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武者来说,瘴疠虽重,却也勉强能经受得住,像齐小蝶这种七级妖兽转生,风子岳这种先天高手,更是不必在乎。
追到此处,公羊奚的标识却是晦暗不明,不知他们是已经跨过九子山,进入苗疆,还是暂时落脚在这岭南州城之中。风子岳沉吟之余,决定留宿一晚,打探消息。
苗疆之中,路径不明,若是没了公羊奚的标记指引,只怕追上去也如大海捞针一般,难以寻觅,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耐下性子,慢慢等待。
“小蝶,我们就在岭南州城住上一晚吧……”
七八日间,星夜兼程,齐小蝶也不免有些憔悴,风子岳心中怜惜,也想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没事!这算啥!还是赶紧去把甘老师救出来要紧!”
齐小蝶的脑袋却是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她也是甘凝霜的学生,为人又最是讲义气,老师有难,岂有偷懒之理?
她听风子岳说起五仙教圣女千年自焚之事以后,更是义愤填膺,非要好好教训那幕后指使之人不可,对甘凝霜的处境,也更是担心。
风子岳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也着急甘老师之事,不过现在老师并未留下线索,苗疆广大,追过去只怕也是大海捞针,只好先在此落脚,打听消息再定行止。”
齐小蝶一想也是,就依了风子岳所言,在岭南州城找客栈休息。
他们俩也无暇寻找,就在最热闹的大街边找了一间看上去还干净的客栈,进去要了两间上房。
掌柜见他们两人仪表不凡,不敢怠慢,亲自上来招呼。
风子岳正好也要打听消息,随手赏了一锭银子,开口询问,“掌柜的,这一两日间,岭南州城之中,可曾发生什么奇事么?”
公羊奚的标记到这里模糊不清,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客栈掌柜们的消息最是灵通,所以他向他打听,看看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事,找找线索。
“奇事?”
掌柜皱起眉头,凝神思索,他得了银子,自然是要卖力回想,不过想来想去,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今日岭南州城,风平浪静,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啊,要么就是七日之后,在身毒城有一场大法事,所以这几日间,南方各密宗佛寺的弟子,都往这儿来……”
“哦?”
风子岳愣了一愣,回想起来,果然是在城中见到了不少和尚。
“你看,这会儿又有两位佛爷来了!”
只见两个身穿袈裟的出家人踏入客栈之中,掌柜不敢怠慢,向风子岳告了个罪,先去招呼,那两个和尚容貌威猛,态度高傲,目光在风子岳和齐小蝶身上流连一阵,甚是无礼,然后才由小二领着,去后面休息。
掌柜招待完两个和尚,愁眉苦脸地回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此地佛寺兴盛,和尚的地位好像是很高啊……”
风子岳不动声色,淡然开口。
“那还用说!”
掌柜正是一肚子的怨气,听他提起,狠狠的拍了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倒是把他自己给吓了一跳,东张西望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声音。
“这还用说——这些佛爷,住店都不用给钱,咱们还得陪着笑模样,要是一时不顺了气,就是打了小人,那也是白打……”
岭南州城,当地佛寺的势力庞大,何况这里天高皇帝远,大明国的官吏更是管束不住,这里全是北烂陀寺的势力范围。
北烂陀寺,本身又是身毒城大烂陀寺的分支,在苗疆岭南一带,势力胜过所有的世家和官府,这些出家的和尚,当然也有许多道德谨严之士,但人一多了,难免有害群之马,虽然是出家人,但这欺行霸市,横行无忌的事情,也是不少。
最近身毒城有一场大法事,附近几州的出家人都聚集此处,更是龙蛇混杂,良莠不齐,这些做小本生意的人家,都是吃了不少暗亏。
“有这等事?”
风子岳心中,却一直在琢磨身毒城大法事,与甘凝霜被擒,不知有没有什么关系?
掌柜是一个劲儿的大吐苦水,他难得有人听讲,平日里积聚的怨气发泄出来,自然是停止不住。
如今的苗疆,与桃木公所说,形势已经起了极大的变化。
几百年前,五仙教的势力逐渐衰微,这避瘴疠的药物,也渐渐转移到了身毒城中几家佛寺的手中,这几家佛寺势力渐张,尤其是为首的大烂陀寺,更是隐隐成了无冕之王,身毒城越是繁荣,大烂陀寺对其的控制,也就越紧。
随着势力的增强,大烂陀寺的影响,甚至跨出了苗疆,跨过了九子山,岭南附近的几州,几乎都隐隐在他控制之下。
这些地方虽然比之中原荒僻许多,但相比之下,大烂陀寺的势力范围,竟然已经是可以跟类似江南的福王等人相若。
“这么说来,如今苗疆身毒城,实际上是这大烂陀寺说了算?”
“那还用说!”
掌柜叹气摇头,“我听说朝廷也曾派发公文,要苗疆服从王化,但那些大和尚如何肯听他们的……几个天使,都被赶了回去,还在小店住过几日,所以我才知道……后来朝廷没奈何,将大烂陀寺的主持龙须上人,含含糊糊封为佛王,算是了结此事……”
“佛王?”
风子岳倒是好笑,佛门子弟清净无为,跟这世俗封王连在一起,大是不伦不类。
不过这大烂陀寺既然在苗疆如此一手遮天,由此也可见一斑,甘凝霜之事,与他们有关的可能性也是不小。
他正打算今夜先去北烂陀寺调查一番,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那夯货,竟敢在背后讲佛爷的坏话?”
这声音如雷霆爆响,掌柜的霎时脸色就白了,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在地,浑身颤抖不止。
他也是一时说得兴起,看店里生意清净,而且那两个和尚住进去之后,已然满满,就跟着风子岳吐苦水,不想竟然被人听见——听这口气,似乎又是一位大和尚,这叫他如何不怕?
按照大烂陀寺的规矩,有“谤佛”一条罪孽,在背后说和尚坏话的,可以在寺门之前活活打死!
掌柜想到此处,连头都没敢回,缩成一团,只差一点就要吓昏了过去。
风子岳抬起头来,却见是一个扛着水磨钢制禅杖的高大和尚,这和尚个子魁梧,总有丈许来高,身形又阔,站在堂下,就像是一块门板似的。
只见他满面怒容,袒露出一胸黑毛,伸出如竹笋般粗细的手指,恶狠狠地指着那掌柜。
“走,跟佛爷去北烂陀寺,非要制你一个谤佛之罪不可?”
他张开蒲扇一般的大手,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就朝着那掌柜身上抓去。
检举谤佛之罪,这和尚自己还能得赏好处,何乐而不为?
眼看那掌柜就要被他提了起来,和尚忽然觉得身前一股压力传来,他身子前倾,却是站立不稳,竟跌跌撞撞地退了好几步,一时心头不由大骇,定睛看时,却见一个华服公子站在面前。
“你是何人,竟敢挡佛爷去路?”
风子岳淡然一笑,出手阻拦这和尚的,自然就是他了。
“大师,这位掌柜不过无心之言,何必如此,给在下一个面子,就这么算了吧?”
“给你一个面子?”和尚瞪大了眼睛,啐了一口,他看对方只是一个文弱少年,身边带着一个相貌平常的女子,冷笑一声,“佛爷凭什么给你面子?识相的,赶紧让开,否则的话,连你一起抓了,送去北烂陀寺问罪!”
他其实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因为见着风子岳衣饰不凡,以为他是城中勋贵少年,虽然也同样惹不起北烂陀寺,但也是地头蛇,他一个野僧,也不好太过强项,叫风子岳让开,和尚觉得自己已经是让了一步。
偏偏风子岳却是一副不识相的模样,淡然一笑,“大师也许不必给我面子,不过——”
他施施然拔出剑来,轻轻一抖,挽了一个剑花,“我手里的兄弟,希望大师给个面子……”
风子岳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是打定了主意,故意出头,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引出北烂陀寺的人来,也省得自己再跑一趟的麻烦。
那和尚果然大怒,狂笑道:“小子狂妄,不知哪里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剑术,就敢学人家打抱不平?敢来摸佛爷的老虎屁股?快快退下,否则佛爷一杖下来,可是要将你打成碎渣!”
他拍了拍那水磨禅杖,只听空空作响,往地上一顿,轰然一声,烟尘腾起,看起来甚为沉重。
风子岳正待再说,那掌柜赶紧拉住了他,“公子……不可,不可啊!”
掌柜知道风子岳是给自己出头,不过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何能与那强横的和尚相比,他心知和尚要抓自己,无非是为了钱,咬了咬牙,到柜上取了几十两银子,跪着送到那和尚跟前。
“大师,小的一时失言,请你见谅,这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大师笑纳,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放屁!”
那和尚禅杖一拨,将掌柜的连人带银子打到了一旁。
“你以为是打发叫花子呢,这几十两银子就能赎了你谤佛之罪?没有一千两银子,就别想脱罪,乖乖地跟着佛爷去北烂陀寺受死吧!”
“一……一千两银子?”
掌柜地勉强爬了起来,脸色惨白,老泪纵横,“这……这小的手里,哪有这许多银子?”
“没有银子就去死了!”
那和尚双目露出凶光,禅杖高举,呼地一声拍了下来,看这架势,是要砸断那掌柜的双腿。
砰!
只听一声巨响,和尚腾腾腾退了三步,被风子岳一剑架开,那水磨禅杖,竟是被弹了起来,扯着他后退不止。
“好小子!”
和尚暴躁欲狂,怒吼道:“佛爷看你年纪轻轻,怕你枉自送了性命,不跟你来计较,想不到你这厮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搅扰——给我去死吧!”
他挥起禅杖,劈头盖脸地朝着风子岳头上砸来。
风子岳不慌不忙,剑势一拨,将他膀上巨力引到地下。轰然声中,和尚的禅杖砸在青石地面之上,将偌大一块青石板砸成粉碎,却也是双臂酸麻,半晌抬不起来,风子岳飞起一脚,正中他胸腹之间,和尚哪里能够稳得住身形,飞出客栈门外,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去告诉你们那些北烂陀寺的秃驴,这件事,少爷我管了!若是不服,尽管前来!”
那和尚挣扎着爬起身来,狼狈不堪,却是不敢再叫嚣,他知道这小子实力强横,只在门口叫道:“好小子!敢打你家佛爷!”
他面色狰狞,却不敢进门拾回禅杖,只是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恶狠狠地叫骂。
“你等着,我找北烂陀寺的师兄来,非要叫你碎尸万段不可!”
第166章 佛门弟子,你伤不起!
“这可如何是好?公子,你闯了大祸了!”
眼看那和尚一瘸一拐扬长而去,掌柜的吓得面色发白,浑身抖得跟笸糠似的,他连连跺脚,口中也不知道是埋怨,还是喃喃自语。
风子岳淡然一笑,又丢了一锭银子过去,“稍安勿躁,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和尚的事,我自然是一力承担!”
掌柜哭丧着脸,把银子收了,只是摇头,“公子你事了就一走了之,老汉在这里可还是要做生意的……唉,说不得只能把这客栈收了,北上避一避吧……”
他说的甚是严重,面色惨白,显然已经是吓破了胆。
风子岳知道这北烂陀寺的积威甚重,劝也无用,当下也不再多说,只在厅堂之上,捡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本想叫些酒菜,不过此时客栈之中已是人心惶惶,胆子小的已经脚底抹油跑了,哪还有人来招呼他。
只有掌柜的神色惶然,呆呆地坐在一旁,像是吓傻了一般。
幸好须弥纳芥石中,还有不少食物点心,他取了出来,与齐小蝶分享。
齐小蝶看那掌柜的凄惶模样,心中不忍,“小风,这老头这么可怜,你待会儿打完架,可不能一走了之——怎么也要解决了那什么北烂陀寺才是,否则的话,这掌柜的只怕是真活不下去了……”
风子岳知道她热心,点了点头,“放心!我就是为了引出北烂陀寺的人,看看他们跟抓走甘老师的人是不是有关系——苗疆佛寺的势力这么大,跟五仙教又有宿怨,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齐小蝶眼睛一亮,点头道:“正是如此!五仙教消逝之后,这大烂陀寺的势力兴起,与那幕后指使之人,说不定也有什么关系……”
风子岳也是这么想,苗疆就是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那幕后之人,既然对五仙教有所图谋,持续了千年,暗面上是那所谓守护使者,明面之上,也不可能没有制约,如今看来,最大可能就是这大烂陀寺。
现在没见到公羊老师的进一步标记,只有想办法自己去找线索。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人家找上门来!
他安然坐在客栈大堂,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却见几个年轻后生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钱掌柜!钱掌柜!祸事了!你还不快走?”
那掌柜吓了一跳,仿佛是从梦中惊醒,惊恐道:“小王,怎么了?又有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那被叫做小王的那个年轻人急吼吼地拉住了他,朝着风子岳的方向努了努嘴,“刚才被你打的那个和尚,带着北烂陀寺的金相大师兄过来了,气势汹汹,说是要拆了你这客栈,抓了这位公子去寺里正法呢!”
“什么?”掌柜如遭雷亟,面如金纸,“你没看错,是金相大师兄亲自来?这……这怎么办才好?”
平日里他对寺里的小沙弥也诸多打点,要是过来的是平日管理这一条街的和尚,那倒总有转圜余地,如今这跟随上师地位崇高的金相大师兄前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还能看错!”小王急得跳脚,“钱叔,你还是赶紧跑吧!”
他与钱掌柜的关系似乎不错,对惹事的风子岳反倒甚是不满,也未曾对他说过一句话。
“这和尚竟然认识金相大师兄……这回可是死定了!”掌柜瘫坐在地,动弹不得,北烂陀寺积威之下,他竟然是连逃跑的勇气都没了。
耽搁了这么会儿功夫,那和尚终于是带着金相大师兄,堵上了客栈的大门。
“师兄!就是这个小子,你一定要将他拿下,拖回寺中正法,给师弟我出口气啊!”
这和尚原本与金相大师兄就认识,小时候是在一处寺庙剃度出家当了小沙弥,只是那小庙香火不济,两个小和尚合计之下,就一同南来,金相和尚有幸拜在北烂陀寺门下,如今是赫赫威风,那和尚这是到了岭西一座野庙之中落脚,一直不顺,趁着这身毒城大法师的功夫,到北烂陀寺投靠小时候的师兄。
他下午才到,本想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收拾干净,再去见金相,免得显得过于落魄。
没想到听到掌柜发牢骚,想借机发笔小财,却是被风子岳痛打,丢了大脸,连吃饭家伙那根水磨禅杖都丢了,不忿之下,就跑到北烂陀寺找到金相哭告,央他过来报仇。
这几日身毒城的大法事即将举行,北烂陀寺也是极为紧张,生怕出一点篓子,金相和尚听说有人竟然敢在这种时候闹事,更是大怒,当即就带了人手,奔客栈而来。
风子岳哪里管他们这种复杂的关系,他行若无事地喝着茶,只用余光瞟了那金相和尚一眼。
金相和尚大约四十岁年纪,脸型清癯,光头锃亮,不过一双扫帚眉,平添了几分凶相,身穿黄色袈裟,脸色阴沉。
他也在打量着风子岳,见他衣饰华贵,年纪又轻,猜是什么世家子弟,到这岭南州城来玩耍的,当下也不甚在意。
天下世家虽多,但在这岭南州的一亩三分地上,谁敢不给北烂陀寺一点面子。
他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就是你出手教训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弟么?”
风子岳喝了口茶,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就是小爷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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