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见嘴上讨不去便宜,脸色更是难看,也不等着杨氏,自个儿就先甩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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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瑞雪兆丰年 第九章 小人精儿
夜里家中都睡下,祝永鑫自又是把方氏好生安抚一顿,第二天早起全家已经算是把昨个儿那页揭了过去,只荷花看着博宁手上红肿的印子心疼,翻出家里的红花油细细给他涂上,又帮他呼呼道:“呼呼,不痛不痛!”
茉莉见那印子一宿还没消,心里早就悔得要命,又拉不下脸儿来说什么,只自个儿沉着脸在灶间忙活,量了荞麦面加水揉成团,擀成偌大的圆形薄饼,又切成细条。
博荣把灶坑的灰扒开,又添了些柴,少滴了几滴油,葱花炝锅后,将泡发的木耳、灰菜和切好的菘菜丝丢下去翻炒,又加盐添汤,烧开后小火收汤,最后舀一勺粉面子进去搅匀,盛出来满满一小盆粘稠的卤子。
那边茉莉的手擀面已经切好,添水烧开煮了面,又过了一道水,便端上桌招呼开饭,自个儿先挑出来一碗面条,只挑了卤子里的蘑菇和菘菜夹进去,又到灶间添了满满一大勺已经煨热的鸡汤,搁在博宁的面前,这才又去给家里其他人挑面盛卤子。
荷花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博宁的饭碗傻笑,对自家老姐这种别扭的关心方式着实无奈,又有觉得她这般的孩子气很是好笑。
早饭后祝永鑫去山脚割蒲草叶子准备编席子,茉莉飞快地收拾了灶间,嘱咐博宁在家好生待着,就领着荷花去杨氏院里帮忙。
进了院就见杨氏正在院里喂猪,开春儿时候抓的两头白底黑花的小猪崽儿,如今已经长得滚瓜溜圆,正凑在猪食槽子跟前儿呱唧呱唧吃得欢实,因为快要到年根儿,所以杨氏开始在猪食里少掺了些豆饼,好让猪能在年前多增点儿膘。
“茉莉和荷花起的恁早,吃了没?”杨氏把手里的瓢丢进猪食桶里,走到东厢窗下道:“芍药娘,该起身儿铲猪圈了。”
连叫了几声,刘氏才从屋里磨磨蹭蹭地出来,嘴里嘟囔道:“娘总得让我拾掇拾掇屋里再出来。”
荷花从敞开的门缝往里一看,炕上被子乱堆着,换下来的衣裳左一件儿右一件儿的,三叔还四仰八叉地在炕上打着呼噜,不禁撇撇嘴,叫了声三婶儿,就准备去帮杨氏洗黄豆。
杨氏把她和茉莉都推开道:“水拔凉拔凉的,小孩子家家沾了拉肚子,你俩抱柴架火去。”
茉莉去仓房抱了一抱劈柴,在灶底坑斜着交错地搭在一起,然后劈了条儿松油明子,拿火折子点燃了慢慢地放在劈柴中间架出来的空档内,荷花蹲在一旁拿蒲扇轻轻地扇几下,明黄色的火苗就窜了起来,忽高忽低地舔着木头,干木柴被烧得噼啪作响,不多时就烧得红彤彤的一片。
茉莉舀了一瓢水把大锅刷洗干净,杨氏已经洗好黄豆端进来,捞到锅里添水烀着,烀黄豆要用文火,不然底下糊了上头还不面,所以得有人看火翻锅,火势旺了就扒些灰盖上或者添一块还没干的劈柴。茉莉坐在小板凳上盯着灶底,时不时地掀开锅盖搅动几下,见荷花坐在旁边安安分分也托着下巴瞅着,就说:“若是觉得闷就出去玩儿吧,我自个盯着就行。”
荷花摇摇头:“我陪着大姐。”
“啥时候变得恁乖巧的。”茉莉说道,见呆着无事,干脆去菜窖捡了几个小番薯,从后院翻出以往丢在那边的碗盘碎片,洗刷干净以后从灶底扒出些火炭儿,将瓷片儿摆在火炭儿上,再搁上番薯,最后用个盆子扣上,慢慢焖烤出香气。
荷花虽然早饭吃得挺饱,但闻到香味儿还是有些嘴馋,毕竟这地方的零嘴实在太少,刚开始吃粗粮还有些新鲜,觉得很是绿色健康,但是也架不住天天都吃,所以如今瞧见个烤番薯都觉得像是看见了什么美味。
茉莉时不时地掀开盆儿,夹着里面的番薯翻一面,荷花就很没出息起蹲在旁边等着。
香气除了吸引着荷花这样的小馋猫,还把在厢房屋里的芍药吸引了出来,她的一双脚被刘氏死死地缠了起来,每走一步都踩在自个儿的脚指头上,钻心地疼,但是因为晚上刘氏不给她饭吃,所以闻到烤番薯的味道就再也呆不住,扶着墙忍着疼一步步地挪过来,可是刚掀开门帘子就再也走不动了,扶着门框疼得直倒吸凉气。
茉莉赶紧过去抱她进屋,芍药个头不比荷花高多少,但是分量却比荷花沉上许多,她抱着着实有些吃力,生怕把芍药摔了,慢慢地挪到了灶台前头,把自个儿的板凳给芍药坐了然后哄道:“芍药再等会儿,烧好了先给你吃。”
因为捡的都是小番薯,所以没多久就烤的外焦里嫩,茉莉觉得火候差不多,就拈起一个最小的,烫得在两只手里不住地倒腾,吹了半天才一掰两半儿,给芍药和荷花一人一半,才又翻了翻剩下还没烤好的。
这会儿杨氏和刘氏已经把猪圈里面的粪土都铲到家里的粪坑内,又重新填了新的黄土进去,稍微平整了平整,才扑打了身上的土进屋。
荷花举着手里的番薯道:“奶,过来吃番薯,荷花的给你吃。”
刘氏扭头瞧见自家闺女也凑在灶台前,黄瓤的番薯糊了一嘴一脸,正吃得眉开眼笑,根本没瞧见自己进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拧着芍药的耳朵就把她拎起来骂道:“你是猪羔子托生的?一走眼瞧不见就吃,都快弯不下腰去了还吃,到底有没有点儿脸?”
芍药被她扯得耳朵生疼,脚下来回踉跄更是疼得难忍,嚎啕大哭起来,手里的番薯却还是死死抓着不放。
茉莉瞧不过去,赶紧道:“三婶儿,这回不怨芍药,是我烧番薯哄荷花,顺带叫她来吃的……”
话还没说完,刘氏就冲着茉莉发作道:“就算你不是芍药的亲姐,好歹也是一个爷奶出来的,咋就见不得你妹妹好?”
“三婶儿说得这是啥话……”茉莉被骂得摸不着头脑。
“芍药不是你家荷花,瘦得没两斤肉的自然是能想吃啥吃啥,你若是想让你妹子以后跟那村头的胖丫似的找不着婆家,你就只管给她吃!”刘氏朝茉莉啐了一口,抱着女儿就回自个儿屋了。
茉莉被气得小脸儿涨红,泪珠儿直在眼眶里打转,杨氏过来安慰孙女道:“别理你三婶,这几日发魔障呢!”
荷花见大姐这样,忙逗她道:“大姐,我上回听村里有人说,莱菔坑里长不出黄瓜,该是啥就是啥,那胖瘦的也不在吃多少,我不少吃不也还是瘦瘦溜溜的。”
茉莉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朝荷花头上轻拍道:“就你会说话。”
杨氏也撑不住笑了出来,刘氏从过门的时候就比一般的乡下妇人丰腴,生了芍药以后更是狠胖了两年,直到这几年家里活计忙,才稍稍瘦了些下去,却也还是比旁人粗了一圈儿,这会儿听了荷花的编排,到还真像那么回事。
“奶,差不多该捞豆子了。”茉莉瞧着时辰差不多,掀开过捞出个豆子搁在嘴里一抿,豆子已经烀得又软又面,就招呼杨氏可以起锅了。
杨氏先盛出一小盆,用盖子盖严端进屋搁在炕头上,再蒙了个旧被子发酱豆准备拌咸菜吃。
茉莉把剩下的豆子都捞到个干净的大盆里,用酱耙子一点点儿地捣碎,这个步骤最是累人,那豆子烀得又面又带些粘性,再加上要一直重复这个动作,没捣几下荷花就先干不动了,小胳膊酸得抬不起来。
杨氏从屋里出来见两个孙女正在咬着牙捣豆子,赶紧说:“快搁下,明个儿胳膊该疼死了,去叫你四叔来捣,他劲儿大,你俩再架火准备做饭,中午就在奶这儿吃饭,咱包莱菔包子。”
杨氏先揉了面搁在一旁醒着,上菜窖子里拿了几个莱菔擦成丝儿,焯熟了挤出去水分,把红薯粉丝烫软了剁碎,又把那天方氏靠大油剩下的油梭子拿出来也剁碎,三样混在一起又拌上盐和少许的葱姜末,开始擀皮儿包包子。
荷花的手还没好利索,也帮不上忙就在一旁瞅着,只见杨氏抄着一根儿长擀面杖,左右手各擀一个皮儿,双手配合得好擀得飞快,不一会儿面板上就堆起了一叠儿包子皮儿。
梅子也从外头回来,洗手挽袖子过来帮着包,手下包的飞快嘴里却也不闲着地说:“娘,我早晨去跟二大娘家的小春一起做针线,正瞧见大嫂去找二大娘,两个人咕咕哝哝不知道说了些个什么,二大娘笑得脸上皱巴巴跟这包子褶儿似的,也不知道她俩又要鼓捣什么幺蛾子。”
“你又没听着,你咋就知道人家鼓捣幺蛾子?”杨氏手下不停地说,“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平日里少传这些个话,传出去让人戳你爱嚼舌,以后还咋找婆家?”
梅子听杨氏说起找婆家,脸上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道:“四哥还没说人家呢,我急啥!”
“瞎说,他是个大男人家的,你能比得?”杨氏斥道,“你最近做了活计也别都卖了,自个儿也留些到时候添嫁妆,我还寻思着找齐老四家的帮你去打听打听,附近几个村儿有没有合适的,嫁得近些家里也好照顾你,别像你大姐似的,嫁得十万八千里,平时见一面儿都难。”
“娘……”梅子本来就被她说的脸红,一低头瞧见荷花正笑眯眯地蹲在自个儿身前听得起劲儿,更是抹不开,“你瞧你当着荷花的面儿都说了个啥。”
杨氏这才瞧见孙女也在跟前儿,笑着说:“荷花还小咧,她懂个啥。”
荷花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道:“奶要给我寻小姑父了!”
梅子闻言脸瞬间涨得通红,丢下手里的包子就进屋去了,杨氏笑得前仰后合,用手背蹭掉眼角笑出的泪花,低头顶顶荷花的额头说:“你个小人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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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瑞雪兆丰年 第十章 做法压命?
荷花趁着四下没人问道:“奶,博源好了没?我娘一直在家念叨咧!”
“没啥大事儿,就是赶了个巧劲儿,回去告诉你娘放宽了心,月子里要好生养着,不许瞎操心。”杨氏对孩子的磕磕碰碰也早就习惯了,虽然心疼归心疼,但是也不至于多娇惯。
荷花自己心里转了几圈,李氏娘家就是邻村儿的,原本也是个土里刨食的穷人家,后来因为大儿子出外做买卖赚了点儿钱,又回来盖房置地,如今也算得是附近村儿里的富户,所以李氏才有钱儿涂脂抹粉,都是娘家贴补的。最主要的是李氏似乎不像刘氏那么蛮不讲理,自家人多干活的少,而且如今还不能分家,总不能跟家里都闹得不和,还是应该拉拢大多数对立极少数才是,所以就起身往外跑道:“奶,屋里太热,我出去玩会儿。”
“戴了帽子再出去,别跑远了,一会儿就吃饭……”杨氏在身后不住地嘱咐。
荷花兜里一共两个铜板,她跑去村口的杂货铺子买了一小包糖角子,出门只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知道被人伸手拉住才抬头,心道难不成自己运气这么好,一出门就又遇到劫道儿的?一抬眼就见齐锦棠正含笑看着自己,赶紧叫人:“锦棠哥!”
“干啥去?走路都不看道儿的,再不拉着你就迈沟里去了!”齐锦棠一脸好笑表情地说。
荷花低头一瞧可不是,自个儿都走得歪到路边的水沟旁了,赶紧收回脚来跟齐锦棠道谢。
“家去吗?我送你回去!”齐锦棠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草绳捆着的纸包,拉着她的手往她家走,又说,“以后别自个儿出来买东西,如今农闲天冷的,大人都在屋里呆着,村里那些野小子到处作祸,别再弄伤了自个儿。”
荷花连连点头应是,心里却觉得这个小正太很有唐僧的潜质,年纪不大倒是很会唠叨。
眼看要走到李氏家门口,荷花赶紧挣脱了齐锦棠的手,接过纸包道:“锦棠哥回吧,我去我大娘家。”
齐锦棠站在不远处,直看着她跑进院门,才自个儿转头回家。
荷花刚跑进院儿就差点儿跟李氏的大儿子博凯撞了个满怀,忙停住脚步叫:“博凯哥。”
“着急忙慌地跑什么,赶着去投胎啊?”祝博凯吊着眼角,满脸不悦地看着荷花斥道,“这衣裳是我姥娘给我新做的,弄脏了你家可赔不起,你来啥事儿?”
“哦!”荷花知道他素来是个瞧不起别人的,不欲跟他多说,拔脚朝里屋去,“我来看博源,大娘在家不?”
给博源送过糖角子之后,李氏傍晚还特意到家里把荷花好一顿夸奖,说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让人瞧见就喜欢之类的话。
方氏只一边哄着栓子一边随口应着,也瞧不出什么欢喜的模样,李氏又咕哝了几句,看她还是没什么反应,便也面色讪讪地离开。
荷花心里正奇怪着,就见茉莉过来戳着自己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吃错药了?吃饱了撑的去给她家送东西,还不如拿回来喂鸡!”
“荷花年纪小不懂得,不过是去看博源,你骂她做什么!”大哥博荣过来圆场道,“赶紧收拾桌子吃饭。”
茉莉见状不再说什么,只撇撇嘴走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对荷花还是爱搭不理的模样,这让荷花的心里异常的委屈,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不过这个疑惑没有持续很久,第二天早晨,荷花还没起身儿,就见林氏笑嘻嘻地掀开门帘子进屋道:“博荣娘,我有个事儿跟你商议。”
“婶子有什么事儿只管交代就是了,您是长辈,还说什么商议不商议的。”方氏如今已经能起身儿,但是依照农村坐月子的习惯,不能下炕,不过已经能在炕上活动和做些活计,见到林氏进来,就抄起扫炕的笤帚,在炕沿儿上扫扫,“上炕来坐着说。”
林氏凑过来先摸摸荷花头道:“你家荷花越长越水灵,以后怕是要比梅子还出落得好,以后说个读书做官的人。”
“承您贵言。”方氏早就瞧出来林氏是有话要说,但是还有些抹不开面子讲,心里就有些提防,却也不催促,只随着她闲扯。
茉莉在外头扫过院子,进屋在火墙上暖暖手,过来给荷花穿衣裳。
林氏东拉西扯,都快扯到天边儿去了,最后终于转入正题道:“博荣娘,你瞧,这事儿是这么回事。前几日你家栓子洗三儿,那啥,你大哥家的博源不是把头给磕破了嘛,这几日博源在家总是不安稳,尤其是晚上不是发噩梦就是哭闹的,所以你大嫂也着急,怕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就找人去给算算,看怎么破才好……”
“他二奶奶,咱们虽然不当真是亲戚,但这么多年的交情下来也胜似亲戚,更别说博源是我家男人的亲侄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方氏着实不耐烦她夹七夹八的扯,只好打断她的话。
“呵呵,年纪大了就爱唠叨。”林氏干笑了两声,用力搓搓手道,“那掐算的人说,你家栓子的命硬,生辰正好压着博源呢,须得来做个法事镇压镇压才好……”
方氏的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还没等说话,茉莉就先急了,丢开刚穿了一半儿衣服的荷花,反抄起扫炕苕帚在炕沿儿上敲得山响,指着林氏骂道:“她自家娃儿嘴馋偷吃,让爷打了也是活该,我家还没说她坏了我小弟的运程,她倒是好意思反咬一口呢?二奶奶这么大年纪,不知道行善积德的,咋净来说这起祸害人的话?”
“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林氏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瞪了茉莉一眼,只把脸转过去看方氏,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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