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承受不住而有殒命的可能,这又是我们所不愿的,因此,只能将你的创伤治好一半。”
龙尊吾生涩的道:“朋友,我在外面还有十分重大的事故未了,你们何苦为了一桩莫须
有的口实而故意与我为敌?这诚然是一件荒穆之事,你们如此乘我之危而加以迫害,在你们
来说,又有什麽意义?”
沉默了一会,单红道:“任何没有意义的事,到了大小姐身上就变成有意义了,龙尊
吾,这世界上难有什麽公理,是麽?”
有些愤怒,龙尊吾道:“你明知不是而故为帮凶,单红,你的良心何在?”
单红冷冷的道:“良心抵不住现实的一切,龙尊吾,你对我说话,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在蓝湖海,尚没有人在我面前胆敢如此放肆!”
一挺胸,龙尊吾神色有若一头病狮:“单红,我对你已经够得上客气,我向你阐明利
害,分析是非,乃是为了避免一场吧戈,并不是乞求於你,这一点你必须明白,蓝湖海的人
有理由敬畏你,但我,却不然!”
单红忽然笑了,他道:“你很有几根傲骨,不过,你也须明白我单红并非慈悲之人,现
在,趁我尚未发怒之前,你先去歇着吧。”
面色青自得透灰了,龙尊吾强制痛楚,咬着牙道:“这样说来,单红,你也是与他们一
样了?”
单红拂袖站起,冷森的道:“银城上下,本无二心!”
他微微侧首,叫:“魏山!”
大厅的左角的一道锦屏之後,应声闪出一名魁梧大汉,这人虎背熊腰,塌鼻阔嘴眉心一
道疤痕直达鼻端,却是透着紫红油光,再一衬上他那张黑脸,看上去就更加吓人了。
单红淡淡的道:“送这人往『听瀑楼』,小心侍候了。”
“小心”二字,单红的语气特别加重了两分,叫魏山的大汉躬身答应,走过来一下挽起
了龙尊吾,大步往甬道的左月门行去。
出了月门,是一条黑白小石相间的碎石小道,道路两侧遍植黄菊,并有两排梅树一路延
展而下,梅花正在含蕾欲放,清香幽雅,枝影如盖,又是古拙又是雅致。生趣盈然,曲尽悠
泊之意。
转了两个湾,在经过一座高耸的假山之後,唔,老远听到的流泉潺潺之声已在眼前,一
座小巧的红楼上正那麽嫩细的独立在一条清溪之侧,隔看青石院墙,正可以看到後山上垂流
下来的那股瀑布,银花碎玉,寒冽冷幽,点点散散的水珠儿,似是已经溅到心窝里来了。
上了五级巧雅的青石小阶,红色双扇门儿无声启开,两名灰衣大汉恭迎门侧,魏山朝二
人道:“『双全室』准备好了?”
二人中的一个道:“一直空看,魏大哥,是这位要住?”
魏山点点头,迳自通过一条小花廊上了楼,直接穿过一间厅房来到一扇朱漆门前,推开
了门,他将龙尊吾轻轻放到一张软榻上,这张软榻,可是真叫又绵又软,舒适得紧。
躺在榻上龙尊吾语声??哑的道:“朋友,现在是什麽时刻了?”
魏山喃喃笑道:“你还是不要计算时刻的好,往後,日子长得够你算工钱的。”
龙尊吾闭上眼道:“他们说是十年?”
摇摇手,魏山道:“少不了,叁千来个日子。”
顿了顿,他又道:“小友,你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只要你不动歪脑筋,包管错不
了,否则,你便会??到报天院的规律是如何吃不消了!疲倦的睁开眼,龙尊吾低哑的道:
“这里,不像是因牢。”
魏山裂开他血盆似的大嘴笑笑,道:“当然不是,如若你要使坏点子的话,真正的囚牢
你随时都可以住进去,那里,啧啧,可是真叫惨哩。”
说着话,这位狗熊似的大汉就退出房去,龙尊吾目光黯淡的打量着这间房子,一门两
窗,黑漆桌,四张太师椅,一方小小的雕花茶几,再,就是这张软榻了,墙壁粉刷得雪白,
却无丝毫装饰,而门窗俱开看,龙尊吾明白也是精铸所铸,在进房时他已用手指试过,而那
两房小榜子窗,不须说,也是用钢条代替木条了。
二十他白昼黑夜,在房中的光度明暗环转里,那麽愁煞人的瞬乎消逝,在这二十天里,
每日都有一个神色冷漠的儒衣中年人前来为龙尊吾治病疗伤,他每天来两次,二十天来,却
没有说上二十句话。
这蓝湖海的气侯十分怪异,现在该是大雪纷飞的时侯了,但在这里却暖如早春,除了一
早一晚略带寒意之外,简直觉不出一点冬的气息,天空老是那麽澄朗,速灰翳心双彩也难以
寻觉,假如不是有银城这一批人住在这里,此处真可以说是人间仙土了。
龙尊吾模了一袭灰色的洁净长衫,默默独立窗前,他的创伤已痊愈了很多,有一件秘密
他阴藏在心,那就是除了这位中年儒上为他治病疗伤之外,他在十天前已可以自行运功转
息,这是十分有助於他如今遭遇之事,在对方来说,为他身体康复所做的崩计,比他实际上
要落後一大段了。
眨眨眼,龙尊吾唇角浮起一抹几乎不易察觉的微笑,除了那些以外,银城的人,尤是徐
美媚,地似是已经忘记在船上曾经用过龙尊吾自已的药物为他治过伤,而那却是旷其世难求
的奇药,不晓得徐美媚是否不太清楚这些药物的功能,非但将“翠髓精”,“红鹿茸”为龙
尊吾服抹了不少,那最最灵异的“牵魂水”也几乎为他用去了小半瓶,这些珍罕的灵药,当
时因为龙尊吾连受折磨而看不它的效来,但时间一久,药物的灵异效力便显示了龙尊吾所遭
受的内外创伤非但恢复得极快,连原有的精力潜劲也在无形中更为增强,这些,龙尊吾心中
有数,只是在外表上,他却越发虽得衰弱颓唐了。
二十天里,单红本人也亲自来了叁次,他对龙尊吾外伤的进展异常满意,曾大大的夸奖
了那中年儒土几回,那中年儒上表面冷漠淡泊,龙尊吾可以自他的眉梢唇角观察出他窃喜在
心的自得意韵,凡是人,没有不喜欢听好话的,没有不愿意受到赞扬的,只是随着个人的修
养功夫而显得浓淡深浅不同而已,这位中年儒士,自然也不会例外,但是,还却更形成了对
龙尊吾的有利局势,那位中年儒士承受了单红的夸誉,即是表示他对龙尊吾创伤的恢复没有
怀疑,虽然认为是他的功劳,他自然晓得龙尊吾的创势只能治愈一半,到目前,他显然认为
尚未到一半的程度,他只知道这人的伤势进步得快,只知道是他自己的医术高超却不晓得龙
尊吾实际的体力已比他预料中强健得多了。
方才,那位中年儒士才走,望着他平淡中微微透露出的满意之色,龙尊吾明白,他又在
沉迷在自我陶醉之中了。
缓缓转过身来,龙尊吾同时听到有一阵沉缓的脚步声响自楼梯,一听这脚步声的节奏与
力量,龙尊吾就晓得是单红了。
丙然不错,脚步声停在门外,细碎的金属摇动声响了几下,门儿开了,单红的孩子脸容
光焕发的现在门边。
单红踱了进来,端详了龙尊吾片刻,笑着道:“朋友,你的气色好多了,每一次见你你
都大大的有着进展,怎麽样?我西岛的大夫有两下子吧?”
龙尊吾笑笑,道:“当然。”
轻轻吁了口气,单红目注窗外。平和的道:“有梅香,有菊馨,有玉瀑流泉之声,我又
吩咐他们在饮食上特别讲求,此处更属幽静,朋友,日子过得该很惬意吧?”
龙尊吾颔首道:“相当好,只是窗门皆为精钢铸造,又不准跨越房门一步,略微觉得有
些气闷而已。”
单红莞尔道:“你倒很会挑剔,但此乃大小姐交待,我虽身为西岛岛主,却也不能擅作
主张,因此,你只好委曲一阵了。”
炯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单红又道:“不过,这种气闷的日子你也不会过得大多,不用多
长的时间,你便可以呼吸到大自然的气息,目睹青山绿水的旷达。”
龙尊吾安详的道:“你是说,我要正式为奴役了?”
有些捉狭的邪笑了一声。单红道:“说得是,你还有十天疗养的时间,当然,对你身负
的创伤来说,再有十天的疗治仍是不够的。但,至少你已算治好了一半啦,朋友,你的武功
极强,若是完全医好了你,那等於是为虎拔牙,齿落手脱,这种自找麻烦的事,我单红还不
愿干,换了你,你也不会如此愚蠢吧?”
龙尊吾点点头,道:“不错。”
单红闪着丝光的灰衫一幌,他抖抖柚子,又道:“听说你的刀法超绝。可以力敌万夫,
朋友,此言可是当真?”
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龙尊吾淡淡的道:“传言总是失实,我那里有此功力?”
单红半侧过面孔来,道:“龙朋友,老实说,银城很希望能有你这等人材,怎麽样?有
兴趣答允大小姐的要求麽?”
龙尊吾垂下目光,道:“单岛主,你还没有忘记你做说客的身份?”
明朗的孩儿脸忽然一沉,随即又转为平和,单红搓搓手,将语声放得十分低沉的道:
“龙朋友,这是一条求生的绝佳道路,你不要太过腐迂,自白将一条性命赔上了。”
摇摇头,龙尊吾道:“闯荡江湖原本没有什麽本钱,岛主,凭的只是几根硬骨头,一口
不屈之气而已,如果连这点也没有了,相信岛主你亦不会高看此人,是麽?”
单红注视着龙尊吾好一会,缓缓地道:“你话说得不错,只是,你现在却用错了地
方。”
龙尊吾笑笑,道:“岛主既是如此认为,我也无话可说了。”
单红深沉的看着龙尊吾,好一阵,他道:“往往,我有一种超越常人的本能,这种本能
便是我惯於嗅出麻烦的到来,那天,在看你的第一眼起,我似乎便闻着了一般血腥气息,我
知道你带来一场杀戈,而这场杀戈必定十分惨烈,但你既已来了,命运似乎已经注定须得如
此,因而我便一直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我知道它终会到来的。”
沉默了片刻,龙尊吾道:“你既已知道,便该也明白可以避免。”
迸怪的笑了笑,单红道:“难得避免了,这像漫空而来的乌云,明明晓得它将带来一场
狂风暴雨,却无法将这片乌云驱散。”
孩儿脸蒙上一片阴翳,单红又道:“目前能做的,只是如何设法在这场暴风雨未来临之
前减少它的灾害而已,龙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
龙尊吾低沉的道:“我明白。”。
昂着手踱了两步,单红续道:“城主夫妇只有美媚这一个女儿,对她的宠爱自然无庸赘
言,银城的规律如山,公私分明,在私来说,美媚是我的小辈,在公来说,她便是城主的千
金,可以直接指使於我,就像现在,我与你谈到很多不该谈的,但这是我个人与你之间的交
往,等到你正式与银城为敌,那时,我将会和你以命相搏,毫不容情,所以在你我尚未翻脸
之前,我们彼此仍能以朋友谈笑,你却不要认为我单红对你有什麽特别爱护的地方;龙尊吾
一笑道:“岛主你大可放心,天下最不会自作多情的人,我想,大约就是我龙尊吾了,这一
点我看得极为透澈。”
点点头,单红道:“你不是一个承受欺压侮辱的人,但你很能忍耐,很能容展,只是。
等到你达於忍耐和容展的极限,你便如岩浆爆发,猛不可挡,而且,你那时将残忍狠酷得惊
人。”
龙尊吾毫不掩节的道:“岛主,你说得对!”
淡淡的眉毛聚集成一字黑线,单红语声清晰中带着一股沉郁:“我早已向大小姐禀明不
愿留你,我的意思是尽早将你做掉,或者斩为残废,但大小姐不知为何一直执意不允,我明
白杀戈之不可免已成定局,要来的,终将要来,我在冥冥中感觉不会有错”咬咬唇,龙尊吾
道:“我也不明白你们那位大小姐到底是搞些什麽花样?若是有仇,何不一刀两断?若是有
怨,何不痛鞑狠刮?罚我为囚,便应早些送往牢狱工地,罚我为奴,便应即时锁??相加,
如今居高楼,享美食,穿锦衣,受药疗,这怎像是对待一个又仇又根的奴囚方式?而且她误
我重举,碍我大事,不论她如何故示篱络,我总不会感激她的。”
柳残阳《荡魔志》
第三十五章 猝发难 擒娇娥
怔怔的瞪着龙尊吾,单红不禁无声长叹,他摇摇头,想说什麽,却又闭嘴无言。
龙尊吾轻轻的道:“岛主可是有心事?”
单红一拂衣柚,道:“你懂得『孽缘』两字的解释?”
龙尊吾也怔了怔,道:“你是指?”
轻喝了一声,单红悠悠的道:“美媚错了,错了,错了……”
彷佛蒙了满头雾水,龙尊吾迷惘的道:“岛主,你是说她错了?她无故掳我来此,自然
做得不对……”
单红双目中精光暴射,他道:“龙朋友,你是真不知,仰是假不知?”
龙尊吾怔了怔,迟疑的道:“什麽真不知,假不知?”
叹了口气,单红转身而出,到了门口,他又止步回首道:“天下只有两桩事勉强不得,
一样是天意,一样是情感,若要勉强,必遭恶果。龙朋友,你是聪明人,你会明白我所指为
何!”
说罢他举步行去,朱漆钢门迅速闭合,在那沉重的“碰”然一响中,龙尊吾猛的一震,
骇然醒悟了单红所指之事!
***报天院的豪华大厅里,将将入夜。
徐美媚坐在正中的一张黑漆雕花太师椅上,她身後垂手肃立着青鹰与牟迟德二人,下
首,单红半侧身坐着,另外一个穿着亮银锥的红皮马甲,牛犊裤,满胸黑毛的粗壮大汉双臂
张胸挺立於傍,龙尊吾便站在徐美媚面前,现在,他的双手双踝俱已各加上了一付铁铐,特
大号的!
大厅中是一片沉寂,过了半晌,单红首先开口道:“龙朋友,到昨天夜里,恰好是你於
西岛疗伤治病的第叁十天,我们知道你的创伤并未完全痊,但却只得如此了,以你的武功造
诣来说,还是带点创伤对我们比较适合……”
停了一下,他又道:“很抱憾在你昨天的晚膳中加入了蒙药,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替你
顺利的架上镣铐,西岛奴囚,俱是这付行头,当然,对於阁下你,我们也不能太过例外,或
者不算舒适,但时间一长你便会习惯。”
龙尊吾平淡的道:“我想我会习愤的。”
看了上面坐着的徐美媚一眼,这位美丽而任性的城主千金正寒着脸,双眸中煞气隐现,
单红无奈的一笑,有些迟疑的道:“在你未正式到山滨去劳动之前,你还有一个最後的机
会,大小姐的话,你愿听从麽?”
竟不考虑的摇摇头,龙尊吾道:“在十天之前我回复了岛主你,十天後的现在,我仍然
是如此回复你,决不可能!”
“碰”的一声震响,徐美媚一掌拍在旁边的镂金小几上,几上的一只小巧玉杯也被震得
一跳,徐美媚柳眉倒竖,粉脸泛白,她愤怒的道:“好个不识抬举的狂夫!”
单红劝慰的摇摇头,道:“龙朋友,你还是叁思而行的好。”
微微昂头,龙尊吾道:“在这段失去自由的日子里,我已想过叁十遍也不止了,只使我
越想越恨,越想越怒!”
炯然盯注着对面的徐美媚,龙尊吾冷然的道:“以强权压榨,以暴力威服,这不是为人
成事之道,姓龙的只有一颗头颅,却也不惜为一口浩然之气而抛舍!”
单红的目光一亮,口中却暴喝道:“好嚣张!”
徐美媚早已气得混身发抖,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