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见自家男人这边说不通,把包头布往炕上一摔,转身从博源手里抢过果酱罐子骂道:“还吃,下回把你腌蜂蜜里算了”然后把东西搁在了外头的碗柜里,还警告博源道,“要是让我看见少了,小心我揍你”
“娘,你最近咋恁抠门的,家里啥都不许吃,连个糖角子都不买了”博源被抢了吃食,有些不太情愿地嘟囔道。
李氏气得朝他打了两巴掌道:“你天天就记吃不记打,把你吃东西那劲头用在念书上,我看你早就出息了。你以为咱家多有钱啊?以前给你买好吃的,还不都是你姥爷姥娘给的钱,就靠你爹种地那点儿收成,够干啥的?”
祝老大在屋里听不下去了出来道:“好好的你打孩子干啥,这么大正是嘴馋的时候,过两年也就好了。”
“要不是你没本事赚不到钱,我用得着连儿子吃东西都得算计吗?你以为我不想让他吃好的穿好的啊?”李氏气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以前我爹娘总贴补我,如今我爹娘岁数也大了,家里也是我嫂子管着账了,哪里还有钱来给我,我爹娘用钱都得算计着花了,我再不拘着他点儿,光是吃就能把家里吃穷了。”
“咋就吃穷了,人家老2家五个孩子,我看人家也都吃的挺好,一个个孩子也都长得挺好,咱家地不比人家差,人还比人家少,咋就吃穷了?”祝老大蹲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道。
“地是不比人家差,可你种的有人家好?你爷你爹的那些个本事可都教给人家了,没教给你我看着老2家里怕是都在城里偷偷做起生意了,前阵子听芍药娘说,有城里的有钱人在村儿里打听她家,保不齐的就是合伙做啥买卖了,你就知道守着个土坷垃刨食儿,能有个啥出息。”李氏最近因为手里钱儿紧,胭脂水粉都不敢跟以前那么用,也不敢都买上好的了,本来就觉得自个儿委屈的不行,今个儿祝老大又有一句顶一句的跟自己较劲,更是让她觉得十分的闹心。
“老2家干啥也没藏着掖着,他家不管是除虫还是驱霜,还不都是也告诉村儿里的人一起,啥时候吃过独食儿?是我自个儿不会收拾地,怨不得人家,赶明儿我也勤勉些,看今年收成能不能再好点儿。”祝老大见刘氏有些真动了火,就也不想跟她再争下去,说话也软和起来,“我以后也多跟爷和爹学咋种地还不成嘛”
“人家弄的那个什么倭瓜还有苞谷,也都是从老家带回来的,你爷咋不知道教教你们几个,就只教他家?”李氏又开始翻以前的旧账,“当初你爷刚到的时候,可是老2迎出去接的,又给背回家,哪像你,都不知道往前挤挤,我要是你爷,我也稀罕人家那样会来事儿的,懒得搭理你这样的。”
“你这人咋越来越不讲理呢,那种子是老2从老家买的,他也问我来着,我寻思着那新鲜玩意也不知道回来能不能种活,我就没买,再说他家也从没种过,如今也是用荒地种个试试,谁敢占着正经的地方种那些玩意儿?要是收不上来白搭功夫不说,还耽误了收粮食。”
“我算是瞧出来了,你今天就是摆明了跟我对着干了是不是?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咋,看我娘家不贴补钱了,你的腰杆儿又硬了?”李氏起身一把推开祝老大,进屋甩了鞋子就上炕里躺着去了,只把个后脊梁对着他不再说话。
祝老大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把话咽了回去,抽完了烟起身这才问:“老大咋还没回来?”
“腿站在他身上我咋知道”李氏没好气的说,“你给他留着门就得了,晚上还不知道回家睡觉啊?”
见如果自己在说什么肯定要吵得没法睡觉了,祝老大就也不再开口,出去把院门闩上但是屋门留着没锁,反正老大若是回来也能翻进来,只要能进屋就成。
第二天一大早,因着天气越发的热了,村里人都趁早赶着太阳不烈的时候去地里干活,有头天从城里回来的就在说,邻村似乎是抓了什么偷东西的,没找里正那边了断,直接就给送了官府,昨天在城里闹得纷纷扬扬的,听说偷东西的还是几个半大小子,为了这闹到官老爷那里去真是不知当的,就算能赢了官司,也保不准得上下打点,说不定倒不如私了赔的多。
祝老大天刚亮就到下地干活去了,打算等薅几行地再回家吃饭,开始还是当闲话听着,后来听有人说都是半大小子,似乎还有齐家村的人,他心里就咯噔一下,也顾不得再整饬地里,赶紧跑回家问李氏:“昨晚老大回来没?”
李氏正在灶间做早饭,朝西屋努嘴道:“你自己看去,我哪儿知道”
祝老大推门进屋见炕上两个小子睡得伸腿拉胯的,这才抹抹头上的冷汗,出来蹲在灶台前帮李氏拉风箱道:“我刚才听村儿里人说,有几个半大小子去邻村偷东西,被人家扭送到官府去了,还说里头有咱们村里的人,你平时拘着点儿老大,虽说是不能去科举了,但是要么下地干活要么去学门手艺,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李氏知道他这说得是实话,就也道:“你当我这个做娘的没想过啊?我打量着把他送我三弟那边铺子里去做个学徒,一来都是自己亲戚有个照应,二来也跟着学学咋做生意,去城里见见世面。”
“你觉得咋好就咋样吧,我没啥说的。”祝老大往灶底添了两块柴,点点头表示同意。
“你要是觉着行,那我今儿就回娘家一趟,先跟我娘把这事儿说道说道,等老三啥时候回家再叫他来吃个饭,争取把这事儿定下来,他自个儿的外甥,哪里有不帮衬的道理。”
如今祝老爷子找到了,祝家也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方氏这才想起来把王寡妇来求的事儿跟荷花说了,荷花跟方氏的顾虑差不多,主要是怕耽误了人家孩子,但既然王寡妇说只是来跟着背几句书识几个字,并不拘着真能学到啥,就也点头答应道:“那我去王婶子家把虎子叫来就是了,反正在家我也教着栓子呢,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的,差不了多少。”
方氏闻言嗔道:“你瞧你拽的那两句话,还放羊?”
“嘿,随口说说”荷花打个哈哈就闪身出了门,去王寡妇家把虎子领过来。
王寡妇见荷花上门,赶紧让进屋里,又忙着给她冲糖水拿果子。
“婶子你可千万别忙,我娘今儿才跟我说了你提的那事儿,我这边自然是没问题,只要你不怕我教不好把虎子耽误了,就只管搁在我家就是了。”荷花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一些话提前说道说道的,“不过我最多也就教他识得几个字,背几篇启蒙的东西,若是要讲啥书什么的我可是不行。”
“放心吧,你母亲都跟我说过了,婶子又不是那糊涂的人,就是让他先跟着学几个字,而且去你家人多热闹的,他也能多个伴儿不是,我就怕他在家都拘得不像个男孩子的欢实样儿了。”王寡妇说着就上后院去叫虎子。
香草端着个盘子进屋道:“荷花妹子吃这腌梅子,是我自个儿弄的,还勉强能吃,你尝尝看。”
荷花听她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推辞,就拈了一个塞进嘴里,虽说比不得外头卖的好吃,但山里的水好果子好,味道倒是还不错,荷花含着梅子道:“香草姐就是手巧,弄的啥都好吃。”
趁着王寡妇还没回来,香草轻声道:“我家就我和我娘,人家都说这样女人多的人家阴气盛,我觉得虎子有些个太文气了,搁在你家能跟栓子他们一起玩闹,说不定能像个男孩子的样儿。”
王寡妇家的虎子荷花还是见过几次的,但是因为年纪差着几岁,而且印象中虎子一直是个腼腆的孩子,总躲在王寡妇身后,所以也都没说过话,不过虽然名叫虎子,但是长得却是清秀单薄,半分都没有虎头虎脑的模样,取那么个小名估计也不过是寄托了王寡妇的期望罢了。
“香草姐放心吧,咱两家这么好,你弟弟还不就跟我弟弟是一样的,你只要不怕我把你家虎子带野了,我可是不会跟你外道的。”
正说这话,王寡妇拉着虎子进来道:“虎子,还记不记得你荷花姐。”
“荷花姐……”虎子很是乖巧地叫人,手里抓着个蓝布缝的小兜子,可能是王寡妇新做了给他装东西用的。
“你母亲让你跟我去学识字,你乐意不?”荷花蹲下来问虎子。
“乐意,娘说多识字长本事。”虎子一本正经地道。
“嘿,真聪明”荷花朝虎子脸上掐了一把,起身儿道,“婶子你就放心吧,我指定把虎子给你看好了。”
“交给你家哪能不放心。”王寡妇见荷花拉着虎子往外走,也送到院儿里道,“回家给你母亲带好,让她有空上我家坐。”直看着荷花领着虎子转过路口看不到人影,这才把大门死死地关上在里面闩好。
家里来了新伙伴,最高兴的要属栓子,一个劲儿地拉着虎子显摆自己的木头块,当初荷花发现栓子喜欢摆弄木头块儿,就让祝永鑫把那些木头都打磨得不扎手,被栓子玩儿饿了一年多更是摩挲得滑溜溜的,看着倒真是有些积木的模样,虎子在家估计也是没有什么玩具,所以跟栓子在一起倒是半点儿都不认生,两个人很是能玩儿到一起,在炕里一边鼓捣一边儿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说笑什么。
芍药坐在炕里绣花,也是嘴角噙着笑意,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两个孩子,有没有乱跑什么的。荷花瞧着她套着袜子的一双小脚,跑到外头去问方氏道:“娘,芍药那脚要是现在放开还能再长好不?”
最新章节 第一百一十五章 芍药前途堪忧
第一百一十五章 芍药前途堪忧
方氏闻言一愣:“好端端的咋想起问芍药的脚来了?”
“我瞧着她一双小脚走路啥的都不方便,还时常得用那个布条子捆,实在挺别扭的。”荷花一脸同情地道,“而且把脚捆成那样走路得多疼啊?”
“这小脚裹了就是裹了,哪里还有再放开的道理。”方氏叹了口气道,“你没裹过小脚不知道,那是得把后头的几个脚指头都掰断了塞到脚心底下,只留一个大脚趾在上头的,如今就算是拆开也不可能长得跟你那脚丫子一样了,倒不如就这样一直裹着了。”
荷花以前只知道裹脚很残忍,但是没想到竟是要把脚指头都掰断了塞到脚心下踩着,难怪当初裹脚的时候芍药哭成那样,如今岂不是等于每走一步都是踩在自己断掉的脚趾上?她想到这里就觉得浑身的不自在,恨恨地跺脚道:“三婶儿那人当真是……自个儿的闺女她咋下得去手?”
“你也就是投生在咱们乡下人家里,若是投生去个大户人家做姑娘,这会儿也早就给裹上脚了,你以为还能由着你满地乱跑的?”方氏闻言道,“你三婶儿那人虽说是做事有些个不地道,但是她给芍药裹脚也是盼着她以后能嫁得好,不用在跟咱们似的,在这穷山沟里受苦。”
“娘,你就是看谁都往好处看,你咋不看三婶儿天天对芍药又打又骂的咧?”荷花听说小脚没办法放开,就也没了心气儿,更不想再讨论刘氏的事儿,对方氏道,“虎子娘让我给你带好儿,说让你有空去她家坐。”
“知道了,你好生看着虎子,搁在在家可别给磕了碰了的。”方氏见菜园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太阳也越发的晒人起来,她抹抹头上的汗道,“今年的天儿可真是热,这才几月份就这样,等入了伏天可就更不得了了。”
“是啊,今年特别的热。”荷花也应道,“娘,你记得给猪圈里每天换水,往圈里地下也泼点儿水,小心天太热猪掉膘儿。”
“还有这样的说法?”方氏将信将疑地道。
“人都说苦夏苦夏的,夏天热得胃口不好又出汗多,人都得瘦几斤呢更何况是猪。”荷花看着猪圈里几头猪都贴着土墙根儿下的阴凉地儿躺着,呼哧呼哧的也没有平时的活泛劲儿,有些担心地过去瞅瞅,给水槽子里添了几瓢凉水,那几头猪全都挤过来喝,看样的确是热得不轻,这要是到了伏天还不更麻烦。
方氏也探头看看食槽子道:“还真是没平时吃下去的多,往猪圈里泼水就行了?”
荷花抬手挡着太阳,看看猪圈的上头道:“等爹回来让他把上头搭几个草帘子,遮住太阳,以后每天早晨我和大姐去打些猪草回来,早晚趁着凉快多喂食,至于冲水,等入伏再说吧,现在只有中午这两个时辰热,早晚还算是舒服。”
母女俩正说这话,就听着门口传来声音道:“有人在不?”
荷花听着声音耳熟,到院门口一瞧竟是刘氏的娘家嫂子,有些意外地道:“刘家婶子。”
方氏也十分奇怪她怎么会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道:“啥风把刘嫂子吹来了,大热天的赶紧进屋坐吧”
刘嫂子扭头朝外头叫道:“你还不进来,等人请你啊?”
话音未落就见刘氏从外面磨蹭进来,讪笑着道:“二嫂、荷花,好久没见。”
方氏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挂起笑容道:“芍药娘,是过来看芍药的?”
刘嫂子见刘氏也不说个话,推搡了她一把,自己也跟着进了院儿道:“可不是嘛,这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那个做娘的能不想孩子啊,她在家想闺女想的一宿宿睡不着觉,眼睛总哭得跟个烂桃儿似的,我就说你咋不去看看,就算是跟祝家老三夫妻的缘分到头了,好歹孩子也还是管你叫娘的,就算是以后有了后娘,也越不过亲娘去不是?”
荷花闻言往刘氏脸上扫了两眼,除了比以前瘦了些皱纹多了些,连个黑眼圈儿都没有,着实没瞧出哪里是睡不着觉的模样,不过人家打着看女儿的名义上了门,也总不好打了人家的脸,只能都让到东屋。
方氏把人让到炕上做,然后招呼道:“茉莉,赶紧去倒水端果子,荷花去把你芍药姐叫过来。”
荷花刚走到灶间就被茉莉一把拉住,低声问:“她俩干啥来了?”
“说是看芍药姐,我总觉得有别的事儿,而且赶在饭口过来,蹭顿饭总是跑不掉的。”荷花也低声回道,“算了,不说这个,好歹看在芍药姐的脸面上,不过是管顿饭,她俩总不能住在咱家不走了吧?”
说罢进屋跟芍药道:“芍药姐,你母亲和你舅娘来看你,在东屋里呢,我娘叫你过去,我在这儿看着他俩就是了。”
芍药听说刘氏来了,手下一抖针就扎在了手指肚上,忙塞进嘴里吮了一下,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吓得,不过终归还是自个儿的娘,她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计下地往东屋去了。
荷花把炕上的针线剪子都收拾好搁在炕琴上,免得到时候伤到孩子,她今个儿也不打算教虎子什么东西,由着他跟栓子玩儿一日,让两个人熟悉熟悉,也省得他对这儿认生,这会儿见他俩还在搭积木,干脆也脱鞋上炕跟着一起玩儿了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来的是女眷,所以方氏把祝永鑫打发去了杨氏那边吃,正好祝大姐那边炖了鸡肉,打发枝儿过来送一碗给方氏家里吃。枝儿一进屋见到刘氏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碗给扣了,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压根儿就不朝刘氏那边看,直接把那一碗鸡肉搁在地下孩子们的桌上道:“大姑说给你们加菜,多吃饭好赶紧长个儿”
刘嫂子没见过枝儿,这会儿笑着问:“呦,这是谁家媳妇长得恁水灵儿的?是你家老四新娶的?”
刘氏闻言在底下捅了她一下,刚想开口给含混过去,就听枝儿道:“我不是谁家媳妇,就是个伺候大姐的下人,而且还是个傻子,别人费心巴力的算计我,我还当人家是好人,跟人家掏心掏肺的。”说罢一转身儿就出了门去。
刘嫂子一上来就碰了满鼻子灰,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也明白过来枝儿是谁,只能讪讪地道:“这小媳妇还真泼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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