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那闷罐子性格,明枪明刀难不住他,可是暗箭诡计就很难说了。
“清芷不敢,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况且我这种低贱的身份,能站在这里和殿下们说话,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哪里还敢搬弄是非;只不过本着人之将死的决心,把事实原原本本说出来而已。”
如果摒除其他外界条件,清芷觉得,她自身唯一最有价值的就是那张利嘴;本想装可怜博同情,可是话说出来,却丝毫不觉得娇柔可怜。
真是活该被宰。
她在心里忧愁的感叹着,不自觉就重重叹了一口气。
“别给我装可怜,你向陈紫楠出卖我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么一天吗?”
虽然说夜于熠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但是一想到因为清芷,差点被陈紫楠毁了半生,怎么可能轻易就把罪魁祸首给放跑。
“我不懂什么是出卖。”
清芷看着夜于熠,不管后果怎么样,至少现在还没把她拖出去咔嚓了,而是妥妥的站在这里说话,悬着的心,稍微落了一点。
“颠倒是非,把夜明珠说成是我送给陈紫楠的礼物,这不是出卖是什么?”
夜于熠看着她,有些气急败坏的说着。
“不是送给姑娘,难道是送给我吗?”
清芷旋即应答,丫环的身份,虽然很低微,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有时候却又很好用。
不等夜于熠开口,清芷就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刚才我已经大致和两位殿下说了缘由,夜明珠价值连城,更别说一双相同大小,这样的宝物,就算八殿下是真的送给我,我这样的身份,会不知量力认为,这是送我的吗?”
再有道理的话,当权者若是不愿意相信,也没辙。
而夜于熠选择了不相信。
他走前几步,走到清芷面前,本想揪着她的领子,可是想了想,这样似乎不太好,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儿,虽然行事作风丝毫没有娇滴滴女孩儿的范儿。
“你骗不了我。”
“如果八殿下觉得我在骗你,那么无论我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清芷抬起头看着他,看吧,外面的传闻都是假的,什么八皇子风流成性,只懂得寻欢作乐,简直就是废物中的废物,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传出去的。
比起刚才还有些担心,此刻的清芷似乎已经适应了行宫内的氛围,虽然还是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楚楚模样,但是内心已经不再害怕。
虽然她早早的就成了孤儿,但是清芷一直都认为,她最大的优势,是运势。
虽然什么都没了,亲人没了,家没了,国没了,但是她还活着。
在刀光剑影之下活了过来,在难民迁徙队伍中活了下来,在严峻恶劣的路途中活了下来,在人贩子百般虐待中活了下来,在国丈府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了下来。
难道她朗清芷,会死在这几个人的手里。
“好了,别纠结这件事了,于熠,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夜锦容挥了挥手,一直以来夜于熠都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哪怕是府上的下人做错了很严重的事,他都只是笑笑,很少有惩罚一说;可是现在,却对一个他府的丫环这般计较,实在是有些不符合一贯的作风。
夜于熠侧头看了夜锦容一眼,停顿了一会才说道:“容容,好吧,我承认我错了,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接近这个女人,留着是祸害。”
说完,他又看了清芷一眼,继续说道:“还有陈紫楠,正妃的位置留给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浪费了。”
如果是其他事,清芷倒也随着夜于熠闹,反正和她无关。
但是涉及到陈紫楠的婚事,她就不得不管了。
“八殿下!”
几乎不顾任何礼仪,她上前伸出手拦在夜于熠和夜锦容两人中间,抬起头看着夜于熠说道:“如果殿下实在是要惩罚,那都是清芷一个人的错,误解了殿下的意思;可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姑娘没有任何关系,拆他人姻缘,这种行为,也太不耻了吧。”
她的计划,进行了那么久,不能就此泡汤。
夜于熠虽然向来行为不当,背后对他的颇词也很多,但是何曾有人敢在他面前,直接把不耻两字说出来。
当下,夜于熠眼底闪过危险的厉光,伸手直接往她脖子扣。
这种带有攻击性的行为,对清芷来说,根本没有逃的余地。
幸好,有人帮她挡了下来。
自然是离她最近的夜锦容。
夜于熠的手指,还差那么一公分,就扣到她的脖子,被夜锦容挡住,她才后知后觉的退了一步,掌风在眼前扫过。
一股后知后怕涌上心头。
若非夜锦容挡着,她真的有可能会死,运势这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也未必能保佑她一辈子。
越是嬉皮笑脸的人,越是不能轻易得罪。
夜锦容挡下他的手,有些生气的说道:“你犯得着和一个丫头动真格吗?”
丫头?
他可不认为清芷只是一个普通的丫头。
清芷按捺着心口,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不忘自己的本职。
“惹了殿下生气,清芷道歉,但是这件事,的确和我家姑娘无关,请殿下明察。”(。)
112 审问身世()
“你还敢提起陈紫楠。”
夜于熠刚刚才压下去的火苗,因为她那句话,蹭的一声,又冒起三丈高。
清芷在心里嘀咕,她家那蠢姑娘,到底做了多少人神共怒的事情,才会把夜于熠气到这个地步。
“可是此事,的确和姑娘没关系,就算是错,也错在我理解错了殿下的意思,没想到殿下出手这么大方,对待一个奴婢,也舍得用上夜明珠。”
陈紫楠是她一张很重要的王牌,就算冒着生命危险,她也不能放弃。
“你还说”
夜于熠气急,要不是夜锦容拦着,真的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竟然就这样把他出卖了。
“你们都消停,把她交给我。”
一直在旁边认真看兵书的夜非池忽然间抬起头,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
夜非池在他们几兄弟之间,还是很有威望的,即便是大皇子,也没有这个威望。
大皇子夜成喆和四皇子夜非池都是淑妃所生,而淑妃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伺候在身边;因此皇后对淑妃,也是眼中钉,肉中刺,现在淑妃的儿子还对皇位虎视眈眈,她怎么能不恨不恶。
但是皇上对淑妃还是很有感情的,所以即便皇后的枕头风吹了好多次,皇上也并未放在心里。
两人同时看着夜非池,都有些意外。
他们的四哥,竟然也管起了闲事?
“四哥。”
夜于熠叫了一声,看着四哥这架势,明显是要保她啊,只是清芷和四哥从来没有接触过,保她总得有个理由吧。
莫不成清芷成了银子,人见人爱?
“你和我提起过她,难得夸人的你,也夸了几句。”
夜非池把兵书放下,清芷挑起眼眉看了一眼,那种书,在国丈府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我那是瞎了眼,才会夸她。”
夜于熠气呼呼的说着,然后一屁股坐在软榻上,随手摘了一颗葡萄丢到嘴里,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
夜锦容也回到原位,伸出手指挠着额头上的发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清芷被点名,自然顾不上表情各异的两位,而是略带警惕的看着夜非池,如果说前两位还能靠伶牙俐齿狡辩,那么后面这一位,只能实打实的面对。
她收敛起所有的表情,站在原地,等着夜非池开口。
而夜非池也不是喜欢端架子的人,只见他伸手,把桌面上的兵书拨开,然后又把盖在地图上的锦布拿走,指着地图一处说道:“这是哪里?”
清芷看了一眼,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虽然国丈府一本兵书都没有,也从来不谈论国丈爷认为的“粗鲁鄙夷的武人”话题,更不可能有关于白晋的地图,但是清芷就是知道。
“不想答,还是不知道?”
夜非池语调缓慢而平静,却有股浑然自成的威仪,那不是逞强可以学会的。
清芷捏紧拳头,就算隔着好几米,她也能感觉到夜非池浑身散发出来的威仪,也无怪能镇住弟弟们。
“好吧,我再换一个问题。”
夜非池也不执着,随手指着白晋地图的某处说道:“这是哪里?”
清芷还是沉默,不是不知道地方名称,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能让对方满意,她很清楚面对什么人,要用什么方法。
夜锦容的脸色也微微起了变化,刚才和夜非池谈的就是关于两国之间的战事,清芷躲在外面偷听,原本就是不能不追究的严重事情;现在又当着清芷的面,问她关于白晋的事情,难道是看出了什么?
其实从一开始,在钦安殿前的栈道上,看到清芷行礼那一刻,夜锦容就察觉到,她并非寻常。
只是不想管,也不想有任何的瓜葛,所以不放在心上。
“大晋,江口沿堤一带。”
清芷说完,眼帘垂下来,苦苦的笑了笑。
自六岁以后,她就没有再得到过关于白晋的消息,即便是听了,也只是零星几句闲话;但是白晋的疆土,每一寸,都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以为她忘了,其实没有。
“大晋是更迭前的国号。”
夜非池的话,凌厉而压迫。
清芷很清楚,她没有回答白晋而是回答大晋,会惹来什么样的猜疑和后果。
“我今年十六岁,更迭是在十年前,我只认出生时的国号。”
虽然她为了活下去,早就把脸面和自尊抛到九霄云外,可是心里有些坚持,即便是冒险赌上,也不会改变。
夜锦容和夜于熠对视一眼,很难得没有发话,但是从他们的表情看来,也有些疑惑。
或者,更多是质问。
似乎都察觉到了不寻常,但是因为夜非池在这里,所有他们都克制住想要问出口的话。
清芷站在他们面前,觉得四处空荡荡的,哪怕是说话,都有了回音;聪明人和蠢人的区别在于,她在国丈府待了快十年,人人都道她聪颖能干,是不可多得的好奴婢;可是在夜非池他们面前,稍稍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看出不寻常。
和笨蛋们待久了,连警觉都降低了。
清芷在心里面自嘲。
“原来你是晋国人,锦容和我说过,你看起来给人感觉不太一样。”
清芷望向夜锦容,只见夜锦容略带抱歉的耸了耸肩,给了她一个还算是友好的笑容。
清芷身材高挑而且骨架略显纤细,带着南方水乡特有的感觉,这并非说西梁的女人都是虎背熊腰,西梁也有娇娇柔柔的女子;但是清芷除了骨架纤细以外,还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遗世独立,无论如何都融不进这里。
此刻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
“殿下猜得没错,我是晋国人,家父为主簿,被十年前朝堂更迭牵连,除我以外全家不能幸免;我随着难民潮一路北行,最后被人牙子卖到国丈府。”
主簿是很小很小的官名,俗称的九品小芝麻官。
主要就是记录府衙的各种案件始末,执笔的小文职罢了。
眼前的都是聪明人,如果她说自己是平头小百姓,估计不会有人相信。
“可以了,你走吧。”
还以为会审问更多,但是夜非池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清芷颇为意外。
不过既然可以走了,清芷肯定不会傻到问为什么,而是压胯作礼,直接转身离开。
(。)
113 原地打转()
转身,走去,开门,关门。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秒钟的停顿。
关好门以后,清芷大步朝前走,不回头看,也不驻步。
从进了行宫的门到出来,也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可是清芷却觉得,漫长无比,漫长到,有种想哭的感觉。
只要提起大晋,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蔓延到心口,疼得她没法继续往前走,只好蹲在路边,把头埋在膝盖里。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可是却有种,在原地打转的感觉。
仅凭一人之力,是不是太牵强了?
又或者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好不容易才平复情绪,她用手背擦干眼泪,只要还活着,就有可能;刚刚还激怒了夜于熠,差点就被杀了,现在轻描淡写就走了出来,还有什么值得去伤心的。
清芷蹲在地上,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勾起嘴角,换上一贯的笑容。
微笑是很有力量的武器,她从小就知道了。
可以蛊惑别人,也可以欺骗自己。
她不能再耽误,陈紫楠现在应该在竹林边,依照陈紫楠的性格,她可以在十分钟之内,把所有人都得罪一个遍。
要是放在从前,国丈府的势力强大,就算她得罪了别人,也会碍于权力和颜面,笑着附和。
可是现在,国丈府的势力一步步衰退,清芷可不敢保证还能像从前一样。
她站起阿里,准备往竹林边走去,却发现身旁七八米远,夜锦容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她。
清芷心里一咯噔,脸上的笑意加深几分,朝着他微微屈身作礼,全然不计刚才夜锦容还想拉着她去找陈紫楠算账的小仇。
“九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说避暑山庄是皇家的花园,可是身为一个皇子,身边没个随从,独自走来走去,这样真的好吗?
“需要手帕吗?”
夜锦容看着她,然后低头在袖子里找找,掏出棕色的手帕问道。
清芷被他这副举动逗笑,果然正如夜于熠那天在画舫上说的,他这个弟弟,在对于男女之事上面,就是一个榆木头疙瘩,如果不帮他一下,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想着娶妻生子,准备好孤独一辈子吧。
“这手帕,又是八殿下让你送的?”
那天在钦安殿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幸好她没有陈紫楠那种与生俱来的自恋,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就以为喜欢她;果然,那天在钦安殿夜锦容的举动,是夜于熠指示,为的就是“讨好陈紫楠身边的丫环,让这个丫环以后在陈紫楠面前多说夜锦容的好话,让夜锦容更加顺利得到陈紫楠的芳心,继而娶她为妻,降低成为质子的风险”,只是这个目的而已。
“这次和他无关。”
夜锦容见她不接,有些悻悻的收了回来。
他不曾给任何女子递过手帕,没想到递出去了,人家竟然不要。
见清芷蹲在地上抹眼泪,心里便愧疚了一下,觉得是自己太苛责,以致于把清芷吓到了;虽然比起别的丫环或者宫女,清芷的确与众不同,但是再怎么样,也到底是一个小丫头。
愧疚自己刚才做的事情,递手帕是为了道歉。
可惜,清芷没打算接过去。
“殿下这是准备去哪里?”
清芷移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作为候选人之一的夜锦容,自然在她的关注范围以内;今天秋赏会来了那么多名媛闺秀,说良心那句话,除去家世而言,容貌上胜她姑娘的大半,身材胜她姑娘的大半,才华胜她姑娘的大半,性情胜她姑娘的大半。
在众多优异者面前,她家姑娘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每一个候选人,即便她不喜欢,也不想看到,都不能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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