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瞥了风铃一眼,淡淡道:“不是我想得罪他们,而是我已经得罪他们了。况且,现在我还没想好怎么赴任呢。”
“还没想好怎么赴任?”
猴子伸手掏了掏耳朵,悠悠道:“玉帝老儿想弄我,这是明摆着的。可天庭有天庭的规矩,老君有话在先。他又自己下了圣旨,明刀明枪地来。总是有点说不过去。毕竟,他也怕被别人捉着把柄。所以啊,他现在是想捉我痛脚,好名正言顺地拿我开刀,收回之前的圣旨。这样,他们征讨花果山就顺理成章了。”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不就不会有痛脚给他们捉了吗?”
猴子听了噗呲一笑,道:“要真那么简单就好咯。蟠桃园就是个火坑,他们这可不是要来接我去赴任,而是来接我去跳火坑。”
风铃想了许久,摇头道:“不明白。昨天那人不是说司园是个肥差吗?”
“对别人是,对我不是。”猴子伸手摸了摸风铃的头,道:“若不是肥差还好,是肥差啊,反倒更危险了。你要留下来,就得乖乖听我的,知道吗?”
风铃默默地点了点头。
……
厅堂中,云霜恭敬地给两位天官奉上了茶,然后静静地守在一旁。
就这么呆着,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那张校园不禁有些不耐烦了,侧过脸去低声问道:“孙大人平时也是睡到这时候吗?”
云霜恭敬地答道:“大人平日里作息不定。有时候若是忙起来,昼夜颠倒也是正常。”
“昼夜颠倒?”张校园冷哼了一声,正要张口说什么,却忽然瞧见一旁的周司苑正在给自己使眼色,半遮半掩的手朝着他轻轻地摆了摆,示意他不要说话。
无奈之下,张校园只得闭上嘴巴继续干坐着。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猴子还没出现,张校园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沉重了。他时不时地望向周司苑,坐在蒲团上的屁股不断地挪着位置,看上去已经极为不耐烦。
见此情形,周司苑只得对着云霜开口道:“要不,劳烦仙娥替我等再去看看孙司园起身了没?”
云霜默默地福身点头,出了大门,沿着走廊转到猴子门前,敲了敲门,还没开口,便听猴子在房内说道:“说我没醒,让他们继续等着。实在等不了,就先回去。”
待到黄昏时分,云霜第四次从猴子的房间回到厅堂,带回的依旧是那句话,周司苑顿时从这话中悟到了什么。
眼看着再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两人只得以天色已晚为由,先行离去了。
“他们说明天再来接?”
“他们是这么说的。”云霜轻声道。
猴子眨巴这眼睛微微仰起头,寻思了半响,道:“行吧,你下去吧。”
待云霜走后,风铃小声问道:“那我们明天就去蟠桃园了?”
“去?去干吗?”猴子咧开嘴道:“明天继续拖着。那圣旨又没写明我多久之内必须上任。”
说罢,枕着手臂躺在卧榻上静静地瞧着天花板。
“这样好吗?这样能拖到什么时候?圣旨都下了,肯定不会由得我们继续这么拖着。而且你这谎也实在撒得有点……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化神境。化神境还有睡过头这一说?他们能相信吗?”
“信不信跟他们要不要撕破脸是两回事。反正啊,现在拖一天是一天,等拖不下去了再说。”
风铃不禁蹙起眉头沉默了。
许久,猴子侧过脸瞧着她轻声道:“这样做肯定是不合乎道理的。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知道一年花果山可以做多少事吗?别说现在了,就我在的时候,花果山一年可以武装数万妖军,可以建造上百艘战舰,可以储备无数的丹药。这些,天河水军却是做不到的。虽说他们也驻军六重天以下,可他们必须依靠天庭的补给,扩张起来,无论如何没有我们就地取材的快。这就是中央军与藩王的差别了。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为了这一年的时间,干点不合乎道理的事情又何妨。”
说着,猴子长叹道:“最重要的是,只要我一天没赴任,便一天没痛脚给他们捉。”
……
船舱中,周司苑伸手将一位天兵招了过来,低声交代道:“绕道太白阁。”
“诺。”
遣走了天兵,周司苑双手抱臂,踱着步缓缓走到张校园旁边坐下,低声叹道:“看来有些麻烦啊。”
“麻烦?”张校园冷哼一声,一拳重重捶在自己大腿上,恨恨道:“这猴子还能一直不赴任不成?只要他一上任……有他受的!”
“去是肯定要去,圣旨都下了,他能不去?除非他想反了。”周司苑那一对眼珠子悠悠转了转,疑惑地蹙起了眉头,道:“可是……御马监忙到日夜颠倒,这鬼话你信?他这明显是对我们有戒心了。”
张校园低声问道:“他这不是在摆谱?”
“还没上任呢,就摆谱摆到连来接他的下属的面都不见,这种事只有蠢人才干得出来。”周司苑哼笑道:“他可是妖王。天河水军吃他的亏,那是多不胜数。如何能是蠢人?”
“这倒是。我问过以前的同僚,李天王都吃过他的大亏,整个南天门被他牵着鼻子走。”
长叹了口气,周司苑道:“所以啊,我们也要小心谨慎。好在此次有星君相助。无论如何,还是听听星君怎么说吧。”
说到这里,两人相对而笑。
……
御书房中。
“没去赴任?”玉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卷帘躬身道:“启禀陛下,今天司苑与校园在御马监等了他一天,到头来他连个面都不见。二人只得悻悻而归。”
玉帝双眼不由得眯成了一条缝,哼笑道:“他这是知道朕意欲何为,不想去上任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奏折合上,随手丢到桌角,道:“瑶池那边呢?”
“听说,昨日接到消息之后王母娘娘在瑶池大发了一通脾气,连摆放在殿上的三尺玲珑樽都砸了。昨天夜里,太白金星又去了蟠桃园,见了司苑和校园。兴许是这个缘故,那司苑和校园才今天一早前往御马监接那猴子。”
玉帝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他低垂着双目,扶着龙案,五指缓缓地敲打着桌面:“当真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怕死的。’王母碰上了这野猴子,也只能气得跳脚了。呵呵呵呵。卷帘!”
“臣在!”
“明日一早……不,后天,再让他拖一天时间,拖着,多积累些怨气。届时传朕口谕,让他即刻赴任。那猴子也不是呆子,都这形势了,肯定不会轻易犯错。朕就来个阳谋,逼瑶池出手。到时候最好闹得更欢点……最好,把蟠桃园的陈年旧事也一并揭出来,也好,一并处理了。呵呵呵呵。”
“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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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瑶池
太白阁。
书房中,太白金星端坐书桌前细细地翻着手中的小本子,时不时捋一捋长须,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样。
站在身前的周司苑与张校园两人已是隐隐有些不安了。
那周司苑犹豫再三,拱手道:“昨夜经星君提点,我等已连夜改了账本,并且将蟠桃园内外料理一番,保证不会让那猴头看出端倪。只是,今日我等前去迎接,那猴头却不知怎地,连面都不肯见。实在令卑职等,无所适从啊。”
说罢,那两人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瞧着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缓缓将手中的本子合上,随手丢到一旁,微微仰起头捋着长须寻思一番,也不看那两人,淡淡道:“对付那猴头,必要小心谨慎。据老夫所知,那猴头隐匿潜行之术学得登峰造极,探查之术,必也是如此。若依你们先前之法,不用多的,只要他一踏入蟠桃园,便可以将你们掀得底朝天。如今,他手头无兵可用,你们不过是占一个熟悉天规的便宜。”
“星君说的极是。”周司苑连忙谄笑道:“现如今那猴头不过请调一人,还是个刚上天的仙娥,叫什么……叫什么铃的。”
“区区一个仙娥能做甚?”
说着,那两人相视而笑,太白金星却没有笑。见状,他们也只得赶紧收起笑容。
那笑声就仿佛被硬生生扼断了一般。
“那仙娥,叫风铃。”太白金星冷冷道。
“星君……也听过?”
“怎能没听过?”太白金星缓缓闭上双目,沉吟道:“那风铃与猴头一齐上的天。都是本座领的。”
那猴头还好说。
虽说当初上天任职。乃是老君亲自开口。但听说最近下界花果山与天河水军闹得很不愉快,玉帝已经动了剿灭花果山的念头。
老君选择这时候闭关,又只字未留,对玉帝听之由之,明显就是回避此事的意味。便是明刀明枪对付,也不怕。
但那仙娥风铃……
听说,在广寒宫之时,竟是老君亲自去接。与老君之间的言语。更是如同爷孙一般,让堂堂太阴星君都忍不住想要巴结……
想到这,太白不禁有些犹豫了起来,遂低声道:“此次目的仅猴头一人,至于那仙娥风铃,娘娘早有交代,非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伤着她。你们可要记住了。”
那两人听着都不由得一愣,却也不敢多问,只拱手道:“卑职谨遵星君教诲。”
稍稍顿了顿。周司苑又低声问道:“另外,明日。我等是否该再往御马监,还请星君明示。”
“去,必须去。”太白金星深深吸了口气,道:“听说,他在御马监出手阔绰,对下属甚为宽厚。你们要让他觉得,你们跟那御马监的众人也是一样的,对他毕恭毕敬,服服帖帖地。一天等不到,就等两天,两天等不到,就等三天。等得越是久,就越是容易让对方掉以轻心。”
“卑职明白了。”两人躬身拱手道。
……
第二天一早,这两人又乖乖地乘着悬空舰上御马监去,猴子自然是找借口不见,就这么拖着。
那两人吃了太白金星的定心丸与昨日倒是不同了,一点不着急。他们也不遣云霜去看,连那明明白白的借口也不多问,权将御马监的厅堂当成了蟠桃园的寓所,只顾着自己喝茶聊天,好不乐乎。
如此,又一天过去了。
猴子时间拖得不亦乐乎,司苑与校园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打紧,有的人却已经坐不住了。
“你说什么?他拖着不赴任?”
瑶池中,西王母瞪大了眼恶狠狠地盯着太白金星,那眼神盯得太白金星是一阵不自在,只得躬身道:“启禀娘娘,卑职以为,那猴头不来赴任倒也是好事。反正他不来,也伤不着蟠桃。到时候,拖久了,咱就一本奏上灵霄殿,参他一个怠职之罪,也够他受的了。”
闻言,西王母一掌拍在身前的矮桌上,怒道:“你觉得他会这么傻吗?猴子看到桃有不嘴馋的吗?就这一件事挂着,让本宫吃不香睡不稳,感情你是将此事都当成本宫的事,丢一旁了是吧?本宫不管,你说三天,如今已是第二天过去,到时此事不定,本宫唯你是问!”
一顿叱喝下来,太白金星不由得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低声道:“娘娘息怒,娘娘的事就是卑职的事。是卑职所思欠妥了,还请娘娘多给卑职三天时间,卑职……卑职必不负娘娘所托。”
“好!”西王母怒目瞪着太白道:“这可是你说的。本宫,就再多给你三天时间。若此事不定,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衣袖一甩,直将放置茶几上的茶盏扫落,砸了个满地开花。
几滴清茶溅洒在太白金星的衣袖上,他不由得微微的蹙起了眉。
……
是夜,太白金星从瑶池返回太白阁,当即便遣了童子召来蟠桃园的两位,左思右想,又悄悄散了几个人去探查消息。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猴子上天任职的第六十三天,早早地,凌霄宝殿便派出一位卿家带着玉帝的口谕准备催促猴子上任。
结果,还没等那卿家抵达御马监,便有人比卿家先到了。
那人是西王母手下的仙娥,带来的,是西王母的懿旨。
“娘娘要卑职去瑶池见她?”猴子蹙眉问道。
“娘娘的意思是,‘即刻’。”那仙娥纠正道。
“行吧,有劳姐姐稍后片刻,卑职收拾一番便出发。”说着,猴子转身离开厅堂。
刚一出门。便见到守在门外的周司苑和张校园。
那两人笑嘻嘻地行礼道:“卑职等。恭候大人多时了。”
“本官要先去一趟瑶池。”
“那就让卑职用舰。送大人去如何?”
猴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从御马监调到蟠桃园,他的顶头上司一下变成了西王母。先前下属来请还好说,他不搭理,别人顶多给他按个狂妄的骂名,又入不得罪。违抗上级合理的命令可就不是那么好开脱的了。
“怠职”、“渎职”、“抗命”……各种罪名随便安,多的是。
说到底,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不多时,猴子便洗漱完毕。穿上那身黑色蛟皮甲,带着风铃踏上了蟠桃园的悬空舰往瑶池进发了。
一路上,那周司苑与张校园对猴子与风铃毕恭毕敬,一阵嘘寒问暖,全然看不出对猴子先前两天的举动有任何的怨念。
这让风铃不由得蹙起了眉,却也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多问。
一行人很快便抵达了瑶池。
来到天庭,虽说猴子与风铃都已经见过了月树那样壮丽的奇景,见过灵霄宝殿那样宏伟奢华的宫殿群,也见过天庭府库那种别样的繁华,可来到瑶池。却还是不禁瞠目结舌。
数十片直径十里以上的盘状浮石拥在一起,无边无际的荷池。树冠大小的荷叶,一人高的荷花,如星辰般散落的建筑,蜿蜒池上的白玉回廊……那云雾间半遮半掩的模样,就如同走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有种不可思议的迷幻。
风铃已惊得合不拢嘴,猴子虽面上神色淡然,心中却也不由得感叹。
停好了船舰,猴子与风铃在那仙娥的引领下沿着回廊一步步地走,无论走到哪里,皆闻得到荷叶的清香。
一路走了许久,两人才见到那传说中露天的瑶池大殿,可惜的是他们听不到传闻中的天籁,更看不到嫦娥们夺目的舞蹈。
此时此刻,大殿两侧站了许多人,有乐手、有客卿、有嫦娥、有尉官,甚至有兵将,一个个皆默默地注视着猴子一行。
那西王母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俯视而下,那目光冰冰冷冷的,带着一种掩不住的厌恶。
“蟠桃园司园孙悟空(蟠桃园仙娥风铃)参见王母娘娘。”
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缓缓荡开,依旧是寂静无声,没有回应。
两人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
许久,西王母才深深吸了口气,冷冷道:“你就是新任的蟠桃园司园?”
“正是卑职。”猴子大声答道。
西王母当即哼笑了出来:“原来你也知道你是蟠桃园的司园啊?”
那四周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猴子也不搭话。
微微仰起头,那西王母俯视着猴子道:“那你知不知道,蟠桃园司园归谁管?”
猴子依旧不搭话。
“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到这里来见本宫吧?”西王母脸上笑容一收,一掌重重拍在身前矮桌上,叱喝道:“圣旨都下了三天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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