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没辙,只好安排两名护卫送他过去,低头不经意一瞥,居然看见一条紫色的小虫子沿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路尾随而去。
到达朝阳殿,墨玹忍无可忍甩了两名侍卫,加快脚步,直往内室冲。
这里的布局他早就记得一清二楚,即使不用眼睛也能一路走到软榻边。
“雅儿!”
墨玹扑过来时,秋素雅艰难地坐起身,与他紧紧相拥。
不过才分别了一日,两人就如隔三秋,满腹的思念与牵挂,苦诉衷肠。
“听说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墨玹急迫地在她的身上摸索,所触之处尽是黏稠的血液,他心痛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再不敢乱动。
秋素雅靠在他的怀里,声音虚弱无力:“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墨玹无语,低头去吻她的脸庞,当微冷的唇触及到她滚烫的肌肤,心头猛然一颤。
“雅儿,你发烧了?”
“没……没事……”秋素雅无力瘫在他的身上,眼睛一开一阖,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
“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墨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吼,却苦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太医盼了过来。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太医院竟只剩下了两名老太医,其余的居然带着家眷连夜潜逃了,一问才知此刻的殷都城早已乱做一团,不少达官贵人都领着一家老小并携带金银珠宝逃之夭夭。
“北周大军进城了?那卫承呢?赵天鸣呢?怎么没人来向本宫通报?”
墨玹攥着老太医的衣襟连声质问,却见他哭得老泪纵横:“殿下,老臣不知啊!”
无可奈何松了手,墨玹一下子瘫坐在床上,突然意识到什么,忙拉住他:“快!快看看太子妃怎么样了!”
老太医连连点头,蹲在床边给秋素雅号脉,过了一会儿,神情激动地看着墨玹:“殿……殿下!太子妃,太子妃她……”
“她怎么了?”
“太子妃有喜了!”
“……”墨玹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秋素雅幽幽转醒,一睁眼就露出惊恐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老太医,声音颤抖:“你说什么?谁……谁有喜了?”
老太医以为二人惊喜过望,又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娘娘,是您有喜了!”
闻听此言,她陡然惊呆了,脑海中一瞬间映出了唐天政妖魅的脸,吓得浑身战栗。
谁知老太医又补充了一句:“已经有二十多天了,眼下娘娘身子虚弱,又发着高烧,有些药也不能乱吃,老臣还是先开一些安胎的补药吧!”
秋素雅迷迷糊糊地应着,耳边不断回响“二十多天”这四个字,压在心头的巨石总算松了一些。
还好,这个孩子是墨玹的……
有时候想想,自己再怎么不幸也比苏落幸运的多。而今在这样绝望的境地里,她还能怀上墨玹的孩子,不正是绝望中突然绽放的希望之光吗?
那一刻,秋素雅像吃了灵丹妙药一样,瞬间精神倍增。
待老太医走后,她激动万分地握住墨玹的手,另一只手捂着小腹,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听见了吗?墨玹!我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孩子!”
墨玹点点头,相比秋素雅的激动,他反而显得异常冷静,心里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行动。
午夜,几辆马车停在了东宫后门,第一辆坐着几位嫔妃,均是和王后沾亲带故且关系要好的姐妹,之后的两辆分别坐着未成年的王子和公主,最小的只有三岁,第四辆马车则塞满了干粮和水……
王后从第五辆马车内走了出来,快步朝宫门奔去,身后的内侍再怎么急赶都跟不上她的步伐。
一进大殿,她果断吩咐下去:“你们几个,迅速把东宫的灯全灭了!其余的守住正门!司琴!去把太子妃的随身衣物收拾几件!要快!卫承呢?卫承在哪儿?”
其中一名侍卫回禀:“卫统领把太子妃送回来后又回了前线!”
“都这节骨眼儿上了,他回前线送死吗?那赵天鸣呢?”
侍卫挎着脸直摇头:“现下除了我等,整个京都的护卫队都在前线呢!”
王后咬咬牙:“算了,就由你们几个来护送太子妃吧!记住!太子妃现在怀了身孕,你们只需护住她一人即可,其余的……就听天由命吧!”
侍卫一脸严峻,郑重地点点头:“属下遵命!”
王后交代好一切,便一头冲进了内室,却意外地发现只有秋素雅一人躺在床上。
“玹儿呢?”
她问得很轻,轻柔的就像棉絮落在地上。
可回应她的,却是秋素雅压抑的哭声:“母后……墨玹……他……”
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王后朝脸颊狠狠一抹,回头吩咐:“来人!迅速带太子妃撤离!”
领头的侍卫上前准备抱她时才发现她的身体被点了穴道,随手解开后,她立刻翻身下床,一把攥住王后,急切地说:“母后!你自己走吧!我不能把墨玹一个人丢下,他这样跑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谁知王后却牢牢地将她反握住,不假思索,大声呼喊那几名呆愣的侍卫:“还愣着干什么?快带着太子妃撤离!”
侍卫强行将她拖了出去,迅速朝东宫的后门跑。
秋素雅只觉耳边的风声呼呼刮过,身不由己只能任由他们塞进了马车,司琴随后也钻了进来,一上车,立刻上前牢牢抱住她。
“娘娘!娘娘你冷静点儿!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现在怀了身孕得为孩子着想!”
说话间,马车已火速朝前行进,秋素雅绝望地瘫软下来,泣不成声:“墨玹……墨玹……”
司琴将她扶坐下来,又拿起毯子盖在她的腿上,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随后坐在一旁流着泪安慰:“娘娘,咱们得往好处想,说不定太子爷过几天就会来和我们会合的!您这好不容易又怀上了龙嗣,他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
谁知这话一出,秋素雅却笑了,苦涩而又凄凉。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梦呓般低低呢喃:“孩子……我的孩子……可怜你还没成形……就要失去爹爹了……孩子……可怜的孩子……”
一旁的司琴已经哭得泪流满面,张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秋素雅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悲痛欲绝:“司琴!帮帮我!我得去找孩子的爹!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要和他在一起!我死都要和他在一起!”
“娘娘!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司琴朝她扑了过来,牢牢地箍住她的肩膀,死活都不松手。
腿上的伤已经迸裂,鲜血直流,她咬牙忍着剧痛,卯足了劲去掰司琴的手,可任凭她如何用力,都撼动不了她半分。
最终,她气力尽无,闭上眼的那一刻,泪水无声滑落。
第166章 素雅风华9()
朝阳初升,薄雾迷蒙。
殷都城内关门闭户,偶有几声犬吠,显得格外刺耳。
青灰色的石板地上,一条紫色幼蟒蜿蜒盘旋,缓慢地爬行了一段之后,它慢悠悠地缠绕上了一只雪白的长靴,沿着长靴一路朝上,最终停留在一条臂膀上。
这条小蟒蛇只有大约九寸长,不过和一般的蛇类比起来,它已经堪比成年的蛇了。乍一看,它通体紫幽,鳞片摸上去还很柔软,小脑袋的正中间镶嵌着怪异的图腾,像是一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一幅未完成的画,总之相当的不寻常。
这时候,它正将脑袋探向主人的另一只手,那只手上握着一把破旧的古剑,看上去残破不堪,铁锈斑驳,看了一会儿,它又把脑袋探向主人的脸,似乎很想告诉他:其实这把剑真的没有我好看……
霎那间,风声大作,银白色的战甲迎风震舞,灰尘漫天飞旋。
攀附在肩膀上的紫色小蟒却如磐石般牢牢地贴在他的身上,面对着前方浩浩荡荡的兵马,人和蟒均不动声色。
领队的正是唐天政,他驾着汗血宝马,意气风发。当看见一道白色身影孤独地屹立在十字路口时,他抬手,命令队伍停了下来。
极目远眺,他已经认出了那个人是谁,顿时马鞭一抽,迅速逼近。
经历了多日的折磨,墨玹已瘦得不成人形,那件战甲披在他身上就像一具空壳,再无曾经的王者之风。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傲然挺立着,丝毫不惧即将来临的灾难。
唐天政微微眯起双眼,驾着马儿绕了他周身一圈,除了那把破旧的古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之外,还有那条盘在他手臂上的紫色小蟒蛇。
这造型出现在面前,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唐天政下了马,走到他面前,声音依旧比美酒还醉人:“本王还以为你和那群老弱妇孺一并逃出城了呢!怎么?都到今时今日了,还想和本王斗?”
墨玹还是不动声色,淡然道:“临死之前,你我来赌一把如何?”
“哦?”唐天政不禁挑眉,俊眸闪烁着幽光,“为了一场赌,你要前来送死?”
他面无表情,淡漠以对:“死无所惧,我不过是想在临死之前见识一下神剑的威力。”
“神剑?莫非是传说中的天邪剑?”
“没错,这把神剑沉寂了千年,之所以无法出鞘,是因为少了一样东西。”
“是吗?那它少了什么呢?”
不远处,几名将军看着这一幕,不禁面面相觑,忍不住讨论开来。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都什么时候了,居然和太子墨玹谈论剑?”
“哎哎哎,别急嘛!咱们的王爷向来不按常规行事,说不定那把剑真有什么玄机呢!”
“呵!一把破铜烂铁,还玄机呢!依我看哪,太子墨玹是有什么阴谋才对!”
“此话有理!这样,咱们两个绕到后面去,你们几个左右包抄,可别让王爷再上了恶当!”
“好!”
六位将军一拍即合,立刻驾马钻进了街边的胡同。余下的两名副将大眼瞪小眼,干脆懒洋洋地趴在马背上,静观好戏。
那厢,墨玹漫不经心答道:“血。剑若能见血,自然便可出鞘。”
唐天政一脸揶揄,不禁失笑:“你的意思是,要让这把剑不出鞘就见血?”
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而且是古往今来最自相矛盾的笑话!
然而,墨玹却没笑,依然淡定从容:“祁王可愿试上一试?”
唐天政还没来得及答,但闻四周传来凄厉嘶喊,此起彼伏。
他猛然瞪向墨玹,又回头看去,只见两名副将手忙脚乱地领着中军步兵朝几条胡同里挤,这一挤不要紧,想再顺利地走出来可就难了。
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瞬间人群都躁动了,疯狂地往回撤,紧急的情况下,不免发生了踩踏的悲剧。
数以万计的兵士转瞬间被自己人砍杀掉一半,所有人都疯狂地朝外奔逃,仿佛身后有恶鬼猛追。
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在那一刻,唐天政几乎看呆了,这就是他们北周骁勇善战的士兵!在可怕的危险来临之时,照样还是弃甲奔逃,真是可悲!
回头,他伸出骇白的五指,死死掐住墨玹的脖子,怒火熊熊燃烧:“胡同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你都事先埋伏好了是不是?”
话音刚落,手背陡然一痛,他猛地缩了回去,发现竟是那条小蟒蛇咬了自己一口,顿时怒火攻心。
“咱们的赌约还没开始呢!就这么着急杀我吗?”
“你想赌什么?”
“赌我用自己的血,能让这把神剑出鞘。”
“你的血?开什么玩笑?”
墨玹不假思索,一意孤行:“若我赢了,不得伤害我殷都百姓!”
唐天政邪魅冷笑,言语带着讥讽:“你当自己是何人?天邪剑怎会因你的血而出鞘?它的上一任主人是天神行云,难道你想亵渎神灵?”
唇角轻扬,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我以血祭剑,何来亵渎?莫非祁王怕了?”
他轻哼,目光中杀气骤闪:“你无非是想在死前跟本王显摆一下这把神剑!既然如此,本王成全你便是!”
话落,他退后一步,伸手握向腰间的长剑,但闻“铮”地一声,利剑出鞘,杀气纵横,堪堪朝他的喉咙逼近。
墨玹侧耳,黑暗中只闻锐利光芒闪动,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的古剑猛然举起,正挡住了势气如鸿的剑刃。
然而,却因力道不足,直直朝后退去,白靴划过地面,在青石地上磨出了一道惨白的痕迹。
后背硌在石狮的头上,陡然的剧痛堪比骨裂,他顺势仰面朝天,唐天政的剑一刺空,他立刻扬剑反扑。
即便是破铜烂铁,在他的手里也能像铁棍一样施展自如,只是他的力道太弱,明明可以趁势而上,期间还是被唐天政捞到了空隙,左腹和右肩都被刺破,血流如注。
紧接着连连败退,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支箭洞穿了右腿,他支撑着站起来时,左腿也连续中了两箭。
但闻头顶传来唐天政的怒喝:“玥姬!谁让你放箭的?”
不远处的阁楼上,玥姬正带着几名弓箭手埋伏着,惊闻唐天政的怒喝,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放箭了。
玥姬心中懊恼,随即吩咐道:“算了!这里交给王爷!你们跟我进宫抓王后!”
“是!”
众人齐应,瞬间人去楼空。
这厢,墨玹努力了好几次,总算撑着古剑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唐天政身后的军队也重新集合了起来,六名将军只活下来两个,且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一万步兵只剩下一半,个个惊魂未定,高举长矛。
众兵上前,警惕地布下阵势,将墨玹围得水泄不通。
唐天政问:“怎么回事?”
某将军脸色惨白,答道:“胡同里有……有巨蟒……”
“什么?”
唐天政目光一亮,直直地盯向墨玹的左肩,那条紫色小蟒还依附在原来的位置上,和它的主人一样一动不动。
另一个将军抹着冷汗,咽了口唾沫道:“不过王爷放心,三条巨蟒都被斩杀!”
“三条?”唐天政陡然加重了语气,看着那条小蟒蛇,怒不可遏,“谁能把那个小东西活捉了,本王有重赏!”
此言一出,众人都跃跃欲试,毕竟那只是一条很小的蛇,比起巨蟒,实在是小菜一碟。
一时间,八面围攻,墨玹应付的手忙脚乱,汗水直流。
刀剑长矛从各个方向朝他刺来,躲过了一轮,却没能躲过下一轮,霎那间,尖锐的刺痛从身体的每个角落袭来,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手中的古剑上,然而,它并没有出鞘。
唐天政远远看着,俊眸闪着戏谑的笑意,大声说道:“看来神剑看不上你的血,你输了!”
墨玹已经站不住了,只能靠着众多武器强撑着勉强立在那儿,有几个人伸手去抓他肩膀上的小蟒蛇,却不料被一一咬上一口,顿时面色发紫,吐血身亡。
这一吓,谁也不敢上前了,有的甚至丢了武器,直直往后退了十几步。也亏得唐天政百毒不侵,不然早死在这个小东西手上了。
墨玹将刺在身上的武器一个一个拔掉,任鲜血汹涌流淌,撑着古剑跪倒在地,那一刻,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流失,整个人都快干涸了。
唐天政从来没这么愤怒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希望墨玹死。
他突然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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