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三千服饰着他,道:“抬起头!”
林亼猛的抬起头,血红的湿润的双眼里迸发出可怕的杀意:“我要茅夜死无全尸,我要茅家上下所有人陪葬!!”
陪葬!!!
两个字犹如暮钟一样在这黑夜中敲响,翟三千和段冕皆忍不住眉头一蹙。
段冕永远都忘不了这一晚,忘不了林亼的眼神,忘不了那眼中蕴含的宛如实质的杀意。
寒冬的夜晚悲凉而寂寥,月光洒在这冰冷的街道上,三个男人的影子长长短短的倒映在斑驳的墙上,交织重叠,就像是三条本不想干的平行线,开始交错纠缠
第七十章 撕心裂肺()
“有什么事起来再说!”翟三千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
林亼却是倔强的摇了摇头,情绪激动的将整件事情说出。
事情的经过需从昨日傍晚说起。
眼看着喜事越来越近,林亼心里是既激动又忐忑,傍晚时分,林亼来到云上阁询问喜宴的进展。
虽然云上阁名声在外,也不是第一次承接喜宴,但对林亼而言这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他不想到时候出现任何的差错,他要给他的茶儿一个完美无瑕的典礼,所以从菜品到当天的整个流程他都亲自预览了一遍,任何细枝末节的琐事他都没有放过,搞得人家云上阁的人都不耐烦了,他却毫不自知。
忽然之间,门外传来急促的呼喊声,那是街坊三婶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三婶,有什么事坐下说,不着急!”或许是因为几天后这云上阁就是他喜宴的地方,所以,他莫名的有了一种做主人的感觉,拉开椅子就让三婶坐下。
三婶连连摇头,神色焦急:“出事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茅府的人带走了老章一家子,说是老章之前宅契有问题!”
“宅契?”
那可是章家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宅契怎么可能有问题?
忽然之间,林亼心中咯噔一响,直奔茅府而去。
来到茅府,他却入门无法,两名纳气境六品的武丁挡在他面前:“什么人,敢擅闯茅府?”
“我是老章家的姑爷,不是宅契有问题吗,我便是过来处理这件事的,麻烦两位大哥通行!”虽然愤怒,但林亼并没有失去理智,所有他根本没有想过硬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
“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接到这个时间会有人来访的消息,所以,你不能进去,赶紧离开!”那两名武丁高高地抬起头,神色冷漠。
“那麻烦两位大哥通报一声,便说是章家姑爷林亼求见!”林亼强忍怒火。
“再说一遍,赶紧离开”两名武丁双手环胸,斜睨着林亼:“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滚!!!”
最后一个字加持了灵气,直震得林亼耳膜生疼。
林亼捂着双耳,双眼死死的瞪着那两名武丁。
既然对方不让路,那便拼了命挤出一条路来。
这是林亼当时的想法。
可是还没来得及实施,那两名武丁将厚重的大门重重的关了起来。
通过越加越小的门缝,他看到了令他发狂的一幕。
门缝里,茅夜怀中抱着一个女子,仰天狂笑。
那茅夜怀中女子不是他的茶儿又能是谁?
一边笑,茅夜一边走进了一间厢房,隐隐约约间他还听见了章家二老的哭泣和咒骂声,但是那声音很快就嘎然而止。
刹那间,林亼的一颗心沉入了海底。
“开门,开门!!!”
他疯了似的撞击了大门,一边撞一边大喊,但这厚重的大门却纹丝不动,像是一座大山一般横在他的面前,无法跨越。
两个时辰之后,茅罡带领着一众武丁远远走来,见有人在撞自己家门,不由盛怒。
可一看时辰现在还没到闭门的时间,为何大门紧闭?
难不成是那小子又在胡搞?
这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发生过。
本以为在外修习这么多年,性子应该会有所改变,但这么看来,还是一点没变啊。
没变就没变,我茅罡的儿子还需要去改变自己迎合这个世界吗?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少爷的性子十一点没变啊!”身旁,一名三十几岁的男人沉吟道,他跟随茅罡多年,自然也多少了解一点茅夜。
茅罡摆了摆手:“赶紧把这人弄走!”
几名武丁点了点头,跨步上前。
几人之中最低的修为是纳气境八品,合力之下,气势汹汹,若是平时的话林亼肯定会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步,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功夫理会这几人的气势。
“大胆屑小,赶紧滚开!!!”其中一人张口一震。
林亼猛地一惊,本来就已经嗡嗡作响的耳膜现在直感觉生疼不已,像是已经布满裂痕的瓷器,又被摔了一次,连捡起来都有可能瞬间粉碎。
林亼双眼通红的望着来者几人,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跪在地上抱着为首之人的大腿:“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男儿欲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果说悲伤可以承受的话,那么真正的无能为力的无助却能让一颗坚定的心软弱成泥沫。
这个世上本身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儿,你之所以能谈笑风生的一笑置之,是从未体会过真正的无助。
“滚开!”
为首的武丁居高临下的斜睨着林亼,然后一脚将林亼直接给踹飞到几米之外。
牛高马大的林亼体重可不轻,这一脚可想而知,力大劲沉。
噗嗤!!
还未落地,林亼只觉得体内五脏翻涌,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妖异猩红的弧线。
没有理会身上的剧痛,他立即就翻身而起,爬着来到那几人的脚边。
咚!
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突兀而起。
咚咚咚!!
紧接着接踵而至。
那是林亼磕头的声音。
“哟,还是个硬茬啊!”
为首之人回头看着自己的同伴,揶揄道。
“钢过易折,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将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硬茬捏成——粉碎!”另一个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话音未落,他迅速的伸出手,曲掌成爪掐着林亼的脖子将其给拧了起来,另一只手高高的举过头顶,呈力劈华山之势,手刀处隐隐有灵气涌现。
喉咙要害被死死的掐着,连呼吸都成困难,但是林亼却体会不到那种窒息的感觉,因为一颗心早已不在他自己身上。
近距离之下,那人手刀处的灵气另林亼的五官都扭曲了,这一下要是落在林亼的身上,后者铁定是当场毙命。
就在这时,茅罡跨步上前,声音冰冷,冷漠的看了满脸涨红的林亼一眼:“别弄出人命,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别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茅府仗势欺人,这虽然对我们没什么损失,但是对那俩人却是有好处的,此消彼长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
“是!”
那人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脸望着林亼:“算你今天运气好,让你多活几日也无妨!”
话音落下,那人收了几分力,一掌劈在林亼的后颈。
林亼当场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是在街尾的巷子里面,周围空无一人,后颈处隐隐作痛,体内的五脏六腑也像移位了似的,那是一种撕裂的痛。
他艰难的站了起来,深深的呼吸着,嘴里念叨着茶儿的名字,一瘸一扭的往茅府的方向走去。
忽然间他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他原本不想理会,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进了他嘴里,
回头一望,他猛地呆在了原地,瞳孔猛张,嘴唇颤抖。
“不!!!”
这夜,深邃无月。
街尾小巷里响起了男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伤心欲绝,经久不息,那声音融进着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令人不寒而栗
第七十一章 放火()
脏乱的街道旁堆满了垃圾,臭水沟里老鼠横行,若是有光亮的话便会看见,那臭水沟里面的脏水竟是鲜红色,联合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不难猜出,那臭水沟里面鲜红色的液体是什么。
林亼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仰天长啸,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的溅落在地板上,他始终没有低头,因为不敢直视那三具尸体,因为那是章家三口!!!
说完,林亼长长的吁了口气,那眼眶已是通红,却强忍着眼泪,拳头却攥的紧紧的。
不仅仅是他,就连身为旁观者的段冕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翟三千的眉头紧紧一蹙。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弱肉强食,你原本心向凡尘,却不料凡尘中你不犯人,未必别人就不犯你,可悲,可悲!”翟三千摇头一叹,转头对段冕道:“走吧,时间不早了,他们都快起床了。”
段冕诧异的看着他。
听完这个故事难道他就只是发表一下感叹就完了吗?
段冕飞快的思考着,很快,他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翟三千不想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节外生枝,毕竟他们现在也是在逃之身。
哎!
虽然心中愤怒,但段冕缺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奈之下,他默默的跟上翟三千的脚步。
看着二人离去,林亼连忙大喊:“先生,求求你,我知道你能帮我,只要你帮我,余生数十载在下当牛做马绝无怨言,您一声令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林亼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翟三千的脚步停下了,却没有回头。
段冕也跟着停了下来。
“此话当真?”翟三千的嘴角缓缓掀了起来。
“只要先生肯帮忙,我林亼的命从今以后就是您的,绝无半句假话!”林亼双手抱拳。
“我不要你的命!”翟三千缓缓转过身,嘴角的笑意在转身的刹那收敛。
段冕的眉头微微一蹙,看翟三千的样子,先前他的猜想似乎是错的。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段冕心有疑惑,越发看不透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而此时此刻要是被翟三千知道一个八岁的孩子正在揣测他的想法的话一定会惊掉下巴。
虽然段冕的表现从来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但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心思。
与段冕相同,林亼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翟三千。
“我不要你的命,你只需要答应我,往后不要压制自己的天赋”翟三千道。
“铸器?”林亼想来想去自己身上能算得上天赋的东西也只有这一点了,于是乎试探性的问道。
翟三千点了点头,随即郑重其事的说道:“别误会,我没有好当伯乐的嗜好,我只是不想未来的剑衍大陆少一名出色的铸器师!”
说罢,翟三千转身进了屋,大步流星。
的确,他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他只是不想看见一颗好苗子还没发芽就坏死在土壤里。
这铁洲的几方势力他从来就没放眼里过,要不是因为武锁的关系他何以这么狼狈,哪里需要现在这般改头换面的苟且度日。
对他而言,帮林亼并不是什么大事,哪怕有武锁限制了他的修为,这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多么遥不可及的事,当然,就他现在的实力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亼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翟三千渐行渐远的背影。
段冕回过神,淡淡的扫了林亼一眼,随即转身,跟上了翟三千的脚步。
翟三千的后背似乎长了一双眼睛,等到段冕进门后,他淡淡的一挥手,院门就轻轻的合上了。
门外,林亼呆站着。
就在院门即将合上的时候,翟三千的声音悠悠传来:“明日卯时,在这儿等着我!”
咚!!
院门关上。
林亼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即转身,毅然离去。
一个时辰后,铁洲城北,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人们从惊慌与好奇中醒来,一片叹息与唏嘘声响起。
“那不是老章家的吗?”
“是啊,真是可怜,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
熊熊的烈火就像是一只无情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的一切嚼了个稀巴烂。
三具尸体就这么静静院子里,安详和睦。
逝者已逝,留下的人却也仿佛跟着他们离去了一般,心如死灰。
林亼就藏在远处的巷子里,双膝跪着。
火光的映照下,林亼的样子显得无比的狼狈,伤痕累累的模样再也无法融入那深邃的黑暗里,他望着远处的章家,泪流满面,一个劲儿磕头。
这把火,是他放的。
他要自己记住这赤红灼热的感觉,记住眼泪在火光里满满变得滚烫的感觉,记住一颗心在这高温下慢慢变得冰冷的感觉。。。
这一把火烧毁了一切,却烧不掉牵挂,烧不掉过往还有仇恨。
半晌后,林亼站起身,远远的眺望着茅府的方向,拳头握紧,手臂上面青筋暴起。
“茅夜,今生今世,你不得好死!!!!”
悬壶白居内。
几人正围桌一起吃着早食,见远处火光冲天,云裳不由好奇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世间烦恼悲哀不平之事!”白鲸天喝了一口粥,淡淡的说道,古今无波的脸上没有半点好奇之色。
原本段冕也是有些好奇的,不过听白鲸天这么一说,好奇心硬是没了。
翟三千站了起来,走到院子外,看着远处的火光,闭上了眼睛,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陶醉于清新的空气一样。
半晌后,他睁开了眼睛,嘴角掀起一丝苦笑,摇头一叹:“本非俗尘人,何须入俗尘?”
多年后,他的话成了现实。
多年后,剑衍大陆多了一个强大的铸器师,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三叔,你说什么呢?”云裳问。
翟三千回过头摆了摆手:“没什么!”
“哦对了”忽然,他转头望向白鲸天:“再弄一张面具来!”
“你在跟我说话吗?”白鲸天左顾右盼,随即道。
“少跟我装大尾巴狼,行不行,一句话!”翟三千白了他一眼。
白鲸天淡淡一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我什么时候求你了?”
“没有吗?”
“没有!”
“那刚才的话我就当作没听到”
“你是不是欠揍?”
“冷静点!”
“我。。。”每一次翟三千面对白鲸天的时候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在棉花球上,连身为旁人的段冕都感觉憋屈。
不理会翟三千吃瘪的表情,白鲸天唤来小四喜走进了屋。
“这老不死的东西!!!”翟三千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旁,段冕和云裳相视一笑。
翌日卯时。
段冕和翟三千离开悬壶白居,门外,一片黑色,隐约间看见一道人影跪在街道中间。
“师傅在上,受徒手一拜!”
掷地有声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声音对段冕和翟三千而言都不陌生,不是林亼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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