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鸿当先奔近峒悟山庄大门,他脚下略为趑趄,就昂然走了进去。
大天井上,依然一片死寂,大厅上也不见一点灯火。
于飞鸿自然知道,折花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但他至少对金嬷嬷和沈少川还稍有顾忌之心,是以进入大天井,脚下就缓慢下来。
正当他走近石阶前面的时候,突听大厅上传来金嬷嬷的声音,尖喝道:“于总管,很好,你率领的金刀堂总算保全了全部实力,你快进来。”
厅上,也突然亮起了一道光,顿时点燃起四支蜡烛,只见金嬷嬷巍然端坐在中间一张高背太师椅上,她身后侍立着金萍、金燕、金花三人。
于飞鸿在阶下停了下来,森冷一笑,抱抱拳道:“金嬷嬷,你一定看到了,于某已非折花门的外总管兼金刀堂主了。”
金嬷嬷明知故问,说道:“你怎么会不是呢?”
于飞鸿冷声道:“于某是奉命来担任折花门金刀堂主的,从前就已不是,何况现在?”
金嬷嬷惊异地哦了一声道:“你说你是奉命到折花门卧底来的了,奉谁的命?”
“这个叫难奉告。”
于飞鸿冷冷一笑道:“于某不妨告诉你,二十年前,于某已是堂主的身份了,这一批金刀兄弟,也可以说是于某带到折花门的了,现在你明白了吧?”
金嬷嬷虎地站了起来,尖喝道:“于飞鸿,你好大的胆子,按江湖规矩,你到折花门卧底,该当如何?你一定知道的了。”
于飞鸿大笑道:“金嬷嬷,折花门只剩下你们几个了,于某今晚是奉令来拿人的……”
金嬷嬷不待他说完,大喝一声:“你们给我把这叛门逆徒于飞鸿拿下了。”
她这一喝,从左右边屋脊上,“嘶”的一声,一下飞下四道人影,左边是沈少川、姜凤仙,右边是许梅仙,祝杏仙,四支长剑同时出鞘,像电卷风驰,朝于飞鸿扫到。
于飞鸿显然不妨有此一着,右手急忙“锵”然掣刀,口中大喝一声:“大家还不快围住他们?”
四十八名刀手听到于飞鸿的声音,立时手中钢刀一紧,迅速朝四人围了上来;但四人却把于飞鸿围在中间。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就在此时,金嬷嬷和金萍、金燕、金花四人,各自仗剑掠到阶上。
金嬷嬷尖声喝道:“金刀堂弟兄听着,于飞鸿背叛折花门,咱们要拿的人只有于飞鸿一个人,和大家无关,谁敢帮助于飞鸿,谁就得死!”
她“死”字出口,左手连扬,和金萍等三人同时以“折花手法”打出“折花箭”来,一时但听“嘶”“嘶”破空之声响处,最先冲上去的十几名刀手,口中发出凄厉惨号,像木排一般,纷纷倒了下去。
沈少川、姜凤仙等四人,对于飞鸿屠杀折花门近百人的性命,仇怒之火,早巳充满胸膛,此时把于飞鸿围在中间,恨不得把他剑剑诛绝。
一见四十八名刀手在外围包围上来,沈少川切齿地道:“凤仙,你们去对付那些该死的反贼刀手,姓于的老贼交给我好了。”
喝声中长剑突然一紧,剑光如银蛇乱闪,疾若雷霆,朝于飞鸿急攻过去。
他一手剑法,快捷无伦,此时在满腔仇怒之下,更使得凌厉无前,刹好之间,剑光交织,只把于飞鸿圈入在一片剑网之中。
于飞鸿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手中金刀,造诣深厚,他以为有一手训练的四十八名刀手,足可应付得了金嬷嬷等几人。
那知金嬷嬷和金萍等三个侍女一出手就施展“折花手法”,射出“折花箭”把当先围上来的几十名刀手射倒,其余的人方自一愣!
姜风仙、许梅仙、祝杏仙三人突然转身向外,姜凤仙挑着柳眉叱道:“你们都是折花门的刀手,谁敢帮于飞鸿,就上来送死。”
许梅仙紧接着道:“本夹没有你们的事,为于飞鸿送命,划得来么?”
祝杏仙又道:“你们此时回来还来得及,只要退到石阶两边,就是折花门的刀手,不站过来的,杀无赦!”
那四十八名刀手,眼看围上来的同伴,在一瞬间就已死去了十几句之多,金刀堂主又被副门主圈入在剑光之下,眼看情形大大的不利,再经三位姑娘莺声呖呖地一喝,立时又有二十几名刀手抱朴刀,乖乖地朝两边石阶下走去,那就是愿意重回折花门了。
还剩下的八九个人,心头还在犹豫,脚下稍见趑趄。
金嬷嬷站在阶上,早已看出他们游移不定,那还客气,口中沉哼一声,金萍等人立即双手齐发,折花箭像飞蝗般射出,一阵嘶嘶破空锐啸方起,惨嗥闷哼也同时传来,那八九个刀手立时饮箭倒地。
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于飞鸿率领而来的四十八名刀手,有半数反正,半数中箭身亡,全部解决了。
姜凤仙、许梅仙、祝杏仙三人想不到会有如此顺利,立即又转过身去,品字形围住了于飞鸿,她们并没有出手,只是预防于于飞鸿突围。
于飞鸿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四十八名刀手,会兵不血刃,就被解决!
他自己纵然刀法凌厉,此时眼前只剩下他一个人,那得不心胆俱惊。
高手过招,有不得半点分心,这一来,自然很快被逼落了下风;但他自知一旦落到折花门手中,那就想死也不是铁事了,因此咬紧牙关,全力硬拼,把一柄金刀,使得风雨不透,大有和沈少川拼个同归于尽的决心!
但武功一道,优胜劣败,可有不得一筹之差,沈少川一身所学,连六合门齐古愚、九宫门向寒松、八卦门封一瓢等练剑数十年的高手,都曾一一败在他剑下,于飞鸿刀势最猛,已经被逼落了下风,如何还能扳得回颓势!
金嬷嬷眼看着半数刀手,反正回来,心头自然高兴,朝他们含笑道:“很好,你们都是忠于折花门的人,折花门决不会亏待人们的。”
当下就是金燕、金花清点人数,一共是二十六名,就要他们十三个编成一队,分为左右两队,由金燕担任左领队,金花担任右领队,由两人统率指挥,已死的刀手以“化骨丹”化去。
现在只剩下于飞鸿一个人在沈少川剑下挣扎,作困兽之斗,眼看他支持不了多久了!
折花门有了这二十六名刀手,声势顿时壮盛起来,厅前阶上,也同时挑起八盏气死风灯,把大天井照得通明,不像刚才那样死气沉沉了!
这时只听庄外大门口,传进来一个娇冷的声音说道:“唷,折花门的人,怎么还没死光?于堂主,你的手下呢?怎么?你连一个乳息未干的沈少川都收拾不下来?好,你们谁去把于飞鸿给我替下来?”
这话正是那个假扮薛惜芬的中年道姑的声音!
显然对方的人,已经到了庄外,金嬷嬷一挥手道:“大家跟我出去,我老婆子今晚倒要会会这个妖妇。”
中年道姑话声方落,只见一个瘦高人影,手提长剑朝大门口冲了过去,大声道:“于飞鸿,贫道来他。”
他刚冲进门口,右脚堪堪跨进门槛,突觉眼前微风一飒,当门站着一个身穿天青绸衫,腰悬长剑的俊美少年,含笑道:“道兄止住。”
那瘦高人影正是一个道装打扮,留着五绺黑须的道人,闻言一怔,说道:“年轻人,快让开。”
这挡在门口的俊美少年正是杨文华,他依然含知道:“道兄可知这峒悟山庄,是什么人所在么?”
瘦高道人哼道:“这是折花门,难道还会错么?”
杨文华道:“没错,所以本门有权不让你进去,道兄回去吧!”
他右手早巳暗藏在袖中,这时突然抬手,食、中、无名三指接连弹出,使得是“三极指”!
那瘦高道人能有自信来接替于飞鸿,自然是武功极高之士,一见杨文华屈指朝他弹去,他看杨文华年事极轻,只当他使的普通指法,那会放在眼里?口中大笑一声,左手袖袍一拂,喝道:“你给贫道……”
他焉知“三极指”乃是“纯阳真气”所凝聚的指法?连下面“站开去”三个字还没出口,一个人忽然“啊”了一声,脚下登登地往后连退了三步。
这三步若在别处,倒也无所谓,但他正待跨入大门,就往后退,这大门口最多也只能让他退上两步,第三步就到了石阶,石阶是一级比一级低的,他一脚踏空,一个瘦高身子往后一仰,就—个筋斗翻倒出去,倒在地上,就像一堆烂泥,除了喘息,再也站不起来。
原来杨文华已知中年道姑今晚三更来犯,娘正好趁机去救爹和妹子,心头已去了投鼠忌器的顾虑,二来娘曾要祝杏仙传话,今晚来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因此在出手之时,早已凝聚“纯阳玄功”,以“三极指”破去了来人一身真气。
须知他练的“纯阳真气”,正是旁门左道的克星,是以一下就废了瘦高道人的武功。
就在瘦高道人一跤跌出去的同时,身后大天井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号,于飞鸿被沈少川一剑透胸而过,往后倒去。
沈少川双目通红,厉笑道:“姓于的,你应该偿还折花门一百条人命,我应该斩你一百剑才是。”
他仇怒填鹰,长剑连挥,在于飞鸿尸体上,连劈了十几剑,意犹未尽,手仗长剑,大声道:“今晚到折花门来的,沈某一个也不能放过。”
大步朝门口飞奔而来。
杨文华急忙伸手一拦,一面以“传音入密”道:“沈兄不可任性,外面来人不少,咱们不能放过,但是一个一个的来,拖延些时光,我娘才能把人救出。”
沈少川给他一拦,才脚下一停,点点头道:“门主说的极是。”
这时金嬷嬷、姜凤仙等人,也一起走近门口。
中年道姑看到瘦高道人委顿在地,又听到了于飞鸿的惨号,心头不觉大怒,哼道:“杨文华、沈少川,你们在我面前,还敢如此发横,难道你们忘了你爹和薛惜芬还在我手里么?”
杨文华独自当门而立,不让沈少川、金嬷嬷等人出去,一面微微一哂道:“你要我们在三个月内扫平丐帮和第一堡,折花门已经接受了,照说你应该守信才对,哪知你蛇蝎居心,趁我们尚在碧霞宫,你居然下令于飞鸿,以残酷恶毒的手段屠杀折花门的人,又认为我们只剩下几个人,就连夜率众来犯,企图把我们几人一举歼灭,杨某身为折花门主,岂容你如此猖獗?不是杨某夸口,今晚若是让你有一个漏网,我就不叫杨文华了。”
中年道姑厉声道:“你这小子,好狂的口气,你不是杨文华!”
她对杨文华查得很清楚,杨文华只会杨家家传武功;但目前的杨文华一身武功,竟然如此高强,自然令她怀疑他不是杨文华了。”
杨文华大笑道:“在正不是杨文华,那会是什么人?”
中年道姑厉笑道:“你是柳文明!”
她听说过柳文明是罗浮蓑衣老人门下。
她说出“柳文明”三字,站在门内的祝杏仙不由神情一动。
她直到如今,还不知道柳文明就是杨文华,不觉回眼朝杨文华偷偷的瞧去,她也觉得他不像窝窝囊囊的杨文华,心中暗道:“莫非他真是柳郎假扮的不成?”
沈少川、金嬷嬷等人虽因杨文华挡在门口,但大家都看清楚了,中年道姑前后左右两边,站着四名手持佛尘的年轻道姑,长发披肩,肩头斜插着长剑。
她身后一排六七个人,都是俗家装束,高矮不一,年龄少说也都在五旬以上,看去全非俗手!”
杨文华口中发出朗朗长笑,随着笑声,缓步跨出大门,他腰悬长剑,风度翩翩,这几步走得潇洒已极,他跨出大门,沈少川及金嬷嬷等人自然也跟了出去。
杨文华一直走下台阶,才脚一停,含笑道:“不错,在下正是柳文明,因为我和杨兄是结义兄弟,他的事和我的事一样,所以在下乔装杨门主,来会会你们的。”
他承认自己是柳文明,乃是将计就计使对方无法再用爹和妹子来威胁他了;但他这番话,却令金嬷嬷等人也有些莫测高深,弄不清他到底是柳文明还是杨文华呢?
中年道姑哼道:“你如果是柳文明,那么杨文华呢?”
杨文华微微一笑道:“杨兄另外有事去了,在下代他而来,自可完全代他作主,你们有什么道,只管划下来。自今柳某承接。”
中年道姑目光一抬,说道:“姓柳的,你是罗浮蓑衣老人门下?”
杨文华道:“原来仙姑对在下来历,调查得很清楚了。”
中年道姑哼了一声道:“柳文明,我要劝你一句话,今晚之事,是我和折花门的过节,与你风马牛不相及,再说我们和罗浮一派,也毫无梁子,你实在犯不着管这场闲事,也犯不着伤两家的和气。”
杨文华大笑道:“仙姑这就错了,在下答应过杨兄,助他一臂之力,他父亲、妹子都落在仙姑手中,投鼠忌器,今晚不好出.面,我是他朋友,能不管么?仙姑如果肯听相劝,先把杨兄令尊和妹子释放了,岂不是真正不伤两家和气了?”
中年道姑脸色微变,冷冷地道:“柳文明,你以为我怕了罗浮派,不敢动你么?你此时及早抽身,我还可以不难为你。”
杨文华大笑道:“在下不是说过了么,在下不但代杨兄而来,你看,我还扮得和杨兄一般无二,今晚在下就是折花门主,你们冲着折花门来,也就是冲着我来的了,折花门主能不管折花门的事,及早抽身么?仙姑如果不吝赐教,在下自无不接之理。”
站在中年道姑身后几人中,一个独眼老者沉声道:“教主,这小子狂妄得很,属下去把他拿下了。”
杨文华心中暗道:“独眼老者称他教主,不知她是什么教的教主?”
中年道姑点头道:“陆护法去试他几招也好。”
那独眼老者一下从背后撤下一面黑黝黝的铁牌,举步走出,沉笑道:“姓柳的,你亮剑,让老子较量较量你看!”
杨文华一双俊目之中,射出两道寒光,喝道:“在下虽不知你们是什么教,但听你们教主称呼你陆护法,护法的地位在教中应该不低了,在下看你年龄,似乎也已不小,你应该走过江湖,就应该懂得江湖礼数,在下今晚是折花门主,也是一门之尊,你这是在跟谁说话?”
独眼老者满脸横肉,厉笑道:“你是柳文明,并非折花门主。”
杨文华道:“但我此刻是杨文华,就是折花门主,你敢侮辱本门主,本门主就饶你不得!”
话声甫出,人影一闪,已经到了独眼老者身前,左手挥手一掌,迎面拍了过去。
他这一式身法,当真快如闪电,尤其人到掌到,一道凌厉无前的掌风,有如泰山压顶一般撞到!
独眼老者没防他还在说话的人,说打就打,出手竟有这般快法,如果换了一个人,可就接应不下来,但他究是教中护法,护法可不是挂挂名的,何况他手中已经撤下铁牌,一言不发,举起铁牌,朝杨文华击来的掌势就砸。
杨文华早就下了决心,今晚来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因此左手拍出,身形一个轻旋,右手三指已经快疾无伦地弹出,口中朗笑一声道:“你还不配和本门主动手,换一个来吧!”
他弹出去的自是“三极指”了,独眼老者砸出的铁牌堪堪落空,口中就哼了一声,脚下登登地连退三步,依然站立不稳,一跤跌坐下去,就和方才那瘦高道人一般,除了喘息,再也站不起来,看情形也是被废去了一身武功:这下直看得金嬷嬷等人大感惊奇,他们就站在杨文华身后,依然没看清他如何出手的,而且只一招之间,就破去了人家一身武功。
姜凤仙悄悄朝她丈夫沈少川道:“我看他真是柳文明呢!”
沈少川点头道:“柳文明也好,现在总是友非敌了。”
对方众人眼看陆护法在柳文明手下,只是一招,就武功被废,自然全都不觉耸然动容!
跟随教主来的八大护法,转眼伤了两个,这还得了?今晚本是扫荡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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