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我微笑着道谢,慢慢地向公园方向走去。
身后的少年们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上,不时听见他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年轻真好。
我想起以前还在中学时快乐的时光,无忧无虑,总说着长大后要干什么干什么的,谁又能想到,当人长大后,很多事情都不能靠想象来进行,许多理想也无法实现,因为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阻碍,太多的意外……?
公园在街道的尽头,是条死路。花草树木占满一条街的范围,相当幽静,平常除了定时来清理垃圾的园林工外,看不见任何一个管理人员,是属于情侣们的圣地。
在这种成双成对的地方,发现一个人影蜷缩坐在长凳上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尤其那人还甩了我两次门,把我好不容易整理起来的东西连续倒塌三次。
想不认识他都不行。
我叹了口气,拖拉着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在长凳上。
他扭过脸,不愿意看我,却让我听见他的冷哼。
我不禁哑然一笑,还是小孩子心性嘛!
我灭了手上的烟,靠在长凳背上,硬硬的木条怎么靠都不舒服,我认输了,只好弯下腰,手肘抵在大腿上,转头看着他的耳根。
他突然扭过脸来,气呼呼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啊!」
我毫不在意地说:「男人我见过很多,只是没有见过小鬼充大人的。」
「你!」
他怒目而视,想骂人却骂不出来,似乎想用眼睛把我射死。无奈我怎么看多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好象墨西哥牛蛙鼓起气的样子,实在是很好笑。
「好了,不要闹脾气了,还是回去见了你表哥再说吧!不然一会就要被雨淋了。」我好言相劝。
「下雨?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谎言!」他怒视我,把我当成他的假想敌人。「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回家的,反正我又不是断手断脚,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你们不要我就直说,干嘛把我推来推去,我……」
一滴水珠落在我的鼻梁上,我把手伸出,接住了第二滴从天而降的雨点。
「下雨了。」我话音才落,哗啦的雨声从远而近地冲洗过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变成点点金光击落在地上。
公园里的人早已经跑去避雨。
段其昱傻傻地坐在雨中,雪白的衬衫顿时被雨点击湿,沾在身上,显出清瘦的体型。
我好笑地把手搭在他消瘦的肩膀上,硬拉他起来往回走。
「走吧!难道你想在公园里接受洗礼?」
他忽然抬头看着我说:「你是神经病吗!这么大的雨你还慢慢走?!」
「反正都已经湿了,还能湿到哪里去?」我耸耸肩不以为意,继续以平常的速度走回家。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看着被雨点覆盖的地面。
我搂了搂他的肩膀,说:「听说在下雨天哭泣,能洗去所有的悲哀。」
他闷哼了一声,身体明显没有之前的僵硬,任由我的右手环在肩膀上,在雨中靠着我走。
回到家后,我让他去洗个澡,趁这时间打开桌上被遗忘了的晚餐,掰开卫生筷,将就的吃了。
电话铃忽然响起,拌和着窗外下得更快乐的雨声,有点像音乐。
我拿起电话,有气无力地「嗨」了一声。
『云烽,我找不到小昱,雨下得这么大,他能去哪里?』
段晴天焦急地声音从电话另一端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没事了,我找到他了。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我瞄了一眼浴室,里面的水声已经停了,段其昱应该快出来了吧!
『唉──这样的话,其实不必了。』他沉默片刻,可能是在想该怎么和我说。
『我能拜托你这一阵子吗?我其实已经跑过了所有的亲戚,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也不好勉强他们。我和莉亚说过,莉亚是我未来的妻子,她说等我们结婚后,她可以考虑收养小昱。所以在这之前,可以打搅你一段时间吗?』
我揉揉发痛的脑袋,说:「我说不行的话,你现在会过来接他回家吗?」?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嗦嗦声,然后他说:『对不起,我现在实在没办法,对不起。』?
他不住地对我道歉,我明白了。
「算了,就这样吧!」我一阵心烦地挂了电话。
等我再次拿起冰凉的饭盒时,我才注意到段其昱赤脚站在浴间门前,地上被他湿漉发稍上滴落的水珠弄湿了一片。
「你……坐下吧!」我指着身边的位置,让他先坐下,再去找双拖鞋给他穿。
他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穿著连我有觉得有点大的T恤,勉强挂在他身上。
我扔下拖鞋让他穿上,递过一个冷了的饭盒说:「吃点吧!虽然已经冷了,总比没有的好。」
他默然接过,随意扒了两口,根本没有吃进去多少。
今天第N次叹气,我只好跟他说:「你刚才都听到了吧!」
他点点头,低头看着放在腿上的饭盒,摆动着卫生筷。
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毕竟我不是他的什么人,也不了解他的事情,而且这种事情,想必他已经不想再听了。我想了想才说:「你就住我这里吧!我这个人是非常好相处的,把我当做你大哥,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说,我最听不懂拐弯抹角的东西了。」
我在心里合十字,原谅我吧!这已经是我能想得出最好的说词了。
果然,他用狐疑的眼光瞟向我,居然说:「你才不是我大哥!这么老了还到处认弟弟。」
我──忍!可以明白这是他表示谢意的方式,不过……
「25不算太老吧!不然你要叫我大叔吗?」我实在是有气,今天已经第二次被人硬升为叔叔级,难道我有这么老吗?!
他扬一边眉毛,挑拨似的说:「才25?」
我决定去洗澡,然后睡觉,明天就会天下太平了。
哗啦啦的水声充满浴间,我享受着热水的冲击,洗去一身的疲乏。?
没想到大学完结后,居然又被人找上门来拜托东西。以前常因为这点被大姊臭骂,好歹有点男人的样子,人家才说两句你就心软了!你呀!家里迟早要成垃圾缸!
我扯过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的人泛起一抹苦笑。
唉,养一个人而已,应该不会很难吧?又不是养一辈子。
我对镜子笑了笑。努力吧!
等我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少年已经歪歪倒倒地斜躺在沙发上,发出轻微的鼻鼾。
看着段其昱有些苍白的脸颊,我不由地升起一丝怜惜。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父母离异已经是很不幸了,居然谁都不愿意要他,我实在无法想象亲生父母不爱自己的骨肉,就是我父母亲离婚时,虽然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爱情已经死去,但他们还是爱着我们的,两人为了争夺姊姊和我的扶养劝差点在法庭里打了起来。
他在沙发上微微蜷缩起身体,可能是有些冷吧!最近的天气很不正常,前几天还冷冷的,一点夏天的感觉都没有,昨天突然高温放晴,今天晚上就下起雨来,气温一下就掉到了七十一度。
心中毫无来由的一阵烦躁。
我摇摇头,挥去那一丝莫名的感觉,把沙发上的少年抱上床的里端,替他盖上被子。我躺在床边,侧身拉过一角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希望明天是个晴天,不然我的画稿要遭殃了。
第二章
背后的小子睡相极差,凌晨六点多的时候,我是被闷醒的。身上被他的手脚缠上,一条手臂还圈在我的脖子上,我很感谢他没有用力,不然我可真要见上帝了。我万般无奈地解开他的纠缠,这一觉睡得我浑身酸痛,头痛万分。回头看看他,身边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清晨的空气有些冷,他的脸上却显出不正常的红晕,我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被那阵热气吓了一吓。
发烧了!
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因为昨晚没有吹干头发睡觉而引起的吧?
可是……我一向都是这样,也从来没有为此发烧过。
当务之急应该是找点退烧药给他吃吧。
我几乎没病过,所以家里只有大姊上次来时留下一盒感冒药和止泻药。我匆忙穿上衣服出去给他买药,在街上转了一圈才知道自己家附近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这可麻烦了。
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七点刚过,算了,先拿画和去公司,那边应该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
所以当我在八点整出现在公司门口的时候……
柜台小姐摸着额头喃喃的说:也许我病了,居然会看见幻象。Eric手上捧着的文件滑落在地上,躺了一地的白纸。秘书小姐的口红画歪了,在唇外描出了一道艳丽的红彩。外加其它人的注目礼和能塞进鸡蛋的嘴巴,以及董老头手上的咖啡洒在自己的裤子上引起了一阵慌乱。
我实在是尴尬得无地自容,就算我平常从来没有准时上过一次班也不必接受这么隆重的欢迎吧?
董颢剀是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我吓到的,他依旧笑兮兮地把手搁在我的肩膀上,戏谑着说:「云烽啊,今天吹的什么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迟到的家伙居然会这么早来上班,我老爸没有这种魅力吧?难道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吗?」
看他那双贼眼笑得跟狐狸似的,我没好气地推开他,把装着画稿的画筒给了他。
「任务完成,我今天要请假。」
董颢剀急忙拉住我说:「不会吧,真有什么好康的发生了,说来听听。」
我瞪了一眼这个八卦男,至今依旧无法明白,像董老头那样古板顽固严格的老爸,怎么可能生出董颢剀这种以吃喝玩乐为己任,又超级八卦的儿子?
如果我不和他说,他一定会把我缠到发疯。
塞了根烟在嘴里,他识相地掏出打火机点上,我用最短的句子说:「我家有病人。」
「噢?是谁?你姊来了?是姊夫?是你妈?不对,你妈有她亲亲老公照顾。难道是你的情人?」
我随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好痛!有病啊,我就是说对了你也不能这么暴力嘛,我的脑袋可是价值千金的金脑袋耶!」
嘴角抽筋中……
「云烽!」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刚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董老头的暴喝,我赶紧脚底抹油,先溜了再说,被他逮着只有一个下场──被训得很惨很惨很惨的下场。
「云烽,等我下班给你电话喔,到时我们再好好聊!」?
身后传来董颢剀白痴般的声音,通通充耳不闻。
我匆忙从药店中买了一些必备的药物和用品,还带了一份早餐回家,可打开门后却发展屋内一片混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地震,原先堆的杂物大部份都倒落在地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即使是门也只能开出勉强容纳一个人侧身进出的空隙。
不会是家里遭劫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再说,这才看到东西倒榻的方向是从卧室延伸出来的,像倒骨牌一样。暗暗叹了一口气,我走进卧室,果然,段其昱大概还在震惊中,除了床外上尸横遍野,没有了高高叠起来的杂物,室内顿时明亮了许多,久违的墙壁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我……这个……」段其昱脸上依然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支吾着和我道歉。「没想到我只是碰了一下那个,所有的东西就都倒了……」
他偷偷看了我一眼,手紧捉住被子,捏得死紧。
我挠头发,都已经这样了,想再把东西都叠回去是不太可能的了。
「没事,反正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来,吃点早餐再吃药。」
我把装着早餐的纸袋递给他,还有那么药。
他讷讷地接过东西,明显的感觉不自在,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笑了笑,走过去摸摸他的头说:「吃了再说,我先把这些东西清一清。」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第一天到陌生人家来开始借居的生活就发生这种糗事,想必是非常的尴尬吧。
虽然我不介意,恐怕他也会为此低落好几天。
不过,我好象低估了年轻人的恢复力。
??
室内扬起一阵薄尘,弄得我鼻子都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我终于把大部分的陈年旧物分类装进纸箱里,数了一下竟然也有二十来筑。
段其昱悄悄走过六,脸依旧是红红的,看我捧起一个纸箱,他也拿了一个起来。
我皱着眉和他说:「躺回床上去。」
他倔强的脾气没有因为发烧而变少,捧着箱子走到门口艰难地用一只手开门锁,再用脚撩开门,人已经走出去了。
我和他谁都没有说话,一路走下楼梯,把纸箱放入人行道边放置垃圾的地方。
「你总是这样要倔吗?」
搬到第四轮时,我艰息地说着。总觉得他这样做好象是在补偿什么似的,也许是对暂住的事情吧?其实根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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