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暗流 第十章 烟霞冷瑟
色暖了林峰,丝丝脉脉的烟霞云气自天边林中泊泊而 去,满目苍翠的林木随风而动,山岚微微摇曳,透出略微青绿的温柔色调。玉顶山上,林木漾出一丝枯黄,但抬眼看去,却依旧觉得苍翠古 朴。
裴煦身后随着三个劲装男子,身前身后还五六个身着各色长衫长袍等神情各异的男女,他却也视而不见,只略加搜罗,寻了时常去的一个小山亭子,慢慢行去。
亭子原是寻常的六角小亭,只就地取材用那平常的木头制成,风雨交加下,倒是越发得疏松简陋,只那一分古韵悠然。加上这小山亭子遍种金菊,时节已至,各色淡黄、浅金、棕黄、褐色、驼色等深浅不一的黄菊一一盛放,极是辉煌。亭子右侧远处石块堆积,数丛金菊散落其 上,从中却涌出一股子潺潺清泉,印着白石金菊,越发得清越幽静。
这玉顶山裴煦一月多则七八日,少也有三四日,总是会去见见,倒是发觉了几个偏僻的上佳地儿。只不过时节不同,他去得地方也是略有些变化的。而新近这里的金菊遍地,极是喜人,裴煦到这里的日子也便多了几次。
看着满目的苍翠金菊,泉声隐隐,鸟鸣声虽是弱了,但虫声委婉,裴煦心神便也是松懈了几分,当下里随意的散漫于亭子周遭。
那几个护卫见着这里虽是偏僻,但视野极广,林木大多也疏朗低 矮,心中倒是略微松懈了几分,此事看着裴煦如此,倒是略微转开眼,只看着周遭,细细体察是否有甚变动。
悠然地看了看周遭,裴煦淡淡一笑。眉梢眼角便是露出一丝温煦,只与那旁边的一个劲装男子道:“将那个盖罐取来与我。”
那男子也不多言什么,只手中提着的影青莲瓣纹双耳盖罐放下,双手送与裴煦。裴煦将这盖罐取来行至那清泉中流一个回旋处,取下上面的莲叶式罐盖,只略微拂去那泉水上的花叶,取其上的清泉徐徐勺来。放入盖罐之中。
如此十余次,这盖罐方才是满了一半。裴煦看了看那盖罐里的清泉一眼。才是伸手正欲再勺取一些,便是听到一阵脚步声响动。
微微皱眉。裴煦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意,眸色闪动间,便是看着那些护卫脚下闪动,慢慢将自己围在中间。略加思虑,裴煦便是猜得这大约不是那刺杀等事,毕竟听得那脚步声沉重。浑然不似练过武功的那般轻盈不着意。
周遭地护卫估摸着也是如此,但重责在身。况且这地方原是皇家所在,寻常也不曾见到什么人。当下里却还是有些虎视眈眈的。
脚步声越发得近了。紧随着便是一阵说笑声,清脆圆润。苍翠的林木遮掩之处。便是走来两人。
这两人,右侧一个身着浅金圆领撒花纱小衫,下着长绣折枝腊梅长纱裙,发髻绾成一个宝髻,插着一只累丝金凤并一些发簪折花等物,神情跳脱,说说笑笑间,一发得露出一股子少女气息。左侧那人,身着品红遍洒碎金紧身长 子,下着海棠红及地百褶裙,发髻松松挽起,只簪着一支圆润之极的小白珠簪,上有一支填宝小凤钗罢了。只是这女子虽是一色的略微喜气的装扮,但那眉目神色间一抹楚楚可怜的柔弱之感,却是压过了全局。
裴煦只看了两人一眼,便是皱起了眉。那少女便也罢了,另外地一人他只多看数眼,便是想了起来,却不是别人,乃是那燕国的和亲公 主,今时地骆家公子的夫人凌纭。
只是这时看来,这凌纭倒是比之从前清减了不少,一发得弱不禁 风,倒是让裴煦看了许久才是想起来。
那少女极是活跃地人,见得这里已是有了人,当下里便是仰首问 道:“前面的公子,可是来了有一……”
话才是未曾说定,那凌纭却是拉住了这少女的衣袖,扯了扯,便是转首看向裴煦,也不顾他阻止略微行礼,低眼遮掩住眸中的激动神情,只是笑着道:“裴先生,好久不见,可是一向安好?”
裴煦回礼,淡淡地勾起一丝笑意,温声道:“尚可。公主殿下新婚燕尔,想来必是安好的。”
凌纭神情略微局促,思虑了半晌,见着裴煦身侧那个盖罐,不由一笑,柔声道:“先生原是为了这溪泉之水而来,我素日常来此,倒是从未想到这个。”
“只是闲散人的用物罢了。”裴煦淡淡一笑,便是将这话头给掐了过去,神色间依旧是温和自若。
见此,凌纭抿抿嘴,思虑了半日,终究是忍不住,抬眼看向裴煦,单刀直入道:“先生,纭有一事相求,可否寻个安静之处?”
听着凌纭这般说,裴煦神色微微一动,究竟不好直推,只淡淡应了一声,便是吩咐让这些护卫退下些,只邀那与那少女说了一声地凌纭一同入亭。
那凌纭看着裴煦与自己略微隔着些空隙,虽是有些遗憾,却是淡淡一笑,也不顾别的,直接与裴煦说了一通话。期间那眉梢脸颊上虽俱是一片 红,但神色间却是依旧执着,将那话说了个完毕,才是行礼而 去。
只留下那裴煦,痴痴愣了半日,才是回过神来幽幽地叹息一声,转身看着那已是渐渐消融在苍翠林木之中凌纭地身影,只摇首往那罐盖走去。
略微花了些光景,将那罐盖添了八成左右的清泉水,裴煦便是吩咐身边地护卫将其提走,自己慢慢随在后面,往那山下而去了。
那凌纭地一通话,裴煦虽是略微有些诧然,但也不放与心上,只心境已是被破坏了,倒也不在流连那里,只作罢事就是自行往那宫内而去了。
才入了广宁殿,裴煦便是发觉有些不对,且不言一路行来那些宫女太监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着什么,便是这殿中,那些宫女脸上眼中也是露出一丝隐秘的好奇之色。
略微思虑,裴煦便掀开帘帐,往那秦芷容素日地居所行去。恰巧,这秦芷容也是抬首,看得裴煦来了,忙忙上前道:“大人,您可是回来了,这日宫中出了大事,正是寻着您呢。”
卷六 暗流 第十一章 哀哀欲绝
鱼莲纹紫砂茶盏上徐徐腾起一抹白雾,缓缓散开,一 芬芳便是随之沁入心肺之中。
裴煦手持茶盏,慢慢行至那烟霞色的纱窗前站定,凝神思虑半日,才是回转身来,看着身后那一身青素的秦芷容,道:“那俞婕妤见了 红,宫中必是传得纷纷扬扬。你可是曾听闻着什么猜测?”
“这……”秦芷容思虑半晌,才是幽幽叹息一声。那俞湘俞婕妤的孩子如此莫名便是没了,她也是有了孩子的人,心中伤感,便也多询问了几声,此时听闻裴煦如此问来,便是剔去那显然是不合时宜的猜测之语,只道:“这事一出,宫中怎么也会折腾出千百种猜测来。妾身听了半日,却只觉得这事大约与前次那肉桂之事怕是有些干连。毕竟,前次的肉桂,这次的麝香,倒都是那等香料上的东西。若是寻常的平素女 子,怕是多半选些花红等物的。”
这般说来,裴煦也是微微颔首,想了想,才是看着秦芷容道:“此事我却也不好多言,但你既然已是晓得此事,稍后还是稍稍整治些行 装,探望那俞婕妤方好。”
“妾身晓得。”秦芷容微微一笑,便是应下了此事。裴煦见着如此,只略略说了些话,便是托言道须是得处置事务,就是离去了。
那秦芷容看着裴煦神色淡然,但一丝温然如玉的风度却是益发的洒落,她低眉想了半日,回想起那凤曦似笑非笑地眉眼,不由心中一颤,只叹息一声,就是回转身来,取出一件樱草色遍地撒花窄袖罩纱锦 子换上,下着寻常的粉白长裙。
照了照镜子。秦芷容踟蹰一番,便是将头上的那支金钗拔下,只换上三支寻常的白珍珠小簪,插上一把玉梳,稍事整理,只唤来奶娘告诫一番,就慢慢往那延和殿而去了。
此时的延和殿。早是一片慌乱紧绷态势。那俞湘肚中婴孩莫名的没了,想着前次的肉桂之事。只那脑筋稍稍有些地人,早便是猜出了一两点。若是不甚会牵连上的,自然是心惊之余,多有几分猜疑好奇的。但那延宁殿中份属俞湘的那些个宫女公公之类的伺候人,各个俱是心惊胆战,冷汗湿了衣衫。
殿中那俞湘早已是哭成一个泪人,发髻脂粉俱是散乱。但映着那小产后黄黄的脸,一发得觉得楚楚可怜。边上的苏婵、容瑾、崔琬、云溪等人闻讯之后早是赶来了。见着这俞湘面色苍白,泪光点点。那眼儿早肿成了核桃一般。心中不免也是生出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几个善感地,已是取出绣帕纱巾擦拭着眼角。而那略微坚强些的却是温言细 语,只低低地劝慰着。
凤曦面色暗沉,看着这些女子半日,眼眸之中闪动不定,沉思许 久,才是慢慢走到那床榻边上,坐下与那俞湘道:“你也不必如此伤 心,此事朕必是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俞湘听着凤曦如此说来,不由紧紧握住凤曦地手,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却是用力过了些,只一发的咳嗽得满脸通红,半日,才是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陛下,陛下,我们,我们地孩子,他,他去得不明不白的……”
感觉到那一滴滴泪珠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凤曦略一踟蹰,貌似不经意地看了俞湘一眼,才是道:“此事朕必是要查个清楚明白的,自当给你个交代。朕的宫中,竟然会出现这等事……”
凤曦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嘴角便勾起了一丝冷笑,只淡淡与那俞湘说了一句,就是掩口不语。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道:“陛下,娘娘,裴大人的夫人听闻俞婕妤身体不通爽,正在外头乞请见驾。”
“哦。”凤曦乃是眉眼通挑地人物,稍稍思虑,便是想到这大约是裴煦的意思,当下也不阻止,只将手从那俞湘那里抽出,自行起身走到右侧地榻上,淡淡道:“着其见驾便是。”
“是。”外头的那人应了一声,便是慢慢离去。
不多时,秦芷容地声音便是从帘帐外响起。那俞湘经过这一番痛哭之后,已是恢复了些,当下里也不好失礼与外臣眷属,只稍稍起身,便是令那秦芷容进来。
掀起那丁香色纱帘,秦芷容抬眼看了这屋子里一眼,心中便是有些计较,只温温然一笑,行礼道:“妾身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罢。”凤曦淡淡地说了一声,便是抬眼看向这秦芷容,打量一眼,便是道:“裴夫人可是为了俞婕妤而来地?”
“陛下。”秦芷容淡淡一笑,便是唤来一个小宫女,从她手中取来一个影青莲纹圆盒,双手递与那俞湘,道:“外臣听闻婕妤一事,特命妾身取来家中所备的药丸。这丹药于妇人颇为有益,或是能助益娘娘凤体安康。”
凤曦听是如此,神色间便是微微有些变动,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口中却是淡淡地说了一声,便是与俞湘道:“时辰一发得迟了,你才是见了红,还需保养身子,且早些安睡才好。”
“臣妾晓得。”俞湘低低地应了一声,神色仍是颇为憔悴。
凤曦淡淡地看了这俞湘一眼,若有所思地眼神往那周遭的女子身上转了一圈,便是不再多言,只掀开那帘帐,自行慢慢离去了。
秦芷容看得如此,心中便是松了一口气,抬眼看着那俞湘身体大是虚软无力的,踟蹰一下,倒是不好说别的话。
那俞湘看得秦芷容如此,不由微微露出一丝惨淡笑意,叹息道: “秦姐姐,这时我也是没个精神了,你的心意我也晓得,这丹药我且收下,闲时你再多多来这里与妹妹说说话,可是好的?”
秦芷容听着如此,忙忙是应了下来,又是说了数句宽慰的话,才是告辞而去。那苏 、容瑾、崔++ 。着如此,顿时也不敢多言什么,只多少说了些宽慰劝解的话,才是纷纷告辞而去。
卷六 暗流 第十二 杀戮决断
霞冷了松色,满庭林木郁郁葱葱,风渐起,淡淡的雾 中水上徐徐而起,抬眼望去,寒林漠漠一带烟,萧萧也瑟瑟。
凤曦漫步行走于松林之中,眼眸间那一丝略带杀意的寒芒闪动不 定,面色冷然,半日才是略微抬眼看向松枝上那被遮掩住的天空,面上突兀地露出一丝笑意。
失去了这个婴孩,凤曦若说是半点心思都不在意,那自是空话,但若是说很是在意深究,倒也不至于,起码并未如他所表现地一般深切。对于这一次俞湘的小产,他之所以如此在意,不惜惊动众人,不过是因为这的确是妨碍到自己了。
于他而言,一个皇子的确不算怎么着的,但若是放任他人伤害皇家后裔,他刻意娶来这些妃嫔的目的之一,传皇位于后代的心思不免损害了许多。况且,这皇子一事,激起后宫滔天巨浪,必是引得众妃嫔不 安,若是后宫情势 烂,于自己究竟不利。
有此,凤曦才是露出这等形色,所在意者,一是警告众妃嫔,不得行此下贱卑劣之行径,二也是为了能引出那幕后的主使者。
毕竟,自己这些形色落入那些妃嫔眼中,怕也是使得她们多有羡慕这俞湘虽是失了孩儿,但圣宠倒是一发得浓重。那主使者使得俞湘小 产,为的不是别的,不过是嫉妒其得了圣宠,怀上皇子罢了。
心中慢慢思虑着,凤曦眼眸中的神色一发得淡定,但神情却是依旧暗沉,好是绕了那松林半日,才是回转过来,往那广宁殿而去。
眼见着那广宁殿就在眼前,凤曦面色微微一变,虽是略带一丝温煦的笑意。但眼神间却是略微透出一丝暗沉沉郁。这般略微调整,凤曦正欲慢慢行至殿中,身侧猛然传来一声叩拜声,道:“陛下,肉桂、麝香一事臣已是略微查出些,叩请陛下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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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曦转首,看了右侧一眼。脚步便是顿了下来,淡淡道:“已是查出?你先行与我到那苏华殿。再行禀报。”
“是,陛下。”那人叩拜行礼之后。便是躬身随从在凤曦身后,与之一并往那苏华殿而去。
苏华殿离着广宁殿并非远的,不过一盏茶有余的时辰,凤曦等人扁丝到了地方。凤曦神色淡然,径直入了那苏华殿中的东暖堂,入座略微啜饮一口才送上的香茗。淡淡道:“宫岸,你说是这事已是破获。可是有甚证据?”
那宫岸躬身垂首,神情却是一片沉着冷静。略微整治言语。便是恭声回禀道:“陛下,昔日那肉桂一事。臣未曾放下,多番调查之后,已是略微有些结果了。此次麝香一事引得俞贵人小产,却是一发得露出了蛛丝马迹。那次,宫中多少宫女公公俱是能接触那吃食,未免难定。但俞贵人这里却是不然,其接触的不过是十来人,一应地饮食药饵俱是经心的,况且臣询问了那御医,其昨日诊断之时,一切方好,今日才是出了问题。”
凤曦神色冷凝,只默默地听着这些话,眼见着那宫岸神色渐渐露出一丝迟疑,当下才是道:“此事你尽管说来。”
那宫岸略微迟疑,才是低首道:“俞贵人今日俱是在殿中,所接触之人极少,臣一一查了,只一个小公公有问题,他虽是熬过了酷刑,只是臣已是查出,这人与云家颇有联系,便是那随身的衣箱之中,还是藏有一些香料,还有,还有……”
说到这里,那宫岸越发得迟疑,这等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