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先挡一阵,以拖延时间。”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明三省已双手乱摇道:“不可不可,老弟,慢说这样做太过冒险,
你的伤又才好,怎能如此奔波辛劳?”
樊盛道:“什么?龙兄受伤了?”
龙尊吾笑道:“不妨,方才已用药物治好,如今己与寻常一样了。”
朋三省摇摇头,固执的道:“不行,你他妈又不是铁打的金刚,怎经得起如此接二连三
的劳累?要去放线探息,也该由我去才是!”
龙尊吾正色道:“老哥,我们自己人不说虚话,在功夫方面,我大约比你稍高一点,做
这件事首要的便在于搏杀之技,能挡一阵当然最好,否则也须要有足够的能力冲出重围,若
是稍有失闪,便失去我们奇袭的意义了。”
窒了一窒,朋三省有些生气的道:“但你的身子复原……”
龙尊吾笑道:“老实说,我此刻的身精神,较未受寒毒之前更为强健充沛,老哥,你休
要低估子栗老儿的『牵魂水』功效!”
沉默片刻,明三省道:“那么,我陪你去。”
龙尊吾站了起来,道:“樊兄此间百事待理,老哥正应在侧协办才是,怎能舍重就轻?
我只是前去探信把风,能否遇上对方人马还在未知之数呢。”
朋三省咻咻的道:“好,你他妈就去,累断了气也是你自找!”
龙尊吾一笑无言,樊盛却担心的道:“龙兄,这,这不碍事么?”
龙尊吾摇摇头,道:“当然不碍事,便请樊兄立刻准备一切,并遣二位得力兄弟相随,
哦,是了,樊兄可知大明城至赤玉庄之间,有那几处险要的必经之地?”
略一沉思,樊盛道:“『混沼』上的绝壁隘道,距此八十里,那地方焦桐晓得,焦
桐……”樊盛微微侧首,他身后的那名壮汉连忙垂手应是,樊盛道:“你与『圈环刀』朱大
业两人跟随龙大哥前往,一切听从龙大哥调遣,不得有误!”
叫焦桐的大汉恭声答是,龙尊吾深沉的一笑,道:“如此,半个时辰以内我们便上
道。”
柳残阳《荡魔志》
第二十七章 泽崖恶 佳人艳
混沼,果然名符其实,是一处极度险恶的地方,一壁是亦红的高耸绝崖,另一边便是方
圆百丈的泥泞沼泽,一条宽只寻丈的径道自山崖中间开凿出来,蜿蜓转向崖的那边,在这条
窄小的径道上,可以清晰俯视下面的混沼,那是一片稀泥荡,颜色污混沉黑,隐隐浮动着一
层薄薄的氲氤,不时有气泡冒升上来,连沼泽上生着的几撮杂草,也是那么枯萎孱弱。
静静的向混沼凝视看,龙尊吾倚在一块斜出径道的山石边,他身傍,焦桐垂手肃立,另
一个身形矮胖,小鼻小眼的中年武士却在仰首山崖上面打量,他背后背着一柄皮鞘尖刀,刀
柄上的红绸布正在迎风飞舞。
现在、已近黄昏。
轻轻吁了口气,夕阳的霞光来自远天,来自微微迷蒙烟里,在龙尊吾的面颊上染了一抹
淡淡的酡红,从侧面望过去,这抹酡红更见虚茫落寞,有一股子特异的飘然韵息。
焦桐干咳了一声,低沉的道:“龙大哥……”
龙尊吾含笑答应,焦桐又道:“赤玉庄的人马会很快反扑么?”
淡淡的一笑,龙尊吾道:“可能性很大,照你们瓢把子的描述,那曹老大的为人十分暴
辣;这口气,只怕他是不下的。”
说到这里,龙尊吾砖了个话题道:“在以前,赤玉庄也和你们一起合作过买卖,是
么?”
焦桐点点头,道:“是的,不过次数并不多,大哥不太愿意和他们打交道,而且在平时
也没有什么来往,暗地里我们对赤玉庄防范得紧。”
龙尊吾笑了笑,道:“一山不能容二虎,在这块庞大的地域上,自是难以有两个以上的
霸主,你们与赤王庄和善相处了这么久,可是很不容易了。”
焦桐眨眨眼,道:“老实说,我们和赤玉庄早就是貌合神离,不大对劲;赤玉庄看我们
也不顺眼,瓢把子根本不买他们的帐,因而昨夜里他们一下子翻了脸大举来犯却也并不令我
们惊奇,樊家帮上下的哥们都晓得,这等于是晚娘的拳头,早晚也有一顿的,只是看那一边
先动手罢了。”
龙尊吾颔首道:“江湖风云,原本变幻莫测,尤其在今日的武林道里,繁杂的恩怨因缘
也太多了……”
后面,那矮胖汉子大摇大摆的走了遇来,尖着嗓子道:“我说,龙大哥。”。
龙尊吾侧首道:“朱兄有何见示?”
这位矮胖人物便是“圈环刀”朱大业,他不仅功力精强,个性骠悍,更是位忠心耿耿、
豪迈坦率的典型江湖好汉,在樊家帮里,朱大业是樊盛最为得力的几个心腹之一,同时,也
是樊家帮“九轰雷”中的一员!
朱大业呵呵一笑,道:“龙大哥真是太客气了,我是粗人一个,还有鸟的个见示?我是
说,天傍晚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弄点东西吃吃?”
龙尊吾道:“当然,荒野进食,笑观烟岚,却是别有风味。”
朱大业嘻开嘴巴道:“那边有一片小小洼地,四周有石块挡着,倒还相当干净,龙大
哥,我们这就过去如何?”
一傍的焦桐了口唾沫,道:“同意之致,真也有点饿了。”
朱大业“呸”了一声道:“你小子少多情,我陪龙大哥先去用膳,你给我乖乖守在这里
把风,我吃完了再来换你。”
焦桐急道:“不行,由我陪龙大哥先去用饭,你在这里把风。”
小鼻子小眼皱到了一堆,朱大业才要再说什么,后面,一阵清脆的鸾铃声已遥遥传来,
铃声里,响着有节奏的蹄音,显得极其轻松与悠逸。
朱大业与焦桐顾不得争执,赶忙转巧过脑袋瞧去,这一瞧,两位仁兄都突然怪声怪气叫
了起来。
龙尊吾依旧斜倚在那块大石之侧,他淡淡的一笑,道:“是个女的,嗯?”
嘴巴里啧了两声,朱大业口沫横飞的道:“正是,隔得太远看不清脸盘,不过那身段儿
可窈窕得紧,只有一个人,骑了一匹好神骏的大黑马。”
自来装得一本正经的焦桐也露了原形,他舐着嘴唇,搓着双手,挤眉弄眼的跟着道:
“穿的是一身水儿绿的衣裙,头发上扎着水儿绿的丝巾,啧啧,那么佾生生的,喝,她像是
正朝咱们这边瞧。”
朱大业了一口唾液,忙道:。
“小子,你不是要陪龙大哥先去吃饭么?好,我老哥哥就慷慨一次,咬牙忍饿拍着胸脯
答应了。”
焦桐哼了一声,道:“算了,还是你先去吧,我便在这里挨着,好歹也尊你比我大上两
岁,呃,吃一次亏也无所谓。”
小眼一翻,朱大业念念的道:“你他妈真是不识抬举,我……呃,近了近了,她从转那
个山峰到这里却是好快,看,天爷,好个标致的小姐,又白又嫩又俏又俊,我他奶奶,真想
一口水把这小娘们吞下肚去。”。
两个人说着说着,不约而同的迎了上去,于是,蹄音更清脆,更响亮了,那叮当的铃声
也彷佛是一串荡人心弦的娇笑。
轻轻的一声马嘶,跟着是停蹄与喷鼻的声音,嗯,马儿停住了,朱大业的语声带着三分
阿谀,七分逢迎的响起:“呃,小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孤伶伶的往那儿去哪?这条路又
险又窄,前面也不大平静,天黑地暗的可别说有多吓人。”
焦桐也急巴巴的道:“小娘子,还是在这里先歇息一阵吧,不要怕,我们都是好人,我
们会保护你的,明天一早再送你过去。”
干笑了两声,朱大业的尖嗓门又提高了:“是哪,小姑娘,单身一人走远路可真不是闹
着玩的,好吧,我们哥俩便承诺下来了,保护你一宵,包管什么邪魔鬼道也不敢动你一根汗
毛,小姑娘,来来,我扶着你下马。”
好像是朱大业走上去的声音,龙尊吾正觉得十分好笑的托托嘴,蓦地一声尖锐的皮鞭划
空之响已剌进耳膜!
龙尊吾立即转头瞧去,恰好看见朱大业怪叫一声“霍”的向后仰卧,背脊几乎与地面平
贴,又快又急的闪了出去,薄薄的鞭梢子刚好险极的擦着他的鼻尖掠过!
猛然一怔之下焦桐“呼”“呼”劈出七掌,大吼道:“好个凶婆娘,竟敢出手伤人,你
活得不耐烦了!”
马上,那个混身透绿的少女俐落无比的闪动扭转,焦桐的连环七掌全然落空,少女的小
巧马鞭却又尖啸着泼风似的抽了上来!
焦桐大吼大叫,东跳西躲着,一时却冲不上去,朱大业重重的哼了一声,厉色叱道:
“老焦住手!”
双臂一翻,焦桐仰射而回,气咻咻的道:“奸细,朱兄,这婆娘一定是奸细,奶奶的,
咱们今天说什么也得将她留下来好好刑一刑!”
绿衣少女冷静而沉默的端坐在马鞍之上,柳叶眉儿竖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无表
情的盯在前面两个人的身上,挺直如玉的鼻梁上那两侧精致可爱的鼻翅在微微嗡合,一张菱
形殷红的小嘴却抿得那般紧,这少女的面庞实在美,但是,却冷得带霜!
朱大业一步一步的走向前去,在五尺之外站定了,他沉着脸,阴森森的道:“小妮子,
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受谁的指示到这里来剌探消息的?又受谁的指示到这里来捣乱行凶
的?”
像冰珠子落在玉盘之上,那么寒脆脆的一哼,马上少女冷清清的道:“也没见过像你们
这种恬不知耻的下流人物,皇皇大道上姑娘我催马赶路,也干着你们什么闲事了?先前你们
指指点点疯言疯语姑娘我不理也就算了,想不到你们竟胆大包天,在大路上就敢拦着姑娘的
路调侃姑娘,哼,今天先给你们一顿皮鞭聊做教训,若是下次再碰上,可就没有这么便宜
了。”
一番话说得朱大业与焦桐俱不由面皮发热全身燠燥,但两位仁兄一下又下不了台,朱大
业干脆一横,大喝道:“吐,兀那妮子红口白牙胡扯八道,我们岂是如你所说的那种人物?
老实说吧,早就看你形迹可疑神色诡异,这才用计诳你停下来要盘问盘问;嘻嘻,果然
不出我们所料,你这妮子大有问题。”
马上少女冷冷的看着朱大业,那眼光是如此冷,如此寒,又如此的轻蔑与生淡,有一股
说不出的傲倔和藐视意味,她不屑的道:“你想给姑娘来这一套可是看错人了,自己素行不
端心意卑鄙还要给别人扣帽子?好吧,便算我是奸细,你又能怎么样?难道说姑娘我会怕你
们?真是笑话!”
朱大业越发脸上挂不住了,他大叫一声,吼道:“好个利口妮子,看今天朱大爷抖出你
的底细来!”
少女柳眉再竖,冷涩涩的道:“只要你有本事,我等看!”
两只小眼一翻,朱大业身形一斜便待出手,背后,龙尊吾的语声却已适时响起:“朱兄
且慢。”
步子一旋,朱大业“唰”的转回,龙尊吾正朝他微笑注视,任是龙尊吾的目光里没有任
何含意,朱大业也不由老脸一红,他尴尬的道:“龙大哥,呃,这小妮子太也可恶……奶奶
的,不教训教训她,她就要爬到我们头上撒尿来了。”
焦桐也涨粗着脖子道:“说得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一定要结结实实的整
一下才行。”
不置可否的一笑,龙尊吾淡淡将目光投注向马上绿衣少女的脸庞,而那位美丽的少女,
也正好将双水汪的大眼睛转了过来。
柳残阳《荡魔志》
第二十八章 训娇女 折玄鹤
绿衣少女的目光投注在龙尊吾的脸上,仍然是那么冷冷的,没有一丁点除了憎嫌以外的
表情,一条精巧的黑色小马鞭在她手上玩弄着,她微侧着头,嘴角轻轻掀动,那模样,骄傲
而冷艳,彷佛什么人全比她矮了一头似的。
龙尊吾淡淡的一挥衣袖,道:“方才我那两位兄弟冒犯了姑娘,实在不该,旅途之上,
姑娘便当增加一些情趣好了,现在,姑娘且请。”
绿衣少女鼻子里哼了一声,漠然道:“你说得倒很轻松,姑娘我平白受到这种羞辱,就
这么几句话便算了?末免也太简单!”
毫不愠怒的笑笑,龙尊吾平静的道:“然则,姑娘你欲待如何?”
绿衣少女双手将小马鞭扳弯,又突然松手,马鞭“刷”的弹直,鞭稍子在不停的抖动
着,她冷冰冰的道:“说来十分容易,那两个粗汉每人由我鞭鞑百下,躬腰自去,你么……
你也得自己掌嘴十次,以为管束不严之惩。”
龙尊吾双瞳微张,面孔生硬,一边的朱大业与焦桐都宛如一下子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跳了
起来,朱大业气得一张胖脸全涨成了朱红,他翻着小眼,手指对方,口沫横飞的叫:
“你……你你,你这胆上生毛的贱婢,你他妈是吃了狼心豹子胆啦?还是你自以为皇帝老儿
做了你的姐夫?他妈的也不看看自己是干什么的,竟敢如此口出狂言,真是混帐之至!”
绿衣少女不屑的看着朱大业,待朱大业叫完了,她始道:“与你这无学无德的粗人争
执,姑娘也自觉失了身份,如今你须鞭鞑两百下始能赎惩了!朱大业额上青筋暴起,两眼发
赤,他跳着脚大吼:“滚你个贱人的蛋,老子今天不活劈了你,老子便算是你养的!”
“嗤”了一声,绿衣少女冷然道:“如果我有了你这种不肖之后,也必将羞愤自绝!”
朱大业闻言之下,几乎一口气蹩晕了过去,他手指着绿衣少女,嘴巴嗡合着,却说不出
一句话来!
轻轻地,龙尊吾拍了拍朱大业的肩头,朝那绿衣少女阴沉的道:“姑娘,一个女孩子似
你这样利牙利嘴,我姓龙的还真是头一遭遇上,你刚才所提的那些谬论,我不愿再令你难
堪,现在你可以立即去,免得再受羞辱。”
绿衣少女的城府确是够得上深沉了,她仍旧面无表情,脸上的肌肉毫不见牵动,冷硬得
就像是一张塑的面具!
“如此说来,你是不答允我的话了?”
龙尊吾断然道:“你应该知道结果如此。”
忽然,绿衣少女竟奇异的展颜笑了,那笑,有如一朵清丽的兰花迎着晨,那两粒浅浅的
酒涡就犹如兰花瓣上滚动晶艳的露珠,美极了,艳极了,也惑人极了,在这抹微笑的魅力
下,令人的神智也变得那么朦朦胧胧的了。
在微笑中,绿衣少女轻柔的道:“姓龙的朋友,你上来。”
龙尊吾丝毫未为眼前这迷人的笑靥所动,他心如古井,纹漪不波,灵台方寸之间,清澄
冷静无比,但是,他明知对方有诡诈,却仍然大步走向前去。
绿衣少女的目光此刻妩媚极了,似有缕缕无形的柔丝缠了过来,以有千万声娇怯而深挚
的呼唤在用心倾送,那么荡人魂魄。
于是,龙尊吾靠得更近了,只有三步。展浮在绿衣少女脸上的微笑蓦地收敛,就宛如突
然冻结了一样,而就在这抹微笑冻结的一刹,她手中那条黑色的精巧小马鞭己快如蛇信伸
缩,“刷”的抽向龙尊吾的面颊!
“呼”的暴旋半尺,龙尊吾侧身向左,连眼皮子也没有撩一下,右臂倏翻猝扬,只见金
芒溜溜,纵横交织,却又像极西的电闪,一亮又熄,彷佛他方才出手就已收式,只这瞬息,
绿衣少女手上的黑皮小马鞭已断做七截,她的手上,只留着一段缠以紫色丝带的鞭柄了!
绿衣少女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面色苍白,怔怔的瞪着手上紧握的鞭柄,地下,
整齐的平摆着那条断为七截的鞭身,好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