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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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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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寒星尚未坠尽,汴洛道上顿现一个英俊少年,仆仆长途,足不扬尘飞驰。
  官道上快马来往驰骋,黄尘漫天,马上人一望而知俱是武林健者,行色匆匆,南瑞麟目不旁视,只垂首急走。
  傍午时分,南瑞麟已走过巩县,沿黄河南岸而行,只见浊水滚滚,黄浪滔天,两岸了无屋舍人迹,不胜荒凉,皆因这条黄河时常改道,每达泛期,两岸庐舍为墟,人畜俱作波臣,千百年来,河官束手无策,耗费钱粮无数,依然得不到半点效果,曷胜浩叹。
  南瑞麟不觉有点饿了,烈日盛暑之下奔驰,汗流夹背,也该歇息一会,远远望去,只见道旁有一丛白杨树,其内隐隐有几户人家,树杆尚系了六七匹健马,想是打尖之处,遂满吸了一口真气,飞驰近前。
  果然那边是个打尖之处,树荫下摆设七八个方座儿,可惜都坐满了,只有一张座儿坐了三人,尚空着一方,南瑞麟不禁犹豫不前,只见那张座上有位年约三旬的中年人,起立含笑道:“这位老弟,何不请来共饮一杯”。
  南瑞麟见人家邀请,不好拒绝,俊面一红,道:“怎好叨扰”,话是这么说,人已向座上踅进。
  那人微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怎说叨扰二字,请坐”。
  南瑞麟谢了一声坐下,抬眼望了同席其他两人一眼。
  这两人与邀他共座之人年岁相彷,装束亦一模一样,同着一袭黑纺长衫,肩头蓝布包裹,想是兵刃武器。
  两人见南瑞麟望他,点点头微笑,店伙过来添了一付杯筷。
  那邀他其余中年人,与南瑞麟酙了一杯,微笑问道:“老弟,请问尊姓”。
  南瑞麟道:“不敢,小可姓南”。
  “哦,原来是南老弟”,那人用目凝视了南瑞麟肩头扑刀一眼,又接着说道:
  “南老弟,你也擅武吗?看老弟方才进得杨林,足不沾尘,大概轻功身法有过人之长”。
  南瑞麟心惊这人好眼力,笑道:“小可那能说会武,只习了几年粗笨拳脚罢了……请问尊驾贵姓。”
  那人重重敲了一下脑袋,向同席两人笑道:“我这人怎么如此失礼,尽问人家,可忘怀了自己这面。”,遂向南瑞麟道:
  “来,来,来,我与老弟引见两位盟兄……这位姓沈,名唤冰岩……这位姓徐,单名一个韶字………敝姓程名唤文,蒙武林人士推爱,取了一个小小美号,人称邯郸三杰”。
  南瑞麟拱手道:
  “幸会,幸会。”沈冰岩,徐韶两人也都谈风甚健,四人片刻,谈得十分融洽,酒到杯干,纵声豪笑。
  这时流风徐来,暑热尽收,邻座上人陆续离去。
  沈冰岩忽问道:“南老弟,你是去开封吗?”
  南瑞麟点点头道:“小可去开封探望一位亲戚长辈,三位可也是去……”
  沈冰岩接口道:“我们也是去开封,正好同途,不过是邀请几位好友,便南下去蒲家寨参加群雄大会”,说此顿了一顿,又道:“南老弟,你可曾闻及此事否?”
  南瑞麟闻得他们参加蒲家寨群雄大会,不禁怀疑这三人不是好路道,遂答道:“此事小可稍稍闻及一鳞半爪,不过不关心罢了。”
  徐韶睁着眼,诧异道:“‘降龙真诀’天下奇书,武林中人莫不垂涎,难道老弟竟不动心么?”
  南瑞麟摇首正色道:
  “小可粗知拳脚,力不足于防身,何必妄想,闻得为得此书,天下英雄纷纷而起,转眼就是一片浩劫,得之不能守,适足自取杀身之祸,不过到有去蒲家寨之心,见识见识名家武学,只是群雄大会日内就要召开,小可到得开封后,还过去南阳一趟,恐怕不能如望了。”
  程唤文抚掌大笑道:
  “群雄大会为期两月,八爪龙叟蒲老儿不过假其名遂其心愿而已,我们也是去探访一下虚实,老弟,我们准在蒲家寨等你。”
  南瑞麟颔首应允了,四人歇息也够了,算好酒饭钱后,离座起程,南瑞麟笑道:
  “三位马快,请先行吧”,三位邀他共骑,南瑞麟只是坚持不允,邯郸三杰只得跃身上马,南瑞麟随后步行。
  南瑞麟自为其师简松隐用“须弥芥子”本身绝顶内功真气助他打通“奇经八脉”后,武功一日千里,突飞猛进,轻功特佳,以他目前的脚程,可与邯郸三杰快马并驾其驱,不过他为人深知谦让之礼,不想在人前炫露,因此距邯郸三杰骑后不离五六丈远,但保持这个距离十分不容易,因为马的速度并不是一成不变。
  三杰回首探望了一限,面现惊异之色。
  这日正是南风,南瑞麟随在马后,那三骑掀起的尘砂, 一点俱未波及。
  三骑一人一路驰飞着,不觉走出四五十里,南瑞麟忽见前面三马一蹶,邯郸三杰翻飞落地,三马同声希聿聿长呜,两足一弹跃起,回身圈后,三杰愕然而立。
  南瑞麟知有意外,紧赶了两步, 一看之下,也为之大惊。
  原来这段官道上两旁俱是疏落落地苍天梓树,左边一棵梓树虬根上,斜倚着六具尸体,面色恐怖,似是遭遇了极惊惧的事,那六尸胸坎上,每尸钉了一支长钉。
  那长钉通体墨黑,作六角形,阳光在叶隙中照映下,泛出一丝蓝色光彩,六尸胸坎尚涔涔温出黑血来。
  三杰面面相觑,程唤文向南瑞麟苦笑了一下,道:
  “这六人就是方才由打尖处离开,不过先我们一刻,竟横遭此逆,行凶的人一定身手高绝,不过此钉识不出来历,大概死者与那人有什么血海大仇。”
  南瑞麟也未回答,凝视了那些尸身几眼,忽飞身上前,伸手就要拔钉。
  徐韶大叫道:“拔不得……”
  南瑞麟手指刚要触及铁钉,闻声警觉,右臂望里一缩,只因身子前冲之势未收,硬生生往外一窜,平着尸身擦过,翻身立定,睁着双目怔望着徐韶。
  徐韶见南瑞麟面露困惑,便道:
  “南老弟,此钉本身附有奇毒,徐某原也不知,后来发现此钉经阳光反映,泛出蓝光,方始悟出……”
  这时,程焕文已走近尸身面前察看,俯身注目了一会,突大叫道:
  “二哥,你所见不差,钉身附有奇毒,但六尸只有五人手掌显有中毒黑印,这大有疑问。”
  沈冰岩到此刻才发话,道:
  “我看这六人并不是在同时死去,手掌无中毒黑印者,显然就是第一个遭殃的人,以后接二连三发现死者,俱想拔钉一视究竟,不想中毒死去,那死身胸前铁钉必是凶手隐于近侧,陆续补上的。”
  闻得沈冰岩言及凶手隐于近处,徐韶程焕文两人都四周上下望了望一好似凶手就在身后模样,仅南瑞麟不动声色,只向尸身凝视。
  奇怪此时汴洛道上来往行人绝迹,大概是炎热盛暑,中午阳光毒灼,烁石流金,旅人都找上歇凉之处,等侯日头傍西,继续趱程。
  且说南瑞麟向尸身凝视了一阵,抬目对邯郸三杰微笑道:
  “沈大侠所见不差,只是与小可观点略有出入……第二人发现第一人尸体后,想拔出毒钉,这是无可置疑的事,而且在第二人本身说,也是始料不及的事,不过,其后发现的人,却不可能如小弟一般贸然伸手,如非这样,为何死状、一模一样,依小可猜测,必是凶手突现,威逼他们拔钉,或是命他们就范不允,再行点穴致死,死后补上一钉,但凶手为何非如此不可,又不毁尸灭迹,摆在大路头上显目之处,这就要大费推敲了 。”
  邯郸三杰见南瑞麟观察入微,正待赞扬出口,蓦地,那株参天梓树上,忽有人纵声大笑,宛如枭鸣,笑声中,人已落定在邯郸三杰面前。
  这人身法奇快,陨石坠星般,只见眼前一闪,面前就多了一个蓬发垢面老者,钩鼻鹰眼,目内绿光闪烁,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布短装,他落地后,双限就望着南瑞麟狞笑一声,道:
  “好小子,眼力果然不差,判断又竟然一点不错,难得,难得,不过,你见着‘罗喉煞钉’后,就想不出老夫来历么……”,继又转口道:
  “也难怪你,老夫三十年来未履人世了,你如此年轻,怎会知道老夫名讳……你今年多大了?”言下大有垂青之意。
  沈冰岩这时插口道:
  “老前辈莫非三十年前名闻宇内的‘罗喉神君’丁翰,丁老前辈么?”,将魔君改名为神君,奉承有加,换在别人那还不飘飘欲仙,未料那老者只哼了一声,两目紧盯着南瑞麟等候回答,却对邯郸三杰不屑一顾。
  邯郸三杰气在心里,他们亦是年青气盛之辈,若不是畏怯此老威名,还不早就出手了。
  南瑞麟却言不及题地问道:“这六人与老前辈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致逐个戮杀?”
  罗喉魔君丁翰哈哈狂笑道:
  “小子你的胆量实在过人,竟敢反问老夫,老夫从来行事不论好恶是非,全凭自己心意而定,你知道了么……?”南瑞麟竟不作声,罗喉魔君用目翻了他一眼,又道:
  “不是老夫看中你的姿质,起下收徒之念,哼哼,你们岂能活到现在。”说罢又是一阵狂笑,蓝目中突逼出冷茫,大白天里见着,也有不寒而栗之感。
  南瑞麟竟然微笑道:
  “这话未免太奇怪了,收徒拜师各凭心愿而定,譬如我内心不愿,老前辈就是强收,也造就不出一个奇才出来,那么老前辈一片心机岂不是枉费了?”
  邯郸三杰知罗喉魔君心性为人,一言不合,便施杀手,不禁为南瑞麟担忧。
  那知这次大出意外,罗喉魔君丁翰竟正色道:
  “好,你不愿,老夫目前也不勉强,不过话可要说明白, 一经老夫看中,无论什么人就没有逃出手中过,老夫总令你心服口服就是。”
  南瑞麟微笑道:“老前辈现在这话尚属言之过早,那要看老前辈以后与晚辈自己的机遇如何了。”
  罗喉魔君嘴角牵了一牵,也不置答,转眼望着邯郸三杰厉声道:
  “你们心中疑惑这六人与老夫必是结有深仇,才会致死是么?其实不是的,老夫令他们办一件事,怎奈他们不识抬举,竟敢抗命不允,那就怪不得老夫了。”
  邯郸三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沈冰岩迟疑道:“以老前辈功力绝顶,何事不可手到功成,怎么尚需末学之辈相助?”
  罗喉魔君丁翰大笑道: “天下事那有一人管得了的,老夫平生做事,不伸手则已,若伸手就要全始全终不可,与老夫做事的人,事后,必有一点好处。”
  沈冰岩忽起下好奇之念,问道:“那么,有什么事值得老前辈如此关注呢?”
  罗喉魔君丁翰怪目闪烁了一下,面寒似冰道:“这件事你们不会不知道,就是‘降龙真诀’奇书重现江湖。”
  此语一出,南瑞麟心头一震。
  程焕文竟冲口问道:“那‘降龙真诀’上册,老前辈莫非得知下落么?”
  “老夫为此探访三月, 一丝线索竟没有”,罗喉魔君丁翰摇首回答,又道:
  “所以老夫心想,既然中册下册分落在蒲家寨嵩山两处,何不就现成之物下手,再引来上册得主,岂不事半功倍么!”
  沈冰岩越听越糊涂,道:“这又与那六人又有什么相干呢?”
  罗喉魔君怒视了沈冰岩一眼,道:
  “那蒲胜自得了中册‘降龙真诀’后,竟用十万斤生铁铸成一座藏书库,通体密封,除开它的重量体积不算,仅它那厚度就有三尺,不管用何种沉浑掌力,也不能动他半分一毫,取出更不用说了,那就是说非要宝剑利刃缓缓切开不可,换句话说,那要费相当时日,群雄大会为时两月,依照老夫推测每日进度,两月时光勉强可够,故而非有人合作不可,至于宝剑,听说汴京铁塔之内,藏有一柄湛庐剑,不过有一老贼秃梧叶长相维护,一步不离,老贼秃内外功均臻上乘,以老夫一人之力不能得手”,说着望了那六具尸体一眼,道:“那就是六人致死之因”,说完,眼内蓝光逼射,露出无遑杀机,邯郸三杰又是一个寒噤。
  罗喉魔君丁翰又进:“话说至此,那么你们可为老夫效力么?”
  邯郸三杰宛如小鹿撞胸,一颗心跃跃欲出,惊惧迟疑不敢作答。
  南瑞麟微笑答道:“即是我们此刻勉强应允,到时不尽力,老前辈心机白费也是徒然。”
  罗喉魔君哈哈的笑道:
  “这话不无见地,你却不知,凡应允为老夫效力的,必须经老夫用上一些手法,规定十八个时辰向老夫报到一次,逾时,则‘错筋乱脉’发作,死活不能,你想想看,有谁敢不尽力?”
  邯郸三杰暑日之下,竟吓出一身冷汗,南瑞麟暗骂此人恶毒,若不除得此人,鼓毒生灵,江湖上永无宁日了,心头沉吟片刻,想出一个问话,道:  “万一相助的人失事遭擒,或是有意外逗留,不能与老前辈按时会面,‘错筋乱脉’发作起来,岂不是自误误人么?”
  一言问住老魔头,怔着双眼道:
  “好小子,太聪明了,倘万一有此事发生,那也顾不得许多,老夫只有另寻相助之人了。”
  南瑞麟颇为得意,不想灵机一动,竟把话问住了此不可一世魔头,目前不如趁机用话夺住他,不然,会带来邯郸三杰及自己杀身大难,遂笑道:
  “这样老前辈未免多此一举,欲寻相助之人,必然审慎观察,其人是否功力相当,于事有补,才可及选,晚辈等江湖末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何能相助,不如老前辈召来本门子弟晚辈,或是好友助拳,方济于事,若强邀他人,事不成则已,否则,以老前辈威望功力,尚需借重外人,有沾清誉不说,反落得个江湖笑柄。”
  罗喉魔君丁翰闻言不怒反笑,竟道:
  “果然老夫眼力不差,你秉赋根骨奇佳不说,连说话也是上选,冲着你,卖一个大交情,不用你们相助了,老夫自会另寻他人,不过,方才的事不得泄露,蒲家寨老夫深信你们也要去,千万不得破坏老夫行事,你自问能应允么”?
  南瑞麟躬身长揖,道:“晚辈遵命,他们三位晚辈也可代为应允。”
  罗喉魔君大笑道:
  “小子,真有你的”,说完转身将六具尸体,分抓两手,随手一扬,六具尸体如箭矢般飞坠于滔天黄浪中,两臂微振,身形如逝电般穿上梓树,瞬眼,形迹已杳,但隐隐闻得穿枝拂叶之声,心知罗喉魔君赶赴汴京而去。
  邯郸三杰神定后,望着南瑞麟一揖到地道:
  “蒙南老弟巧言化解愚兄弟一步杀身大难,纵令肝脑涂地,难报大德于万一,以后如需用愚兄弟处,虽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南瑞麟遑让不已,微笑道:
  “小可不过巧言合色,消珥魔头杀心,存着万一之望,却不料罗喉魔君竟会收手,真是始料不及,看来这魔头雊是心狠手辣,良知依然未泯,就此回头也说不定。”
  沈冰岩摇首道:
  “未必见得,我看此魔头必是看上老弟根骨,用欲擒故纵手法,博老弟好感,以后见得面时, 一定有所牵缠,此魔头昔年尚有一混号,称作“阴魂不散”,信如他方才所说,一经相中,没有到不了手的,宛若附骨之蛆般,令人可怕。”
  南瑞麟微笑不言,三杰纵身上马,南瑞麟相距一箭之地随着一路飞奔。
  这时汴洛道上,来往又现征骑,真是凑巧得很,在此段真空时间,竟然遇上了罗喉魔君这不可一世魔头。
  南瑞麟一路默默在想:
  “湛庐剑必不能为罗喉魔君得去,必欲想一个两全之计不可……有了,我不如用下以毒攻毒之计”,以毒攻毒究竟是什么,这是后话。
  南瑞麟脚程飞快,三杰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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