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多大的伤害。
可是,肩和胸确是沉重麻木得令他受不了。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感到胸部闷塞得难受极了。
吸口气也感到十分吃力。
幸好,没有痛楚感。
刚撑起上身,刚跪起一条腿,噗一声响,他又重新倒下了。
昏倒的前一刹那,他本能地觉得身侧站着一个人,可惜他是爬伏在地的,无法转脸抬头
察看是什么人,便昏了过去。
似乎他知道,这位不知何时出现在旁的人,不是八字胡主脑,不是全身火红的女人,也
不是青灰色的人影。
那青灰色的人影,到底是敌是友?
这人在大汉的刀下救了他,招呼他快逃。
但这人却又在他被击倒时,下手抓他。
一点不错,这人就是在界首集东面,五里亭内的老穷汉;一个视茫茫耳又背的老穷汉,
腰间的草绳给人的印象相当强烈,送死人的人身上才捆草绳。
终于,他头去知觉。
一阵鸟语将他惊醒,睁开双目,便看到耀目的朝阳,天亮了。
他想起了昨晚的险境,惊然而惊,想挺身而起,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像是瘫痪了,手
脚不听指挥,甚至连将头抬起也力不从心。
肩胸的沉重感消失了,只是浑身虚弱而已。
向上望,晴空万里;侧方,可看到枝叶,勉强转动仍感强直的头部察看,果然不错,两
侧都有树林,他好像躺在树林内的短草丛中。
奇怪,昨晚情景依稀,意识是完全清明的,记忆丝毫不会消失,他敢武断地说:现在他
所躺的地方,决不是他昏倒的所在。毋容置疑。他的记忆力,可说到了过目不忘的境界,决
不会记错。
谁把他弄到此地来的?这是什么地方?
他嗅到自己身上的汗味,赤裸的上身汗腻腻地。
调和几次呼吸,胸口似乎仍有点胀塞感,幸好气机正常、好像不曾受到伤害或禁制值得
欣慰。刚想咬紧牙关,准备活动手脚,突然听到轻快的脚步声。
正确地说,是踏草声,至少有两个人,从两面向他所躺的地方接近。
不是两个,是三个人。
他不能动,干脆闭上双目装死,用耳力留意四周的动静,一面立即放松全身,调和呼
吸。
“在这里了!”有人惊喜地叫。
他心中一跳,该死的!是那位八字胡主脑。
“我九指红绡先看到的。”相反方向传来倒还悦耳的女人嗓音。
“老夫在他到达界集之前,便与他攀上交情了。”接着传出老穷汉的刺耳嗓音:“老夫
收了他十两银子见面礼,所以你们都给我撒手。”
“姓乐的,你最好识相些,不要管本会的闲事。”八字胡主脑沉声说:“你勾魂阴判与
九指红绡,昨晚在余某的行馆撒野,已经罪不可恕,再不识相,保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哼!”
“去你娘的混蛋!”老穷汉勾魂阴判破口大骂,本来伪装瞎子的一双鹰目冷电四射:
“你风云会一群狐鼠,在乐某面前不要说大话,你吓我不倒的。我警告你,我勾魂阴判所属
意的人,即使是天王老子,也不许动他一毫发,不然,哼!”
“我九指红绡既然碰上了,而且伸了手,就不许任何人再打主意。”九指红绡语气也十
分坚决:“大力鬼王余天霸,你抬出风云会的招牌,吓老鼠都不管用。”
“真的?”大力鬼王阴阴一笑:“本会开创山门十栽于兹,日益壮大威震江湖有目共
睹。你们这些宇内孤魂野鬼,浪迹逃世或可苟安于一时,如想在本会全力搜杀下幸存,那几
乎是不可能的事。当然,本会并不想与你们这些孤魂野鬼结仇,那是须付出昂贵代价的笨
事。但如果受到威胁,将会不借任何代价,与你们彻底了断。两位,犯得着为了一个微不足
道的少年,与本会生死决算吗?”
大力鬼王的这番话,软硬兼施利害分明,颇有说服力,语气充满威胁。
可是,勾魂阴判是个不甘受威协的人,九指红绡也是个不在威协下低头的宇内武林英
雌。
“你的大话已经说过了。”勾魂阴判冷冷一笑:“现在,该你求证大话是否管用,给几
分颜色给孤魂野鬼涂脸啦!打发不了乐某,你休想将人带走。”
“我九指红绡也有同感。”九指红绡跃然欲动:“不久之前,你我曾经一掌换一袖,一
剑还一剑,似乎阁下威震江湖,号称武功一绝的浑天掌,威力如此而已,浪得虚名,咱们就
各展所学一决胜负吧!”
一声哈哈怪笑入耳,灰影一闪,人到笑声亦止。
是一个穿了百衲衣,褂了讨米袋,点着黄竹打狗棍的老花子,那一头乱糟糟的灰白飞蓬
发,脏得令人恶心,似乎老远就可以嗅到怪味。
“好哇!”老花子怪叫,一双怪眼放射出怪异的邪光:“武林九大绝技中,浑天掌、阴
煞指、勾魂爪今天碰头,正好可以证明九大绝技中到底哪一种高明。我无主团头司马扬,权
充证人替你们判定名次。”
“老花子,你给我站到一边凉快去。”大力鬼王怒叫:“这里没有你的事,风云会的事
阁下最好不要插手过问,对你大有好处。”
“哈哈!鬼王,你似乎嫌树敌不够多。”无主团头怪笑:“把我无主团头也算上一份,
对贵会不会有好处的。贵会这十年来声威远播。人多势众愈混愈强大,神气极了,委实令人
又羡又妒。因此,我无主团头这两年也积极进行招兵买马,作开山门的准备,实力虽然还没
显现出来,但早晚会与贵风云会分庭抗礼的。”
“你开什么山门?哼!你凭什么?”大力鬼王不屑地撤撇嘴。
“组穷家帮。”
“花子还能结帮?用什么结?讨来的钱够办事吗?”大力鬼王的口气更轻蔑了。
“天下花子多得很,成千上万充塞在天下各地,如果组成了帮,想想吧!阁下,力量比
你们的风云会只强不弱。不错,花子没有钱,办事困难,可是众志成城,人多集腋成裘堆沙
成塔,足以对抗阁下的风云会,你现在得罪我无主团头,委实不智。”
“你这臭花子……”
“别骂别骂,办正事要紧,再东拉西扯,你们再也得不到这小伙子了,他像是死硬了
啦!”
“在下的浑天掌劲道收发由心,他死不了,但如果没有在下以独门手法疏导经脉他就会
死,而且拖不了多久。哼!在下真不明白,你们为何要与在下争一个活不久的小辈?放手
吧!诸位。”大力鬼王的口气软了:“老花子,你也是为了这小辈而来的?”
“这小辈是谁?”无主团头仔细地打量寂然不动的姚文仲:“老夫是被一个奇怪的人影
所戏弄,追了好几十里。在这一带河岸兜圈子,天一亮就把人追丢了,恰好碰上了这场武林
三绝盛会。”
“该称武林四绝盛会,你无主团头的探囊手,也是武林九绝技之一。”九指红绡说:
“这里的三绝皆志在获得这位少年人,师出有名。你如果是适逢其会的局外人,何不作壁上
观?”
“不,算我老花子一份。”无主团头欣然说:“世间任何东西,只要有人争,这东西一
定有利可图,碰上了岂能不争?比方说,这小伙子是某一位大户走失的千金之子,岂不是一
笔可观大财富?一文钱也有人争,千金重赏谁肯放过?哈哈!咱们来看看谁是得主吧!武林
九绝中的四绝好不容易冤家聚头,本来就难免会有一场是非,就算没有这个小伙子从中诱
发。事故仍然会发生的。诸位相信也有同感吧?”
“老花子,你忘了大力鬼王的浑天掌。”以工于心计见称的勾魂阴判抓住机会煽风拨
火:“那小伙子既然被浑天掌力所控制了生死,咱们还有什么好争的?你的探囊手解得了浑
天掌力的禁制吗?”
“决定了得主。他能不解禁制吗?”无主团头盯着大力鬼王狞笑:“大力鬼王,你会解
的,是吗?”
“臭花子,你想,我会吗?”大力鬼王阴笑:“这小子本来就是被在下擒住的,只不过
他机警狡诈,被他使诈逃掉而已。”
“妙极了!能在大力鬼王的手下脱逃,在贵会众多高手的囚禁下脱逃,真是了不起的天
才。”无主团头怪笑:“难怪大家都想要。最近几年来,江湖乱象已显,不甘寂寞的高手名
宿与名门大派,皆全力栽培年轻的一代,为日后称霸江湖的打算铺路。贵会的青叶堂,正是
调教人才的中枢,难怪你在这小伙子身上打主意。哈哈!花子我要定啦!打!”
说打就打,打狗棍有如灵蛇出洞,直向大力鬼王的右肋下探去。
大力鬼王昨晚一而再受到勾魂阴判与九指红纳的袭击,本来就心中恨极。怎受得了挑
衅?大喝一声,手急扣点来的打狗棍。
双方皆名列武林九绝,对方的绝技当然了然于胸,互相妒嫉也各怀戒心,出招化招皆各
怀心机。
打狗棍一沉,大力鬼王的手也跟着下探。
但上面却传出一声怪响,两人的另一手已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接实,不但奇快绝伦,
而且劲道极为强劲。
探囊手第一次与浑天掌接触,棋逢敌手势均力敌,两人同向侧方急退三步,脸上同时变
色。
“老花子,你碰上了劲敌。”勾魂阴判叫:“他的浑天掌,有效阻止你的探囊手探囊取
物。让开!我给他两记勾魂爪。”
大力鬼王尽管怒极恨极,知道情势不利,显然对方三个已组成联合阵线,一比三,他成
了众矢之的,再逞强的话,可就得断送在此地啦!
他突然飞退两丈,身法灵活万分。
“就留给你们好了,死人一个,你们去吧!”他一面狞笑后退—面说:“风云会今后一
定可以找到你们结算的,咱们后会有期。”
“姓余的,不解浑天掌禁制,你走得了?”九指红绡大叫,红影疾射而至。
大力鬼王哈哈狂笑,退势加快。
“不能穷追!”勾魂阴判向追出的无主团头急叫:“他的狐群狗党快赶到了,他在引诱
咱们进网入罗。咱们试合两人的内力,试试看能否解得了浑天掌的禁制。”
已经追出六七丈的无主团头醒悟,立即止步回头。
九指红绡也心中有数,双方功力相当,想追上谈何容易?就算追上了也奈何不了大力鬼
王。
不久前她在黑夜中两次以绝学突袭,也讨不了好,目下更休想如意啦!因此她也立即止
步,她一个人实在不愿冒险穷追。
浑天掌所击中处,并不是禁制,而是创伤,奇异的掌劲透入体内,不会从创口自行散
逸,必须用同样的掌力,驱出蕴藏在创口内部的掌劲,别人无法驱除,所以掌劲是一绝,疏
解也是独门的。
勾魂阴判首先回到姚文仲所躺的草丛,脸色一变,急急用目光四下里搜寻。
“怎么啦?老阴鬼。”大踏步而来的无主团头在远处大声问。
“奇怪,人不见了。”勾魂阴判讶然答。
“会不会自行走掉了?”奔到的无主团头问。
“碰上鬼了。”勾魂阴判骂道:“哪个小儿干的?”
“你骂谁?”突然出现一位怪老人一面接近,一面用刺耳的嗓音问。
“白眉神魔……”勾魂阻判脱口叫,嗓音完全走了样,像是真的见了鬼,撒腿狂奔而
走。
九指红绡也不慢,向相反的方向一跃三丈,红影冉冉而逝。
在宇内六怪,武林九绝这些前辈扬名立万之前,乾坤八魔便是这些人的前辈。
白眉神魔,更是号称魔中之魔的可怕魔头,天生的少年白眉,如假包换。此魔横行天下
半甲子,据说从没碰上敌手。谁不小心招惹了他,不死也得脱层皮,故意找上他,保证身上
必定会掉落一些零碎,比死更惨。
武林朋友为了争名夺利,拔剑而起,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号称亡命,对死并不在
乎。但丢掉一双手,瞎了双目,或者丢了双耳成了聋瞎,那比拿刀杀了他还要惨。
白眉神魔就是喜欢把人弄成重伤残的人,尤其对那些风云人物下手更重,所以被称为
魔。横行的卅年中,的确把武林闹得鸡飞狗走,江湖大乱。
勾魂阴判名列武林九绝,勉勉强强可以把黑道之豪摄魂神君叫成小辈,在白眉神魔面
前,可就矮了一大截啦!居然不小心把白眉神魔骂成小辈,岂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两人分别逃命,比以往的速度快几倍,直逃出十里外,始终不敢回头察看,反正有多快
就逃多快,回头察看一定慢了一两步,一寸短一寸险,慢两步就完蛋了。
勾魂阴判终于逃上了大道,已经气喘如牛,快要断气啦,这才发觉自己接近了十字河
村,股东面的界首集,已经有三十里之遥了。
当然,他仅逃了十余里。昨晚大闹风云会大力鬼王的别馆,位于界首集的西面七八里,
一夜追逐,这时危险过去,他觉得自己已疲倦得快倒下了。
他真走运,竟然在界首集附近的荒僻河湾,碰上了三十年踪迹已奋的白眉神魔,好险。
“看来,老魔重行出世,咱们这些人不用混了。”他懊丧地自语,慢慢向西举步。
姚文仲十分机警,可惜武功太差。在装死暗中全神戒备,他自信当这些高手接近他,要
对他不利时,他就会及时脱身逃走。可是,他却在毫无所知下,被人近身弄昏拖走。
他唯一感觉出的征候,是一双手轻拍他的天灵盖,随即昏厥不省人事。
晨风一吹,他突然苏醒,看到了树林,听到了水声。他猛地挺身而起,觉得自己身上毫
无异状,似乎完全复原了,身躯的活动依然灵活敏捷。
身在河边的树林内,河岸的小坡树林前,有一座茅舍,舍前一株大树下放置有桌椅,一
位白发白眉,相貌带有鬼气的老人,正写意地喝茶。
旭日将升至树梢,一群群水鸟在河面上空飞翔,一切皆显得和平静谧,像是置身尘外的
画境里。
“过来,喝杯茶提神。”白发老人向他招手叫。
他如受催眠,站起向树下走去。
“老伯早。”他抱拳施礼:“请问,这里是甚……”
“不要问,问起来没完没了。”老人笑笑,指指下首的长凳要他坐下:“你只要知道,
你已经来到这里了。自己倒茶,别客气。”
“谢谢。”他自己倒茶:“要不问清楚,岂不成了糊涂。至少,小可该知道如何来到这
里的,对不对?晤!好茶,很像武夷的云雾茶。”
“晤!似乎你还真懂得茶经。”白发老人笑了:“这是我的孙儿从武夷带来的,你到过
武夷?”
“去过,逗留了一些时日。哦!茅舍一栋,四野苍茫,似乎除了老伯之外……”
“不错,别无旁人。”
“这地方很平凡,惟其平凡才适于幽居,不会有寻幽探胜的人打扰”
“老伯曾经提过令孙。”
“有儿有女,当然有孙!他们有他们的前程。有他们的事业,我不要他们来打扰我的清
静。”
“我的天!你岂不自己找孤苦吗?”
“无所谓孤苦,孤苦只是人的心境感受而已。小娃娃,把你的遭遇说来听听。”
“其实,小可也没有多少好说的……”他将在客店被人用迷香擒住的经过一一说了。
“你是说,你不认识这些人?”老人似感意外:“但似乎所有的人,都认识你,无仇无
怨,不可能如此对侍你,你没说谎?”
“老伯,小可没有说谎的必要。”他正色说:“这些人的行径,委实让小可无法理解。
像那位扮老穷汉的勾魂阴判,在江湖名号响亮位高辈尊,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