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浊飘眼神一动,问道:“你看到的呀?”
萧凌笑道:你真坏,我那时还不知在哪里呢,怎么看得到?这是我曾祖父告诉我父亲,我父亲再告诉我的。”
古浊飘微嗯了一声。
萧凌接着又道:“这‘回风舞柳’一招,是我们家传‘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舞柳剑中的最后一招,也是最厉害的一招,这招就是手腕一旋,以内力将剑乘势掷去,那剑却借着运内力的旋转,由后面又转了回来,去刺敌人的后背,我曾祖父这一招可真厉害,剑虽然撤了手,但却不是落败,而是攻敌,而且对方这时候前有强敌,后面又有剑刺来,身上的真气又全聚在腕上,连躲都无法躲。”
她兴高采烈的说:“这一下,可轮到金剑孤独飘着急了,他坐在那里整整想了四个时辰,我曾祖父都休息够了,他才突然站起来,一言未发,拿起剑就将自己右手的拇指和中指削掉,且掉头就走,我曾祖父此时不禁也深深的佩服了他,皆因我曾祖父一生之中,只遇这一个真正的对手。”
说到这里,古浊飘的脸上又发光了,像是对武林前辈的那种雄心壮迹,缅怀不已。
萧凌也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曾祖父他走了,面色也难看得很,突然拿起手中的剑,就是现在我身上这柄玉剑,又拿起金剑孤独飘遗留下的那柄金剑,将金剑朝玉剑猛然一斫,哪知道我曾祖父那样的功力,也只把这玉剑所了个缺口,并没有斫断,这就是这柄玉剑缺口的原因。”
古浊飘接着问道:那柄金剑呢?”
萧凌道:那柄金剑却斫坏,剑口也损了。”
两人静了一会,萧凌又道:“后来我曾祖父告诉我祖父,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老人家说,假如真的动手,他老人家绝不会想到‘回风舞柳’这一招,因为他老人家那时候还不能将这招练到败敌伤人的地步,所以他老人家觉得虽然胜了也不大舒服,就是使出这招,也不能伤得了孤独飘,过了两年,我曾祖父突然定下一条规约,那就是我们萧家的人,从此不许过问江湖中的事,也不可到江湖中去争名头,谁要违背了,就不是萧姓子孙。
到后来我祖父才知道,这时候金剑孤独飘已经被‘东海三仙’里的悟真人将左臂斩断了,我曾祖父告诉找祖父,金剑孤独飘那时掌力尚未练成,假若不是因为不能使剑,悟真人也未必能伤得了他,所以我曾祖父很难过,才不准自己的子弟过问武林里的事情。”
古浊飘微叹一声,付道:“这萧湘剑客果然不愧为一代宗主,比起现在那些武林中人来,真不知要强胜多少倍了。”
萧凌又道:“后来,这金剑孤独飘改名‘残金掌’,行事越来越怪僻,而且他练的掌力之毒,更是天下无双,江湖中人却称为‘残金毒掌’,给他加上了个毒宇。几次想置他于死地,可是我们萧家的人却后来没有参与过,奇怪的是,残金毒掌也再没到我们萧湘堡来寻仇,就是我曾祖父死了,他对我们萧家人仍然不同,无论什么事,只要有萧家人参与,他都绝对不管,我们萧家的人,对他也尊敬得很。”
她回头看了古浊飘一眼,笑道:你别以为我们尊敬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对,其实他一诺千金,正是丈夫的本色,比起昨天晚上那三个自命侠客的老头子,不知要强上了多少倍,喂,你说我的话对还是不对?”
古浊飘道:对极了,对极了。”他说这话时,像是没有一丝情感。
萧凌叹道:“现在我曾祖父早死了,连我祖父亲都死了,可是残金毒掌卸仍然活在世上,看来这个人真的是不可思议了。”
说到这里,她微敛黛眉,道:可是前些日子,北京城里一个什么镇远镖局派了一个人来,拿着我曾祖父手刻的竹木令,说是要我们帮他们一起对付那又重现江湖的残金毒掌,我父亲虽然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那竹木令是我曾祖父当年手刻的,一共只刻了七面,他老人家刻这竹木令的用意是因为他老人家觉得平生之中,只对七个人或是有着很深的歉意,或是欠着人家的情,而他老人家虽然自己订下规约,不得过问武林中事,但是这七个人却例外,所以才刻了七面木牌,无论任何人,只要手持这竹木令,随便叫我们萧家人做什么事都可以。
可是我曾祖父刻好木牌之后,想了想,只送出去了四块,其余的那三块仍然存在我们家里,他老人家选出去的这四块竹木令,谁也不知道送给了些什么人,这么多年来,这竹木令只出现过两次,连这次才是第三次,我父亲因为我曾祖父留有遗命,所以不得不管这事,但是我父亲又不愿意亲自出手,就派了我出来。”
她笑了笑,说道:“可是我呀,我也不愿意,别说我一家打不过那残金毒掌,就是打得过,我也不愿意打。”
她吱吱喳喳说个不休,古浊飘虽然面上一无表情,但从他的眼 睛里,却可以看出他的情感在急遽的变化着,起伏着。
往事如烟如梦,齐都回到他心头,但他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 能诉说。
他伸手轻轻搅过萧凌的腰肢,说道:“那么你为什么又要来 呢?”
萧凌道:我非来不可呀,何况我也想见识见识这残金毒掌到 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笑了笑,又说:“我从小到大,都闷在家里,现在有机会出来 玩玩,正是求之不得。”
古浊飘哦了一声,目光远远投在窗外。
下午,他准备了辆车,将萧凌送到镇远镖局的门口,他从车窗 内望见镇远镖局门口匆忙的进出着一些挺胸凹腹的剽悍汉子,那 金刀无效黄公绍想是刚用过饭,正悠闲的站在门口剔牙,还有一个 颀长而瘦削的年轻人也站在他身侧,指点谈笑着。
他回过头来,对萧凌说道:“这里就是镇远镖局了。”
萧凌也探旨到车窗边,望了望,突然惊道:“你看,昨天晚上那 个老头子也站在那里,神气扬扬的样子,哼,我非要他好看不可。”
古浊飘笑了笑,对这些事,他像最一点也不关心,其实他对任 何事都像是那么冷漠,仿佛天下的人和事,就没有一件是他屑于一 顾的,又仿佛是连他本身的存在,都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看法。
萧凌斗然也发觉了他的冷漠,她开始觉得他是那么飘忽而难 以捉摸,有时热情如火,有时又冷漠似水,像是百无一用的书呆子, 又像是世—亡任何事都不能瞒过他的智者。
但是她少女无邪的心,已完全属于了他,她想:无论他是什么人,我都会一样的爱他。”
于是她温柔的望着他,问道:“你陪不陪我进去?”
他摇了摇头。
当然,他也发觉了她眼中流露出的失望之色,无论如何,他不愿伤她的心,虽然,他已感到自己对她的情感,仅仅就只这么短短的一天,已冷淡了许多,远不如初发生时那么热烈了。
他暗暗在责备着自己:“为什么我对已得到东西,总觉得不再珍贵了呢?为什么我的内心总好像有一种更强烈的力量来反抗我自己的思虑呢?我真不懂这是什么原因!”
他将眼光极力的收了回去,温柔的渗合到萧凌的目光里,笑道:我是个书生,跟你们这些侠客在一起总觉得不大自然,你还是一个人去吧,无论什么时候你想见我,就来找我好了。”
萧凌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古浊飘为她推开车门,她悄然下了车,听见古浊飘在她耳畔说:“我在家里等你。”她心口又升起了—丝喜悦的甜蜜,微侧了侧头,让自己的耳朵触着古浊飘温暖的嘴唇。
然后车门被关上,车驶去了。
骤然,她觉得像是自己所得到的一切忽然失去,又像是自己失去的一切重又得到,她不禁暗笑自己的痴,她想:“我们又不是永远不能相见,为什么我会有达种感觉呢?”
她迈开步子,向镖局门口走去。
金刀无故黄公绍正为着他身旁少年的一句话得意的大笑着,忽然看到萧凌由对街走来,脸色一变,他不知道萧凌是何身分,当然更不知道萧凌的来意,还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
他又不愿意昨晚发生的那些事,让镖局里的群豪知道,但他也无法阻止她。
可是他觉得这少女竟似全然没有看见自己的存在,人类都有一种安慰自己的本性,他忖道:“昨天晚上黑夜之间,也许她根本没有看清我……可是她此来又是为着什么事呢?”
在他的念头里,根中没有一丝会想到这少女竟是他们终日期待的玉剑萧凌,镖局中每一个人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错觉,认为那玉剑萧凌一定是个男子,玉剑萧凌足迹没有出过江苏虎邱,自是也难怪镖局群豪会生出这科,错觉来。
萧凌走到门口,她鲜红的风氅,惊人的艳丽,使得镖局门口的那些大汉目眩了。
那本是站在金刀无敌黄公绍身侧的瘦长少年,此时迎了上来,萧凌一看黄公绍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付道:“你以为你悄悄一溜,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
那瘦长少年走了过来,问道:“姑娘想是要找什么人吗?”
萧凌打量了少年一眼,见他鼻直口方,目光如鹰,显得精明已极,倒也像是条汉子,遂说道:“请问这里有位金刚司徒项城吗?”
那瘦长少年一听她竟找的是司徒项城,而且连名带姓一起叫了出来,显见得对这位在武林中地位颇高,声名赫赫的金刚掌,并不十分尊敬。
他惊讶的望了这少女几眼,见她身段婀娜,美丽如花,忖道:“近年武林中并没有听说出了个这样的人物呀?”
但是他做事素来谨慎,绝不会将心中防惊讶丝毫露出,仍客气的说:“原来姑娘是找司徒大侠,请问姑娘贵姓,有何贵干,我这就替姑娘回复去。”
萧凌道:“你就告诉他,说是苏州虎邱潇湘堡有人来访便是下?”
那瘦长少年更惊,问道:“姑娘就是玉……”
萧凌不耐烦的抢着道:“对了,我就是萧凌,特来求见!”
那瘦长少年不觉肃然,躬身一揖,道:“原来是萧大侠。”
瘦长少年也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角色,他对萧凌这么尊敬,倒不是为了玉剑萧凌的名头,须知光是“玉剑萧凌”这四字,在武林中还是个陌生的名字,如果加上“江南潇湘堡的玉剑萧凌”几字,那在人们心目中就完全造成另外一个印像了。
皆因潇湘堡在武林中,地位极高,是以瘦长少年一听,便肃然生敬。
金刚司徒项城迟迟没有任何举动,也是在等着潇湘堡的来人,他此次邀集武林豪杰,话虽讲得冠冕堂皇,是为了挽救武林之劫,其实他私心自用,却是为了挽救镇远镖局的危机。
他根本没有任何计划来对付残金毒掌,也无法有任何计划,残金毒掌形踪飘忽,来去无踪,试问他如何找呢。
他心中的打算是将玉剑萧凌留在镇远镖局,他想有了潇湘堡的人在,那残金毒掌便不会对自己有何举动,他却不知道残金毒掌这次重现江湖,目标根本不是在他一个小小镇远镖局身上。
他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打算很聪明,他哪里知道这其中事情的复杂,人的变化,却是他所万万没有料想到的呢 !
玉剑萧凌这几个字,像一阵风,使得镇远镖局忙乱了。
金刚司徒项城并不以玉剑萧凌是个女子而失望,他想即使玉剑萧凌只是个小孩子,只要是潇湘堡的人,对他来说并没有一丝区别。
他老于世故,精于谈吐,虽然心事重重,但却仍然是那么从容的样子。
他招待着萧凌坐在客厅上,看见她只是一人来到,龙舌剑却仍未回来,他忍不住要问,但忽又想到龙舌剑林佩奇游侠江湖多年,绝对不会生出意外,想是另有他事,何况只要玉剑萧凌来了,龙舌剑回不回来,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玉剑萧凌初出江湖,虽然有些地方显得很不老练,但是她本极聪明,又擅言词,也应付得头头是道,自有另一种风范。
她自幼骄纵,从未吃过亏,昨夜雪地那一幕她仍末忘怀,总想让那三人吃个苦头,便说道:老镖头,这些日子江湖豪杰来的很多,可不可以为我引见一下,也好让我瞻仰风采。”
司徒项城忙道:“这个当然是应当的,其实他们也早已闻萧姑娘的大名,急欲一见了。”
他转首向立在身后的镖伙嘱咐了几句,叫他将人请来,又指着坐在下面的那个瘦长少年说:我先给姑娘引见一人,这位就是近中传名的入云神龙聂少侠,你们两位都是少年英雄,倒可以多亲近亲近。”说完一阵大笑。
萧凌只淡谈的看了他一眼,入云神龙聂方标却像是脸红了红,她情已有所寄,自然不会再注意到别人,可是聂方标突然见到了这年纪相若的侠女,自然难免会生出好逑之念。
过了一会,厅外走进一个面色赤红的矮胖老人,一进来就高声笑着说:“听说江南潇湘堡有人来,快给我引见引见。”
金刚司徒项城似乎对此人甚为尊敬,站了起来笑道:“孙老前辈来了,这位就是飞英神剑的女公子,玉剑萧凌萧姑娘。”
那老者哈哈又笑道:“好得很,好得很,果然是超群脱俗,清丽不凡,故人有后,我名头子真是太高兴了,真是太高兴了。”
司徒项城忙道:“这位就是江湖人称天灵星的孙老前辈,昔年与令尊也是素识。”
萧凌一听如此说,忙也站了起来,她虽对老头不太看得起,但此人即是她父亲的故友,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她都未想到飞英神剑根本不在江湖走动,朋友极少,这天灵星孙清羽不过仅仅和他见过一面而已,怎能称是素识,如今只是在拉关系罢了,她人世尚浅,当然不知道这些处世的手腕。
此时,又有些人走进大厅,萧凌一看,昨晚那三个老头其中的两个正在里面,遂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都在暗暗盘算,怎样来使这两个曾经对自己不敬的人,大大出一次丑。
金刀无故黄绍公及八步赶蝉程垓,此时当然也发觉江湖侧目的潇湘堡传人玉剑萧凌,就是自己昨夜雪地中遇见的红衣少女,心中顿起了惶恐和羞愧,但他们估计着自己的身分,在这种情况下,又势必要碰面,脸上不禁变得异样难看。
但他们和萧凌三人间心里的念头,金刚司徒项城自是不会知道,所以他仍兴致冲冲的要为他们引见。
就在这颇为尴尬的一刻里,玉剑萧凌心中的另一个念头,使得她的心软了下来,她想起自己说要对付金刀无敌时,古浊飘脸上的那种冷漠表情。
她想:“他—定不喜欢我对人那么尖刻,我又何必为了这些不必要的事,去使他不快呢?何况这两人虽然出言不体,但我也抽他一鞭中,总可以算扯平了,若然我客客气气的对他们,不再提那件事,他知道了,也一定高兴得很。
她想着想着,脸上露出春花般的微笑,一种奇妙的感情,使得她除了古浊飘之外,对其他任何人的爱憎,都变得不再那么强烈,而且仿佛只要是古浊飘不喜欢的事,她就都能忍着不做。
这就是人类,对于人来说,本身内在情感的力量,远比任何力量都大得多,尤其是这种爱的感觉,其力量更是奔滚的洪水,无坚不摧的。
所以当金刚司徒项城将黄公绍、程垓两人引见她时,她只微笑着,这因为她心里正有一种幸福的憧憬,而这感觉,远比其他任何感觉都强烈,使得也对别的事也不再关心了。
八步赶蝉程垓和黄公绍两人,当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的,只是交暗暗的感激着她替他们两保住了脸面。
所以这场合里,虽然其中每个人心里都在打着不同的念头,然而大家却都是愉快的。
这因为他们所冀求的,都已得到了满足。
幸福着的萧凌,容光更艳丽,她像是群星中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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