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变得严峻的时候,我听说德丽丝一家打算前往暗鹰城暂避,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方鸻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贵族小姐的手柔软细腻,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传来,萦绕在他鼻端。他感到心跳加快,听着希尔薇德娓娓道来的故事,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能帮得上忙吗?”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希尔薇德仿佛恢复过来,定了定神说道。
方鸻楞了一下“机会?”
舰务官小姐转过身来,嫣然一笑“船长大人忘了我说过的事情了?”
方鸻一下懵逼了,希尔薇德说过的事情有很多,他一时间怎么想得起是哪一件?而且有个能干的助手与妖精小姐之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懒惰了,经常会记不起一些琐事来。
“我曾说过蔷薇工坊那件未完成的妖精之心的事情,船长大人还记得吗?作为西林…丝碧卡家族的一员,我也有那件东西的继承权。”
原来是这件事,方鸻恍然,希尔薇德的确和他提起过西林…丝碧卡家族那个未完成的妖精之心,那还是在艾尔帕欣的事情。只是后来对方在云层港表明身份之后,他也渐渐忘了这件事,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下意识道“我以为……?”
希尔薇德浅蓝色的眸子里映着炉火的光,带着狡黠的笑意“船长大人以为我是骗你的?”
方鸻被说中心事,忍不住脸一红。
她却并不在意“那件妖精之心是由我外祖父根据罗伦留下的设计图制作出来的,德丽丝的父亲也是其作者之一,因为我母亲的关系,我也有继承那件东西的权力。”
“不过我毕竟是外人,要想从蔷薇工坊带走那件东西,在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太可能。但德丽丝不一样,在她父亲失去自由的情况下,她就是那东西的第一继承者。”
“要是德丽丝许可的话,我们很容易就能从蔷薇工坊带出那东西。那件妖精之心虽然是一件未完成品,但作为船用引擎,却已是绰绰有余。而且作为罗伦的心血,就是翠鸟工坊的‘白羽狮鹫’系列的第一序列引擎也未必比得上。”
“……就算未来升级成真正的妖精之心,也远比一般的船用引擎容易得多,至少有一个思路。而我们要是能把设计图也带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方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舰务官小姐头头是道地算计自己的妹妹——若德丽丝名义上还算是她妹妹的话,忍不住问道“可这样的话,德丽丝会同意吗?”
“那就要看船长大人了。”希尔薇德妙目流转地看着他答道。
“看我?”
“如果船长大人过意不去的话,可以在拿到妖精之心后,帮红蔷薇家族一个忙。”
“救出她父亲吗?”
希尔薇德没有回答,但眼神之中显然正是这样的意思。
方鸻心知她是委婉请求自己帮忙,但他其实也没有要推托的意思,无论是七海旅人号,还是妖精之心,皆是来自于西林…丝碧卡家族。
他无意之中得人馈赠,自然要付出回报,希尔薇德与他们的关系,其实正是这个因果关系之中的一环。
要救出一个人并不难,德丽丝的父亲虽然是因为王权斗争而身陷囫囵,但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件事听起来更像是家族之间的争权夺利的斗争。
介入这样的斗争之中,可能会有些麻烦,但对于自由选召者来说,也有他们独特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前提是要拿到属于自己的船。
这样一来,就回到了这个问题的开头。
“那妖精之心在什么地方?”
希尔薇德见他同意,眼神不由有些柔软。她轻轻笑了一下,答道“妖精之心应当存放在蔷薇工坊,不过船长大人想要带走它,除了德丽丝的同意之外,还需要作一些准备。”
“什么准备?”
“想办法见上德丽丝父亲一面。”
“炼金术士最看重的其实并非传承,而是技术的延续。罗伦的图纸经由几代人之手,也只能勉力重现至这个程度,我外祖父,德丽丝的父亲,皆在妖精之心上倾注了心血,理论上,德丽丝未来会继承他们的衣钵。”
“但德丽丝现在还年幼,以红蔷薇家族目前的景况,以后很难说能机会与资源能将她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士了。”
“但船长大人就不一样了,本来就身兼妖精骑士与工匠的身份,我能看出你的不凡,德丽丝的父亲更不会走眼。只要你表现出足够的潜力,若能征得德丽丝父亲的允许,将你视之为下一代蔷薇工坊的传承者,那么长老会应当不会在这个议题上太过为难。”
“蔷薇工坊的下一代传承者?”方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命题吓了一跳。“可能吗,我一个外人?”西林…丝碧卡家族再开明,也不至于把一个工坊拱手让人罢?
“船长大人一个人当然不行,”希尔薇德莞尔一笑,轻声说道“但加上我的身份就可以了。”
“希尔薇德小姐,加上你的身份?”
“我不是说过了吗,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我也有妖精之心的继承权,只是没德丽丝那么名正言顺,但至少也不算是外人。”
方鸻听得愣了“可是……”
希尔薇德只轻轻一笑,小声道“那就要看船长大人愿不愿意对我负责了。”她眯着眼睛,笑得像是一只狐狸小姐。
……
苏菲正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啊,猫!”
她看到从暗处走出来的猫女士,萌得心都要化了。但黛丽丝女士警惕地看着她,寸步也不靠近,还是塔塔用手抚摸了一下它的头顶,说道“黛丽丝,这是苏菲小姐。”
苏菲这才看到塔塔,眼中闪闪发光,这还是她第一次亲身见到方鸻的龙魂,对方竟骑在一只威风凛凛的猫身上,这可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些罢?
猫女士在塔塔的安抚下,缓步走到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身边,苏菲生怕吓到它,只用手轻轻挠了挠它腮边。黛丽丝发出喵喵的声音,眯着一只眼睛,似乎对这位公主殿下亲近了一些。
“塔塔女士,晚上好。”苏菲知道方鸻这位龙魂小姐的正式称为,这才问候了一声。
“晚上好,苏菲。”塔塔绿色的眸子里满是安静的神色,回答道。
“你是来找艾德的吗?”
塔塔点了点头。
“他在里面。”苏菲想起什么,忍不住有点好笑。
外面似乎又有人进来,她听到一阵脚步行走在甲板上的声音,再看了一眼天井外面,奥尔芬双子星静静地停在那个地方,威风凛凛的金属盔甲上覆满积雪。
黑暗中凛风呼啸,入夜之后,山谷并不安稳。
她不知道方鸻把这东西停在院子里是什么意思,灵活构装理应要好好保养才对,不过对方回答说是要调试一番。至于具体调试什么,她不是战斗工匠,自然也无从了解。
“要我带你进去吗?”苏菲又问了一句。
塔塔摇摇头,她与方鸻心灵相连,其实并不一定需要见面,只是习惯而已。两人正交谈之间,门忽然应声打开,方鸻一个人推门而出。
苏菲闻声回头,有些玩味地看了后者一眼,眼神之中带着明显好笑的意味“出来了?”
方鸻躲躲闪闪地看了她一眼,脸愈发红了。
“是不是有点可惜?”
“苏菲小姐,你都听到了!?”
方鸻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回想起在屋内的一幕。
正如希尔薇德所说,蔷薇工坊的实际掌控者是长老会,所谓的下一代继承者,其实不过是技术引路人而已,因此身份可以相对宽松,只需要在炼金术一途上具有非凡潜力则可。
而如果贵族小姐作为自己的未婚妻的话,以她与西林…丝碧卡家族的血缘关系,只要得到德丽丝父亲的首肯,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蔷薇工坊的下一代继承者。
当然了。
只是对外假称两人的关系而已,舰务官小姐也笑着告诉他,因为父亲的缘故,她也不会介意。可问题是——
方鸻有点口干舌燥,他万万没想到希尔薇德会轻描淡写地和自己说起这样一件事——他明明还没到共和国规定的法定结婚年龄——错了,不是这个问题。
他赶忙摇了摇头把才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脑海。
只是贵族千金浅蓝色眸子里含着的明亮目光,分明是告诉他,若他不愿负责的话,她一定会十分介意,他一定会死得十分难看。
她出身于贵族世家,其父亲又是名声显赫的大探险家,怎么可能不介意自己的名誉,若是假借于这个身份,只怕未来一辈子也在西林…丝碧卡家族之中抬不起头来。
何况,就算舰务官小姐真可以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可他自己呢?
他心中下意识浮现出一道影子。
所谓少年与少女朦胧的情思,他过去一心追逐那个孤高的身影,但云层港一见之后,才明白过来过往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假设。
那道影子或许已经远去,但却难免留下一些不可改变的东西。
“希尔薇德小姐,这……”他当时张了张嘴。
但贵族千金明亮的目光看着他,只微微一笑。
有些问题或许不需要答案,只等待时间去验证一切,小屋内安静如初,犹如一首无声的诗。
方鸻出了好久的神,一直到苏菲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看着有些好笑看着自己的苏菲,还有一旁安静的塔塔小姐,方鸻脸腾一下红了。
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笑了起来“在女生面前肆无忌惮地想起别的女生,这可有点不礼貌。你的舰务官小姐虽然美得冒泡,但我好歹也不算太差吧,艾德先生,你这也太伤人了——”
她笑嘻嘻地说道。
方鸻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不过和原住民发展一段关系,”苏菲小声说道“历史上不是没有,不过有好结果的可不多。”
方鸻怔了一下。
他当然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因为星辉同调的原因,地球人与原住民的爱情故事,多半以悲剧收场。无情的时间,终究会掩盖一切,让两段感情天各一方,终难再见。
但他摇了摇头,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只问道“苏菲小姐,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
苏菲见他神色认真,也严肃起来,开口问道。
“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
……
。
第六十一章 时代()
“雪停了。”
雪真的停了,灰烬广场之上,只留下一片皑皑的白华。
男人异色的眼睛,只静静地看着夜空之中最后几片雪花,飘然落下,最后落在他盔甲的裘毛之上,无声消融,化为几点水珠。一根孤零零的灯柱,矗立于视野的尽头——
远处一具女人的尸首,悬挂在灯柱之上,在寒风中轻轻摇晃着。
城市正浸润入夜色之下,但夜色的漆黑也不能掩饰一切,远远地只有几点火光,正映射着黑沉沉低垂的天空,显得有些孤寂。
反倒是近处,夏洛叶大厦灯火辉煌,四层楼高的大理石建筑之中,每一扇窗户之后透出的金色的辉光,交错的人影,仿佛正在举行一个盛大的宴会。
但宴无好宴,与市政大厅相对的公爵府邸,反倒漆黑一片,悄然无声。高大的男人站在庄园二楼的露台之上,眸子里折射着这火光,像是要烧尽一个时代的余晖。
小女仆站在他身后,冷得直跺脚。她有些可爱地搓了搓手,呵了一口白气,真心实意地祝愿道“先生,希望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北境的严冬,哪来什么好天气?”男人哑然失笑,回过头去,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人——眼底一片清澈,在他看来,对方最多是一个小姑娘罢了。
他一身戎装,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德戈之匣’覆叶的银甲之上,生了薄薄的一层冰,还有陈旧的灰色风帽,也沾上了风霜。但后者恍若未查,只一笑——帽檐之下金色的长发,并非因为是与国内相异的国籍,而是因为神魔族裔的异血。
男人下巴上有一道伤疤,只有短短的一寸长。选召者在重生之时可以选择消耗一定经验,消除身体之上的残缺,但他保留下这道痕迹,只是因为那是男人的见证。
当人们每一次问起这个问题时,他会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因为他这个人比较笨,与那些才华横溢的天才们可能不太一样,每一点经验对他来说皆十分宝贵,得来不易。
但事实上,这道伤疤见证了一个男孩的蜕变,从先飞的笨鸟,蜕羽化为雄鹰的那一刹那。那是九年之前的事情,他满面鲜血捧起奖杯,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人们也记住了那个名字。
或许正如他所说,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那些支持过他的人,见证了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巅峰的那一刹那。正犹如北欧神话之中那个挑战不屈命运的天神,奥丁。
而不屈者,正是他的十王头衔。
ragnarok在国内只是排名第五的公会,但这个男人,却是这一代中国赛区唯一三位登顶者之一——战士之王。
“奥丁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小女仆冻得说不出话来。
奥丁并不介意“你可以先回去,菲奥丝小姐,让我一个人待在这儿。”
小女仆撇了撇了嘴,她可不敢。
奥丁忽然抬起头“你家主人来了。”
后者楞了一下,回过头去,才看到从黑暗之中走出的一位年轻人。“埃南少爷,”小女仆楞了一下,一下皱起眉头,生气道“你又偷偷跑出来了,要是让菲里尔先生知道了的话……”
年轻人看了奥丁一眼,答道“放心,奥丁先生不会揭发我的。菲奥丝,你也不会吧?”
“埃南少爷……”
小女仆声音中满是无奈。
奥丁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埃南…莫德凯撒,凤凰家族最小的一个继承人,但也是最不得伯爵大人看中的幼子。人们说他个性孤僻,犹如一头离群索居的独狼,天生受人厌恶。
但奥丁觉得其实还好,因为比起原住民,对方的处世态度更像是他们选召者。不过也或许,这正是这个年轻人不讨人喜欢的地方。
“晚上好,奥丁先生。”
“晚上好,埃南。”
两人交换了一个问候,犹如老友一般。
但事实上,他是他的看守者,而他是他的犯人,至少名义上如此。
不过ragnarok只是一个选召者公会,本来与都伦城的凤凰家族也没什么交集,只因为宰相与超竞技联盟的一纸任务,他们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过任务归任务,身份归身份,这一点奥丁心中十分清楚。
“如何了,奥丁先生。”
年轻人默默看了一眼远处的尸首。
奥丁看到他目光穿过露台与广场,看向公爵府对面的市政大厦。
那里每一扇金色的窗户之后,似乎皆述说着一个故事。但奥丁明白,那些故事之中,并不是每一个都那么完美,它代表着许多人的取舍。
甚至在那之后会改变一切。
至于是好还是坏的结果,连他也看不清楚。
“你也在等南境决议的结果?”他问。
年轻人摇了摇头。
奥丁总觉得对方似乎轻叹了一口气,但也有可能是一个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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