么。这明明是她自己的心啊,怎么只因方才一眼,便不可抑制的涌出那么许多萋萋滋蔓的情绪,仿似有触角,抻延着伸向四肢百骸。
她爱穆衡为自己建造了一个少女能拥有的最斑斓的梦,两情相悦,一往情深,长久的令她向往并追逐;她恨他忍气吞声的蛰伏在穆敬梓手下,不敢开口说一句挽留自己的话,她更恨当自己终于决定放弃所有往昔的时候,穆衡竟然进宫来,一个眼神就将自己月余拼力压抑的感情瞬间掀起。
沈团儿合上双睑,将眼中酸胀的难过紧紧锁住,一行眼泪流到嘴里,不知是咸还是甜。他神情萧索憔悴,怕也是同自己一样难熬吧,虽她心中时时盼他喜乐幸福,可见他如此惦念自己,却有一丝掩不住的欢喜,原来,日夜煎熬难过的,不仅是她一个,穆衡也是如此,如同她想着他,他也没有将自己忘记。
她那么贪婪,即便已苦如黄连,但只要有一丝甘甜,她也还是会尽数咽下,细细回味。
她爱他也恨他,难过也欢喜。
眼泪慢慢浸透了睫毛,泪水如溪,即便闭着眼,仍打湿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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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我,就这么教你难受?”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语调中又浓浓的失望。
听到这声音,沈团儿猛地一哽,泪流得更急,却抖着唇不敢回头。
身后男子苦笑一下,哑声道:“连回头看我一眼,你都不愿?”
沈团儿抽抽鼻子,深吸一口气:“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尽量让语调无一丝感情,却在极力抑制下变得生硬哽咽。
穆衡没有理会,徐徐道:“沈团儿,你当我不想忘了你?”
“你入宫一个月,我常去妓院,九次还是十次,已经记不得了,但每次都点最美的花魁。”穆衡语气淡淡,似乎说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知道,那里的女人很多,什么样的都有。而且,只要有银子,她们就很听话。”
身侧的手抖了抖,沈团儿低着头。
穆衡低低一笑,挺拔的身影有些萧索,目光毫无焦距的落在假山石上,声音却极尽温柔苦涩:“可我终究高估了自己。”他重重合上双眼,“沈团儿,你叫我怎么办。”
攥着帕子的手轻轻松开,沈团儿侧了侧头,小声道:“时间一长,你终究会娶妻生子,那时候,便会忘了我了。”说到此,她心中一酸,忙转回头去。
“娶妻生子。。。。。”穆衡声音沙哑,上前一手抓上沈团儿的手臂,硬把她的身子转向自己,“我喝了许多酒,面对全京城最美的花魁都提不起一分兴致,你叫我怎么娶妻生子?!我已许了此生只有你一人,你怎的还不满足,为什么自作主张去逢迎沈氏,怎么就等不了我?!”
沈团儿不说话,只低着头抽泣。
穆衡怔怔的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沈团儿,不禁伸手去擦她脸颊上不断滚落的眼泪,一股无以名状的挣扎涌上心头,他双唇抿紧,艰涩道:“团儿,你便这么想当这贵人?你可有一丁点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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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分别
沈团儿手臂被他抓得生疼,此刻听他这样的质问,从入宫来满心的委曲都在此刻涌出来,她重重抽噎着,泣不成声道:“我。。。。我娘就快活不下去了,老爷又不来看。。。。。我实在。。。。没法子。”她满脸是泪,紧紧咬着下唇,试图将痛苦与哀伤咽回肚子里,只有一两声凄然的低泣间或溢出。
听着她压抑的哭声,穆衡只觉得千百根针都密密麻麻的扎到自己心上,喉咙处隐隐的苦味泛到嘴里,他低哑道:“不是说了。。。。。你等我立功。。。。早晚救你娘出来。”
沈团儿摇了摇头,凄哀道:“我与娘入府,签的都是死契,契纸都在沈氏手中。这么多年,她恨我娘入骨,又怎么会放过我。”
穆衡一窒,说不出话来。
沈团儿趁机挣开他的双手,语调分外平静:“是我负你,穆郎,你恨我罢。”
“你说什么?”穆衡双手一空,木然立着挪不动一步。
她眼泪簌簌,却强挤出一个笑来:“我一个婢子,能得你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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