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要做西城王的男人。”梅如玉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腰提醒道。
幕锦年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道:“每次杀人之前我都会紧张,习惯就好。”
……
……
“他们怎么还不动手?”雨下的更大了,巷子里的少年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从来没打过群架的梅如玉换了个姿势,向西城新一代的混世魔王打听道。
幕老大想要编个理由让自己看起来专业一点,可说实话他也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他对着雨幕中的人群骂了几句粗鄙不堪的脏话。
对方依然没有接招,仿佛是一群死物,忽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打了声喷嚏,两个少年夸张的大笑了起来。
人群中走出来一位撑着黑伞的中年男子,男子穿着一身儒雅的青衫,如果走在街上人们一定会认为他是位读书人。
“淋了那么久的雨,幕老大应该已经冷静了,以后大家多走动走动,我们老了,西城将来会是你的天下。”因为天色暗的缘故,二人只听到了说话人,却看不清中年人的表情。
金沙帮,西城第一大帮,将来很有可能也会是京都第一大帮,作为金沙帮的话事人,廖沙和金不焕本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低下头来招揽一名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
但凡事必有因,作为西城第一大帮的话事人,这二位虽然表面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不过是朝廷的手脚罢了,他们在阴暗的角落里做着朝廷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甚至就连帮里的兄弟很多都是从京都军队里退伍下来的。
这样复杂的关系在给他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同样带来了麻烦,帮派里不少骨干直接听命朝廷,金不焕和廖沙则成了傀儡。
他们想要极力摆脱这种局面就势必要发展自己的力量,而恰巧此时常玉斋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常玉斋的成员普遍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从长远角度考虑,完全可以收为己用,慢慢培养,成为自己的力量。
特别是后来查了常玉斋老大幕锦年的背景,他们更是欣喜,如此有才干的少年如果不收为己用实在可惜,如果不肯归顺那更应该早早杀掉,以免将来后患无穷。
于是就有了上面金不焕雨夜的劝说。
不过对此一无所知的幕锦年并不知道,更不领情,他听完对方诚意满满的劝降词之后仍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都到这个份上了说这些屁话有个毛用,小爷等了那么久,就为了等你他妈这句废话,浪费时间!”
“年轻不是本钱,要活得好就要只争朝夕。”梅如玉同样觉得他说的狗屁不通。
“我喜欢这句话,谁说的?”幕锦年问道。
“以前是先生说的,现在是我说的。”
说完这句话两名少年一人抡着铁棒一人挥着长刀向撑伞的中年男子冲去。
黑暗中的男子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他挥了挥手,早已等待多时的手下们瞬间将冲过来的少年淹没在了人海中。
虽然金不焕和廖沙已经很高看幕锦年,但他们还是走了眼,因为他真的很强,至少比他们以为的要强的多。
最先感受到这一点的是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凶悍的硬汉,他甚至连梅如玉的衣袖都没碰到,就被他一棒子轮飞了起来,凄厉的哀嚎响起,然后随着他的脑袋狠狠的撞在了几丈外的墙上声音才戛然而止。
同样,金沙帮的话事人也忽略了横插一脚的梅如玉的实力。
长刀破空,雨滴顺着刀身精美的花纹滑落,又因为长刀猛然高速移动而四散迸裂,他的刀既平又直,一往无前,斩开了身前的一切障碍。
秋雷乍起,电光照亮了血染的小巷。
……
……
巷子口来了几名身着劲装的士兵,他们是来自维护京都治安的应龙卫,不过此刻他们似乎并没有要出手制止的意思。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手?”一名新入伍的小兵看不明白时下情况,好奇的问道。
“一群渣渣打架,自然要等到打成渣的时候再说,他们这种人死不足惜。”骑在马背上的武官明显是见多了这种情况,声音平静的说道。
“大人英明。”那名新入伍的小兵倒是上道,顺道拍了个马屁。
这样的话对那名武官来说明显很受用。
……
孙缺站在最合适的距离,看着梅如玉挥舞着长刀,从一个少年蜕变成为一个男人,慢慢露出了笑容。
他的旁白一位卖糖葫芦的老者撑着破旧的雨伞,兴趣缺缺的看着巷子不入流的打斗。
“常青书院那帮家伙是真的闲着没事干吧,这算哪门子考核。”老者无奈的嘀咕道。
“这才像天下第一书院的风格嘛。”孙缺笑了笑。
……
更远处,一名醉酒的邋遢老汉听着二人无聊的交谈,觉得好生没趣,至少比牡丹亭里姑娘的小曲儿要显得无趣的多。
……
……
不知过了多久,梅如玉和幕锦年相互搀扶着来到了那条生意惨淡的商业街,然后二人敲开了齐三儿面馆的店面。
看到满身血污的二人,齐三儿险些被吓得晕了过去。
“两碗羊肉面片汤,多加些葱末和香菜。”
“再来两壶满堂春……”
第二十五章 寡妇、账单和生意()
“你有没有想过今晚我们很有可能吃不了这碗面片汤?”梅如玉把碗搁在湿漉漉的石板上,背靠着墙壁吃力的问道。
“怎么可能!”少年靠在一旁反驳道。
“金沙帮那两个老东西太没把小爷放在眼里了,带了百十号人就以为吃点小爷了,小爷将来可是要成为西城王的男人,一群纸老虎,真正见血了你看还有多少人敢舍了命的硬上!”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眼还没缓过神来的梅如玉,嘀咕道:“有你在,我死不了。”
梅如玉笑了笑,然后扶着伤痕累累的幕锦年向夜色中走去。
幕锦年为梅如玉挡下了数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有十多处,医馆的大夫忙了半宿才把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好。
看着熟睡中的青涩少年,梅如玉心中有无限感慨,同时也满是自责。作为一个初涉江湖的菜鸟,无论从杀人技巧还是谋略上他都有太多欠缺,昨夜的那场袭杀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他没想到金沙帮的动作会那么快,更没想到他们敢如此嚣张的当街围杀。说起来还是他对西城的地下秩序不够了解。
帝国法律十分健全,但它的光辉却无法照亮大周的每一寸土地。
南溪有句谚语叫:有仇不报非君子。
太平王府的世子注定无法成为受世人敬仰的君子,但这个仇他肯定不会轻易算了。
幕锦年是他在京都的第一个朋友,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的上是他人生以来的第一个朋友,他身上的刀子不能白挨。
金不焕和廖沙并不知道,昨夜那场在他们看来微不足道的袭杀,提前为他们敲响了丧钟。
梅如玉回到客栈,他好好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他找来孙缺安排了一些事情,又去常玉斋看了幕锦年。
他恢复的速度完全超乎了梅如玉的想象,如果不是脸上的淤青没有消退几乎看不出他昨夜受过伤。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有神明庇佑,阎王爷不敢收他。
梅如玉才不信他满嘴的胡话,但也只能暗叹他体质变态。
此后几天梅如玉一直在客栈看书抄书,但每天都会有梅家的探子到他的房间里来。幕锦年也没闲着,他这几天穿大街过小巷,纠集了一帮之前被金沙帮打压过的小帮派。作为西城未来的王,被人围在巷子里险些砍死,如果不砍回去以后还怎么在西城混。
他受伤的那个夜里黑猫给他叼来了一封信,信上小姐让他尽量配合梅如玉,看看到底要做什么?
梅如玉要做什么?那自然是要杀金不焕和廖沙啊,这两个人都是该死之人,幕锦年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割下他们的脑袋告慰那些逝去的亡灵,现在机会来了,他有些激动更有些亢奋。
这个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有,那就凿通这扇墙。
同理大周就没有不讨人厌的官员,如果有,那多半是装出来的,杜玄成就是其中一位。
他太完美了,慈善、清廉、有礼……身上似乎聚齐了所有优良的品德,是朝廷官员学习的楷模,是读书人心中敬仰的榜样,但正是因为他的完美让人觉得会太过梦幻,太过不真实。
一个纯粹的人他可以很好,好到极致,但依旧会有人讨厌他。
可杜玄成没有,整个京都都没人说他坏话,梅如玉差人从吏部调出了他的档案,又差人扒出了数十年来每一个和他有过不愉快或者有交集的人,最后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几乎每一个说过他坏话的同僚或者其他人最终都不会落下好下场,而且每个人都会死于常见的意外……
与此同时,梅家安插在金沙帮的眼线给梅如玉传来了一个极好的消息——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正议大夫杜玄成居然金不焕、廖沙私下有联系。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人居然会有联系,傻子都能看得出有猫腻。沿着这条线继续深挖,果不其然,杜玄成和金沙帮可不只是有联系那么简单了。
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原本棘手的问题变得简单了起来。
这天晚上,梅如玉看着静谧的月色,心中一片平静,或许这两天一切就会有结果了。
一只很胖的黑猫跳上他的窗台,软绵绵的叫了两声。
“嗯?”
梅如玉的目光被它吸引了过去,看着它隐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走过去试着摸了摸它的脑袋,黑猫并没有躲闪,甚至还用脑袋摩擦了他温热的手掌。
如果是幕锦年看见了必然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小到大他每次想要摸摸它的时候,都会被嫌弃的躲开,据他所知,除了小姐好像这只猫还没给第二个人碰过,更别说还是个男人。
梅如玉打开食盒取出两块点心放在手心里,黑猫只是看了眼,斜斜的瞟了他一眼。
他无奈的笑了笑,他从没养过猫狗这类宠物,更不懂得它们喜欢吃什么。
“小胖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梅如玉像个大傻子一样好奇的问道,说完之后他也被自己逗笑了。
对于这个称号黑猫似乎很不喜欢,闭着眼睛把脑袋转向了一旁。
它艰难的从地上跳到窗台,身上的肥肉随之抖了三抖,险些滑了下来,似乎觉得有些丢脸,它头也不回的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梅如玉追过去,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窗台上只留下了一封信笺。
“听说你很聪明,给你出道题——杜家的寡妇刑部的账单二公主的生意,想好了再回答,打错了会死人。”
字迹很清秀,内容很直白,理解很…难。
信是黑猫留下的,难不成它成了精?可他并没有感觉到妖气,那这封信就是它的主人写的!
它的主人……算了,还是回归的信的内容吧。
你很聪明——这句很好理解,因为它是废话。
杜家的寡妇——杜家,杜玄成!只要他死了,他家夫人自然就成了寡妇,这句理解不难。
刑部的账单——他和刑部的关系不好,金沙帮和刑部的来往倒是密切,这所谓的账单应该是法律上的黑账。
老子果然很聪明!
至于二公主的账单……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梅如玉的脑袋有些懵。
这封信的主人到底是谁?他辛辛苦苦才查出了金沙帮和杜玄成的关系,没想到对方居然也知道,看样子似乎知道的比他还要多得多。
信里面提到的这个二公主又是谁,难不成和金沙帮还有杜玄成这些人也有关系?
梅如玉原本平静的心再次起了波澜。
第二十六章 热血少年()
一场雨夜过后,金沙帮意外的没能够留下年轻的常玉斋帮主的脑袋,一时间沦为了京都地下世界的笑柄。
这似乎也彻底激怒了金沙帮的两位话事人,在西城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直到刑部的官员请金不焕和廖沙在一间不起眼的茶肆里喝了两壶上好的龙井,这事才告一段落。
幕锦年是在西城市井里生生打出的凶名,装孙子躲起来对他来说从来不会觉得难堪。敢于硬杠的那肯定是英雄,他不想当英雄,西城的老大只能是枭雄,因为他会怕死,有命才有可能在仇人头上拉屎撒尿。
能屈能伸的幕老大这会儿正在一所很普通的老房子里睡大觉,这是他一个小弟家里的住宅。
他的这个小弟也是个可怜孩子,七岁那年,他读书的老爹再次落榜,本想一醉解千愁,结果喝太醉掉进离家不远的臭水沟里淹死了,第二年他娘回老家奔丧之后就没再回来,听人说是改嫁了,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就剩他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没想到还没半年时间,老人家也杀手人寰,这下他真的成了孤儿了。
几个平日里混吃等死的闲散人踹开了他的家门,不由分说的就翻个了底朝天,他只敢抱着头缩在角落里,当时正到处收小弟的幕锦年路过,宛如天神下凡把几个小混混赶了出去,从那一天起他就决定以后跟幕老大混了。
宅子倒是不错,就是长时间没人居住,屋里有股子霉味,但对于曾流落街头的幕锦年来说,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环境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带我一个。”幕老大不三不四的坐在椅子上啃着梨子说道。
在靠门的位子梅如玉低着头认真削梨皮,并没有搭理他。
幕锦年从椅子上翻身而起,扯起衣服嚷嚷道:“那点伤对我来说是小事,早就好了,我跟你讲我已经联络了好几个帮派的头目,这帮家伙都吃过金沙帮的亏,等动手的时候他们多少能够提供些帮助。”
梅如玉削了皮的梨子递给幕锦年,笑道:“你安心养伤就行了,不用这么费事的。”
其实梅如玉根本就没看得起幕锦年找来的那帮乌合之众,他们常年被金沙帮欺压,早就已经成了习惯,虽然他们一个个都表了态,恨不能将金沙帮的两位老大千刀万剐了,但只要事到临头保不齐就会出个叛徒跑去通风报信。就算不出现这种情况,在没有绝对把握一定能杀死金不焕和廖沙的保证下,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这样的话他不会和幕锦年说,毕竟他是想出一份力,想找回场子。
“我可是堂堂常玉斋的老大,你这样分明是看不起我。”幕锦年啃了两口梨子十分不高兴的说道。
梅如玉想了想,和他解释道:“金沙帮在西城发展多年,爪牙遍布各行各业,和刑部的关系更是千丝万缕,和他们硬碰硬先不说有没有赢得可能,刑部的人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说得再明了一点他们就是官方在西城的代言人,动他们就等于是动了刑部的利益,你现在还认为可以和他们硬拼吗?”
幕锦年只是一名热血少年,心中带着复仇的美好理想,帮着小姐守住这帮王八蛋,但梅如玉的一番话说完,他心中的热血瞬间被浇灭了大半,他哪里想得到这中间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
“那怎么办,不报仇了?”因为气馁他的情绪低落下来。
“不是不报仇,而是要用用这里。”梅如玉说着指了指脑袋,“记不记得上次我们一起看过的那个大官,就是你说的全京城的人都说他是好官的那个大官?”
“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和金沙帮也有关系?”幕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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