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不敢置信的瞪着行止,怒道:“你竟然做出这种不顾及魔界子孙后代的事!”将墟天渊与魔界连在一起,若有朝一日墟天渊有什么动荡,魔界岂不是第一个遭殃!
“那时,开辟另一个空间是解决妖兽之乱的最快的方法。”行止声色微冷,即便是现在,谈到当年的决定他也没有半分犹豫,“若不那样做,现在早已没了魔界。”
沈璃咬牙,她知道,在一场战斗中有时为了一定利益必定会做出牺牲。但这样的牺牲……
“你不能出任何变故。”沈璃咬牙道,“一丝一毫都不能,必须给我活到寿终正寝时。”
行止低头一笑:“这是自然,更何况,如今天外天就我一个神,整个天外天由我一人神力维系,若我出了变故,彼时天外天倾覆,星石落瓦尽数砸在九重天上,必定致使九重天塌陷,危害天下苍生啊。”
行止的话说得轻松,可却在沈璃心上压下更重的石头。思及幽兰与自己说的话,沈璃垂了眉目,她说得没错,行止不能出事,没有谁能承受失去他的代价,只因为他早已不单单是他自己了,如此沉重的责任,实在让人难以背负……
“所以。”行止轻轻开口,声色极淡,但其间情绪涌动,饶是迟钝如沈璃竟也有所察觉,他眸光映着璀璨星河,一字一句道,“沈璃,我不能喜欢你。”
语意中告诫的意味如此明显,也不知是在警告谁。
沈璃心头莫名一抽,转过头去:“神君玩笑呢,事到如今,沈璃哪还敢对神君抱有什么幻想。只要神君莫要时不时的撩拨沈璃……”
“我控制不住啊。”行止忽然打断沈璃的话,如此不负责任的话他却带着笑意说了出来,“我控制不住啊,想撩拨你。”
这家伙……
沈璃拳心一紧,隐忍下翻涌而上的怒气,回过头,直勾勾的盯着行止,冷了语调,连撑面子的尊称也懒得用了:“你到底什么意思。”说自己责任沉重,不能动情的是他,可又说出这话牵绊她的也是他。推开的人是他,握紧的人也是他。沈璃再是能忍,此时也忍不住了,“你有毛病是么!”
行止点头:“我约莫,是患上什么毛病了罢。”
这算是承认了什么吗……
沈璃盯着他,突然觉得原来真有这么一种时刻,心里面各种情绪涌动,但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字能说出口来。房间里静默了半晌,连那些灵位都各自飞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沈璃心里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了行止的意思,然后顿觉此人真是卑鄙透顶。他的话说得如此模棱两可,但背后的意思却那么明确——所有的情绪都该收敛了。
可是他说他做不到,那么……沈璃忽然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她深呼吸,憋住胸口中的闷气,盯着行止,声音铿锵有力,“本王必替神君制住这种毛病。”
这本不是她一个人能控制的事,但有什么办法呢,一个负起天下重责的人在她面前耍赖……
那就由她来吧,碧苍王没有斩不断的东西。
行止低笑:“有劳王爷。”行止侧眸望进沈璃漆黑的瞳孔里,里面映入了漫天星辰,让行止有片刻的失神,他扭过头,眨了眨眼,“还望王爷……莫要治标不治本啊。”
沈璃冷笑:“定不负所托。”她转身欲走,行止却突然又唤道:“王爷……”
沈璃顿下脚步,等了一会儿,行止才道:“行止还有一事相托。”没等沈璃答应,他便说到,“我亦不知自己到底活了多久,寿数何时尽,但若有朝一日,我神形消失,化为天地生机,留下一个灵位在此,还望王爷闲时来探望打扫一番。”
即便是下了再大的决心不能搭理行止,但此时沈璃也忍不住微微回头:“为何是我?”
行止一笑:“因为,你真好看见了。”
因为,若有那一日,在那之后,他还想让沈璃来看看他。行止比谁都清楚,记忆不会保存太久,但常看看总是会记得久一些,若是她早早的便将他忘了……
那他……该多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目前滴阿九来说日更什么的不是问题,人家可已经是练出来了的人╭(╯^╰)╮
至于双更什么的,唔,看阿九哪天心情好的时候来一发吧~
话说虐男主什么的,阿九最喜欢了~放心啦,阿九会这样干的~╮(╯▽╰)╭
48
百花宴明日便要开了;自那日与行止交谈之后,沈璃便没再见过行止;即便是同一个屋檐下;有着法力的两人要想避开对方还是极为容易的事。
在那之后;行止仍旧有做饭送到沈璃房门;只是中午摆上的饭菜,到晚上沈璃也不会动,过了两日;行止便不再送饭来。
然而沈璃却不能让自己饿着肚子;她虽不喜欢天界的仙人,但此时每天还是要出门晃荡晃荡;这日她晃去了设百花宴的场地,欲拿几个仙果充饥;可她没想到自己刚手快拿了一个桃,一转身,洛天神女便恰恰站在背后将她盯着。
沈璃一声清咳:“天界的桃子长得挺大。”说着便要将桃子扔回去。幽兰却道:“此桃并不算大,乃是一百年结果的桃树所出,并非什么稀罕物什,王爷尽可尝尝此桃,再尝尝旁边那盘五百年结果的桃,高低立有所判。”
这是……让她随便吃的意思?沈璃眨巴着眼看幽兰,幽兰稍稍不自然的别开眼神扭过头,她走到沈璃身边,捡了三个桃子,拿了一壶酒往沈璃怀里一塞,搭着脑袋便快步走了。
沈璃看着自己怀里的食物,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神女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借着这几个仙桃噎死她不成?还是要陷害她偷拿仙果?身边有个小仙婢在忙碌,沈璃转头问:“你们神女塞给我的东西,我拿了不算偷吧?”
小仙婢一怔:“王爷说笑了,既是神女给的,自然不算偷。”
沈璃一挑眉,果断拿了个桃子往放嘴里啃了。
一路就着酒吃这桃慢慢悠悠回了西苑,可是走到房间里沈璃便觉得不对了,这天界的就未免劲道也太大了点,一倒在床上便睁不开眼了,沈璃拽了被子将脸埋在里面嘀咕:“我就知道没安好心,在这儿等着我呢……”
沈璃一睡便没再醒过来,直到第二日百花宴开启的钟响彻九重天,敲了整整九九八十一下才将沈璃敲醒。沈璃在被子里伸出脑袋,一看外面的天色,登时惊醒。
她这可是代表魔界来的,迟到了那可是个大笑话。她翻身坐起,快速的扎起头发,推开房门,行止早已不在,那家伙竟也不叫叫她!沈璃心头邪火一起,但又无奈的压了下来,他们最好连室友的情分也不要有……
行至前院,沈璃欲驾云而飞,可天空中忽然一道红光划过,沈璃眉头一皱,初时还以为是天界放的礼花,但见红光越近,竟是直冲这西苑而来,沈璃眉头一皱,尚在犹豫要不要将其拦下,便见红光突然加快落在西苑大堂的房顶上,只听“轰隆”一声,大地一颤,西苑的大堂坍塌,炽热的火焰瞬间流传开来,燃出一片橙红的天。
天界……被攻击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沈璃抬头望向远处,只见不知从哪儿射来的火球再次往西苑这方砸下,而其中一个落下的地方,是那个放置灵位的厢房!
行止唇角真切的笑意在沈璃心头划过,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落在那方厢房顶上。
洗髓池中被洗去的魔气尚未找回,沈璃一声低喝,勉强撑出一个半圆形的结界,将下面的屋子护住。然而这火球之力竟全然超出她想象之外,极度炽热,携带这巨大的压力,若不是凤凰天生火性,或许在她接住这压力之前便已被灼烧为灰烬。
脚下“喀拉”一声,是瓦片碎裂的脆响,沈璃一咬牙,眼底红光大盛,沉声一喝,周身法力化为一波金光,携着排山倒海之势力直冲那火球,将其从内部震碎,化为尘埃一般的火点,散落在厢房四周。
沈璃只身立于房顶,垂下的手慢慢滴出血液,是背后的伤口挣开了。
然而没给人半分休息的时间,火球再次迎面而来。沈璃面容凝肃,不躲不避,拳心一握,眼底是绝不退缩的决绝。
八十一声钟响敲罢,天帝微微一欠身对行止道:“神君上座。”这样的场合,即便是天帝也坐不到最高的位置上,但却没人知道行止是最不喜坐那个位置的,台阶上的白玉座,太凉……
一抹红光自天际划过,众仙目光追随而去,有仙人笑道:“那是哪家的座驾,看着真威风漂亮。”话音未落,忽闻一声巨响,西边天空一阵艳红,仙雾缭绕的云巅一颤,杯盘俱倒,稀里哗啦摔得一片凌乱,仙女宫娥忍不住低声惊呼。然而慌乱之后却是一阵可怕的寂静,舒坦惯了的天界,在此时竟无一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行止未在白玉座上落座,举目一望,但见远方又是几个火球追着先前的红光而去。他眉目一沉,心底莫名生了几许慌乱。
“报!”侍卫拉长的声音在寂静的百花宴上显得尤为刺耳,他一路跑来一身华丽而累赘的铠甲发出清脆的叮咚响声,仙人们好乐音,但此时却没人有心思欣赏玉石之声,只听侍卫惊惶的喊道:“有……有火攻!往西苑去了!”
众仙大惊。侍卫声音嘶哑颤抖:“烧起来了!”
清风一过,没人看见上座之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待大家回过神来时,百花宴上哪还找得到行止神君的身影,天帝这才回过神来,忙招来将领,急急分配的任务,自己则亲自领着一队人马飞速往西苑而去。
碧苍王代魔界赴宴,而此时尚未到来,应当还在西苑,她若在天界遇袭,那可不好与魔界交代,而且,西苑还供奉着上古神的灵位……看行止神君着急的那个模样便知道,那些灵位对他来说极为重要,一个也损失不得。若护卫不及,彼时神君动怒,那可就糟糕了。
火球一个接一个砸下,沈璃双脚下的屋瓦已尽数碎裂,她心底不止一次咒骂行止与天界那些蠢货,如此重要的地方,竟不知设个结界护卫一下,而且事发这么久,他们就没有谁看见这里不对劲吗!如此高调的用火球在空中攻击,就没人去找到攻击的人,将其斩杀吗!
天界闲人们当真是舒坦日子过久了,脑子都拿去长膘了不成!他日若魔界要攻上天界,沈璃觉得不肖一天就能让这群酒囊饭袋俯首称臣!
又是一记火球落下,这力道竟比先前更重几分,沈璃听见脚下的屋梁在“吱呀”作响,显然,这厢房支撑不了多久了,而这些攻击还没完没了……沈璃咬牙,心头只觉无比憋屈,她向来善攻不善守,且喜欢速战速决,今日让她撑开如此久的结界,不如让她被敌人直接砍上数刀来得舒坦。
背后的伤口不停裂开,血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裳,失血过多法力不继渐渐让沈璃有些撑不住了,体内如同被掏空一般,一个个火球击中她撑起的结界,巨大的压力令她微微弯了膝盖,而更麻烦的是那些灼热的火焰,没有法力傍身,零碎的火球碎片扎入沈璃已显得稀薄的结界里,在她脸颊上烙下通红的印记,然而沈璃向来对皮外伤不在乎,只怕那些火星若是烧进眼珠里……她正想着,一块火星呼啸着向她瞳孔扎来,沈璃下意识的闭上眼,垂头躲开。
然而,便是在这一恍惚的瞬间,又是一个火球堪堪击中沈璃站立之地,巨大的冲击力致使沈璃脚底一软,一只膝盖狠狠的跪在房梁上,只听“咔”的一声,房梁折断,在沈璃跪的地方凹陷下去一块。
遭此突然一击,沈璃体内本就不稳的气息更是一乱,血脉翻涌,饶是她死命压抑,也仍有血自嘴角溢出。然而却不知是不是在这危急时刻产生了错觉,仿似有一股清凉之气自破损的房梁之中蹿出,包裹在她的周身,缓解的灼烧之苦。
但这时沈璃哪还有心思去感受这丝凉意,只觉得这是生平头一次连敌人都没看见,便被逼至如此境地,实在让人憋屈!沈璃心中有气,一抬头,却见一个比之前都要大的火球急速而来。
她心头方闪过“糟糕”二字,忽觉周身气息狠狠一凉,巨大的压力瞬间被移去,白色衣摆在眼前划过,单膝跪着的沈璃只在逆光之中看到了一个背影。
因着要出席百花宴,他头上的髻挽得比平时规矩一些,但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燥热的风一吹,让他衣袂与长发齐飞,好不潇洒。他的身影阻挡了全部的热浪与压力。沈璃只手捂着胸口,感觉到那颗方才还因战斗而急速狂跳的心脏,此时如同被安抚了一样,舒缓下来。
这个背影……能带来太多的安全感。
对碧苍王来说,极少体会到的安全感……
热浪临近,巨大的火球携着仿似要将所有化为灰烬的力道,汹涌而来,行止面容沉静,只轻轻一探手,那火球竟猛的止了来势,如同被套住脖子的恶狗,挣到了绳子的极限,再也无法向前一分。
“滚!”行止一声低喝,衣袖一挥,但见巨大的火球依着来时的速度,照着来时的轨迹,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抛了回去……
抛……回去了。
沈璃约莫理解,天道为何不许神明生情,如此强大的力量,若随心所欲,使于私情,那天下,岂不打乱?
火球飞回去的那一方燃起了熊熊火光,果然再无火球袭来。想着对方此时手忙脚乱的模样,沈璃心头只觉好笑,然而心头一松,周身更觉疲乏,失血过多的她再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向后一仰,从破烂不堪的屋顶上滚了下去。
但在摔在地上之前,不出所料的被人拽住,而出人意料的是,拽住她的人,却不止是将她拽住了。
温热的手掌贴在她早就湿透了的后背上,脸颊上的伤也被人用凉凉的手轻轻抚上。行止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就算此时沈璃已精神涣散得看不清别的东西,但行止那双眼睛沈璃看懂了。
他在生气,他在说:“沈璃,你不想活了么?”
“死不了。”她听见自己含混不清的声音,“只是有点累。”
“为了这屋子将自己逼成这样……”他仿似极力隐忍着情绪,“你到底……多没心眼。”
“我总不能……”沈璃眼睛快要闭上了,疲惫的肌肉没办法撑住她的脑袋,她头往前一栽,额头抵住行止的肩头,声音小而模糊,“我总不能……让你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行止看见那些灵位时闪亮的眼睛和有温度的笑容让沈璃只看了一眼,便深深记在心中,而且再也忘不掉了。
行止指尖微微有些颤抖,仿似是挣扎了许久,他一只手环着沈璃的被,一只手狠狠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摁在自己怀里,力道时而紧,时而松,他……控制不了自己。
原来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让他在她面前,连拿捏的力道都没法掌握好……
手指在她头发上轻轻摸了摸,他的唇畔恰恰落在沈璃耳边,行止垂了眼眸,低了声色,三分无奈七分苦涩,只说给沈璃听道:“王爷,你当真是在帮我控制么……”
天帝领着侍卫们这才匆匆赶来。除了沈璃拼命护着的厢房,别的地方已尽数烧成了灰烬,行止神君便在一堆破墙烂瓦前将碧苍王抱着,他背对着众人,没人看得见神君脸上的表情。
天帝微惊:“行止神君……”
“别过来。”行止声色轻淡,“我在帮碧苍王治伤。”他说,“谁都不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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