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财蹭的站起来,干瘦的身躯看起来摇摇欲坠,眼睛瞪如铜铃。
张梁被呛了一句,似有不甘的又说道:“王叔,等久了,要是楠姑娘怪罪下来的话,就没有说辞了。”
“怪罪?你担心怪罪什么,别告诉我,你和这个奴婢看对眼了,舍不得她等?”
对于王守财这种脾气阴阳怪气,又一惊一乍的人来说,任何一句话,都能让他炸毛起来。
张梁只是好心帮一句,却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羞辱,当下涨红了脸,顶撞说道:“你别信口雌黄,毁人清誉。”(。)
097 不予计较(5…2)()
王守财却不理会,更重的哼了一声,依旧坐着一动不动。
他觉得,自己就是有这个资格,说这种话。
论起岁数,他在国丈爷之上,毫不夸张的说一句,除了国丈爷以外,这里所有的主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看着入门的。
再加上国丈爷对他也挺敬重,以致于那些小辈们,也十分敬重。
他早已把自己当做半个主子,甚至一个主子看待。
清芷在府上的声誉再高,人气再足,在王守财看来,依旧也只是一个奴婢。
既然是奴婢,就该有个奴婢的样子,低声下气,唯唯诺诺才对,这不卑不亢的样子,算什么东西!
对清芷有偏见这一点上,结香和王守财的意见很是统一。
如果清芷愿意的话,让王守财像结香那样,重重的摔上一跤,是很简单的事。
但是鉴于王守财的年纪还有身体状况,别说重重的摔上一跤,就是轻轻的摔上一跤,都有可能直接给摔死了。
杀人这种事情,其实清芷并不排斥。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和一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计较罢了。
“要是王大爷今天不方便也无妨,掌柜的可以先欠着数,稍后再送到店里吗?”
清芷回头对聚宝斋掌柜问道。
这么大的国丈府,难不成还怕跑了不成,别说欠下区区几百两,就算是几千两,只要能结账,都没问题。
“要是不方便,就改天吧,这事不急,不急。”
聚宝斋掌柜连忙点头,今天的事情足够多了,他不想再增加麻烦。
“麻烦你白走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我就先回去,如若楠姑娘还有其他需求的话,麻烦清芷小姐姐代为转告一声。”
在得知清芷不会对他的店做什么以后,心情愉悦,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难受。
“我送你出去吧。”
“不行不行,怎么敢再劳烦你呢,我知道路怎么走。”
两人在王守财的账房里客客气气的聊着,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王守财顿时肝火大起,伸出干瘪如鸡爪的手,指着清芷毫不客气的大声叫唤道:“谁允许你在这里吵吵闹闹,快滚,给我滚。”
“好了,快走吧,王大爷管着的账上,没钱可取,等了也是白等;掌柜的回去也不必准备太好的首饰,怕是下一次,也无法折现。”
清芷笑着说,大步走在前面。
聚宝斋掌柜深知清芷不是那种喜欢说无谓话的人,忽然冒出这一句,肯定是别有用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站住!”
王守财站起来,大声喝道,干瘦的身躯裹在上等的丝绸里,怎么看怎么不搭。
“你是说我管钱的没钱,我这里怎么会没钱,你竟然敢说这种话,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楠姐儿会被你唬得团团转,可是我不会”
“那么银子在哪里,我可以等了两炷香的时间,也没见王大爷你拿出来。”
清芷根本不怕他,正如她念在王守财已经到了踏入棺材的年纪,所以不对他有任何的举动;其实王守财也没法真的对她做什么,顶多是暗戳戳的使绊子罢了。
“你竟敢小看我,等我告到国丈爷那里去,就有你好受;张梁,把金库的钥匙拿来。”
王守财跺着脚,对一旁站着的张梁大声喝到,然后猛烈的咳了起来。
张梁取下自己腰间的钥匙,接过王守财丢来的钥匙,两把拼在一起,蹲在博古架后面的一个巨大笨重而且结实的金库前,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把大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褐色的铁铸盒子,上面还上着一把锁。
王守财伸手按在铁铸盒子上,从一柄钥匙中翻出一把金色的小钥匙,打开以后,数了清芷想要的数额,重重甩在桌面上。
“你给我看清楚了,我这里到底有没有现钱。”
国丈府名下的佃农还有商铺那么多,每个月的收租不少,总不可能所有的钱都放在府上,其中大部分都是存在钱庄,写下存条,需要的时候才会去支取。
但是府上,也会存着相当的现钱,供日常花销。
“多谢王大爷。”
清芷双手接过,眉开眼笑起来,还不忘恭维几句。
“清芷真是有眼无珠,竟然错以为府上没有现银,是清芷的错,在这里给王大爷赔个不是。”
她说着,还真的给王守财压胯行礼。
人老了,难免就会变得越发的固执和偏见,与其对着干把他气死,还不如顺顺意。
于他于己,都有好处。
“哼!”
王守财也不说话,鼻子里重重的喷着粗气,斜眼看着清芷,仿佛拿正眼看,会降低自己的身份。
张梁站在一旁,只是看着,没有再说话。
反正他也只不过是学徒的身份罢了,虽然喊国丈爷一声舅公,其实关系却很疏远,算不上任何亲近。而张梁也有些心高气傲,就算是亲戚关系,也从没打算从这段关系里谋取任何好处。
“天色渐凉,初秋的藕已经制成藕粉,我待会让厨房熬上一锅莲子百合藕羹,让人送过来,给王大爷尝尝鲜。”
清芷一边笑着,一边把手里的银票递给聚宝斋掌柜。
“我想吃,不会去吩咐厨房,需要你搭手?”
王守财看起来十分不领情。
“厨房甚远,还是让我代为走一趟吧,也算是刚才不懂事冲撞的赔罪。”
陈紫楠买了东西,拿着签条来这里那现银,本来就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来到账房却遭了白眼,最后还要低声下气的赔罪,甚至让厨房熬羹。
这让一旁的聚宝斋掌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说其实清芷也没有多大能耐,外界把她疯传了而已?
“哼!哼哼”
王守财又是哼了几声,但是明显声音已经弱下去,双手背负身后,回到案桌后面坐下。
清芷朝着他点点头,又朝着张梁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聚宝斋掌柜见状,也跟在她身后一同离开,三人朝着府邸偏门走去。
祥子见清芷来了,连忙站起来,点头哈腰的笑道:“清姑娘要出去么?”
“只是送送掌柜。”
清芷停在门槛后,并不踏出去。
祥子开了门,便退到一旁,神情很是恭敬,和刚才在账房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别。
(。)
098 相安无事(5…3)()
“慢走。”
清芷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准备回去。
被王守财这么一闹,花费了不少时间,陈紫楠肯定又有怨言。
她家的主子,只要不顺意就会生气,才不会管这背后有什么难言之隐。
聚宝斋掌柜见她面色平和的往回走,心有疑问,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开口把她叫住,也许是刚才在径路那里的小番话,让他误以为和清芷友好的关系拉进了一点点。又或者是清芷刚才和王守财对峙,让他以为,清芷这么做,是为了帮他。
“那个,你根本不用为了帮我讨要那几百两银子,和账房先生这般争执,其实我不急着用钱。”
他看着清芷说道。
虽然说失去了国丈府这个大客,会遭到灭顶之灾。
可是偌大一个珠宝行,还不至于因为几百两银子而无法周转。
说完,看到清芷淡漠的眼神,他又后悔了。
活了一把年纪,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却在清芷面前一再失态,归根到底依旧是清芷年纪太小,而且又是女子,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在意,在相处的过程中,稍微松懈,就忘了该怎么相处。
“掌柜的,刚才我对你说的话,希望你能每个字都放在心里。”
“呃?”
“各司其职,相安无事。”
说完,她留下一脸懵然的掌柜,转身示意祥子把门关上。
她不求每个人都懂她的心思,只求别给她添乱子就好,如果真的要添乱子,也请找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偏远地方,安静的作死,不要牵连到她。
王守财说白了,也就只是一个奴仆。
可是几圈巧合之下,他又是半个主子,为了那一口气,得罪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早已卖身为奴婢,所谓的尊严和自尊,对清芷来说,还不及一顿饱饭来的重要。
几句难听的话,就呼天抢地,以头抢地,那么她在陈紫楠身边伺候,早该冤屈死了千百遍了。
不过清芷倒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活得憋屈的人,因为她自认自己心眼儿很小,受了委屈不会像小媳妇那样,躲在一旁自怜自哀。
拐角往厨房走去,深秋的午后,虽然太阳还没下山,可是厚厚的积云把太阳遮住,整个天灰蒙蒙的,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厨房是她为数不多喜欢待的地方,她喜欢张大伯,也喜欢小杵,新来的莫子还有帮厨们,她都很喜欢。
但是因为她不便经常去,所以纵使是喜欢,也很少来。
张大伯又带着帮厨出去购置秋冬的补品,小杵坐在低矮的桌子上,手里拿着毛笔,一个劲的抓着脑袋;而莫子则在一旁,很是不耐烦的催促着,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清芷走近。
清芷见状,蹑手蹑脚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小杵的肩膀。
“呜哇哇——”
小杵吓得大叫起来,手里的毛笔乱甩,墨汁洒了莫子一身,矮桌上的墨砚也打翻了,整个矮桌以及信纸都黑鸦鸦的,看起来极其惨烈。
“清姐姐,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小杵尖叫完,回过头看到清芷,拍着心口说道。
“我才被吓到呢。”
清芷长长吁了一口气,小杵看着人小,但是嗓子却不小。
“清姑娘好。”
莫子本来打算暴走的,可是看到清芷,又傻笑起来了。
无端被甩了一身墨汁,从头到脚,也不知道是小杵的功夫好,还是运气问题,竟然一滴不剩的全部都甩在他身上。
他抹了一把脸,大团的墨汁晕开,整张脸都黑了。
“你们在做什么?”
她笑着探头望过去,虽然信纸已经被墨汁晕染,但还是勉强能看到“喜儿”两个字。
“莫子哥让我给喜儿写情呜呜”
小杵说到一半,嘴巴被莫子捂住,沾满墨汁的手糊在小杵脸上,两人都成了花脸猫。
莫子笑得有些尴尬,任凭小杵怎么蹬脚,就是不松手。
“喜儿怎么了?”
要是别人的话,她懒得理会,不过涉及到喜儿的话,就不得不管了。
小杵想说,可是嘴巴被捂得死死的,一个字都是说不出来。
莫子黝黑的脸庞涨得红红的,把目光移开,不敢去看清芷。
“你再不放开,小杵就要被你捂死了。”
清芷无奈的看着莫子,难道在她忙着其他事情的时候,身边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是吗?
莫子听了,连忙松手,小杵抓着喉咙猛烈的咳嗽,一溜窜到清芷的身后,朝着莫子吐舌头。
“你要是不愿意说,就让小杵说吧。”
看来有人打喜儿的注意了,那可要问过她答不答应。
“对对对,让我说。”
小杵探出一个头,被莫子瞪了一眼,又连忙缩了回去。
清芷见状,拉过小杵,往水缸边走去。
“把花猫脸洗干净,然后把残局收拾一下。”
否则待会张大伯回来,看到这局面,肯定少不了骂一顿,这里可是厨房重地,要是脏了乱了,吃坏人,那就麻烦了。
小杵倒也乖巧,听话去洗脸。
面对小孩子,清芷有足够的耐心,但是面对莫子,清芷的耐心就不是很足够了。
她站起来,抬起头看着莫子,似笑非笑的问道:“现在,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莫子哭丧着脸,虽然他比清芷高不少,可是在清芷面前,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清姑娘,你别告诉喜儿。”
“告不告诉,我得思度思度。”
清芷双手抱臂,眼神犀利,她把喜儿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如果有人敢打喜儿的主意,那可要掂量一下,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从她手中把喜儿抢走。
“我喜欢喜儿,想娶她为妻。”
莫子搔着脑袋,小声说道,比起那些文绉绉,说话吞吞吐吐的虚伪文人,倒是粗莽武夫更加直白。
“你疯了吗,她才十二岁!”
虽然大概知道莫子的心思,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清芷还是有些生气。
她看着喜儿长大,在她眼里,喜儿一直都是那个只知道吃的小笨蛋,根本没想过,她也会有一天,长大嫁人。
“还有一个月就十三了。”
莫子看到清芷这般激动的神情,有些委屈的说着。
十五及笄嫁人是很正常的事,那么十三岁也已经是半个大人,就算有这方面的心思,也一点都不过分。(。)
099 莫子心思(5…4)()
“那也只是十三岁。”
清芷依旧皱着眉头,语气不满的说着。
喜儿终将要长大,也要嫁人,这是铁定的事实,清芷从来不抗拒。
相比起她略施手段,把喜儿加入侯府豪门,一世吃穿无忧,却要面对勾心斗角的后院宅府,她更倾向让喜儿嫁入平凡之家,安康祥和一辈子。
但是,她没把莫子纳入考虑对象。
一来莫子很穷,不过是张大伯的远亲,在这里做帮厨,一个月才那丁点儿银子,以后哪够生活;二来莫子年纪也不是很大,还没定性,清芷可不觉得他能担起一个家、一个夫君、一个父亲的责任;三来莫子也真够黑的,黝黑的脸庞,要是放在大晚上,几乎就看不到了,喜儿白白净净的,以后生下几个煤炭球怎么办。
“不行不行,想都不许想。”
清芷觉得自己脑补有些过度了,连成亲生娃的事都想到了。
“我又没说现在就要娶喜儿,就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莫子见清芷拒绝的那么干脆,有些受伤的哀嚎着。
小杵这个机灵鬼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很安静的在一旁收拾残局,根本没打算掺合进来;他刚才在替莫子写情书的时候被吓到,是因为他们是不允许识字写字的。
识字写字,那是高雅人的玩意,像他们这些低贱的奴仆,也学会了识字写字,让高雅人的脸往哪里摆?
所以莫子不识字,小杵认得一些简单的字,是清芷教的,墨砚毛笔宣纸之类,也是清芷给他的。
“我不过是怕下手晚了,喜儿就会被抢走,预先订下来罢了。”
“喜儿是商品吗?”
清芷皱起眉头,她不喜欢莫子的说法,喜儿是一个人,她喜欢谁有她的自由,凭什么让别人来断定。
莫子知道清芷生气了,连忙解释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哪敢这么想,就是喜欢她,怕她被抢走了,才提前出手;清姑娘,其实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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