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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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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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城猛地侧滚而起,匕首出鞘,拉开马步大喝:“四眼狼,拔刀冲上来!”
  他这时的神情狂野威猛目光凌厉,明显地表现出他正在盛怒之中,出手必定凶狠无比,
气势惊人,四眼狼如果真的拔刀冲上去,很可能要挨上一二十匕。
  三个家伙吓了一跳,骇然后退。
  他向门口退,门口赶回来的两个望风的人。刀已握在手中,但却不敢拦阻,往两侧让出
退路。
  他退出棚屋,解下坐骑。
  “四眼狼,我给你没完没了。”他上马收匕首狠狠说:“你人多,今天你走运,下次,
哼!”
  “阁下。不要走,咱们谈谈。”那位曾被一脚踹倒的人。抢出门外高叫:“谈谈对你有
好处的。”
  “偷马贼犯的是死罪。”他兜转马头:“没有什么好谈的,除了将所偷的马送回,没在
谈的必要。”
  “咱们犯不着低下得去做贼偷马,但我可以透露偷马贼的消息。”那人说,脸上有阴森
的狞笑:“条件是此后阁下不要来此地打扰,不要再找回眼狼的麻烦。”
  “在下知道你这人不好惹。”最后与他缠斗的人有气无力地说。“在本地,兴隆牧场有
强大的号召力,你回去高声一呼,四面八方都会有人往这里赶。”
  “你知道就好。”
  “所以,咱们怎会愚蠢得冒险去偷贵牧场的马?”
  “不见得,能逃的地方辽阔得很,从这里逃出边外,要不了片刻工夫,马是最容易出手
的东西。”
  “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的条件如何?”
  “如果你的消息可靠。在下当然答应。”
  “当然可靠。”那人用手往东北一指:“红柳坡,人和马都在。”
  “骸沟?”
  “对。”那人点头:“要快,回去叫人来还来得及。”
  “但愿你的消息可靠,后会有期。”他说完,双腿一夹马腹,健马放蹄飞驰。
  蹄声先在北面传来,然后转向东北,逐渐去远。
  “蓝老兄,你怎么骗他?”四眼狼向那人埋怨。“他这一去扑空,要不了多久,附近所
有的壮丁都会像风沙般刮来,咱们死路一条。”
  “他不会扑空。”
  “红柳坡除了骸骨和鬼,那来的人?”
  “这你就不要管了。”那人往屋里走:“这小畜生力大如牛,浑身皮粗肉厚禁得起打
击,身手又快得惊人,我竟然栽在他手下了。日后,哼!四眼狼,咱们继续商量重要的细
节,以便早些离开。”
  石诚的确是往东北方向走的,那一带风峦起伏,荒野有许多石碛地带,七八里外地名红
柳坡,但人们却称之为骸沟。原来那一带是早年的蒙人和番人弃尸的地方,现在虽然已经不
再有蒙番使用,风化的骸骨依然散处在附近。本朝匡复河西之前,这一带直至边外的弱水流
域,住了许多蒙人和番人。这些人是从中亚迁来的,保持有最坏的习俗,不掩埋尸体,死人
抬放在荒野让兀鹰啄食,皮肉不吃光,死者便上不了天堂。
  骸沟,到处可看到风化的骸骨,鬼打死人,无人敢近。
  ★★    ★★    ★★
  河西至北面的石碛地带与草原地带,食尸鸟不限于自中亚、非洲飞来的秃鹫(独头鹫、
秃鹰或兀鹰)。雕在捉不到猎物时,也食尸。而成千上万的乌鸦,更是糟透了的清道夫。甚
至那鸟中之王金鹰,饿急了也参加食尸大宴。河西所能看到的巨型猛禽中,恐怕只有翼展一
丈的蓝黑色青鹘,是不屑食尸的高贵王族。
  这带真荒凉,除了飞禽与山猫狐兔,不但不见人踪,也没有马牛羊,百十年来,就没有
人肯在这附近地区定居。但当黑夜来临,狼吼枭啼鬼火飘浮,偶或可发现憧憧鬼影。那是一
些罪犯和走私者,在这里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中间的一座小帐。
  帐内设有简单的睡具,一只小包裹,一些换下待洗的衣裤。
  蒙人番人都不喜欢沐浴,没有将衣物穿了一次便换下洗涤的习惯。而且。这些衣裤是精
工缝制的天蓝色绢料劲装。
  他小心地打开包裹检查。好家伙,里面除了一套黑缎夜行衣和两套短袄两件青袍外,还
有一双快靴。一只革囊内盛了金银和一些金银首饰,以及江湖人使用的火褶子、飞爪百练
索、开锋的制钱、一串百宝匙……看了这些东西,算是已摸清这人的一半身份了。
  原来这里是他们的一处潜匿区,最少也有六个人在这里藏身。
  他再钻入另一个小帐,楞住了,鼻中嗅到脂粉所遗留的香味,但与程英姑娘身上散发的
香味不同。
  包裹中也有夜行衣,这座帐中的女人,也是一朵带刺的花,相当年轻;老女人怎好意思
使用这种迷人的脂粉?
  正想继续检查第三座帐幕,突然听到隐隐的马蹄声,凭他的经验和灵敏的听觉,他知道
人马已到了半里外,正以徐缓的脚程接近,最少也有五匹马,马如果奔驰,便会扬起尘埃引
人注意,显然这批人马是小心悄然接近的。他按原状将物识放回原位,立即撤走。
  他总算明白了,四眼狼那儿的那位汉人,有意骗他诓来此地送死,在这里藏匿的人,必
定是了不起的首脑人物,地位决不会比鲜于昆低多少。
  五匹马到岗下,进入距帐幕不足百步的树林,五个人下马互相低语片刻,在树下席地而
坐。
  不久,蹄声再次传到,五人五骑从另一方向缓缓而来。是五个汉人,四男一女。负责警
哨的人发出手式讯号,通知先来的五个蒙回骑士。不久,两批人会合在一起,就在距帐幕不
远处围坐交谈许久,此期间双方似乎曾经有所争执。
  半个时辰后,先来的五骑士留下那位回人,四个蒙人上马从来路走了。
  在远处伺伏的石诚听不到他们的交谈,悄然回到藏坐骑处,上马从东南角撤走。
  不久,他出现在第三条沟的下游石碛地带,健马小驰,那些觅食的老鸦发出噪声,马来
到之前飞起,马经过后又飞落原处。
  他驻马在岗下,凝神向沟上游的山岗村林察看良久,然后驰马离开,到第二条山沟察
看。最后,他到了第一条沟,也就是骸沟。下游一带石碛地,散落着一些被风化得快成了碎
片的骸骨,也有牛马的骸骨。他上行约里余,驻马向上察看。久久,他策马往回走。
  上游里余,正是帐幕藏匿的地方,六个男女躲在小树丛中,留意他的举动。如果人向上
寻找,毫无疑问地将会受到六男女的的攻击。
  他当然不会往上搜,只想表示他曾来过这里找偷马贼,让四眼狼向在这里藏匿的人,解
释他此来的目的就够了。如果他不来此地现身,必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对他以后的活动影
响太大,至少可以让对方认定他不曾目击这里所发生的事。
  黄昏时光,他回到牧场,将所见所闻一一详细说出,提供诸位长辈参考。敌情已知道一
部份,其他部份仍须积极求证。
  次日,他向南面的山区搜查偷马贼的踪迹,向住在山里的蒙人番人打听,煞有其事。
  天黑后不久,他悄然从牧场东面的草场溜出。
  骸沟的六个小帐幕仍在,二更将尽,五个小帐内的人已经入睡,担任警戒的人夜间改在
帐幕附近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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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气温急剧下降,夹衣不胜寒。警哨披了一件老羊皮皮袄,隐身在南面最外侧的那座
小帐旁矮树下,丝纹不动像个鬼魂。远处沟下游鬼火荧然,随风飘浮时散时聚。北面荒原中
传来三五声刺耳的野狗长吼,南面山林中枭啼此起彼落。没有月光,繁星满天,夜风萧萧,
好凄清的边荒之夜。
  一个黑影幽灵似的接近警哨的身后,相距已不足十步,挫低身形一分分向前移动,从枝
叶下草稍上通边,由于行动慢,未发出任何声息。
  真不巧,第三座小帐中,突然传出咳声,接着钻出一个披了夹袄的身影。
  “周兄,怎么?睡不着觉?”警哨一面说,一面离开掩身的树:“白天帐里像火炉,晚
上……”
  “晚上冷得像冬天。”周兄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这鬼方真他娘的不是人过的,白
天夏晚上冬,出太阳烁石流金,刮起风遮天蔽日……”
  “呵呵!周兄,等你住久一点,令你受不了的事还多着呢。”警哨用权威性的口吻说:
“既然要在边荒创业,就得忍受和习惯这地方的一切。说起热,到了哈密火州,那才叫热。
说风,到了安西,风不叫风,叫风刀子。再往西到白龙堆,怪风一起,连骆驼都会被吹出数
十里外。冬天一到,那种冷真叫人受不了。南方人如果挨得过一个冬天,那他一定不是南方
人。周兄是湖广人,湖广不算是南方,长沙武昌冬天都有冰雪,在这里一定可以活下去,不
必担心啦!”
  “不担心是假。”周兄满腹牢骚:“我来了没几天,就已经受不了啦!这辈子我那受过
这种罪?他娘的见了鬼了!我看,我还是回中原鬼混算。”
  “周兄,好死不如恶活。”警哨说:“孤山一鹤纠合了武林二仙,与那群自诩侠义门
人,正要穷搜咱们这伙人的踪迹,你敢回中原住鬼门关里闯?算了吧!周兄,死,毕竟不是
什么愉快的事。”
  “不会的,边荒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来的地方,兰州以西路引岂能随便申请得了的?那
些侠义门人方方正正,不敢也不屑使用假路引,所以不会来。等咱们筹足财货,在河西立了
根基,他们再来的话,哼!管叫他们死无安身之地,咱们……”
  “胡兄,你身后……闪!”周兄突然大叫。
  叫晚了,胡兄突然向前一栽,倒下便声息俱无。
  胡兄所站处,换了一个黑影。
  另一座帐中,人影暴起,以令人目眩的奇速,扑向那个取代警哨的黑影,相距仅两丈左
右,一闪即至。
  黑夜中快速接触,旁人无法看清交手的景况。周兄在后一刹那冲上,已来不及插手了,
卟劈劈三声怪响,然后是一声惊叫,扑上的人斜飞丈外,摔跌在树丛中。
  黑影一闪即逝,不知是如何走的。
  周兄大吃一惊,悚然止步。
  其他帐幕的人已闻警而出,入侵的人早已无影无踪。
  警哨胡兄是被击昏的,背心挨了重重一记。
  扑上被打倒的人,右肩已被重掌拍碎,小腹也挨了震撼内腑的一击,伤势不轻。如果没
查出两人所受的是扑打伤,他们真疑心是被鬼魅所侵袭。入侵的黑影出现得突然,消失得更
快,在这种灌木丛生野草茂密的冈坡,入侵不发出声息并非难事,快速撤走而无声无息,不
是鬼魅又是什么?
  天明前,石诚悄然回到牧场,天亮照常活动。
  午初,草场管事神鞭钟庆,除石诚前往临水堡市集牧场的棚屋践约,两人并辔驰出牧
场。
  钟庆的腰间,缠着一根乌光闪亮筋皮缠制的丈八长鞭,绰号就是从这根鞭而获得,攻击
两丈内的人畜威力惊人,三二十名壮汉决难近身。
  “钟叔,如非绝对必要,切记不要和他们反脸动手。”石诚着重地叮咛:“他们之中无
一庸手,武功出乎意料的高强,昨晚如果我不事先运功护体,右胯必将骨碎肉烂,那家伙掌
力之雄厚厚,出招之诡奇老练,委实令人心中懔懔,我虽事先有所准备,仍然被他击中,一
个供奔走的人已经如此了得,他们的首脑人物,武功的造诣可想而知。所以不论对方的态度
是如何恶劣,钟叔请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时机未至,我们必须忍耐。”
  “我会忍耐的。”神鞭钟庆说:“兴隆牧场的宗旨,是敦亲睦邻,与任何人和平相处,
但一旦发觉面临生死关头,便会断然奋起,为争生存而不惜任何牺牲。少场主,未至生死关
头,我不会冒失冲动的。”
  “但钟叔带了鞭。”
  “我必须预防万一。如果他们威胁你的生命安全,有鞭在手,至少胆气也壮些,是不
是?”神鞭钟庆回头注视着他:“我真的担心你,你居然连匕首都不带,你应该佩上刀
的。”
  “与人谈判,没带武器反而安全些。”他泰然笑笑:“有武器则气盛,气盛便不易保持
冷静。双方虎视眈眈手按刀靶,绝对谈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两人谈谈说说,七八里路片刻便至。市集中冷冷清清,三天前千头攒动,挤满各色人种
的市场,在烈日下没有丝毫生气,只有中人欲呕的牲口粪尿臭在空间里流动。散布在各处的
一二十间草屋,现在也空无一人。
  两人在棚屋前的拴马栏系好坐骑,棚屋的皮门动了一动。
  掀门进入,里面两排长木架凳上坐着两男两女,用目光迎接他们,不言不动,神色相当
冷傲,似乎以胜利者自居,正在接见屈伏者的膜拜。
  两个女人中,有一个是程英姑娘,但今天不再穿回装,换穿了白色紧身衣,长裤鹿皮短
靴、佩剑挂囊、另一位是年轻的少女,打扮十朴素,青巾包头,青短衫青骑裤,是附近汉人
妇女的骑装;这一带的妇女必须会骑乘。
  石诚一怔,被少女那出奇灵秀的面庞所震撼,那双深潭也似的秋水明眸,似乎隐藏着淡
淡的幽怨与忧愁,更增加三两分令人怜爱的魅力。看年纪,似乎还不到二八年华,因为身材
并不高,胸部发育尚未成熟。而那位程英,紧身衣裤内的丰满胴体,委实令年青的男士意乱
神迷,像一团火般势力炽盛。
  两个男的一个是鲜于昆。另一人年约半百,三角眼冷电四射,勾鼻大嘴络腮胡,身材壮
实如熊,穿月白骑装外加白大氅,腰间佩着一只尺八箫囊。里面不知盛的是什么箫。
  “少场主守约而至,在下深感荣幸。”鲜于昆狞笑着说:“在下替少场主引见敝长上,
敝长上姓箫,名志良、在中原,敝长上有个威震宇内的绰号:断魂箫。”
  双方引见,石诚知道青衣少女叫齐小燕。
  齐小燕一直就低着头,一双莹洁的双手按在放在膝上的大革囊上,似乎对任何事任何人
皆处之漠然。
  “敝长上是全权代表。”鲜于昆脸上有得意的狞笑:“有绝对处理任何事的权威,希望
少场主带来了好消息,免得敝长上费神处理棘手的麻烦事,但不知令尊意下如何,少场主的
答复又如何?”
  “你们最少也有四个人,不分昼夜,在敞牧场场外围监视牧场的动静。”石诚在对面坐
下,“夜间甚至登上护墙。虽然负责警戒的人,并未发现人踪,但白天可从留下的足迹看出
有人来过了。
  “不错。”鲜于昆点头承认:“一丈八尺高的护墙,挡不住我们的,每天晚上,我们都
有人出入贵牧场。”
  “你们查出什么了?”
  “没有,奇怪,贵牧场似乎不作戒备,一切活动与往常一样,令尊没将所发生的事宣
布?”
  “用不着宣布,家父有全权处理牧场事务的权力。”
  “那么,令尊……”
  “家父知道你们中原来的人厉害,已别无抉择,认为接受你们的条件,才是最好的办
法。”
  “令尊是聪明人。”
  “好说好说。你们的条件,家父不得不同意,但话必须先讲明。”
  “讲明什么?”
  “你们不能损害敝牧场的权益,敝牧场的家务事,你们无权干涉。”石城郑重地说:
“你们如果没有合作的诚意,那……家父宁可与你们放手一拼,玉石俱焚在所不惜,你们将
付出残重的代价,休想在肃州地面活动。”
  “咱们才懒得管你们的家务事,而且也无意接管牧场。创建牧场,我们自己可以按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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