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锦容也有些意外,只是他不便主动说怎么,低声吩咐一旁的宫人带清芷到水房用冷水冲刷烫伤的地方,再让随行的御医检查一下。
陈紫楠玩得兴起,忽然被打断,正想发作,见惹事的是清芷,抿了抿嘴,什么话都没有说。
在很多方面,她都很依赖清芷,所以在下意识中,对清芷做的事都很宽容,如果换做其他人打断她的兴致,才不管什么烫不烫伤,直接揪着打一顿再说。
“谢过九殿下。”
清芷痛的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却依旧镇定的行礼,才跟着宫人离开。
幸亏水房离着不远,宫人一直跟在清芷身旁,从井里挑出一桶水,倒在木盆里,让清芷把手放进去降温,然后转身又去打第二桶水放在一旁,才说道:“烫伤了得用凉水泡,泡到不烫为止,然后再让太医瞧瞧,幸亏这次御医跟着来,他们医术可高明了,处理好了,肯定不留疤。”
“谢过姐姐。”
清芷看着宫人,笑着道谢点头。
就算用凉水泡着,该疼也还是疼,丝毫不含糊。
清芷慢慢张开一直捏着的左手,掌心被捏出好几个指甲痕,深的快要出血。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狠心,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只要可以利用,怎么样都无所谓。
不过真的好痛。
“再换一盆水吧。”
宫人说着,给她换上一盆更加清凉的井水,慢慢的灼热的感觉消退,可是依旧红彤彤的一片,而且针扎刀割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打翻茶壶是她临时起意,并未经过太周详的准备,也不知道是否能行。
但是只要有一丝的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走呗,徐太医为人很好,说是九殿下让你来的,肯定不会推辞。”
宫里的太医,那是给各宫的小主看病的,除非是得到口谕之类,才会替宫女内监等奴才看病;那些位阶低一点的宫女内监们,生病了都是自己熬着过去,或者用打赏的钱让太医院的小学徒们开几剂药,撑不过快要死了,管事总监就会命人把患病的奴才们送出宫,找个乱葬岗丢弃不管。
清芷左右也不过是一个丫环,如果没有夜锦容的口谕,就算她烫得再严重,也不会有人帮她上药。
“是吗,那走吧,去见见徐太医。”
清芷说着站起来,手上还有水,她也不擦拭,任由在寒冷的空气中,这样可以减缓灼烧感。
“方才,你站在九殿下身旁,莫不是他的婢女?”
清芷聊家常般的随意说着。
“不是呀,九殿下已经到了弱冠之年,早就搬出宫讳,我从前伺候苏婕妤,后来调了职位,算起来九殿下也算是我的小主子。”
宫人笑着说道,看来还遇到了熟人。
“九殿下心善,就算是我这种小丫环,也肯出手相助。”
既然是熟人,自然要示好一番,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九殿下呀,可不是对每个人心善。”
宫人说着,叹了一声气,虽然说从前算是小主子,但是现在已经不算了。
“别看九殿下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生气起来,那是很可怕的。从前苏婕妤宫中出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被逮个正着,毒打之时恰逢九殿下路过,那奴才爬着向九殿下求情,其实苏婕妤那么疼爱九殿下,他一句话的事就能消气,可是你知道结果吗?”
宫人看着清芷,继续往下说:“九殿下踢开那奴才的手,大步离开。”
“这样啊。”
清芷附和一句,并不觉得夜锦容的做法有任何的不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做错事了只想着别人搭救,不觉得恶心吗?(。)
119 热心宫人()
“对啊,对啊,有些被吓到吧,殿下看起来那样温和的人。”
宫人点着头,无比认真的说道。
看来上次,她也在场,而且也被夜锦容那样的态度吓到。
清芷一边走一边想,如果当时在场的是她,会怎么样呢?
也不会救,应该和夜锦容一样的做法。
要是每个做错事的人,都盼着别人会救,只要卖卖惨,所有的事都变得理所当然,就太让人闹心了。
“姐姐和我说这些,是有什么意思吧。”
她和眼前这个宫人不熟,却这么突兀的把夜锦容从前的事给说出来,而且是是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既然在宫里伺候的,那么就应该养成了非礼勿言的习惯才对。
宫人看着清芷,似乎也料到她的反问,笑了笑道:“在那群叽叽喳喳的丫环中,我对你还是比较顺眼的,所以想提醒一句,九殿下啊,不太好相处。”
原来是看到她和夜锦容一起来到竹林边,所以才有了这番话。
“姐姐多虑了,那应该是我家姑娘该考虑的事,而且我家姑娘和九殿下,也未必成。”
“陈家姑娘啊”
宫人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没有继续往下说。
就算不说,清芷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面对陈紫楠,那些准备好可以随意套用的夸奖语,也没法很违心的用在她身上。
避暑山庄虽然大,到底大不过皇宫,所以一路聊聊走走,倒也很快就到了徐太医所在的地方。
“茶水烫伤,怎么如此不小心?”
徐太医仔细看了看清芷的手背乃至手腕以上,除了一片通红以外,还冒出了好些个水泡,鼓鼓的,仿佛里面都溢满了水,只要一戳破,就能流出好多脓液的感觉。
清芷只觉得痛,对眼前这可怖的景象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徐太医,人家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你看看可有什么办法,消消疼,可千万别留下伤疤,女孩儿留了伤疤就不好看了。”
宫人在那里叨叨絮絮,兴许是比较相熟的,所以说起话来也显得随意。
“烫伤也就这么几种处理办法,留不留疤,谁也不好讲,是吧。”
徐太医懂得为自己留条后路,况且眼前这个只不过是宫外的一个小丫环而已,用不着太紧张。
“水泡不能弄破,否则感染了就真的留疤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烫伤膏给清芷细细抹上,再用纱布缠好,打了一个扣结,转身让药童抓了不少换洗的药膏和纱布。
烫伤的痛,没有明伤见血那么尖利,可是却隐隐忍忍,从皮肤肌理一直传到深处。
但是清芷却一声不吭,微微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痛,却全程都不说,是一个隐忍的女孩儿。
“谢过徐太医,劳烦你为我治疗。”
她看着裹起来的左手,笑了笑,向徐太医道谢。
给太医治病的好处就是,可以得到最管用的药膏,而且还不需要付银子。
“别碰水,水泡别戳破,尽量的,也别做粗重活,药一天换三次,要是不够了,再来我这里取。”
徐太医习惯性的补充了一句,才说完,抬起头看了清芷一眼,把嘴巴闭上。
平日里伺候惯了各宫的主子,主子们受了伤,自然要好生静养,但是对于一个丫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知道了,劳烦徐太医挂心。”
清芷倒也不觉得有多困扰,恰好千萍想取代她,那么各种脏累的活,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推到她身上,如此一想,取代得真是时候。
“徐太医,人家可以有了九殿下的口谕而来,也是为八殿下而受的伤,哪有你这么中规中矩说话的。”
“我的姑奶奶,我只是一个太医,可做不了主;其他要求,可得找殿下。”
宫人在一旁不满的说着,旋即笑了起来,帮清芷拿着药包,才转身往外走。
清芷跟在她身后,收敛起所有的张扬。
这宫人心底并非坏,只是有些自来熟而已,像清芷这种戒备心特别重的人,倒显得有些放不开。
“你家的马车停在哪里,我帮你放过去吧,总不能一直拿着。”
宫人走到一半,转身对清芷说道。
“在山庄门前,那棵靠大榕树下,紫色顶的马车就是了。”
清芷没问宫人的名字,她不太喜欢到处结交朋友,又或者是多几个熟人,虽然知道人脉的好处,但是能避免的还是避免。
像郑氏娘家郑太傅等,那是她刻意去接近,并非是因为喜欢。
即便别人不说,她也知道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如果终究会有离开的一天,又何必在这里为自己制造过多的牵挂和羁绊,实在是闲的可以。
“是那一辆吗?”
宫人指着说道,清芷点了点头。
马夫蹲在马车旁边,见清芷来了,连忙站起来,憨憨的笑着。
“怎么不停过去,依着陈家姑娘的性格,我还以为她一定会靠着殿下们的马车。”
宫人捂着嘴巴笑了一声,从语气中可以看得出来,她一点都不喜欢陈紫楠,还颇有取笑的意思;其实刚才在竹林边,大部分人都不喜欢陈紫楠,只是文人多虚伪,即便不喜欢,也很少像于良玉那样,直接说出来。
“我们慢了一步,所以没位置了,停在那里的,是菖蒲姑娘等人的马车吧。”
丞相府邸的马车,辨识度还是挺高的。
“药包我放你马车,记得按时用。”
宫人爬上马车后面,把药包放好以后,拍着双手说道。
清芷朝着她作礼道谢,然后看着她问:“清芷和姐姐这是第一次见面,却得到姐姐这般照顾,让清芷有些惶恐。”
“别放心上,我并非对你有任何企图,只是从前伺候过九殿下,见九殿下对你上心,我本着一贯如此,也要对你上上心,是吧。”
宫人的笑意又变得意味深长。
清芷不禁缩了缩脖子,皇宫里面啊,但凡是能活下来的,哪怕外表看起来再怎么平凡,都绝对不能小觑,稍微有疏忽,就要付出代价。
不过,等等
什么叫做九殿下对你上心。
她何时让夜锦容对她上心了,从刚才在行宫那里的对峙看来,她能全身而退那都是爹娘上天保佑,怎么就成了九殿下对她上心呢?
(。)
120 秦楼楚巷()
宫人忙完以后,便转身去做其他事。
她总不可能一直陪在清芷身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等她走后,清芷脸上的笑容,几乎褪去淡到看不见。
虽然这宫人刚才说的理由很充分,因为曾经伺候过苏婕妤,夜锦容也算是她半个主子,看到夜锦容对她上心,所以表现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关心。
可是
依旧还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她这小丫环的身份,即便是有人算计她,也没办法从中得到太多的好处。
她想罢,朝着竹林边走去,可是在快到的时候,却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一个拐弯,在水榭上坐下,看着萧瑟的景色,虽然是深秋初冬,倒也有深秋初冬的滋味。
陈紫楠玩得兴起,是不会想起她的。
但是就苦了千萍,因为陈紫楠一个不顺心,就喜欢找身边的人出气,清芷可不觉得千萍有这个能耐可以劝下盛怒的陈紫楠。
想要得到高位,自然要付出代价。
清芷一点都不介意,坐在一旁看热闹。
她抬起左手,徐太医的烫伤膏还是很有效的,浅绿色的药膏,抹在伤口处清清凉凉的,暂时缓解了灼热刺痛的感觉;不知道比起徐太医,上次常嬷嬷找来的齐大夫,哪个更厉害;能一下子就看出她有寒毒的人,都不简单啊。
一般秋赏会都要到吃完晚饭才结束,她答应了采兰给她带好吃的,看来待会晚膳的时候,要找个时间溜出去,拜托厨子给留一小份才行。
回去的时候,王氏肯定会找她仔细问一遍,大概又是一些陈紫楠有没有和哪个公子有进展,陈梓铭和哪家姑娘有意思之类。
陈梓铭
清芷愣了一下,从下了马车以后,她就没有看到过陈梓铭,刚才在竹林边也没有发现。
去哪儿了呢,避暑山庄虽然很大,但是很多地方都了无人烟。
王氏问起来的话,不会责备自己的儿子到底跑哪了,只会责备清芷为什么没有看好。
她站起来想去找找,并非是真的关心陈梓铭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为了今晚王氏盘问的时候,能掰点故事出来。
站起来看到夜锦容和夜誉之两人,几乎都要走到她面前了。
两人属猫的对吧,鹅卵石子路都能走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还是作礼小声说道:“见过八殿下、九殿下。”
说完,她迈开步子就要离开,现在她可没心思和他们周旋,特别是夜誉之那把损嘴,她一点都不想招架。
“你等等,怎么看着我们就好像看到瘟疫似的。”
也许是清芷想要离开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所以夜誉之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清芷回头,又是屈身作礼,微微笑着说道:“八殿下这话说的,怎么可以把自己比喻成瘟疫呢?”
“你你!”
夜誉之被气的不轻,这样脾气冲的丫头,到底是怎么顺利活到这么大的?
“八殿下千金之躯,可千万不要轻易动怒,保重身体。”
清芷可不想和他置气。
是,没错,刚才她利用了夜誉之,让夜锦容感到一点点的愧疚之心,但是她不也把滚烫的茶水挡住了么,又没有任何损失,非要这样揪着她不放吗?
八字不合么?
“算了算了,我来也不是找你拌嘴的。”
夜誉之烦躁的吼了一声,看了夜锦容一眼,才慢慢说道:“就是,刚才的事,谢你了。”
他这一声感谢,让清芷意外甚至想笑。
彻头彻尾是她设计的一个局,却被人感觉,那种感觉,怎么说,怎么觉得不踏实。
“那是作为丫环应该做的,八殿下言谢,就太重了。”
“刚才锦容和我说了,如果不是他撞了你,而且我又故意把手臂抬高,你根本不会”
夜誉之说着,目光停在她缠着白纱布的左手上。
白白净净的女孩儿,手上缠着纱布,不管怎么刻意不去看,都觉得刺眼。
“那是清芷不好,我要是能站稳一点,或者是手拿稳一点,就不会惊吓到两位殿下,还让两位殿下为我担心;幸而已经没事,那么清芷就不打扰两位殿下的雅兴,先退下了。”
欲擒故纵的把戏虽然老土,可是一直都很管用,只要把分寸拿捏好就可以了。
说完,她看了夜锦容一眼,转身离开。
有些事急不来,要慢慢的,一步步让他掉下陷阱,再说她也没图夜锦容什么,让他一定要娶陈紫楠这种要求,肯定想都不想马上否决。
幸好清芷也没打算提那么离谱的要求。
她转身离开,还真没人拦着,任由她一直往前走,却不是往竹林边的方向走去。
就算出了一点小岔子,她也记得要去找陈梓铭,那混小子去哪里玩她不管,但是好歹要知道个行踪。找了一路,鬼影都没看到,清芷便转身回到山庄门口,果然,陈梓铭的马车不见了。
平日里他要在太学上课,只有秋息这半个月时间的空闲,难得来这里看那么多美人,竟然会溜。
一连问了好几个留守的马夫,大家都只是捂嘴讪笑,看起来神秘兮兮的。清芷也是混过的人,看他们这种笑就知道不寻常,掏了一些银子,很轻易的就把话套出来了。
“我听那位少爷的随从说,去一个地方,我们这种粗人说出来,怕秽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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