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将物品赎回。”
衣建斌讶异得一怔。他还真没有预料到阿蓉能答上来,典当行的意义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过于遥远,尤其是阿蓉之前应该是生活在艰苦封闭的地方。
衣建斌大脑一转,想到最大的可能性,看着养女小俏脸轻声问道:“你的王老师还教你这个呢?”
阿蓉愣了愣,又立即明白了衣建斌的想法,只要她不说真实的身世,那衣氏夫妇就会永远认为她出生在这个世界偏远且封闭的地方,只有这样能解释出她为什么说着别人听不懂的方言,又听不懂普通话,甚至没有户口。
这样的孩子又怎会知道典当行的意义。
阿蓉只好让王芸背锅:“学习历史的时候王老师讲过。”
衣建斌故作沉稳地点头:“挺好,再学段时间,阿蓉懂得就比你衣叔叔还要多了。”
阿蓉明知衣建斌是在逗她开心,却还忍不住弯着眼笑起来,心里的那些阴霾也逐渐消散了些,看着衣建斌就很亲近。
真好啊,能和衣叔叔和谷阿姨成为一家人。
两人很快走到了典当行,典当行背靠古玩市场,周围路段四通八达还靠近湖海市繁华的商业街,一走一过有很多的白领与打工者。
衣建斌推开门让阿蓉先走进去,典当行的玻璃好像是刚擦过的,透着亮,看不出一点灰尘,阿蓉能从玻璃上看到自己娇小的身影与衣建斌高大健壮的身姿。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典当行内,头顶挂着水晶挂灯,脚下是黑晶玉地面,风格极有奢华的气质。阿蓉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迈着端雅的小步伐,紧跟在衣建斌的身边,眼睛却来回转动。
苍老的声音在正前方传过来:“好可爱的小姑娘。”
站在柜台前的老者,推着鼻梁上的眼镜,看到阿蓉不禁一笑。以前都是别人看着他说和气,现在他却觉得这小姑娘笑得才是和气。
什么是和气?就是万般皆好,不怒不悲。老者眼里的小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就是这样,能让人心里格外舒坦。
老者又转向衣建斌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衣建斌把背包放下了,眉峰显现出刚力之色,目光严肃道:“我是光华刑侦支队的副队长衣建斌。前几天我跟你们典当行的牧柏杨大师约了今天的时间,帮我队鉴定一件古物。”
老者手里拿着一本书,这才放下来,精神抖擞得站起身:“你终于来了,我就是牧柏杨。”
一个年轻人从旁边走过来,看了看衣建斌和阿蓉:“牧大师平常不来典当行的,因为跟你约今天看宝,从外地特意赶过来的。”
衣建斌闻言连忙道:“太您辛苦了,我们龙华刑侦支队向您的帮助表示感谢。”
“我身体还行,还能走动走动。”牧柏杨笑着打趣,指着背包道:“东西就在里面吧?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衣建斌把青瓷羊拿出,放到玻璃柜上。
牧柏杨扶着眼镜,仔细观察一番,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之后道:“衣警官,你把东西先装起来,我们进屋里看。”
衣建斌不放心的看了看阿蓉。
年轻人道:“您先跟牧老进去吧,小姑娘有我帮忙看着。”
衣建斌点头:“先麻烦你了。”
年轻人摆了摆手,看向阿蓉,问道:“你多大了?”
阿蓉已经从年轻人的工作牌中得知对方的名字——杨青,抬起头,水润的眸子涟漪未起,笑起来:“十三岁了。”
小姑娘笑起来娇憨,让人觉得平顺和气,年轻人瞧着也喜欢,看衣建斌跟着牧柏杨已经进屋里,就找来两个椅子,跟小姑娘坐在一起聊起来。
“你叫衣蓉?是衣警官的女儿吧。”
“我?我是这家典当行的柜员,叫杨青,你可以叫我杨哥。”
“我的工作就是接待贵宾,负责联系典当行的鉴宝师,你知道什么是鉴宝师吗,就是”
杨青没发觉他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他问了阿蓉的姓名和年纪,再之后,都是阿蓉问他回答,并且越说越多,差点把底儿都给吐出来了。
说着说着,杨青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立即闭上嘴,奇怪得看着阿蓉。
阿蓉软软一笑,杨青却不觉得舒服了,只觉得有点害怕!
这还是十三岁的小女孩吗?
在杨青大脑混乱的时候,典当行的门再次被推开,是位穿着简单朴素的老人,看到这位老人的时候杨青连忙站起来
“老先生,您怎么又来了?您那个东西我们典当行不收,您换一家再去问问吧。”
老人脊梁已经弯了,步履蹒跚得走过来,怀里的东西还抱着东西,动作格外小心:“我是听说牧大师今天在,让他帮我看一眼这东西怎么样?”
阿蓉手扶着柜台,回头看到老人怀里的东西被一件灰色褶旧的衣服包住,从轮廓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
杨青见过那件藏品几次,现在已经没什么兴趣,苦口婆心劝老人:“我们不是说您的东西是赝品,我们的鉴宝师已经确定您那件漆盒是西汉时期的,非常珍贵。如果是贷款我们很欢迎,可要是买您这件东西典当行这边没有意向,不然我也不会让您去别人家看一看。”
老人低着头默不作声,他也知道回来的这一趟依然希望渺茫,但是又听到这家典当行资格最深的顾问回来了,就抱着无论行不行都试一试的心态。
对,必须试一试,如果不能成功就再认命吧。
老人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深,同样是老人,牧柏杨就要更显得有精神。
他对杨青道:“这位小哥,如果我还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回来,别人家都不打算出价钱。帮我引荐一下牧大师吧,我会感谢你的。”
杨青怔了怔,难为道:“您这是何必”
老人嘶哑声音让人听得揪心:“这是我家祖传下来的,我也是咬着牙才拿出来卖的。”
杨青没再吭声,其实他早就看出来,老人能那件老东西拿到典当行卖,肯定是急着用钱。他也看到老人已经在这条古玩街都跑个好几个来回。但是,能在这块落地生根的店铺哪个老板不是眼刁心细?这种漆盒,古玩街这么多摊位上连个赝品都难找,说明什么?漆盒没有标识,其收藏价值没有到让人愿意出钱去买的程度,但漆器又是收藏界贵族,价格非常得昂贵,这就造成了有价无市的情况。
阿蓉在旁边看好一会儿了,只听两个人说漆盒却没看到实物,因为神形图的原因现她对任何古董都特别关注,打破僵硬的气氛问道:“爷爷,您手里的是什么样的漆盒?是那种盒盖顶正被金银箔贴出四瓣花的吗?”
老人刚转过去的身体,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又转回来,憔悴得脸挤出一丝笑容:“是啊,小姑娘也见过这种的漆盒?”
杨青瞥了眼阿蓉,她是怎么知道盒盖顶正有个金银箔四瓣花的?
阿蓉轻声问道:“我能看一眼您的漆盒吗?”
老人点头说了声‘好’,他现在也接受手里的东西可能真的卖不出去,所以拿出漆盒时只是想满足小女孩的好奇心。
杨青看老人想明白,也不阻拦,道:“您就放在柜台吧,小蓉能看得清楚。”
有杨青好心提醒,阿蓉就不用走下椅子,直接趴在柜台就可以看到那副漆盒,她像杨青一笑表示感谢,然后低头去看被掀开遮挡物的漆盒。
盘底髹漆黑,腹部浅,肉眼能看出彩色云纹从盘底流转的弧度。
更绝妙的是漆盒的顶盖,精细的金银箔相替交错,周围的稠漆因高出了漆面,所以形成了自然的花纹,用泥金涂层,精致与华贵相融合,这样的漆器比她预想的还要漂亮!
应该是属于西汉这种高品质的漆器,百里千刀一两漆,这么精致小巧的东西要做成需要牺牲多少的漆树啊。阿蓉之所以开始就猜出漆盒是顶正有金银箔贴出的四瓣花这类,是因为杨青先说这是西汉漆盒,而金银箔四瓣花是西汉漆器的特性之一。
阿蓉再次抬头,目光撞上了老人眼中怀念感慨之色。
这件漆器是老人的祖辈传下来的,肯定有很多它与家人的回忆,一件珍宝的价值就在于它有让人能回忆的过去,拿出来这么珍贵的东西卖掉只有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了吧?
阿蓉倒是没有想特意的去帮助老人,她的家庭是靠着衣建斌和谷媛媛辛苦工作支撑起来的,又如何能主动帮别人?不过如果是举手之劳的事,阿蓉愿意去做,却不强求结果。
她直起身体,目光转向杨青:“杨青哥,典当行是怎么判断漆盒的价值的?比如独一无二的漆盒,会不会很受收藏投资市场的欢迎?”
杨青不知道阿蓉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他还是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具体要看古董市场怎么调整,不过,越稀有的东西越好卖,任何古董都这样,如果不是前几年楚王墓出了很多汉代漆器,老先生这件漆盒还是抢手货呢。现在呢,老先生直接卖我们是肯定不收,要是为了贷款,只要拿回东西的时候付了利息,我们是很欢迎的。”
阿蓉点头,又问向老人:“爷爷,您不愿意把漆盘抵押给典当行吗?”
老人面露难色道:“我卖漆盒是为了我儿子。他生重病,本市的医疗水平又治不了,但要是去大城市看病、治病、住院哪个需要钱?我只能把留在家里的老古董卖了。如果是贷款,钱太多我和我老伴还不起利息,债务就到我儿子头上了”
老人坚持卖掉,只是不想让儿子承担利息罢了,不是不舍得漆盒,但更舍不得让生病的儿子去承担债务。
杨青都不知如何劝好了,内心同情,却又做不了什么:“要不先把住院费凑够再说,你儿子病好了,自然有机会帮您还利息了。”
老人叹口气,道:“我得回去跟老伴商量实在不行,我们会贷款的。”
第5章 隐藏的价值?()
漆器是以漆髤涂在各种胎骨制作而成的。漆髤作为涂层原料,需要在漆树中皮下割取出的乳白色汁液。
然而,一颗漆树需要生长十年才能提取汁液,提取十公斤漆液,漆树就会死亡;提取不慎也会导致漆树死亡。
三千颗漆树,能提取到的汁液不过两斤。
阿蓉很了解漆液提取艰难的程度,所以看到漆盒时就发现了一个疑点,抬起漆盒时重量有偏差,并且大拇指擦到漆盒边沿,感到轻微厚重感,但肉眼看不出来。只是阿蓉以前触碰过的漆器太多,对漆器的了解足够,才能这样确认。
在漆盒顶盖打开后,看到金银箔边沿的堆漆时,阿蓉仔细观察终于发现问题所在,这也是她匆忙叫住老人的原因。
如果她的判断没有错,这件漆盒其实还隐藏着背后的秘密,有可能会让典当行改变主意愿意将漆盒买下来。
“杨青哥,你对漆器了解多少?”特属于少女清软的音色在奢华的典当行内再次响起:“或者你以前接触过汉代的漆器吗?”
杨青似乎被阿蓉问习惯了,这回没犹豫就答道:“五年前典当行接手过汉代的一件漆器,不过我那个时候还是实习生,都没机会接近那漆器半米。对漆器的了解也只比普通人强点,毕竟干我这行耳濡目染”
阿蓉一乐,招手让杨青凑近,指着漆器的顶盖道:“杨青哥,您能瞧出问题来吗?”
杨青弯下身,探头一看,看了半天什么都看不出来,便猜测是不是阿蓉想捉弄他玩?
越想越有可能,但杨青不准备起身,他准备看看阿蓉到底想干什么,是偷偷地走到他背后把屁股下的椅子挪走,看他摔屁股墩儿,还是怀里揣着痒痒粉趁他不注意撒在他脖子上。
阿蓉哪知道杨青心理活动有多么复杂,还以为杨青看得很仔细,等了一会儿不见杨青说话,便指引对方:“杨青哥,你看边沿,是不是有划痕。”
“哦,我看一看。”杨青心里觉得小女孩真鬼,竟然还不动手,斜眼忽然看到顶盖边沿几道或深或浅的划痕:“真有划痕啊!”
“那你再看堆漆是不是有些过于厚重以及凹凸不平。”
堆漆其实就是调色的漆液在漆器上面绘制花纹,是这件漆盒最重要的疑点。
杨青思绪一时间都乱了,分不清阿蓉真正的意图,要说十三岁的小女孩真懂什么漆器,那肯定不可能,小女孩自己研究玩还差不多。
杨青瞥了一眼:“这很正常,古代的工艺也不都是那么精细。”
阿蓉这回的语调很坚定:“西汉时期的漆器工艺达到了最巅峰的时候,掌握在统治者的手里,对工艺的要求是非常严苛的,如果只是单纯的一件漆器是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杨青依稀觉得他好像听谁讲过这句话,只是平常他的工作忙碌,听过的东西没时间去复习,也不会去刻意学习这些古董知识,所以只是觉得这句话有印象,却忘记谁说的。
可是,这小女孩懂得真多啊,比他懂得还多。
杨青一时间无比感叹,怪不得牧老总说他没上进心呢,跟人家小女孩比起来,可不是没上进心吗。
少女这回直接给他仍过来一个炸/弹:“杨青哥,我猜这件漆盒被人给改动过。”
杨青猛地起身,连带着腰闪了一下,痛的他边嘶气边急着说:“你说它是被改动过的赝品?不可能的,我们典当行有鉴宝师还是很擅长鉴定漆器的专家,不可能看错眼。”
老人这时候也抱着衣物上前,忧心忡忡道:“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不可能会是假的。我还是回去和我老伴商量贷款的事吧。”
他真怕小女孩再多说几句,把他的漆盒给定性是赝品了,救命钱可都在这盒子上呢。
阿蓉总算明白杨青其实对古董了解很浅显,不然也不会直接曲解她的话。
她连忙从椅子跳下来道:“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这个漆盒有过二次制作,第一次是在西汉初期,第二次应该在唐宋时期。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您的漆盒说不定能卖出去。”
杨青一怔:“这是二次制作的漆器?”
阿蓉担心老人会离开,连忙把鉴定的结果都给说出来:“堆漆技术始于汉朝,但技术还未达到顶峰,这件漆盒顶盖上的堆漆技术却非常完善,所以才我肯定它经历过二次制作。”
至于为什么鉴宝师没看出二次制作的痕迹,阿蓉觉得鉴宝师如果缺失耐心,或者对漆盒本身不重视,都有可能造成不全面的鉴定结果。
杨青跟阿蓉看法正好相反。
他对典当行高薪聘请的鉴宝师非常有信心,如果鉴宝师会出错,那典当行的名声也会受损,所以典当行在选择一位鉴宝师的时候非常慎重,而鉴定漆盒的这位鉴宝师名叫夏川,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再有二十年,他的地位应该跟牧老差不多少,尤其在鉴定方面非常有耐心,而且很注重历史文献考究。
即便阿蓉说得像模像样,可杨青不为所动,摸了摸阿蓉的脑袋道:“小蓉,在你这个年纪,哥哥还没有你这么厉害呢。”
杨青想把阿蓉糊弄过去,可迫不及待想把漆盒卖掉的老人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干枯粗壮的双手抓住杨青另一只胳膊用力晃了晃。
杨青眼睛一瞥,老人没有说半句话,只是激动湿润得目光看向他,就直接把他堵得无话可说,不自在地转头看向了阿蓉,发现小女孩掩着嘴偷笑。
一股不清楚的火气涌上心头,这股火气不带一丝愤怒,只有无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