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一个不小心失火烧了房屋的失火犯。
厚砖墙冷冰冰,矮木床臭虫乱爬,墙角的便桶发出阵阵臭味,床上的臭味也令人作呕。
三位难友睡得像猪,白天五个时辰的苦工,的确已消耗尽他们的精力,没有精神去胡思
乱想,倒下床就睡着了,好可爱的床!
远远地传来了一声闷哼。
他吃了一惊,一蹦而起,那是轮值看守的狱卒。被人从后面击倒的声音。
凌近铁栅往外看,两个蒙面人正悄然急步而来。
“高水毅吗?”一个蒙面人低声间。
“是的,你……”
“来救你的。”蒙面人开始撬铅。
“救我?慢着!”他沉喝:“我不认识你,我明天就出狱。不要任何人来救。”
他拉实了锁链,勒牢了大锁,阻止对方撬动。
“你这傻瓜、寿头、猪猕!”那人破口大骂:“大事不妙,如府大人变了卦,你知不知
道?”
“变甚暧卦?”
“你和混世魔王打交道,是不是?”
“是啊!这是奉命……”
“你奉屁的命,你的罪名大啦!”
“甚么?”
“通匪。”那人厉声说:“老弟,你说罪名有多大?新立决!你等不到秋后了。”
“甚么?”他跳起来,只感到浑身冰冷。
“老弟,官府中人,会派你与土匪打交道吗?尤其是李推官,他是负责查缉匪盗的人,
他为何要穿便服,在私宅派你?你完了。你到何处去找证人来证明你的清白无辜?找李推官
吗?”
“这……”
“走吧,你希望等候上怯场吗?”
“老天……”
“明天你就走不了啦,送入死囚牢土铐链脚镣,你插翅鸡飞。”
“你们……”
“打抱不乎的人。放松链子。”
他已无暇思索,放松了链子。那人是个行家,用一段小铜棒左拨右挑,嗤一声拉开了锁
扣。
“快走!有人来了。”另一把风的蒙面人说。
走道中灯光幽暗,他跟看蒙面人走近出口,把风的人便落在他后面了。
他看到出口虚的栅门外,躺看看守的尸体。
“你们杀了他?”他惊问。
“也杀你。”身后把虱的蒙面人接口。
他感到背肋一震,冷冰冰的七尖人体,、浑身立却发僵,彻骨奇痛像浪潮般君临。
“吠……”他发出愤极的怒吼,倾馀力挫身双手一分,分别攻向前后两个人,自己也向
下挫倒。
“醒一醒,高爷。”昏眩中,他听到熟悉的悦耳语音。
他急急挺身坐起,发觉自己浑身是汗,衣裤全湿了,可以挤出水来,虚脱的感觉袭击着
他。
“咦……我……我我……”他完全糊涂了。
他身在木屋中,矮几、残棋、花架、建兰……他摸摸腰背,没有刀伤的痛楚。皮护腰上
没有剑,没有飞刀。
身旁,少女坐在一张蒲团上,那关切的眼神,那焦灼的脸容,令他感到心潮溜涌。
“你……你叫得好可怕。”少女惶然说:“你:.…,你不要紧吧?”
“我……我被人从后面桶了一刀……”
“甚么?”
“我……我不是杀了你吗?”他语无伦次。
“哦!你对我的印象是如此恶劣吗?”少女失望地说。.
“这……这到底……”
“你在作恶梦。”少女指指金猴炉:“那里面燃着安神香。你喝过厨房水缸里的水?”
“是的。”
“那里面放了一种从草中提炼出来的药物,会让你入梦。你心里想甚么。就会梦到甚
么。一个快乐的人,一定会做快乐的梦,一个活在痛苦里的人,也一定会有痛苦的梦。你希
望什碍。梦里面就可以得到甚碍。无论任何荒谬的希望,梦中都会如愿以偿。”
“哦!多神妙!”他恍然大悟。总算完全清醒了。
“想不到你对我的恨有那么深切。”少女的明脾有泪光:“在梦中杀我,表示你迫切地
希望我死……”
“姑娘,请听我说,好吗?“它的语气充满恳求。
“你……”
“那是不得已的事,一是情势,一是我不愿意死……”他将梦境一一说了,最后说:
“姑……姑娘,你知道我是多么的信任你,当你劝我不带兵刃时,我毫不迟疑,似乎你是我
结交多年值得信赖的朋友,我发誓我绝没将你看作敌人。可是在梦境中,情势是那么可怕和
无助,而我的求生意志又那么强烈……”
“我明白你的意思。”少女展颜嫣然微笑:“一个没有强烈生存欲望的人,只是一贝行
尸走肉而已,我……我原谅了你。”
“谢谢你,柏姑娘。”他由衷地说。
“我叫小婉。”
“我叫……”
“高水毅,不错吧,屋后有山泉,内房的壁橱里,有我爹的衣裤。茶已沏好。等你恢复
疲劳之后,我和你一同入谷。”
“小婉姑娘……”他楞住了。
“幽冥谷近百年来,没碰上真正的佳宾,你就是本谷的佳宾,你曾经付出很高的代
价。”怕小婉脸上有动人的笑容和光彩:“你的豪气和智慧帮助你战胜了死神。你的愿望将
可以如愿以偿,一切疑难不久自会分晓。至于你梦境的后牛段遭遇,得靠你自已的智慧去应
付了。”
XXxXxx他换穿了柏谷主的青袍,像是换了一个人,人本来就生得英俊魁梧,而且洵洵
温文,换穿了奇泡,乎添三五分飘逸潇酒的气质。
两人缓步下山,已是未牌正末之交,山林间仍有些雾气。凉虱习习,沿途乌语花否,前
面出现一段乎坦的路,但路宽不足一丈,两旁古木参天。
“我真咳明白的。”他笑了:“两旁的参天巨木,怎会突然同时倒下的?更可笑的是,
我竟然可以飞,简直荒谬绝伦。”
“日有所思,夜必有所梦。”柏小婉嫣然微笑:“我想,你的轻巧一定很不错,希望在
危险关头,出现奇迹助自己突破难关。小时候你是否幻想你会飞?”
“有的。”他脸一红:“不但希望会飞,而且希望成仙,腾云驾雾,朝游东海暮苍
梧。”
“我也一样。”柏小婉羞笑:“我相信每一个小孩,都曾经有过这种希望和幻想。高
兄,你是委羽炼气士的门人?”
“是的。”他坦然承认:“说起来也是缘份。十六年前,我只有六岁,随家先父载舟游
湖,舟滑康郎山,在忠臣庙附近碰上家师应雷火之劫,须眉俱烬,衣裤成灰,受伤不轻。家
先父将家师救上船,载至九江养伤。就这样,我才能拜在恩师门下。”
“他老人家现在……”
“不知道。”他苦笑:“他老人家在达荷山隐修四载,便北返东岳尤有虚明之天。以后
每两年来一趟,一次逗留两月。上次他老人家说要到北海,找传说中的真正委羽洞天,十年
八年之内,不可能返回中原。我上次出事前。我就是在莲荷山逗留了半月,希望能看到家师
返回,没料到碰上了破家的倒楣事。“两人并肩而行,谈谈说说十分投缘。高水毅本来就是
个富家公子,乃师是玄门高士,不可能成为愤世嫉俗的人,要不是家道剧变,他也不会操剑
杀人。目下的事已有了着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他有教养的本性,深获姑娘的好感。自是情
理中事。
到了谷中的竹楼,一声锺鸣,迎接他的人一涌而出,柏谷主与施老人,与及谷主夫人破
例出门迎客。
令他大感不安的是,妙剑三个人也在其中,衣裤整齐,连兵刃也佩带齐全。
柏谷主豪笑着肃容入室,先替谷中有身份的人引见,客套一番众人辞出,厅中仅留下柏
谷主夫妇,柏小婉,施老人。妙剑三人由一位中年人领走,安顿在客室。
“永毅,愿望达成了吧?”柏谷主叫得顶亲热的:“结果如何,可否说来听听?”
他脸一红,将梦境的事照费一一说了,当然没忘了将当时的心态加以说明,以免误会。
“很好很好,你是个诚实可敬的人。”柏谷主欣然说:“现在,我告诉你一些你想要知
道的事。”
原来柏家在幽冥岭幽冥谷作化外之民,已有百馀年历史,历经三代,把这一带辟建得成
了世外桃园。这漫长的百馀年,经常有些好奇的人前来晒探,更有许多贪心的人,想夺取这
处洞天福地。因此,谷中的子弟不得不勤练武技以防意外,经常外出打听江湖动静,不至于
真的完全与世隔绝。
幽冥谷并不胡乱伤人,仅装神弄鬼将入侵的人吓走了事。真要碰上凶残恶毒的人,擒住
便不再释放,把这些人弄来开垦。需经过漫长的岁月观察,才决定是放是留。
混世魔王是听信黄山贼的唆使和讵骗,从小方山远道而来,二百馀名悍贼倾巢而至,志
在夺取幽冥谷作为基地。在谷中老少的全力反击下,杀死了五十馀名悍贼,活擒七十馀名,
夺获十六名男女童。混世魔王幸而逃得性命,带了残馀投奔黄山贼入伙去了。活擒的悍贼,
目前囚禁在地狱谷,开垦那条山谷以便耕种。
妙剑所要赎的人质,恰好都在。柏谷主慷慨地表示,不但要他们把所有十六名人质带回
饶州,不要他们带来的赎金,而且要派人护送他们进入饶州府地境。
高水毅大喜过望,一而再避席致谢。
“现在,再谈谈你本身的问题。”柏谷主郑重地说:“我如通你急切需要洗清你的冤
屈,领回被充公的田产。我问你,你准备如何着手,有否线索?”
“这……小侄……”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你的情形,妙剑已经说得很明白。”柏谷主说:“五个水贼,一个小首领暴毙狱中,
三个在请命杀贼时被杀,一个乘乱逃走,尸堆中没有这人的尸体。那么,你只有追查这个人
才有希望。但按你们在公堂对质的情形猜测,那逃走了的心贼并不敢肯定你是同谋。他的口
供应该对你有利,可知他并不知道其中的阴谋,找他也是白找。而且,事隔三年,要找一个
平凡的心水贼,谈何容易?”
“小侄准备找都阳蛟要人,那小贼一定去投奔老贼伙了,找得到的。”
“希望很渺茫。这样吧,你们慢慢走,我暗中派人先行,先到府城打听,布置,我暗你
明,从多方面着手。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一出狱,心怀鬼胎的人,必定会迫不及待对你下手
斩草除根,这是最好的机会。”
“小侄的确耽心官府方面……”
“耽心梦中的结果?放心啦!”柏谷主大笑:“李推官这个人名气不小。是个肯担当的
铁面推官。你带了救回的十六个人质,而不是三个,他一定会铁肩袒道义成全你的。可虑的
是你梦中的结局,陷害你的人,极可能买遣凶手图谋你。你愿接受我的帮助,听任我安排
嫣?”
“小侄感激不尽,求之不得,不敢请耳。”他离座行礼诚恳道谢。
“那就好,你并不是一个骄傲自负的人嘛,哈哈!”
“谷主见笑了。”
“闲话少说,你答应听我安排,现在,第一步棋,是不要向妙剑三个人透露丝毫口
风。”
他这才明白不要妙剑三个人在场的缘故,原来柏谷主早就有意帮助他了,不由感上心
头,热泪盈眶,除了衷诚致谢之外,任何话都是多馀的了。
、沉了两艘快船,死了不少人,被五湖船行的伙计捞土来五个送官法办。”
“五湖船行到底死了几个人?”
“司马东主报案约有八个。”
“龙爷,能不能替小可查出那五艘船的船主是谁吗?”他毫不激动地说:“照磨所勘六
房宗卷两年前的案卷,应该还在。”
“老弟,你何不到县里的主簿官署去查,在府里牵掣很多,而且县里的原件也比较可靠
些。”
“龙爷……”
“好吧,我替你去查。据我所知,那些船都是九江分号所属的船舶,到案时在县衙由司
马东主出面作原告。所以我不熟悉,得去查一查,明天晚上来,怎样?”
“好,小可明晚来讨回音。打扰了,告辞。”
送走了高水毅。龙捕头摇头苦笑,喃喃自语:“果然,麻烦来了。”
五天后,五湖船行的三艘船,正在九江钞关码头却货,一箱箱精致的瓷器,搬到邻船十
分忙碌。
邻船是大型的下江船,去向是南京汤州一带埠头。
卸货昨预定是三天,所以三艘舶的船主都不在船上,仅不时前来查看一番,逗留约半个
时辰便走了。牛后不久,一艘船的船主走上码头,取道入城。
,码头区人声槽杂,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正走间。右方贴身来了一个人,左手一抬,
便熟悉地挽住了船主约右手,五指贴掌扣实,紧挟住肘膀,擒住了。
“赵船主,千万不要挣扎或叫救命。”这人微笑着说:“敝长上请阁下走一趟,见面大
家谈谈,有事请教。走吧,神色放自然些,我不希望杀死你。”
赵船主只感到掌骨欲裂,五个指头奇痛澈骨,整条手臂被挟得麻木不仁,想挣脱难以登
天。
“朋友,有话好……好说……”赵船主痛苦地说。
“到时候你有机会说。哦!有人向你打招呼,不要紧张,笑一笑,对了。”
折入塌房林立的九码头。进入一座塌房。这是公营的货仓,平时有人看守,但今天看守
不见了。
在一堆货篓的中间空隙中,三个彪形大汉坐在货篓上,地下坐看三个人。
挟持赵船主的人:把俘虏向下一推。挥手向坐看的人示意,然后退走。
赵船主心胆俱寒,如通有点不妙。坐在地上的三个人,有两人是自己的同行船主,另一
人是船伙计,全都是五湖船行九江分行的人。
高坐在中间的人脸色苍白,当了两撇十八字胡。左颇有一条泛紫色的刀疤。
“你们都到齐了。”颇有刀疤的人阴森森地说:“看着我,你们应该认识我,至少该听
说过我这条刀疤。”
“毒龙的手下第一水鬼统领。”赵船主惊恐地说:“问江鲨罗国光。罗统领……”
“你认识我,很好。”闹江鲨阴笑:“现在,我们来问口供,一个一个说,谁所供不
实,说一句谎,割下身上一件零碎,接耳、鼻。眼、唇顺序操刀,先从你问起。”
左右两名大汉应声站起,走近前三个人,手出如电闪,噗噗噗三声闷晌,一掌一个把三
个人劈昏。
赵船主感到毛骨栋然,浑身猛烈地战抖。
“赵船主。”闸江鲨语音奇冷:“前年贵船行五艘船,毁了邻阳蛟廿馀位弟兄,擒走了
五个人,交给饶州官府法办,闹了两三个月。哼!你们眼中还有咱们水上好汉在?在下最近
才装说过这件事,请教阁下下一次,要准备对付谁,是不是敝当家毒龙?”
“冤枉哪!”赵船主惊怖地呼冤:“敝船行司马东主,每年皆按季奉交常例银,与邻阳
蛟一直就保持长好关系,怎会冒风险擒捉他的人,两年前那件事,那是落潮洲一掌小毛贼,
冒充邻阳蛟的人,在康郎山北湖面抢劫本行的船队,才会开出这种不幸的事来。”
亡胡说“被擒约五个弟兄,在公堂承认是都阳蛟的人,你说谎……”
“罗爷。”赵船主抢着说,怕闹江鲨勉刑割五官:“那是他们希望邻阳蛟派人前往援
救,所以冒认……”
“住口!你怎历如道他们的希望?”
“是一位帮助我们打捞落水贼的人,劝那五个人冒认的,说是这样才有希望活命,邻阳
蛟一定会派人去救。”
“唔!有古怪,那人是谁?”
“不知道。”
“把那天的经过说来听听,如有一字不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